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c)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极度心跳[无限] 作者:从0 内容简介 亲爱的关厌小姐: 请原谅我的冒昧,我已经坐在床边看了您一整晚,见您睡得很香,实在不忍打扰 关厌一觉醒来,卧室的灯开着,枕头边放着一封信。 信纸展开的那一刻,一个个离奇诡异的神秘事件随之而来。 在她出门二十分钟之内陆续遭遇了高空坠物、高压线掉落、广告牌砸下等一系列意外高危事件后,她终于不得不相信,平静的生活从这一刻起已天翻地覆。 当她终于在邀请函上签下姓名时 【恭喜关厌成为死亡盛宴正式嘉宾,请按信中要求努力求生,坚强地活下去吧!】 任务一:存活一周。 任务提示:不要让他们发现你看得见。 主剧情,女主最强,男主也不弱,否则女主疯了才看得上他 排雷:男主是女主队友,相对于女主来说戏份比较少。但毕竟是主角,不会少到长时间失踪的程度 【我雷】:别来我文下搞女德那套,这是幻想未来不是封建糟粕 第1章 第一张邀请函 马路对面的红灯闪烁了几下,就像一只眼睛在诡异地频频眨动。 关厌站在路口,眼皮不自觉地跳动了一下——又来了。 “呲——” 就在这个念头产生的同一时间,上一秒还在平稳行驶的汽车忽然失控,刺耳的急刹车声传来之际,黑色汽车以雷霆之势朝着关厌径直冲了过来! 下一秒,周围传来一阵惊恐的尖叫。 随后,这些声音又迅速转为松了一口气的喟叹。 关厌保持着面朝斑马线的姿势,微微扭过头,神态平静地看着距离自己不足五厘米的车头。 只差一点点,她就会被这只钢铁巨兽撞飞出去,变成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而这种类似的情况,今天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从她走出单元门的那一刻开始,各种意外层出不穷。 先是小区楼上掉下一只花盆,正好落在她身后。然后是一条高压线突然掉落,在她身边像蛇一样扭动,差点儿碰上。 之后,路边的店招牌在她刚刚走过去的一瞬间就砸了下来。 再怎么是巧合,也该事不过三啊。 关厌平静的目光隔着车窗与驾驶座上惊魂未定的中年男人对视了几秒,随即,在众人连呼“大难不死”的议论声里,以最快速度赶到附近超市买了支中性笔。 就在超市门口,她打开挎包,摸出一只黑色信封。 这一切“意外”的发生,都是在这封信出现之后。 今天清晨,她照常被闹铃叫醒,迷迷糊糊伸手去摸手机时,却意外摸到了一只黑色的信封。 随后她才意识到,卧室里的灯是开着的。 她从来没有开灯睡觉的习惯。 所以,有什么人闯入了她家,不仅在她身边放了这封信,甚至还胆子极大地打开了电灯,而她居然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信封上点着一团金色火漆,拆开之后,信纸有一股淡淡的奇异香味,上面是漂亮到令人眼前一亮的字体—— 亲爱的关厌小姐: 请原谅我的冒昧,我已经坐在床边看了您一整晚,见您睡得很香,实在不忍打扰,只好留下这一封信。 首先,恭喜您成为本次死亡盛宴的候选嘉宾。 成为候选嘉宾,意味着您本该在接下来的十二小时之内发生足以致死的意外。而我找到了您,并愿意给您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如果不想就这样死去,那么请在意外降临之前,将您的名字写在信件下方的空白处,以获得正式名额。 ——邀请人:X 关厌看完信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报警。 最近的警察局就在小区后面那条街,家里已经被人闯入过,她不想在家等警方过来,于是带上了信件自行前往警局。 目的地就在发生车祸的马路对面。 可是接二连三的“意外”事故让关厌不得不考虑,这信上所说的内容也许真的可信? 反正只是签个名字而已。 她就在超市门口,借旁边的墙壁垫着慢慢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令人惊愕的是,在最后一笔落下的那一刻,信上内容竟然瞬间发生了变化。 【第一张邀请函】 恭喜关厌成为死亡盛宴正式嘉宾,请按信中要求努力求生,坚强地活下去吧! 死亡盛宴任务一:存活一周。 任务提示:不要让他们发现你看得见。 任务奖励:生存天数+30,新手随机道具x1,现金10万。 注意,任务副本将在两分钟后开启,请做好准备。 关厌意外得挑了下眉——此时她才知道,这已经不是科学能解释的事情了。 短短两分钟时间,在她颇为复杂的思绪中很快过去。 随后眼前一花,周围场景迅速转变。 这是一间非常杂乱的六人宿舍,每张床上都堆积着乱糟糟的被褥和衣物,地上满是垃圾和黑红色痕迹。 空气里飘荡着一股极其难闻的刺鼻怪味,关厌坐在靠近门口的右侧下铺,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这是远超出她前二十三年教育认知的诡异事件,但她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却是:完了,要断更了——她的职业是网文作者。 这时候一阵缓慢的脚步混杂着“叩叩”的敲击声从门外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虽然还震惊于现在所发生的一切,但关厌很快想起任务提示,立刻让自己的视线失去焦点,努力伪装成一个盲人。 门开了,一男一女各自拄着盲杖,慢慢走了进来。 都看不见?那她就不用装瞎了。 这么想着,关厌抬头去观察两人,可就在视线落到男人脸上的那一刻,却猝不及防地与他对视了一眼。 那眼神锐利而阴鸷,其间隐藏着浓浓的恶意——这绝对不是一个盲人该有的眼神! 他看得见,一定看得见! 一瞬间,男人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探究地盯着关厌,明明表情恶毒阴狠,却用十分温和的语气问道:“小关,你在吗?” 关厌没有立刻收回视线,依然望着他,回了一声:“当然在了,眼睛看不见,谁会想出去呢?” 男人又看了她几秒,才笑起来:“那好,我给你安排了一位新室友,以后就有人可以和你聊天解闷了,你们要好好相处哦。” 他说完,那个女孩空洞无神的双眼望过来,视线的落点却偏在一旁的空气里:“你好,我叫付知。” 关厌闻言也偏了偏头,故意让自己望着付知脑袋左边的空气,笑说:“我叫关厌,欢迎你啊。” 男人敲了下盲杖:“那我就先走了,小关啊,一会儿吃午饭你带带她,这地方太大了,容易迷路。” “行。” 关厌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吃饭,但她又不是真看不见,只要跟着其他人走就好了。 男人听她应了,便转身往门外走去。 关厌刚松了一口气,却发现他在门口停了下来,“嘭”一声关上了门。 然后轻轻转身,悄无声息地靠在了门边。 ……还是在怀疑她吗?或者说这个人有偷窥癖? 关厌没有去看他的表情,但她可以想象到,此时他的视线一定紧盯着她们两人。 她不动声色的开口说:“付知,你就睡我对面的下铺吧,上铺对我们来说不太方便……我来帮你收拾。” 说着她就站了起来,摸索着走向对面。 付知是真盲人,两个人一真一假手足无措地一起收拾起来。 这里的环境实在太脏太乱了,关厌甚至从发硬的被子里摸出一只硕大的活蟑螂。 她不怕这东西,却心思一转,故意尖叫着回头就把蟑螂朝门口扔了过去。 表面上看起来她就像是被吓坏了一样。 那蟑螂在半空划出一个抛物线,非常准确地砸到了男人身上。 变故发生得太快,他根本没看清关厌扔了个什么玩意过来,只听见了她惊恐的叫声,于是下意识地就往后躲了躲,身体砰的碰到了身后的门。 尖叫声戛然而止,关厌露出疑惑的神情,双目无神地看向门口:“谁在那里?” 男人脸色一僵,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想要就这样应付过去。 可一转眼,关厌却向前探着双手慢慢摸索了过来。 他皱皱眉,不得已伸手在门板上敲了几下。 关厌停下来:“谁啊?” 男人反手拧动门把,“咔哒”一声打开门,故作轻松道:“是我,鲍立,刚刚有件事忘了告诉你们——今晚的祈祷大会将由新的主教主持,你们不要迟到。” 关厌点头:“好,谢谢提醒。” 鲍立嗯了声,总算走出宿舍门,脚步声渐渐远去。 关厌等了片刻,确定他不会再回来,心中微微一松。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有机会认真观察这宿舍里的一切。 刚才在收拾床铺的时候,她在床单上发现了很大一片发黑的血迹。 除此之外宿舍里还有许多杂乱的日用品,都明显的被使用过。 墙壁虽然有重新遮盖过,却还是隐约透着一些发红的飞溅状痕迹——这不得不让人联想到凶杀现场。 盲人、装瞎不怀好意的人、血迹、祈祷大会…… 这些字眼组合在一起,构成了一个诡异而又邪恶的画面。 那封信上显示的任务是“存活一周”,应该不止是靠装瞎就能活下去吧? 关厌看了眼阳台那边,有些想过去看看外面的情况,又担心被外面的人发现她在张望,只好先暂时忍耐,等着午饭时再出去看。 而由于自己还什么都不清楚,也不敢贸然向付知打听什么,接下来的时间里便只是闲聊了几句。 很快,门外走廊渐渐响起了脚步声和盲杖敲击声。 隔着房门关厌隐约听见了吃饭这样的字眼,于是便叫上付知,两人各拄着一根盲杖出了门。 走到楼下时她才知道,她们住的是三楼,楼上还有一层,一二楼住的都是男性。 光是关厌所看见的,人数就多达五六百。 更可怕的是,这五六百号人,全部都是盲人。他们每个人都手拿盲杖,有说有笑,好像早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楼下是宽阔的平坦空地,左侧有一片占地面积很大的厂房。 由此可以看出这地方应该是什么工厂,关厌他们住的是员工宿舍。 跟着大部队走了没多久,一阵阵饭菜香味便已经出现在空气中。 食堂是一栋低矮的两层建筑,盲人们慢慢从大门口涌入,门边的喇叭则重复不断地播报着今天的菜式:红烧肉,酸辣土豆丝、宫保鸡丁、鱼香茄子。 前面的人都在谈论今天要吃什么菜,付知也向关厌说道:“我想吃宫保鸡丁和红烧肉,小关你呢?”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食堂大门口,关厌一边往里看,一边随口说道:“土豆丝和鸡……” 话未说完,就被眼前所见的一幕惊得噎在了喉咙里。 谁见过……被竖着剖成两半,像猪肉一样整整齐齐挂在空中晾着的人类? 它们粗略看起来有十几具,有一些还是完好的半扇,另一些则残缺不全,断口非常整齐,仿佛已经被“用”了一部分。 是红烧肉,还是宫保鸡丁? 作者有话说: 第一个副本根据“琼斯镇惨案”改编,在真实案件中死亡九百多人。 第2章 看不见的尸体 食堂最角落的偏僻餐桌,上方正对着半具清理得非常干净的男性尸体。 关厌埋着头,慢吞吞地咀嚼着餐盘里的素菜,目光却一直落在对面付知的盘子里。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总觉得那些肉确实不像猪肉和鸡肉——或者说其中一部分不像,看起来像是真正的鸡肉和猪肉之间混入了一些别的肉类。 可是那些人为什么要把人肉给他们吃? 关厌用勺子一点点扒拉着米粒,深深吸了一口气。 从一开始收到那封信,到现在所发生的一切,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值得庆幸的是她作为网文写手,各种天马行空的小说漫画都有涉猎,因此接受能力还不错。 而她的性格又是越凶险越冷静的类型,否则光是在食堂门口看到的那一幕就够她彻底暴露了。 现在她所能做的就是接受现实,小心行动,按照任务要求,好好地活下去。 不管那些人在她面前做什么,都一定不可以暴露。 饭后两人又随大流慢慢走出食堂,随后关厌却发现他们并不是在返回宿舍楼,而是一起往厂房那头走。 几百号盲人拄着杖一起行走的样子,即使在大白天也多少有点诡异。 关厌混在人群里,趁机四下打量,不经意间,竟陆续看见了另外几个和她一样正在观察四周的人。 她心里有些惊讶:难道这几个是和她一样收到邀请函而被拉进来的人? 关厌默默记住他们的样子,想找个合适的机会试探一下。 人群渐渐绕过厂房,走到了建筑物后面去。 等到她走过去才知道,这后面有一大片农田,旁边还有猪圈鸡圈。 许多农具整齐放置在一起,盲人们自觉过去拿起工具,摸索着去地里干活。 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对一群看不见的人来说,除草时不会把庄稼弄坏吗? 付知拿了一把小镰刀,向关厌感慨道:“真是多亏了主教他们,否则像我们这样的人真不知道该怎么生活下去呢。现在住在这里,就好像是生活在乌托邦一样。” 关厌嘴角抽动了一下,心说乌托邦要是这个样子,那地狱大概也不会太恐怖了。 她随手拿了一把镰刀,正想趁这个机会去找刚才见到的那几个人,可才转身,就看见鲍立带着两个陌生男人一起走进了人群。 他们来得悄无声息,走动时刻意绕开了附近的人,仿佛不想被人发现。 而且,这三人的目标很明确——他们径直走向了一个人,正是之前关厌注意到的几人之一。 那人看到他们三个走过来,脸色不由僵了一下。 下一刻,转身拔腿就跑。 鲍立眼神一厉,朝身后两人挥了下手,三人迅速追了上去。 前方男人慌了,一边跑一边大喊道:“救命!救命啊!他们要杀了我!不要相信他们,这一切都是假的!他们给你们吃的全都是人肉啊!” 周围一下子乱了起来,有些盲人被他撞到了,接二连三倒在地上,还有些被他说的话给吓坏了,惊惶无措地站在那里不断喊叫。 鲍立等人却不出声,分为三个方向朝男人包围过去,很快就将其制服。 其中一人捂住他的嘴,忽然从身后掏出一把刀子,毫不犹豫地捅入了他的喉咙里! 由于刀子没拔出来,刀刃上也没有血槽,所以只有一点点血从缝隙往外渗。 还没鼻血量大的一点血液在周围的泥土与庄稼、肥料等气味掩盖下一点儿也闻不出来。 男人身体一抽一抽的,被他们捂着嘴轻轻放倒在在了地上。 直到人死去,鲍立嘴角扬起一抹冷嘲的笑,慢慢走出人群,装作刚从远处过来的样子,大声问道:“怎么了怎么了?我在厂房那边都听见这里的声音了,发生什么事儿了?” “小杨他疯了……” 杀死男人的那个秃头男在死者身上擦了擦手,慢吞吞的站起来说:“他突然大喊大叫的朝那边跑了。鲍哥,咱们要不要把他追回来?他眼睛又看不见,一个人出去可怎么活啊?” “唉,可我们也看不见,他有心想躲起来的话,就算所有人一起去找也未必找得到……你还是先说说他喊什么了吧。” “嗨,就是说咱们给大家吃的是人肉,还说我们要杀他!”秃头男说着就笑了出来:“这太可笑了,他是不是因为眼睛看不见,脑子里产生臆想就疯掉了?” “确实有这种可能,”鲍立叹了口气,“唉,都怪我没注意到,如果能早一点发现不对劲,他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这时另外一个人也出声了:“居然还说咱们给大家吃人肉,这圈里的鸡和猪难不成是摆设?再说了,好端端的我们为什么要杀他?” 三个人一唱一和的,很快就把那些慌乱的盲人们说服了。 鲍立最后装模作样地说道:“这样吧,还是找几个人帮帮忙,到附近去看看,能把人找回来最好。不管小杨怎么疯,都还是咱们的亲人啊。” 于是几个盲人自告奋勇,一边喊着“小杨”,一边朝秃头男所指示的方向找寻过去。 其中一个人刚好从小杨尸体旁边走过去,鞋跟甚至踩到了他的小拇指。那根手指随着柔软的泥土一起被踩平,并未引起这人的注意。 “没事了没事了,大家继续干活儿吧!” 鲍立安抚道:“小杨这也算是前车之鉴,希望你们今后有什么心理上的问题一定要及时和大家沟通,不管是找我还是找主教都好,千万别自己一个人闷出毛病来!大家一起生活在这里,我们就是亲兄弟姐妹,不管谁遇到了难题其他人都一定会尽全力帮忙的,你们说是不是!” 一番发言让盲人们频频点头,感动之情溢于言表。 如果不是那具尸体正被他们抬出人群的话,这一幕倒也算和谐温馨。 尸体的上衣被脱下,包裹在了脖子和头部,只有几滴血迹落在本来就湿润的泥土里,尽管颜色显眼,却没人能发现。 大家重新回到正轨,慢吞吞的忙活起来。 一直到天色渐暗,鲍立再次过来通知众人到时间吃晚饭了。 食堂里,又挂上了一具被分成两半的新鲜尸体。 晚饭之后,盲人们没有再回宿舍,而是直接从食堂前往了另一边的大厂房,参加即将开始的祈祷大会。 关厌走进厂房大门才知道,这里面被布置成了类似于教堂的格局,最前方是一块讲台,楼顶有一排音响,下面则全是座椅。 盲人们都与自己熟悉的舍友一起落座,渐渐挤满了整个厂房。 这里光线昏暗人又多,关厌找了很久都没看到下午见过的那几个人,只好和付知在后排坐下。 讲台后方的挂表走到八点整的那一刻,响起了异常庄重的铃声。 鲍立和一个陌生男人走上讲台,由他先拿着话筒开口说:“好,请大家安静。祈祷大会马上开始!首先,请大家一起欢迎咱们的新主教,胡营先生!” 话落,下方所有人一起拍手鼓掌。 鲍立向胡营使了个眼色,将话筒给他。 对方清了清嗓子:“大家好,我就是你们的新主教胡营,目前是这里唯一一个能看得见的人。在这里呢,我先向大家做出个承诺——一定尽我所有的努力向圣教主祈祷,让大家早日重见光明! “同时也希望大家不要辜负我的努力,如果某一天忽然发现自己能看得见了,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给我们,让所有人都感受到圣教主的仁慈,好不好?” 关厌挑了下眉,对这个鬼地方越发的好奇了。 作者有话说: 刀不拔出来是不会大量出血的(百度的),别再杠了,我就这个水平,看不顺眼就弃文互相放过彼此不好吗 第3章 你能看得见 在众多盲人眼前,两个男人完全不做伪装,抬着一大桶水放在了讲台上。 鲍立扯着嘴角露出一个恶意满满的笑,转头无声地往水中吐了一口唾沫。 抬水上去的两个人先是一愣,然后跟着坏笑起来,一个吐了唾沫,另一个竟然悄悄解开裤子,踮着脚往里面尿尿。 关厌心里厌恶不已,面上却丝毫不敢显露。 她像所有盲人一样,抬头望着前方,脸上挂着向往和期待的笑意。 胡营站在一旁,静静等着那三人作恶完毕,才举起话筒,一边用水勺搅动桶里的水,一边大声祈祷—— “至高无上的圣教主大人啊,请怜爱残缺的世人!以您最高尚的仁慈,赐予信徒永恒的乌托邦吧! “在这里,我们没有疾病,没有痛苦,亦没有伤害和歧视!我们是最好的家人和朋友,我们共享所拥有的一切包括自己的身躯! “我们终日乞求您的降临,只盼您为我们带来伟大的光明!请接受我们的信仰和崇拜,并施与我们万能的圣水吧!” 一段一听就很xie教的祷言,被胡营说得慷慨激昂,言辞激烈而诚恳,台词功底甚至远超某些当红演员。 而在他演讲结束之后,台下的盲人们忽然齐声高喊:“请至高无上的圣教主大人垂怜,赐予我们万能的圣水吧!” 关厌被突如其来的巨大音量震得心窝一跳,连忙跟着做口型。 一连三次相同的高呼之后,耳边才终于清净了。 随即,台上的胡营却喊道:“好了,大家依次上前来领圣水吧!” 当第一排的盲人们慢慢走过去之后,关厌才注意到,在讲台下方还有两只大桶,里面放的都是塑料杯。 鲍立为每人发一只杯子,他们再到水桶前排队,领取所谓的“圣水”。 一些人刚刚拿到就迫不及待地当场一饮而尽。 关厌心中一阵恶心,暗暗庆幸那几个人并没有盯着他们每个人喝下去。 等了一会儿后,她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是疑似能看见的人之一。 对方走上台,和其他盲人一样接过一大杯水,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喝光了。 纵使关厌心理素质再好,此刻也忍不住微微张了下嘴,感觉自己的下巴差点掉下去。 看来要么是这人特别能忍辱负重,要么就是她自己看错了,他根本就是真正的盲人。 然而下一刻,对方在转身走下讲台之时,目光却飞快往下扫了一圈。 ……这个人肯定能活到最后,否则天理不容! 渐渐的轮到了关厌,她可没有勇气喝下那种东西,领到“圣水”后便端着它慢慢下了讲台,趁着鲍立等人还在忙碌,悄悄将水全倒在座椅之间的阴影里。 喝完水的盲人们已经陆续离去,关厌没有叫付知,独自一人悄悄离开,打算去找找刚才那个男人。 事情进行得比想象得更加顺利——宿舍楼下有一个单独的水房,先回来的盲人们正在排队打热水,那个人也正在其中。 关厌就站在对方的必经之路等着他打完水,可在对方走过来的那一刻,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却又被生生咽了回去。 她突然想到,任务里的那一句提示是“不要让他们发现你看得见”,那么这个“他们”,会不会连这些能看得见的人也算在其中呢? 虽说关厌很想知道有没有跟自己相同情况的人,但既然想到了这种可能,就不能再冒险了。 回到宿舍后,她也提了水壶下楼打水,可等她排完队再回去,付知都还没回来。 不过她也没兴趣管这种闲事,自顾自兑了水去卫生间洗澡。 由于大家都是盲人,这栋宿舍楼里连“灯”这种东西都不存在,所以乌漆嘛黑的几乎什么都看不见。 关厌摸黑洗了澡,心里一边想着自己现在真的和盲人没差别,一边推开门走了出去。 不怎么明亮的月光无法照亮宿舍内部,地上到处都是杂物,她慢吞吞摸索着走向自己的床位,却在即将靠近时,心里猛地咯噔了一声。 ——借着微弱的光亮,她清楚的看见,在她的床边坐着一道高大的人影。 看起来是个男人,悄然无声的坐在那里,整张脸完全隐匿在黑暗中,让人完全看不出他此时到底是什么样的表情。 关厌喉头滚动了一下。 她意识到,这因为意料之外而出现的短暂停顿,很可能已经引起了对方的怀疑。 但一瞬间她便有了主意,干脆将整个身体侧向付知那张床,做出仔细倾听的样子,同时问道:“付知,你回来了吗?” 等了几秒,又自言自语道:“怎么这么晚还没回来……不会出什么事吧?” 说完之后,才继续往前走,慢慢的坐到自己床边。 男人一动不动,像雕像一样待在原处,与关厌的距离不到二十厘米。 一股难闻的汗臭味扑面而来。 她脱下鞋子,放好盲杖,侧身缩到床上,拉开又脏又硬的被子盖好,身子往下一缩,便合眼睡了。 从始至终,那个人都纹丝不动。 关厌当然不可能真的睡过去,她闭着眼睛努力让呼吸放缓,耳朵却极为戒备地捕捉着一切声音。 楼上的盲杖敲击声,楼下的说笑声都清晰可闻,唯独没有听见身边传来任何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所有声音都消失了,整个宿舍楼静得没有一点声音。 关厌感觉身体有些发僵,干脆翻了个身面朝外躺着。 这个大幅度动作终于让那个人有了点反应——床尾那头忽然轻了一点,对方一定是站起来了。 他要干什么?大晚上的跑到这里来看人睡觉? 下一刻,一只粗糙的手摸上了关厌的脸。 她浑身一下子激起了厚厚的鸡皮疙瘩,恶心得恨不能立刻睁开眼给他一巴掌,然而她还是想能忍则忍。 可是,那只手在她脸上游荡了一圈之后,竟然顺着她的下巴尖开始往下滑。 它轻轻摸过脖子,一点点滑向关厌的胸前。 这谁还能忍? 她皱着眉,一下子睁开了眼,故作惊慌地一把抓住那只手,整个人往墙角一缩,大喊道:“谁?谁在这里?! ” 话音未落,男人就像是见到什么离奇事件一样,惊愕地盯着她,彻底愣住了。 关厌还在继续演:“谁?你说话啊!谁在摸我?!付知!付知!你在吗,救命啊!” “你……你……怎么醒了?” 男人震惊得有些结巴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声音一沉:“你没喝圣水!你是不是能看见?!” 闻言,关厌也立刻明白了一切。 那“圣水”里面肯定还加了别的料,能让人睡得醒不过来。 难怪,这宿舍楼会静得连一点声音都没有。 “你能看得见,所以才没喝那些水,是不是?” 男人惊讶的情绪已经彻底稳定下来,语气变得凌厉逼人。在暗淡的光线下,那张晦暗不明的脸上是浓到渗人的杀意。 第4章 关键信息 摆在关厌面前的其实只有一条路。 她可以继续装瞎,以“不小心把圣水弄倒了”为理由来解释她为什么没喝。 但对方已经暴露了他的企图,不管她怎么示弱,他都会直接来强的——那么她为了反抗,也还是会露馅。 所以她为了自保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这里,此时此刻,想办法解决掉这个男人。 今天这一整天,关厌虽然见到了不少怪诞的事情,却可以说几乎没有得到任何有效信息。 如果能够制服他,至少能问出一点东西来。 问题是,对方身材高大,力气也绝对比她这个整天关在家里敲键盘的女性要大。 制服他,有可能吗? 关厌迅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这间宿舍内的物品——没有刀具之类的锋利武器。 非要说的话,也就桌子上放着一串锈迹斑斑的钥匙了。 宿舍的门都锁不上,那钥匙自然也没用,一直摆在桌面没动过。 短短几秒之间,关厌心里已经做出了决定。 她依然装作看不见的样子,整个人缩成小小的一团靠在床角,用紧张到有些发抖的声音说:“我,我领到圣水以后不小心碰上了别人,把它弄洒了,所以才没喝……你现在这么说,是不是圣水里加了迷药?!你以为我醒不过来,就想……你这个畜生!我一定要把这件事告诉鲍立哥和主教!” 她说着便挣扎下床,跌跌撞撞往门口跑。 意料之中的,男人一把推过来,让她整个人往后急退了好几步。 关厌腰部重重撞在桌角,撞得桌子都移了位,发出一阵轻响。 男人面色阴狠地冷笑道:“我看你不光是个瞎子,脑子也不怎么好使呢。那加了料的圣水就是他们给你喝的,难道你以为他们是什么好人?还想去找他们告状?呵…… “现在你已经知道了圣水的秘密,老子不管你是真瞎还是装瞎都别想活到明天!哼,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让老子好好玩玩儿,我一会儿给你个痛快!” 他边说,边一步步向她走来。那高大的身躯在阴暗的环境中,就像一头危险的大黑熊。 关厌双手用力撑在桌面上,面色惊恐地看着男人所在的方向,却故意不与其对视:“别……别过来,你不要过来!” 与此同时,她的右手已经紧紧抓住了放在桌上的钥匙。 男人加快速度,一下子扑了上来。 关厌惊慌大叫了一声,却完全没有避开,直接被他压在了身下。 对方完全不会把她这种又瞎又弱的女性放在眼里,一把搂住她的腰用力往床上摔去! 关厌毫不反抗,重重跌在床上,发出“嘭”的一声闷响。 她挣扎着想爬起来逃命,口中也不断乞求道:“放过我吧,求求你放了我吧!我什么都看不见,也一定不会把今晚的事情告诉任何人!求求你了,饶了我吧!” 对于兽性大发的男人而言,她的哭泣和示弱反而令他更加兴奋。 他淫笑起来,侧头吐了口唾沫,轻轻松松按住她的肩,往下一压就将人按在了床上。 那张长满胡茬、散发着臭气的嘴巴,迫不及待地朝关厌脸上啃来。 当一阵喷涌的热气袭上关厌脸颊的那一刻,她终于在一片黑暗中看清了他的眼睛。 手里紧握的钥匙,用尽全力对准右眼刺了出去。 钥匙不算什么利器,但坚硬的尖端在对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刺进脆弱的眼球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听“啵”的一声轻响,男人的动作一下子僵在了那里。 过了两秒,黏腻的液体顺着钥匙滴落下来,砸在了关厌脸上。 她心脏猛地一跳,迅速拔出钥匙,用尽全力将男人推开,翻身单膝顶在他喉咙上,再次将尖端对准了他另一只眼。 直到此时,姗姗来迟的痛感,才让男人爆发出刺耳的惨叫。 寂静无声的宿舍楼中,这声音显得格外凄惨嘹亮。 关厌随手扯过旁边脏污的被子往他嘴里塞,止住那道惨叫后,恶狠狠地说道:“别动,也不许出声!你敢有任何一点动作,我就把你这只眼睛也刺穿!” 男人嘴巴被堵住,但眼睛的疼痛却还是钻心刺骨,哪有那么轻易忍住? 他呜呜咽咽的叫了很久,好不容易才停下来。 关厌怕他失血过多就这么死了,于是扯下被子又狠狠压在了他眼睛上:“我问什么你说什么,但凡有一句废话我就弄死你!知道了吗!” 男人被她这一按又疼得浑身发抖,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蔫巴巴地点了点头。 关厌却不敢放松警惕,钥匙尖就悬在男人眼球上方不足一厘米的位置,时刻准备着戳下去。 见对方暂时没有反抗的意思,才开口问:“为什么要给大家喝迷药?” “我,我……不知道……我刚来一个星期而已……”男人声音颤得厉害,仿佛在冰天雪地里冻了一整天。 “不知道?”关厌左手的力气又大了一分,在他眼睛上面用力一按。 他惨叫了一声,又响起她的威胁,声音戛然而止,喘着粗气说:“真的,真的不知道……你问我别的吧,我知道的一定告诉你!” 他都疼得哭起来了。 关厌想了想,问:“上一任主教呢?为什么会换成胡营?” 既然他说是来了一个星期,而主教是今天才上任的,那上一任的事情他肯定知道。 “他,他死了啊。”男人抽抽噎噎地说,“主教只是用来欺骗你们的一个工具而已,他不听话,我们就把他杀了呗。蔡发他忽然良心发现,不想再骗你们,偷偷摸摸找了一些盲人告诉他们真相,结果有个人不肯相信他,还把这事告诉鲍立了,所以……所以他就被杀了。” 关厌问:“那其他相信他的盲人呢?也被杀了?” “唔……有一个今天下午被杀了,就是那个小杨。” 男人疼得吸了几口气,才接着说:“蔡发到死都没招供,我们根本不知道他到底都跟谁说过。小杨是自己露了马脚被发现,所以鲍立就带人把他弄死了……你,你是不是也是蔡发找过的人之一?否则你怎么可能看得见呢?” 关厌察觉到,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信息。 她问:“照你这话的意思,得知真相的盲人就能恢复视力?” “可、可以这么说……”他的嘴唇干得起了皮,舔了好几下才说:“知道真相以后,还必须发自内心的相信它,就、就可以看见了……” 还有这种操作? 关厌挑了下眉,继续道:“下一个问题,这里为什么这么多盲人?他们怎么瞎的?” 男人一愣,声音都弱了下来:“这,我也不知道……” 关厌皱眉,左手用力一按:“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他哭得更大声了:“我也不想不知道啊!呜呜呜……” “鲍立他们那些人住在哪里?都不在宿舍楼吧?” “不在,他们住厂房旁边的单人间。” 关厌心里稍微放心了点,又问:“那他们为什么给大家吃人肉?欺骗这些盲人对他们有什么好处?所谓的圣教主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些盲人对此深信不疑?” “……” 男人沉默了好一会儿,硬着头皮说:“我只知道,吃人肉是因为什么朊病毒,说是吃多了会把人变成傻子,就更好控制了。” 关厌脑子里冒出了一个巨大的问号。 在这么不科学的故事里,突然冒出了科学的东西,还真是让人不太适应。 随即,她问出了最重要的一个问题:“这里六天之后是不是会发生什么大事?” 男人“啊”了声,其中惊讶的成分非常明显。 关厌见他没说话,左手再次使力。 他惨叫一声,连忙回答:“再、再过六天,就是最终献祭典礼了!你怎么会知道六天后有事发生?这些事情……明明只有我们才知道的!” 关厌当然不会回答他,冷冷道:“展开说说。” 男人有些害怕:“我,我也不清楚具体是怎么回事,只是听说到时候所有盲人都会被杀死……别再按了!我真的只知道这么多!你就算杀了我我也说不出更多东西了!” “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关厌心中一狠,悬停在他眼睛上方的钥匙尖,猛地一用力刺入了他的左眼。 停顿片刻后,对方才爆发出恐怖的惨叫。 与此同时,知道即将迎来什么的男人,用尽所有力气剧烈挣扎起来。 即使整个身体的重量都顶在男人身上,关厌也没能压得住他。 她只能趁着还有机会,将插在他眼窝里的钥匙狠狠搅动了几下! 男人疯了一般嘶吼着挣脱开,爬起床转身便跑。 他撞到桌角,又嘭的一声撞在墙上,接着跌跌撞撞到处摸门。 关厌心脏砰砰直跳,其实已经吓得很严重,可脑子里却前所未有的冷静。 她瞥了一眼搭在床边的纤细盲杖,眼神冷厉。 当男人踉踉跄跄的找到宿舍门,正高兴得拧开把手想逃出去之时,那根纤细的盲杖,“噗”的一声狠狠插进了他的眼窝里。 关厌从他左前方,用尽全力刺了进去。 这东西可比短小的钥匙强多了。 男人的动作瞬间僵在原地,满脸鲜血,僵硬地转过身,下一刻,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关厌站在他面前愣了好一会儿,才呼哧呼哧的喘起粗气来。 她不是不害怕,正相反,她已经怕得心脏都快要跳出喉咙。 还好宿舍楼里的人都被迷晕了,鲍立他们那些人又不住在宿舍,否则就刚刚的动静恐怕整栋楼都会被惊醒。 接下来……处理尸体。 把尸体拖到楼梯上面去放着的时候,她都忍不住震惊于自己的冷静。 这时候,她简直像极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大概是因为她知道这个世界是虚假的,这个人对她而言就像是游戏里的NPC——一个虚拟的数据。 杀死一个NPC,和真的杀死一个人还是很不一样的。 况且她根本没有放过他的资格,如果他活着,那她就必死。 尸体放好之后,关厌弄了水擦掉走廊和宿舍里的所有血迹,又上床睡了。 由于善后花了很久时间,她只睡了不到两个小时天就已经蒙蒙亮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轻微的开门声传来。 关厌立刻惊醒,虚着眼偷偷去看,只见一个拄着盲杖的女人小心地走了进来。 一个陌生的,她从来没见过的女人。 她愣了愣,装作被吵醒的样子问:“谁啊?” 女人停下脚步,清了清嗓子,笑着说:“是我呀,付知。” 关厌:“……” 你他妈是个鬼的付知,当我瞎吗? 第5章 第二个凶手 关厌最终还是接受了这个新的付知。 她重新躺下去,打了个呵欠:“怎么这时候才回来啊?昨晚我可担心你了,本来还想去找你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困得不行,跟吃了安眠药似的,一觉就睡到了现在。” 对方站在门边,深深看了她一眼,才说:“可能是白天干活太累了吧,没关系的,是鲍立哥找我有事才回来晚了。” 关厌嗯了声:“那我再睡会儿啊。” “付知”没回答,过了几秒,忽然问道:“小关啊,我昨天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奇怪的话?” 闻言,关厌心中一动。 她想了一阵,摇头:“没有啊,我们都没怎么聊过天。” “这样啊……”对方拉长了尾音,慢悠悠道,“那可能是我记错了,没事,你睡吧。 ” 关厌立刻就闭上了眼睛。 她确实又累又困,拖行一具一百多斤的尸体再加上清理现场,实在耗费了很大的精力。 看来杀人犯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没过多久,外面传来的嘈杂声响又将关厌再次吵醒。 还没睁眼她就意识到,应该是楼梯上的尸体被人发现了。 条件所限,她没办法好好毁尸灭迹,要么把它从窗口推下去,要么就只能找个合适的地方放着。 从窗口推下去的话,别人顺着尸体位置往上一看就能确定是哪几间宿舍有嫌疑。 而放在楼梯上,所有人就都得被怀疑了。 “付知”不在宿舍里,应该是在楼梯那边。 关厌拿着清理得干干净净的凶器——盲杖,扶着墙壁朝楼梯口的人群走去。 尸体被扔在了四楼到三楼的楼梯之间,那里已经围满了人,虽然什么也看不见,却都没有离开的意思。 他们正在议论死的人到底是谁。 关厌没有往里挤,站在最外面等了片刻,就看见鲍立和胡营,以及昨天下午杀死小杨的两个男人都匆匆赶了过来。 在快要上楼的时候,他们才放缓脚步,敲打着盲杖装瞎。 只有胡营光明正大地跑了上来,大声问道:“怎么回事?!听说这里死人了?大家都让让,让我过去仔细看看!” 盲人们听见主教的声音,纷纷向两侧让开,露出了男人的尸体。 现在天已经亮了,窗口投射进来的阳光将一切照得分外清晰。 尸体以一种诡异的姿态,头朝下躺在倾斜的楼梯上,两只血红糜烂的眼眶内外全是鲜血,血液顺着额头往下,流到阶梯上,汇成了一片弯曲的树根。 那张脸上写满了恐惧和痛苦,一眼望去既怪诞又渗人。 胡营看到这一幕,脚下顿了一顿,才继续上前去查看。 当他在尸体旁边蹲下来仔细观察之时,关厌喉头滚了滚,心律有些不齐。 她忽然理解为什么很多凶手在犯案之后会重返案发现场了。 鲍立等人也慢慢走了上去,几人看到尸体后对视了一眼,随即立刻转头,目光从盲人们脸上一一扫过,仿佛在看有没有人心虚。 关厌紧张得心脏剧烈跳动,但表情却是木然的。 其实她有百分之九十的信心,他们肯定找不到凶手,毕竟这里没什么仪器可以查血迹验指纹。 不过信心归信心,她只是个普通人,做了这种事怎么可能不心虚不害怕? 好在心里再怎么慌张,她的表情却还是控制得非常好。 几分钟后,鲍立等人不知低声商量了什么,然后胡营开口叫人帮忙把尸体抬下楼,并承诺道:“大家别担心,这件事我们一定调查个水落石出,绝对不会让凶手再继续害人的!都散了吧,一会儿记得去食堂领早饭啊!” 他说完拍拍手,鲍立等人则黑沉着脸抬起尸体慢慢离开了。 关厌默默松了口气,转身拄着盲杖一步步返回房间。 回房之后,她立刻开始考虑接下来的行动。 根据现有的线索可以确定,“存活一周”这个任务并不是靠装瞎就能蒙混过去的——这一周的最后一天,所有盲人都将被杀死,她必须提前查清楚所谓的献祭是怎么回事。 作为一个时刻活在别人眼皮子底下的“盲人”,这并不容易。 “小关啊,我们去食堂吧?”假付知从门外探了个头进来喊道。 这个时候她没有装瞎,眼睛晶亮地看着关厌。 关厌说了声好,伸手去摸盲杖,却故意摸了个空,好一会儿才拿起来,跟着对方往食堂走。 食堂窗口的工作人员不是盲人,但关厌没在别的地方看见他们,大概这些人都住在食堂二楼没参与其他活动。 早餐是稀饭和馒头,见识了昨晚的“圣水”之后,关厌实在不想吃这些东西。可还得在这里待好几天,不可能一直饿着,只好硬着头皮往下吞。 正吃着东西,“付知”忽然低声问她:“喂,你有没有感觉食堂里有一股怪味啊?” 关厌眉梢动了下:“嗯?没有吧?” “就是像肉腐烂了的味道……从我们头顶传来的。”她盯着关厌的眼睛说,“我怀疑这上面挂着什么东西,该不会是死人吧?” 关厌笑了出来:“付知,你想象力可真丰富。虽然我们看不见,但主教能看见呀,如果真有那种东西,他一定早就告诉我们了。别自己吓自己,听你这么说,我都快吃不下去饭了。” 对方闻言也笑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关厌低头去喝稀饭,低垂的眼眸微微一沉。 付知一定是知道了什么,那些人怀疑她告诉了自己,才派了这个假的付知过来试探。 昨天付知刚去宿舍的时候,鲍立还嘱咐过关厌带她去食堂,可见昨天之前她都不在这个地方。 而整个白天两人几乎没分开,那么,祈祷大会结束后她到底知道了什么? 不如今晚自己也晚一点走,说不定会有所发现。 早上半天盲人们似乎不需要干活,饭后在广场上散步闲聊,看起来都十分轻松愉快。 关厌没睡够,吃完就直接往宿舍走,刚进一楼大门就看见鲍立那伙人正在挨个搜查房间。 原本说要和她一起回房的假付知见状,立刻停下来找了个借口:“小关,我还是不回去了,一想到楼里死了个人就瘆得慌,我去外面走走。” 关厌当然巴不得她别跟着,立刻点头:“好,那你小心一点哦,凶手还没抓到呢。” 两人就此分开,不用想也知道,对方肯定是要趁机去和鲍立他们说点什么。 关厌觉得自己应该没露马脚,很放心地上了三楼。 然后就听见通往四楼的楼梯上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轻微响动。 她脚下一顿,正想装作什么都没察觉直接走开,可脑袋才微微扬起一点,目光就从一片鲜艳的血水中掠过。 层层阶梯之上,汇聚了比之前更多的新鲜血液。 关厌脖子一僵,没敢再往上抬头,转身便想走。 下一秒,后上方传来“嗒”的一道脚步声。 这就没办法当作不知道了…… 关厌心中暗叹了声,回头放空眼神,做出稍稍侧耳倾听的姿势:“有人在吗?谁在楼梯上?” 说完她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往后退了两步,露出惊恐的表情,结结巴巴道:“难,难道是凶手……别杀我,我只是个瞎子,我什么都看不到!” 她边说边往后退,因为距离拉开,视野变得更加开阔,终于看见了楼梯上方的部分情形。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双修长的腿——属于某个男人。 那双脚,一只踩在阶梯上,另一只踩在……一具尸体的胸前。 令人惊讶的是,尸体的姿势竟然与之前被关厌杀死的男人一模一样。 不同的地方在于,这个死者的致命伤不在眼睛,而是脖子上有一条又深又长的裂口。 尸体旁边扔着一块染满鲜血的布——大概是凶手怕割喉时血液喷溅出来不好处理,于是在动手前就先拿它挡着了。 现在,不论墙壁还是那双修长的腿都干干净净滴血未沾,大量血液却顺着楼梯一直流到了三楼来。 关厌的视线没敢再往上看,尽管眼前的一幕令人非常意外,她还是在兢兢业业地装瞎,脸上除了恰到好处的恐慌外什么也没有表露出来。 当然她也不是真的害怕——现在可是大白天,楼层又不高,她只要喊一嗓子鲍立他们就会冲上来抓人。 “嗒”。 踩在尸体上的那只脚动了,往下踏了一步。 关厌继续后退,后背贴在了墙壁上。 她深吸了一口气,打算立刻大叫把人喊过来。 可就在她第一个字马上就要喊出来的一瞬间,却听见对方淡淡的说了一句话—— “怕什么,你不是也杀了一个么?” 关厌愣了,那个字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呛得她突然开始咳嗽起来。 与此同时,男人继续往下走,整个人终于全部进入了她的视线。 这是一个外在条件十分优秀的男人,但身上的气质却压抑又阴冷,嘴角咧着一抹兴奋的笑,浑身上下是藏不住的亢奋,再加上他身后那具血淋淋的尸体,活脱脱的一个……变态杀人狂。 是那种真正意义上的,变态杀人狂。 他停在第三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关厌。 随后慢吞吞的将手中镰刀扔到墙角,眼皮像睁不开似的半眯着,颇为不满地歪了歪头:“昨天晚上从你房间传出来的声音,吵得我一整晚都没睡好。” 第6章 我叫付知 关厌的目光第一次与男人产生了对视。 那是一双冷静中夹着狂热的眼睛,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让她一眼就看透了这个人。 ——他有足够的自控能力,但同时又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激动和喜悦。 而他所做的……是杀了一个人。 这和关厌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心态,尽管她也杀了人,但不论过程中还是善后时,她都没有因此产生任何一点正面情绪,反而还需要用“只是NPC”这种理由来安慰自己。 这个男人,也许是天生的反社会型人格。 关厌后背滚起一层凉意,心跳开始加速,却努力让自己用平静的声音说道:“既然我们都干了一样的事,那就互相当做不知道吧。” 站在台阶上的男人垂着眼睛盯着她,好一会儿才咧了咧嘴角,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 关厌想走,但又不敢把后背对着一头野兽,于是继续贴墙而立,用下巴点了点下楼的方向:“那些人正在楼下搜查,估计快到二楼了。三四楼都是女性宿舍,如果你再不走,他们就会看到你这个男人从三楼走下去,等到尸体被发现,傻子也能想到是你干的。” 话落,男人挑了下眉,终于动了,一步步走下来。 他避开地上的血液,不紧不慢地侧身走向下方楼梯,又忽然顿了脚步,回头歪着脑袋望向关厌,然后双眼弯成漂亮的月牙,语气里却溢满轻蔑的嘲讽:“胆小鬼。” 说完,他再也没有停留,慢悠悠地下了楼。 在她看透他的时候,他也看透了她伪装出来的冷静。 关厌靠在墙边看着他彻底消失,心里才猛地一松,连忙转身跑回宿舍。 没办法,她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如果对方想杀她,她肯定一点反击的能力也没有。 昨晚能反杀那个人是靠装瞎装弱,趁其不备偷袭。可在这个男人身上,那一套绝对不管用。 还好……他似乎对她的小命没什么想法。 他应该也是被邀请函拉进来的“嘉宾”之一吧? 关厌想起了他刚才随手扔在楼梯上的镰刀——那是昨天下午干农活时才能接触到的东西。 显然当时他就准备好要杀人了,才会提前偷藏一把武器。 难道其他嘉宾做任务都这么粗暴狠厉吗? ……总之离他远一点比较好,线索什么的,自己慢慢收集就行了,千万别想着跟这种可怕的人合作。 关厌乱七八糟的想了一阵,终于抵挡不住困意渐渐睡去。 整晚的疲惫和担惊受怕,在这深沉的一觉之后消散得一干二净,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心满意足的哼哼两声,慢慢睁开了眼。 关厌从来没想过,她竟然还有机会再见到那个被自己杀死的男人。 就在此时此刻,对方那颗苍白的人头就垂挂在她眼前,整张脸直直地冲着她,距离她的脸不足十厘米,近得甚至能看清上面的毛孔和皮屑。 它双眼是稀烂的两个洞,似乎已经清理过,看起来黑乎乎的很是瘆人。皮肤青白发紫,头发被两条绳子栓起来,悬挂在了上铺的横梁上。 关厌乍一睁眼,人都还没从睡梦中清醒,就忽然对上了如此恐怖的一幕。 她顿时头皮发麻,一声尖叫几乎已经溢到了喉咙口,又被她的理智强行压下。 不可以表现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她抬起手抹了一把脸,让表情看起来尽可能的自然,然后慢吞吞地揉着眼睛,翻身坐了起来。 距离太近,正常来说是绝对避不开的。她故意撞在了那颗人头上,并发出“咦”的一声,疑惑地伸手去摸。 与此同时,关厌才看见在正对面床上,静悄悄地坐着假付知和鲍立两个人。 两张脸藏在阴影里,就像两条伺机而动的毒蛇。 关厌只当做不知道,双手已经碰到了那颗头,然后猛然一愣,两秒之后放声尖叫,跌跌撞撞下了床,鞋都没穿就摸索着往外跑。 她出去之前的最后画面,是对面二人对视了一眼,“付知”耸了耸肩,似乎在说:看来确实没问题。 关厌在走廊里把戏演到了最后,歇斯底里地喊着自己摸到了一颗人头,把周围宿舍的人全给喊出来了,引起一片恐慌。 然后鲍立出现,装模作样地进宿舍去检查,再出来时,当着所有人的面笑呵呵地说道:“哪有什么人头啊,小关,你是不是睡迷糊了,把做梦当成真事了?我从头到尾摸了一遍,什么都没有啊。” 说这话时,他的左手正提着那颗人头。 关厌心里有些想笑,却露出了怔愣和疑惑的表情:“啊?不可能……那怎么可能是梦?” 鲍立乐了:“肯定是你把梦和现实弄混了,是早上死人的事儿把你吓坏了吧,所以才做这种噩梦?” 听他这么说,关厌才后知后觉想起来——那个男人不是在楼梯上杀了个人吗,为什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她垂下眼睛,抚着心口说:“那……那可能是吧?对不起大家,我不是故意吓唬你们的,我真以为刚刚摸到了人头……” “没事,你一个小姑娘家,胆小一点也是情有可原的嘛。” 鲍立安抚了几句,便叫众人都散了。 关厌悄悄往四楼楼梯瞥了眼,发现阶梯上的血液已经被清理过,尸体也早就不知所踪了。 那么,应该是鲍立他们那伙人最先看到尸体,为了避免引起恐慌就直接处理了,没让盲人们知道。 过了片刻便到了午饭时间,又是两荤两素,关厌还是只点了素菜。 “付知”就不一样了。 虽然排队打饭时她们俩是排在一起的,但在她点完菜时,窗口内的人与她对视了一眼,悄悄弯腰从下面端出了一盘菜。 两人相对而坐,关厌嚼着难吃的清炒苦瓜,看着对方餐盘里真正的辣子鸡,馋得眼泪都从嘴角流了出来。 她抿了抿嘴,思考起正事来——不能再让这个人留在自己身边了。 有“付知”在,她根本没办法放开手去调查任何事。 怎么才能把人弄走? 关厌牙嗑在勺子上,发出咯的一声轻响。 她低着头撩了下头发,渐渐有了主意。 饭后又是农活时间,昨天已经除过草了,今天大家都在打扫鸡圈猪圈和浇水施肥什么的。 关厌故意走得很慢,见“付知”拿了浇水的工具,便刻意选了铲子去打扫鸡圈。 这样一来,她终于暂时脱离了对方的监视。 毕竟之前他们用了那种方式都没试探出她有问题,“付知”已经对她放松警惕,再加上鸡圈猪圈里全是秽物,正常人谁会优先选这个? 关厌混在人堆里,悄咪咪靠近了正在埋头用力铲秽物的人。 她在他旁边边铲边埋头用极低的声音快速说道:“我叫付知,你别出声听我说,这个地方一切都是假的,那几个领导人和食堂的人不是盲人,你们吃的全是人肉,所谓的圣水里面还混了鲍立他们的口水和尿……” 一段话,除了那句“我叫付知”外,都说得极快。 听完的人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满脑子都是那句唯一清楚的我叫付知。 关厌说完就站起来走了,认真工作很久才去找下一个人,花不到十秒说完,又开始认真干活。 圈里本就光线阴暗,再加上她花的时间很少,还埋着头,即使站在远处监视他们的几个人,也很难看出她做了什么。 这样来来回回做了四次,人群之中就已经明显出现了骚乱。 关厌便停下来,老老实实地干活。 半天时间很快过去,鲍立来到这里,通知众人该去吃晚饭了。 所有人将工具归位,排着队在水槽洗手,然后陆续前往食堂。 关厌没有任何停留,直接随着大部队一起走了。 等到她端着饭坐下,才听见“付知”装模作样地在不远处喊她,于是连忙招呼对方过来一起坐。 然而一顿饭还没吃完,鲍立就出现在了食堂大门口。 他脸色阴沉地大步走进来,四下张望后直接走向“付知”,没有出声,只做了个跟他出去的手势。 此时这位假的付知还没有察觉到自己即将面对什么。 她愣了愣,借口道:“小关,我突然肚子好痛,去趟卫生间……你别等我。” 关厌关心道:“哎呀,怎么会突然肚子痛?你快去快去!一会儿要是还没好记得去找鲍立哥拿点儿药啊!” 然后眼看着对方跟着鲍立大步走了出去。 她挑了挑眉,轻轻叹气:这一走可就再也回不来了呢,再见了朋友。 一直到所有盲人吃完晚饭,陆续前往厂房参加祈祷大会的时候,关厌也没有看见“付知”的身影。 终于摆脱了这个行走的监视器……那么今天晚上,就可以自由行动了。 只要等所有人喝完“圣水”,宿舍楼就不会有几个能醒过来的人,她可以悄悄潜进厂房这边来查线索。 ——现在需要解决的问题有三个。 这么多盲人是从哪儿来的?献祭目的是什么?他们进行献祭的方式又是什么? 只要找到这些问题的答案,就一定能顺利完成存活任务。 第7章 不愉快的开箱 今晚的祈祷大会有点意料之外。 关厌刚走进厂房,就看见讲台上已经摆好了巨大的水桶,上面还盖着盖子。 等到大部分人落座之后,胡营又扶着手持盲杖的鲍立走上了台。 虽然有人搀扶着,鲍立的走路速度还是很慢,盲杖也习惯性地敲击着前方地面。 看到这一幕,关厌迷惑了一瞬,随后恍然大悟——估计是他们担心下午“付知”做的那些事情,已经导致某些盲人能看得见了,所以开始做戏了。 可是,如果有人恢复视力,晚餐的时候怎么没人表现出来? 那满屋子高高悬挂的尸体可不是谁都能承受得了的,况且这些人之前还一直在吃肉,那冲击力可比关厌看到尸体时还要大。 但要是没人恢复,鲍立现在又做戏给谁看? 难道说恢复视力这个过程是有延迟的,需要几个小时后才能成功? 就在关厌思考时,台上的胡营已经开始讲话了。他掀开水桶盖子,一字不变地说出昨晚那些祷告词。 之后的流程也与昨晚如出一辙,所有人陆续上去领“圣水”喝。 而就在队伍行进到一半的时候,忽然有人喊道:“天哪,我能看见了!我能看见了!” 话音未落,整个厂房内便沸腾起来。 鲍立等人脸色瞬间大变,与激动兴奋的盲人们形成了鲜明对比。 但是很快他们就收敛了神色,尤其是鲍立,立刻换上一张笑脸,摸索着往那个人身边靠,口中大声道:“真的吗?你是老刘吧,你什么时候好的?!” 被称作老刘的男人正欣喜若狂地打量着附近的一切事物。 其实不用回答,单看他现在的表现就可以知道,一定是刚刚才恢复的视力。 真是可惜了,鲍立之前白白表演了一番。 胡营露出激动的笑容,举着话筒大喊道:“这可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啊!老刘是咱们这里第五个恢复视力的人!圣教主大人果然是怜悯大家的!都快喝圣水吧,要不了多久你们就都能看见了!” 在音响的作用下,这段话将其他人嘈杂的议论声统统压了下去。 盲人们终于静下来,一个个更加迫不及待地领取圣水当场喝下。 随着队伍前行,关厌看见了那个男人。 他面无表情接过一杯水,慢悠悠端走,然后堂而皇之地直接扔进了装脏杯子的桶里。 鲍立等人的注意力都被恢复视力的老刘吸引了,竟然完全没注意到他干了什么。 关厌心说这人胆子可真不小,但凡那几个人里有一个回头瞥一眼他就得露馅。 她没那么鲁莽,还是把水悄悄倒在了座椅下面。 今天盲人们都没有走,想跟老刘多说几句话,但鲍立拿起话筒赶人,他们只好离开。 老刘被留了下来,说是要商量接下来的去留。 关厌跟着大部队离开厂房的途中,从其他人的谈话中了解到,恢复视力的人可以选择留下来帮助其他人,也可以选择离开去过正常人的日子。 这话一听就知道是骗人的,她可以肯定,之前那些恢复视力的绝对没有任何一个选择留下来帮助别人——因为他们全都死了,然后在鲍立那伙人口中成为了选择离开这里的人。 这个老刘,明天绝对不会活着出现。 快到宿舍时关厌悄悄脱离大部队,躲到了黑乎乎的宿舍楼后面去。 她找了块石头坐着,喂蚊子喂到整栋楼变得异常安静,才小心地走向厂房那边。 为了安全起见,她先去放农具的仓库弄了把镰刀,才进入不远处的大厂房。 周围很黑,虽然有电灯,但她也不敢开,只能借着非常微弱的月光,像半个瞎子一样到处查看。 之前关厌就注意到,在讲台左侧放水桶的地方还有一只很大的木头箱子,上面有锁,不知道装了什么。 她摸过去,在漆黑的角落里好不容易才找到箱子,一阵摸索后抓住了上面的挂锁。 这种老式挂锁对专业人士来说不算什么,但对关厌而言是绝对打不开的。 可是…… 她可以对旁边的锁扣下手。 锁扣上的四个小孔是由螺丝固定在木箱子上面的,只要拧开螺丝就能直接弄掉锁扣,打开箱子。 也就是说,它只能防君子,但不能防小人。 ……这么说好像有点不大对劲。 关厌摸到螺丝位置,慢慢将镰刀尖端对上去,很费力地拧动起来。 寂静的夜里,呲咔呲咔的动静显得非常响亮,但这点动静也不足以引起五十米外那排房屋中的人注意。 一颗螺丝花了大约三分钟才出现松动,而松了之后就可以直接拿手拧,立刻便轻松多了。 关厌拧下两颗后,手酸得用力挥了几下,打算靠在箱子旁短暂休息一下。 希望这里面能发现什么线索吧,别白费这么多力气。 “怎么不继续拧了?” 忽然间,一道阴恻恻的声音从左后方传来。 关厌浑身一激灵,瞬间弹射起来,将镰刀往身前一挡,冷声问道:“谁?!” 黑暗中传来“啧”的一声,那人说:“上午才见过,这么快就忘了?” 是那个男人…… 关厌不仅没觉得放心,反而比刚才更加紧张了:“你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不出声?” 直到此时,她也没看见那个人到底在哪里。 这里实在太黑了,月光顶多照到厂房内大约一半的位置,讲台这边已经属于最内部的角落,根本没有任何一点光,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 即使从对方的声音确定了方位,她却完全看不见人。 在关厌如临大敌的警惕之下,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却平静得很。 他说:“如果知道我在,你还会乖乖开箱子吗?” 关厌:“……” 她冷哼了声:“现在也来得及,还剩两颗螺丝,该你了。” “不。” 拒绝得非常干脆。 关厌笑了:“那好,既然你什么都不做,等箱子打开后你也不准靠近。” 男人的声音明显近了一点:“你能阻止我?” 没有任何脚步声,但声音就是靠近了。 虽然关厌心里对这个人有些畏惧,可她也不是那种好欺负的人,干脆退开了一段距离,摸到一张椅子直接坐下了。 她翘起一条腿,慢悠悠道:“既然这样,耗着吧,大不了谁都别要这线索。” 她说完,那边静了一会儿,然后传来一阵金属碰撞的声响。 关厌眉梢一扬,心道这人似乎也没那么可怕,这么快就妥协了。 然而这个念头还没转完,她就听见对方说道:“我不会弄这个。” 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不知为何关厌感觉他好像有点尴尬。 她沉默了两秒,半信半疑道:“连螺丝都不会拧?” 男人沉默得比她更久一些,声音干巴巴的:“我没有螺丝刀。” “……我也没有。” “你怎么开的?” 关厌认真传授经验:“用镰刀尖,它薄,可以勉强卡进去。” 对方又静默了一会儿才说:“我也没有镰刀。” 关厌不信:“别告诉我你没拿武器就过来了。” 他道:“拿了,斧头。” 仓库里确实有斧头锯子之类的东西,但他为什么要放弃轻便的武器拿斧头这种笨重东西呢? 关厌叹了口气,想了想道:“算了,那还是我来吧。你欠我一个人情,要还的。” 虽然可以把镰刀给他让他做,但谁会亲手把自己的武器交给一个变态杀人狂呢? 对面的黑暗中,传来男人略带嫌弃的一句话:“我不喜欢你。” 关厌眉头一皱:“谁稀罕你喜欢!” 他说:“那就好。” 关厌:“……” 她好像懂了什么,压着火气说:“一个人情而已,我不会让你这种变态以身相许的。” 对方:“好的。” ……居然没对“变态”两个字做出反应。 可能是因为看不到对方,此时这个人给关厌的感觉与上次有些不同,不那么让人害怕,反而还像个大脑没发育完全的弱智。 想是这么想,她也不敢说出来。 她重新摸索过去,找到剩余的螺丝,继续卖力拧动。 花了将近十分钟,随着最后一颗螺丝的掉落,安在木箱上的锁扣终于啪的一声掉下来。 关厌松了口气,虽然手臂发酸,却迫不及待地第一时间打开了木箱。 里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用手去摸。 她犹豫了下,侧身让开:“你来摸。” 这次他倒是没拒绝,慢慢走过来,将手里的武器放在地上,便一手扶着箱盖,一手探到了里面去摸索。 关厌看不见他的动作,往后撤了两步,脚下便不小心踩到了他放下的东西。 她一个趔趄,站稳后有些疑惑地蹲下去摸了摸。 然后,摸到了弯弯的、薄薄的、带着木质短柄的……一把镰刀。 她僵了一下,问:“你的武器到底是什么?” 男人那边动作停了停,回过头来冲着黑暗中根本看不见的人灿烂一笑,十分理直气壮:“当然是镰刀啊,谁会拿斧头那种笨重又不好藏的东西?” 关厌:“……草。” 这个仇今儿就算是结下了! 作者有话说: 排雷:男主就是他,人设是情感缺失的倒霉蛋以及笑料供应商 第8章 万无一失的测试 就在关厌思考要不要趁机冲对方后背砍上一镰刀的时候,厂房外面传来了一些乱糟糟的脚步声。 翻找东西的声音戛然而止,男人轻轻放下箱盖,转身就要走。 黑暗中,关厌伸手抓了过去,摸到一片衣料,手指一缩死死揪住,压低声音道:“别想一个人跑,箱子里有什么你还没说呢。” 说话间,后方厂房大门口已经出现了手电光。 她感觉到男人身子僵了一下,但也没挣开她,身子一转就往右边走了。 于是她也随着这股力量走,反正放手是绝不可能的。 刚被坑过的关厌很清楚,对方根本不是人,是真的狗。她要是放他走了,今晚就纯纯是白干了。 讲台左侧是木箱子和水桶,右侧则摆放着装碗的两只大桶,以及一些乱七八糟的用具。 关厌跟在男人后面,走过讲台一路来到右边,然后摸到大桶,蹲在了桶后。 此时那几道手电光的主人已经走进了厂房,每一道光线都在朝里面扫,但因为厂房实在太大,光线不足以照到那么远,所以二人才有足够的时间躲起来。 关厌蹲在左边的木桶后面纹丝不动,手里还紧紧抓着男人的衣服。 对方也蹲在旁边木桶后岿然不动,两人明明靠得很近,却连双方的呼吸声都听不见。 寂静的黑暗里,只有那越来越近的杂乱脚步声。 片刻,脚步声停在了距离这边二十多米的地方,一束光线率先投射进来,从左往右,扫过了讲台附近的整个区域。 接二连三,大约五道光乱糟糟的扫来扫去。 光线透过两只木桶之间的空隙落在了两人紧挨的胳膊上,又很快划了过去。 空隙不大,按双方距离,他们肯定看不见这后面有人。 关厌想了想,悄悄探头从缝隙处往外看去。 “行了,走吧。” 外面一人打着呵欠说:“要我说那姓鲍的可真是事儿多,大半夜的非要咱们出来巡逻……” “还不是因为那连环杀人犯没抓着么?万一他半夜出来杀人怎么办?”另一人说,“也就这一晚,明儿抓到人就好了。” “问题是真能抓得到吗?” “嘿……放心吧,这个办法肯定万无一失。” 走在最前面的男人笑得意味深长,似乎心情还挺好的,说话间晃了好几下手电。 “嘁,可别说得这么肯定,要是没抓出来……” 随着那群人离去,剩下的话也听不清了。 什么办法那么好? 厂房内再次陷入浓重的黑暗里,关厌蹙着眉想了几秒,心中猛然一沉。 居然是那样……这确实可以说得上是个万无一失的好办法。 “还不松开?” 男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她回过神,松了手,站起身走向木箱那边。 刚才抓着他是担心没有机会再靠近箱子,但现在有机会,她当然优先选择自己亲手去摸。 反正他都摸过了,看样子里面没什么陷阱或者恶心的东西。 关厌找到木箱子慢慢打开,伸手在里面仔仔细细摸索起来。 在她的手摸到一把电锯的同时,听见男人在后面问了一声:“你知道他们的办法吗?” 关厌动作顿了顿,往旁边挪了点,摸到一大包被塑料袋装着的东西,从手感来看有点像面粉。 她立刻想到,这应该就是加在“圣水”里的迷药了。 她找到袋子开口,从里面抓了一大把,塞进自己的裤兜里,同时回应对方的问题:“大概猜到了。” 黑暗中,他轻咳了一声,问:“是什么?” 关厌眉梢一扬,乐了:“你不知道?” “不知道。” 呵呵。 她将塑料袋还原,发出一声格外高傲的冷哼:“这可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哪。” 对方沉默了一阵,说:“我错了,下次不坑你了。” 关厌继续冷哼:“叫声关姐来听听?” 他轻轻笑了一声,在一片黑暗中,语气听起来透着凉凉的阴狠:“明天我要是被抓住了,就把你供出来。” “……”关厌磨了磨后槽牙,好一会儿才挤出一句话:“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耻?” 他:“生活所迫。” 关厌翻了个白眼,可惜人家看不见。 不过像这种关乎人命的信息,即使他没有威胁,她也不可能私藏着不说。 毕竟这是个真正的人,不是那些NPC。 她叹了口气,认命道:“刚才那个人说话的时候晃了好几下手电,我猜明天他们会对所有盲人轮流测试,用强光照射大家的眼睛,只要是装瞎的都不可能逃得过。” 再怎么会伪装的人,眼睛也做不到在强光下毫无反应。 男人嗯了声,说:“我知道了,那么今晚到此为止,散了吧。” 话落,关厌一把拽住了他的衣服:“走什么走,锁扣复原总该你了吧?” “行。” ……反应还挺快,没溜掉。 关厌听见他蹲下来去摸锁扣的声音,便没再多留,率先离开了厂房。 她先把镰刀放回了仓库,出来时发现相隔很远的食堂里有灯光扫来扫去,想必是那些巡逻的人。 也许他们还会去宿舍挨个查看,她不敢久留,连忙赶回了宿舍楼去。 然后——现在虽然知道了他们计划怎么测试盲人,但要如何才能顺利通过? 关厌很快想到了办法。 她走到窗口,只探出一只眼往食堂那边看,没过多久,就看见那几个人从里面出来,径直走向了宿舍楼。 等了一会儿后,她上床躺下开始装睡。 躺到都快真的睡着了,他们才来到三楼。 不久,吱呀一声轻响传来,有人推开了门,随后便是几道手电光闪过。 “这间只住了一个人?”说话的声音并没有刻意放低。 “好像是,这个人就是和那个女的一起住的。” “哪个……哦,就是刚来第一天,祈祷大会结束后找不到回宿舍的路,到处乱跑,听见了鲍立哥他们说话那个?” “是啊,啧,说起来也是有点惨,第一天就遇到那种事儿。不过你还别说,她居然是个雏儿,玩起来可真带劲!”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走向了下一间宿舍。 关厌慢慢睁开眼睛,心中像沉了一块石头。 原来付知是那样死的。 即使知道她是个NPC,关厌也不由感到有些内疚。如果当晚她叫上对方一起走,就不会发生那些事了。 她思绪一顿,转而又想:呸,明明是那群人的错,她为什么要觉得是自己的问题? 她轻轻坐了起来,靠在墙边仔细倾听外面的动静,等了十来分钟,听见检查完四楼的一行人快速下了楼,准备回去睡觉。 随后她又到窗前,看着他们走向厂房那边的一排板房后,才悄悄出了宿舍,沿着建筑物投下的阴影赶往食堂。 食堂二楼住了好几个人,之前那些人去巡逻时根本没上去。 关厌当然也不会去,她只悄悄潜入了一楼,借着窗口投进来的月光,轻手轻脚地走向厨房。 在暗淡的光线下,那些悬挂在大厅里的尸体,像极了一块块长条腊肉。 关厌走到厨房玻璃门前,却发现根本打不开,上面不仅有锁,还是令人束手无策的防盗锁。 她想了想,又转而去看那一排打饭的窗口。 这食堂有些像学校那种,窗口上半部分是玻璃,下半部分则是空的,空间宽度在六十厘米左右,高度也有四十厘米。 ……所以那门锁到底有什么用? 关厌爬上去,轻轻松松从窗口进入了厨房内部。 今天早饭是简单的稀饭馒头,并且假付知也一起吃了,可见早餐没问题,鲍立他们这些人不会单独开小灶。 这样的话…… 她先去看了冰箱,猝不及防看到一颗人头和两条大腿,下方倒是有一些正常的猪肉。 随后到处找了一圈,很快发现被盖起来发酵的许多大块面团。 关厌摸出兜里的药粉,兑上一点点水,分别揉进每一块面团里。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又一个人悄无声息地来到了食堂。 关厌早早看到有人来,第一时间躲到了案台下,等人从窗口翻过来,才发现又是那个男人。 他看到她,挑了下眉:“巧。” 她嗤了声:“冤家路窄。” 然后一个人下毒就变成了两个同伙一起下毒。 男人拿的药粉比关厌还要多一些,所有面团被弄完后还剩了不少。 两人干脆又把其他正常肉类全撒了一遍,花了两个小时左右,才离开食堂返回宿舍补觉。 第二天一大早,盲人们陆续醒来,前往食堂领取早餐。 关厌到的时候已经有一些人在吃了,她找了个角落位置,看见胡营和一个秃头男一起到窗口要了馒头和稀饭。 其实即使这些管理者没有被迷晕,只要所有盲人都晕了,他们也没办法进行这场测试。 但最好的结果,当然是包括鲍立等人在内全部晕过去。 只要他们都晕了,关厌就有了很多时间自由行动——比如去他们的房间里随便搜查。 早餐后她照常返回宿舍,没多久就听见其他盲人陆续回来了,一边走还在一边议论:今天为什么这么困?好像还没睡醒似的。 过了半个多小时,嘈杂的宿舍楼变得一片寂静。 关厌站在窗口往外看了一阵,没看到有人活动,这才拿着盲杖下了楼,慢慢走向距离厂房五十米左右的那排板房。 不出意外的话,今天一定能找到非常有价值的线索。 第9章 找到线索 走到厂房附近时,关厌去仓库拿了一把镰刀。 其实现在最正确的选择,就是趁着那些人都昏迷了,干脆直接全杀了。 杀光鲍立他们这批管理者,那所谓的最终祭祀自然就不会发生。 ……光是想一想就觉得自己变成了恐怖片里嗜杀成性的大BOSS。 虽然心里有些障碍,但现在也由不得她犹豫了。 关厌拿上武器,便直奔板房而去。 途径厂房时,她往里面扫了眼,意外发现地上躺着三个人。 她顿了顿,转身走了进去。 三个人乱糟糟的躺在地上,甚至还有一个在打呼。而他们附近的椅子都被搬开了,留出一大块空地,旁边还放着黑布木架之类的东西,大概是用来搭建遮光区域测试盲人用的。 这些人应该是正在干活,然后困意来袭,想稍微眯一会儿,结果就这么睡着了吧。 关厌走到正在打呼的男人面前,发现他就是第一天下午动手杀死小杨的人。 她眯了眯眼,蹲在他身边,举起镰刀对准了他的脖子。 ……心里还是有点障碍,早知道就把那个变态狗男人叫上一起了,让他动手多好。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不能手软。 关厌吸了口气,咬咬牙,高高挥起镰刀,对准他的脖子便砍了下去! “咋回事啊?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啊?!” 忽然,一道大喊声从厂房外不远处传来。 关厌动作一顿,第一时间回头寻找能藏人的地方,然而白天的厂房内部几乎一览无遗,根本不好藏人。 她心念一转,将镰刀往黑布下面一藏,自己直接躺在了地上装睡。 与此同时,另一道不同的嗓音也传了过来:“人呢?人呢?都去哪儿了?!” 声音距离明显正在靠近,很快就连脚步声也清晰可闻。 这些声音有点耳熟,关厌立刻反应过来——他们就是昨晚那些巡逻的人。 由于半夜在外巡逻,所以当大家都起床吃早饭的时候,他们还在补觉,因此没有吃下那些掺了迷药的食物。 当有人醒来时,便因为外面太过安静而起了疑心,随后出来查看…… “你看!他们怎么都倒在地上?!” 外面传来奔跑的声音,两个男人很快赶到,分别去检查地上的人,发现人还活着以后才松了口气。 “这像是吃了那个药啊。”其中一人说,“他们怎么会吃到那东西?这儿居然还躺了个盲人?” “肯定是有人能看见了,偷拿我们箱子里的药下在早饭里了!”另一人声音阴沉沉的,“如果不是我们多睡了会儿,估计现在也遭殃了!那个人把所有人迷晕,肯定有什么目的……走,找鲍立哥!” 说完两人便以最快的速度转身跑走了。 关厌听着脚步声拐过厂房,确定对方看不到她以后才慢慢睁开眼睛。 下一秒,就听见外面传来“啊”的一声惨叫。 与此同时,一道惊恐的大喊声传来:“你……你干什么?!你别过来啊!” 话音未落,又是一声尖利的惨叫,然后戛然而止。 关厌愣了愣,猜想多半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变态干的。 但因为不确定,她暂时没动。 外面许久没有响动,她才摸出镰刀慢慢走出去查看。 一眼,就看见厂房左侧的拐角处流出了一大滩鲜红的血。 她心里突突的跳了两下,走过去果然看见了两具尸体。 一具就倒在拐角处,脖子处的伤口又深又长,几乎快要把脑袋割断,应该是被事先躲在这里的凶手偷袭一击致命。 另一具尸体在后面一点的位置,大概是想逃跑,却很快就被追上了。 他身上有两道伤,一道在后背上,另一道也在脖子。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怎么能做到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快准狠地杀掉两个大男人? 关厌一时有点后怕——以后绝对不能当着他面叫他变态说他无耻。 正想着,板房那边又传来“嘭”的一声巨响。 她立刻往那边赶,远远看见那排板房的第一间房门已经被人踹开。 踹门的人肯定是进屋去了,外面没人。 随后,第四间屋子忽然被人打开,一个头发乱糟糟满脸困意的男人探出半个身子喊道:“谁啊,不知道我们昨晚巡逻去了没睡觉吗?大早上的发什么神……喂,你在那儿站着干嘛呢?” 这话是对着关厌喊的。 她现在就站在距离板房三十米左右的地方,附近很空旷,藏也没地方藏。 但她手里还握着盲杖,依然可以装盲人。 然而,还没等她开口编点什么,第一间房门大开的屋子里就走了个人出来。 他比那板房的门口还要高一点,微微低着头才能通过。由于低头的动作,头发有些凌乱地垂落下去,挡住了他上半张脸。 当他走出门,抬起头来的时候,才终于露出那张沾满鲜血的脸。 血液顺着他的脸颊滚落到下巴上,左眼皮也沾了一点,将他本就格外诡异的表情衬托得越发令人发指。 而他垂在身侧的两只手中,都拿着一把正在滴血的镰刀。 那张脸上写满了兴奋和享受,仿佛他正在做一件非常值得高兴的事情。 在这大白天,天空中还挂着暖洋洋的太阳,关厌的胳膊却爬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这一瞬间她忽然明白了一件事——他是个很善于演戏的人,在他看似正常的时候,其实都是伪装。只有此时此刻所表露出的一切情绪,才是真正的他。 什么无耻的狗男人都是假的,他本质还是那个嗜血的变态杀人狂。 与关厌的震撼相比,那个站在门口的男人则是无比的恐惧。 他的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双眼瞪得极大,指着男人“你”了好几次都没说出点什么来。 眼看对方拿着镰刀向他走来,他终于反应过来,以最快速度闪身回去,“嘭”的一声重重关上了门。 男人脚步一顿,回头看向了关厌。 就好像被死神看了一眼似的……虽然还没到自己的死期,但这种感觉实在不怎么好。 关厌往后退了两步:“我什么都没看见,您继续,我这就走……” 他眉梢动了下:“往哪儿走?过来找线索,我解决他们。” 听他这么说,她就放心了不少:看来还有正常思考能力,不是个见人就杀的疯子。 她立刻迈步跑向第一间房,而对方见她过来了,便直接走向第四间房,一脚踹了上去。 那个人似乎就在门后用身体抵着门,这一脚没能把它踹开。 同一时间,紧挨着的第五间房也开了,一个人探头往外看,连一个字都还没来得及说,就被男人瞥过来的视线吓得浑身一僵,立马缩头关门一气呵成。 关厌走进第一间房的时候,外面嘭嘭的踹门声还在继续。 她一眼就看到了单人床上的那具尸体,鲜血已经染透了很大一片床单,看起来触目惊心。 走近才发现,死者是胡营。 屋子里的陈设很简单,只有最基础的用品,唯一能放点什么东西的就是一张带有抽屉的桌子。 三个抽屉从上往下一一拉开,关厌很快找到了一个透明文件夹,里面放着几页A4纸。 这是一份关于盲人们的资料。 包括他们的姓名年龄,吸纳日期,成功日期,转移日期。 其中“吸纳日期”和“成功日期”之间会相隔几天到十几天不等,而“转移日期”则通常是在“成功日期”的后一天。 虽然前面两个日期的含义有点难理解,但大概率是洗脑成功的意思吧? 关厌还在表格里看到了自己和付知的名字,至于那个男人……说起来她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叫什么。 她把资料折叠起来收好,又翻找了别的地方,却没有再发现其他线索。 真正有价值的东西多半是在鲍立那里。 她走出房间,才注意到第二间第三间板房也都被打开了,只是里面根本没有人。 第四五间房里的人都已经死了,那个男人正在第六间房里。 关厌挨间进去找了一遍,但这几间屋子住的都是小喽啰,什么也没发现。 第六间住的是之前见过几次的秃头男——依然没线索。 等她找完,男人已经打开所有房门,并站在外面皱着眉等她出去。 她刚出门,他就说道:“没找到鲍立,后面那间房乱糟糟的,他应该是提前拿着东西跑了。” ……果然大BOSS没这么容易被解决。 关厌想了想:“我还是都翻一遍吧,说不定他走得太匆忙有东西落下了呢?翻完以后再去找人。” 男人点点头:“嗯,我先去食堂找找。” “等下,”关厌叫住他,“那个,厂房里还倒着三个人呢,你把他们一起解决了吧。” 听听,这是什么恐怖血腥发言? 男人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几步才说:“你既然知道有人,为什么没解决?胆小鬼。” 关厌无话可说。 跟他相比,她的确是个胆小鬼。 但是……比他胆子大的人本来就不多吧? 她摇摇头,把男人那副血腥的样子甩出脑海,转身走进了他所说的那间房。 看得出来屋里陈设比其他的要好一些,包括被褥都更干净,一看就知道主人的身份不一样。 床边还有只床头柜,的确被翻过,抽屉里只有些乱糟糟的杂物。 关厌皱着眉翻了一阵一无所获,正要换地方,却注意到柜子底下的缝隙间露出了一点点纸张。 她抬起柜子把它抽出来,见上面用潦草的字迹写着一段话—— “警方已经有人混入盲人之中卧底,他们将在一周后行动,彻底铲除‘乌托邦’。” 落款日期:03-18。 ——这个日期她有印象,正是付知的“成功日期”,也就是转移日期的前一天,等于关厌的任务开始前一天。 换句话说,警方行动日期,就是任务“存活一周”的最后一天。 第10章 玩个锤子啊 那几百个盲人之中,有卧底警察存在吗? 关厌仔细回忆了一会儿,也想不起除了那个男人外,还有什么人做出过异常行动。 只有……第一天的祈祷大会上,面不改色喝下“圣水”的那个人。 看来得找机会跟对方接触一下了。 当然,还有一种暂时无法排除的可能性——所有像关厌这样拿到邀请函进入任务的人,就是所谓的卧底。 这一点需要和其他人沟通之后才能确定。 她收好纸张,又大概搜索了一下其他房间,没再发现新的线索,便朝宿舍赶去。 半路上她就看见那个男人从食堂出来了,对方隔得老远对她摇摇头,示意鲍立不在那里。 他身上的血比之前更多,大概是食堂里的工作人员们也都被解决了。 双方在宿舍大门口会合,关厌边走边将东西都拿给他看,他接过资料表翻了翻,目光在其中一个名字上多停留了片刻。 那个名字叫戚望渊。 关厌往表格后面扫了一眼,发现所有日期都只和自己差一天。 她问:“这是你的名字?还挺独特的。” “还好,只是凝望深渊的意思而已。” 他把资料递回来,上面留下了两枚清晰的血手印。 说话间已经进了宿舍楼,关厌说:“等下分开找,你帮我留意一个人——黑色T恤,牛仔裤,平头,鼻梁很高……” 戚望渊:“找他干什么?” 关厌点了点手里那张信纸:“我不确定这个卧底是另一批人还是指我们。那个人我之前看见过,肯定不是普通人。” “没必要。” 他往宿舍走廊扫了一眼,神态和语气里全是赤裸裸的鄙视:“如果他被迷晕了,他就是个垃圾。不论什么身份都对任务没有帮助。” 关厌:“……” 不愧是你。 反正该说的都说了,她转身走向右侧走廊,一间间开始搜寻,戚望渊也往左边去了。 最关键的问题是要找到鲍立。 不过他们根本不知道那人到底躲在哪里,或者,他可能根本没躲,而是早就离开了这里—— 根据那份资料表可以推断出,目前关厌等人所在的地方只是这个团体的一部分区域,属于被转移之后的盲人聚集地。 那么他们“吸纳”之后、“成功”之前的那段时间,又住在哪里呢? 关厌甚至在想,目前看起来地位最高的管理者鲍立,也许并不是最大的BOSS。 如果在这个基地里找不到他……那就要做好他带着大批帮手回来的准备了。 找完整个一楼,完全没有鲍立的踪影。 关厌从最后一间宿舍出来,见戚望渊正在往二楼走,提醒道:“你要不要先洗个澡换身衣服去?万一鲍立已经离开这里去找人了,等他们回来看到你浑身是血,你就彻底凉了。” 他脚步顿了顿,点点头,转身去宿舍外的水房弄水。 关厌独自去了二楼,在第三间宿舍发现了那个喝过“圣水”的男人。 他躺在床上表情平静呼吸均匀,看样子不是在装睡。 不过好不容易找到这个人,关厌不想就这么放弃,于是走过去,一边伸手去摇晃他的肩膀,一边喊道:“喂,你醒……” 话未说完,对方忽然翻身,藏在被子里的左手猛地向外一刺——手里握着的一小块尖锐玻璃便抵在了关厌腹部。 他睁开眼睛,漆黑的瞳孔清澈无比,没有半点刚刚醒来该有的迷离。 关厌低头看了眼腹部的玻璃,又看看自己正架在他脖子上的镰刀:“……你确定要跟我打?” 他朝脖子瞥了一下,慢慢收回玻璃,开口问:“你是嘉宾?” 关厌也收回镰刀:“是的,我叫关厌。” 与此同时,她确定了一件事:看来所谓的警方卧底,就是指他们这批人。 嘉宾们所需要完成的任务是“存活一周”,但在鲍立等人眼里,他们还会毁掉这整个“乌托邦”。 也许这就是给嘉宾们的一条提示——想要存活一周,就必须铲除乌托邦。 “我是时危,时间的时,危险的危。” 男人坐了起来:“别介意啊,防人之心不可无嘛。” 关厌点点头,好奇道:“你一直在装睡吗?” “也不是吧,躺得太久,刚刚是真睡过去了。”他说着还打了个呵欠。 关厌更疑惑了:“……那你为什么不去找线索?你这边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他往旁边挪了挪,还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她坐:“找那玩意儿干嘛?活过七天不就行了?” 闻言,关厌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戚望渊说的那句话——“他就是个垃圾”。 她连忙把这道声音赶出脑海,说道:“但是我已经发现,在第七天的时候所有人都会被用来献祭,恐怕不是待在这里生活一周就能完成任务这么简单。” 时危摆摆手,满不在乎:“嗨,那是你,我和你可不一样。” 关厌想问有什么不一样,想想还是算了:“那好吧,我还得去找人,你自己小心。” 时危做了个再见的手势,看着她转身出门,却又在门口停了下来。 她好像在犹豫什么,过了好几秒才回头,用一种特别奇怪的眼神看向他,慢慢问道:“那个加了尿的圣水……你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喝下去的?” 时危:……??? 他双眼一瞪,又气又急:“谁他妈告诉你我喝那玩意儿了?!” 关厌一脸迷茫:“我亲眼看见的。” “……”他磨了磨牙,从牙缝里往外挤字:“老子那是用了道具!道具懂不懂!都是障眼法!谁他妈喝尿啊!!!” “原来是这样啊,”关厌又问,“那道具是怎么来的?” 时危以为她不信,瞪着她说:“上一场任务完成之后给的,你没见过不代表没有,以后别瞎冤枉人!” 他眼睛又大又亮,脸颊有一点肉,发脾气的表情仿佛一只凶狠狂吠的吉娃娃。 关厌这时候才知道,原来“嘉宾”并不都像她一样是第一场任务。 那么,对方一点也不着急,可能就是因为手里握有很好的道具,完全可以躺赢。 有点羡慕啊。 她挥挥手,告别吉娃娃:“好了好了,是我错了,对不起。我先走了啊。” 时危磨着后槽牙:“滚!” 哇……太像了。 关厌找完三楼时,戚望渊才收拾好,两人一起搜完四楼,最后……一无所获。 别说是鲍立了,除了时危外,他们就连一个醒着的盲人或装瞎的人都没见到。 两人只能分头行动,再次将整个基地快速搜查一遍。 眼看着时间慢慢到了中午,阳光变得炙热又耀眼,很快晒干了戚望渊的头发。 他换上的衣服是从自己宿舍内找的,带血那一套则放火烧成了灰冲入下水道,销毁得非常彻底。 目前看来,要找到鲍立是不太可能的了。 而那些迷药的药效估计也快到了,两人只能先把镰刀放回仓库,各自回到宿舍去。 关厌才回去不到十分钟,就从窗口看见五辆面包车远远驶来。 那些车停在厂房前方,随后车门打开,每一辆车上都下来了七八个人,加起来人数将近四十。 但令她感到不妙的是,那些人……几乎都端着机枪。 在嘉宾们仅有镰刀斧头等武器的情况下,对方掏出了枪。 这还玩个锤子啊! 她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接下来就是这群人以压倒性的武力压制,让所有人全部参加盲人测试,把混在其中装瞎的人全部找出来杀死! 该怎么办呢? 除非是真瞎,否则不可能躲得过这次测试。 但她总不能为了通过测试真的把自己弄瞎吧?谁知道这里受到的伤害会不会带到现实中去? 即使不会,她要是瞎了,剩下的任务怎么完成? 还有一个不太完美的办法……来不及犹豫了。 因为那群人中有一个看起来像是领导的,正指着宿舍楼说着什么——肯定是让他们过来。 关厌不敢再待在窗口,转身往回走的时候,目光扫过了旁边的卫生间。 ……事到如今,只能姑且一试了。 - 厂房外,鲍立带着一群人赶往他们住的板房,可才回头,就发现厂房里的地上,躺着三具血淋淋的尸体。 他眼皮一跳,双腿不由自主地开始发颤,连声音都有点发抖:“我……教主,是我太大意了,对不起,求您原谅我这一次……” 身后的男人冷哼一声:“等这事结束我再跟你算账!你们去几个人把测试区搭起来,鲍立,你带人去检查管理区,剩下的人去食堂看看!” 与此同时,由十五人组成的小队已经赶到了宿舍楼。 四人留在一楼挨间查看,剩下的全部都朝楼上走。 而就在他们来到二楼的时候,竟发现走廊里乱七八糟地倒了好几个人。 他们的脸都被刮花了,横七竖八的伤口遍布整张脸,虽然伤得不重,看起来却触目惊心。 一部分人留下来一个个检查,其余人继续往三楼走去。 三楼也一样……走廊上躺着五个女性,与二楼那些如出一辙,全部被刮伤了整张脸。 关厌躺在走廊里,双眼紧闭,呼吸平稳。 她侧躺着,脸上好几道伤口都在流血,让整张脸看起来十分血腥。 其中有两道伤一左一右从额头两端划下去,途经双眼眼皮,到颧骨部分终止。 伤口都不怎么深,但已经足够了。 ——她的眼皮会变得又红又肿,肿得连睁开都费力,即使勉强睁开,也只能虚开一条缝。 能想的办法都已经想了,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那些人不会“宁错杀不放过”,把所有受伤的人全部杀掉。 应该……不会吧? 第11章 任务进程加快 关厌被人抓住双臂在走廊里快速拖行,最后扔在了靠近楼梯口的位置。 另外四个女人也和她一样,像太平间的一具具尸体似的,整整齐齐摆在这里。 四楼也传来了相似的拖动声,有人抱怨道:“这到底是什么人干的,真他妈会给咱们找麻烦!” 没错——四楼也有几个受害者。 办法是关厌想的,同伙却包括戚望渊和时危。否则以她一个人的能力,根本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做到这些。 同时经过时危确认,在任务里受的伤出去之后就会自行复原,因此关厌对自己下手的时候一点也没手软。 为了尽可能让自己隐藏得更深,除了最容易被人从外面看见的一楼外,其他三层楼都被他们“关照”到了。 戚望渊原本住在一楼,但在一楼做这件事很可能被发现,所以他也躺在了二楼。 “这些人怎么处置啊?莫名其妙弄出这么多脸受伤的人,卧底肯定就藏在他们之中!” 三楼走廊上,正在检查其他宿舍情况的人聊了起来。 “等会儿问问教主呗,要是人数足够,就可以把他们全杀了。可如果不够的话……就有点麻烦了。” “唉,不知道到底有几个卧底,可真是折磨人。” 关厌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听着他们说话。 在这段对话中可以听出来,这个组织对于盲人人数是有要求的。如果杀掉这些受伤的人会导致人数不够的话,那他们就不会死了。 但如果人数够呢?她必须提前做好最坏的打算。 那些人手里有枪,而他们就连之前充当武器的镰刀都扔到了其他盲人房间里…… 怎么说呢,如果硬拼的话,活下来的几率是0。 关厌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不久后,整栋宿舍楼都被检查完毕,每一层楼留下了两个人负责看守,其他的全部离开。 然而看守都带着枪站在楼梯口,一旦某层楼发生意外,其他楼层的人都能第一时间赶过来。 所以即使身边只有两个人,关厌也只能躺在那里装睡。 不过楼下也一直没什么动静,看来就连戚望渊这种疯子也没敢轻举妄动。 不知躺了多久,三楼的其中一间宿舍里传来了轻微的动静。 当一个看守过去查看时,躺在走廊里的一个女人也渐渐醒了过来。 在片刻的迷糊之后,她被脸上传来的痛感刺激得发出了“啊啊”两声大叫。 旁边的看守一脚踹在她身上,冷喝道:“叫什么叫!闭嘴!” 女人似乎被这种粗暴的举动吓得愣住了,好一会儿才颤声说:“我……我脸好痛,好像有血,你是谁?你对我做了什么?我看不见已经够可怜了,你为什么还要毁我的脸?!” 她说着说着就嚎啕大哭起来。 那看守觉得很烦,直接把枪口对准她的脑袋,威胁道:“再哭老子一枪崩了你!” 可惜他忘了,对方是盲人,根本看不到他的枪。 刺耳的哭声经久不歇,宿舍内的其他人在这声音的呼唤下陆续醒来。 关厌等到身边又有一人醒来之后,才装作刚醒的样子,一边翻身一边睁眼。 然而她的眼睛却几乎睁不开。 眼皮已经肿了,每一次眨眼都伴随着一阵刺痛。她只能稍微睁开一条细缝,勉强看见一点点东西。 随后,她就像那个女人一样惊恐地喊叫起来:“我的脸怎么了?好疼啊!这,这是血吗?!怎么会这样……救命,救命!” 此起彼伏的叫喊声将宿舍里面那些刚醒过来的盲人全都叫了出来。 楼上楼下也出现了哭喊尖叫,渐渐的,整栋宿舍楼变得比平时更加热闹。 两个站在旁边的看守被烦得眉头紧锁,看样子真恨不得立马把这些人杀了。 与此同时,二楼走廊上的六个受害者已经全部醒来,附近站着许多担惊受怕的盲人。 与三四楼相比,全是男人的二楼更加混乱喧嚣。 有人不断的破口大骂,从那个伤害他们的人骂到管理者失职,从对方的父母骂到祖宗十八代…… 两个看守忍无可忍,对视一眼后一起动手去揍人。 对方更加激动地喊叫起来,几番叫嚷之下,附近的盲人纷纷指责那俩看守不是人,连他们这样的盲人都要欺负巴拉巴拉。 戚望渊脸上遍布着横七竖八的伤口,双目紧闭靠在角落里。 时危却高兴得不行,顶着满脸伤口和鲜血混在人群里不停拱火,生怕那些人不打架。 这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楼下传来。 很快,鲍立带着几个人快速爬上楼,大吼一声:“都给老子安静!吵什么吵,不要命啦?!” 对于不明真相的盲人们来说,他还是一个值得信赖的好人。 于是众人很快安静下来,只有挨揍的那个男人激动地喊道:“鲍立哥,你可算来了!这些到底是什么人?我们根本不认识他们啊!还有,我们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他们干的?” 鲍立焦头烂额地看了看附近所有人,在看到戚望渊时目光一顿:“喂,你!你不是一楼的吗?” 对方坐在角落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翻了个白眼,又喊:“叫什么来着……好像姓戚是吧?你不是一楼的人吗,怎么到这儿来了?” 戚望渊闭着眼睛,微微侧了侧头:“我吗?这里是二楼?” “就是你,这里是二楼!” “我想起来了,”他说:“我认识时危,吃完早饭后就到了他的房间聊天,后来就不知道了。” 时危:……妈的,为什么拖老子下水! 鲍立抓了抓脑袋上本就不多的头发,十分烦躁地大声问道:“你们所有人,一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吗?!都好好想想,有没有人听见过什么动静的?” 走廊里站满了人,都在窃窃私语,却没有任何一个能给出有用的线索。 鲍立又急又气,干脆招手让人跟他去楼上。 当他们走上三楼时,靠近楼梯口的关厌听见一个看守低声问他:“怎么样,能杀吗?我实在受不了了。” 鲍立叹了口气,摇摇头:“人数不够,不能杀。不过……” 他看了眼走廊里的众多盲人,压低声音说了一句话。 声音实在太小,即使关厌离得很近也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但是——人数不够,不能杀? 听见这句话,她其实应该松了一口气才对的。然而事实上,她心里却没有任何一丁点轻松感。 正相反,还出现了一种非常不妙的预感。 似乎后面那句没能听见的话,将为关厌,或者说所有嘉宾,带来很大的麻烦。 随后,受了伤的人全部被转移到了宿舍一楼去,两间房男女各一间,房门大开,外面始终有两个看守。 女性人数更多些,总共有十一人,六人间的宿舍根本不够住。 大部分人都因为害怕而挤在两张下铺上,顶着一张张根本没人帮忙处理的血脸,低低的啜泣。 关厌有些心烦意乱,在凳子上坐了会儿,感觉满脸黏糊糊的很是难受,就想去洗手间里处理一下。 她双眼虚着两条细小的缝隙,模模糊糊看不太清楚,拿起盲杖装瞎的时候便显得更加真实可信了。 时间已经到了黄昏时候,阳台上洒着一层金黄色的光,看起来十分美丽。 关厌正要转身跨进卫生间时,眯得几乎看不见的眼睛,不经意从窗口扫过。 外面,那些今天新来的人们正忙碌着不知在做什么。 她不敢多看,立刻进了卫生间。 这里面有一扇很小的窗户,但位置比较高。 洗手台上的镜子是裂开的,其中一些碎片已经不知所踪,还有些勉强嵌在上面。 关厌抠下一小片,走到窗口前,一点点小心地将镜片举高,然后努力让眼睛睁开,透过镜面的反射观察。 镜片太小了,距离也有点远,再加上视线模糊,她还是不太能看清那些人在干嘛。 但至少她看到了,原本空旷的土地上,已经出现了一个高台的雏形。 看样子他们应该是在合力搭建一个高大的台子。 做什么用呢?肯定不会是用来让领导人站上去讲话。 关厌不敢看太久,收回镜片放到原处,用热水壶里剩余的一点凉水勉强洗了洗脸,但故意没洗干净,因为她该是个看不见的盲人。 回到宿舍之后,她便一直在想外面那个高台。 渐渐的,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出来—— 盲人数量不够,所以受伤的这些人不能现在就杀。 但卧底在今天所做出的行动,差一点导致他们整个计划功亏一篑。 谁知道之后还会不会再干出什么更过分的事情来呢?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最好的办法就是……将最终祭祀的日期提前。 鲍立那里的纸条表明他们早就知道卧底存在,之前没有把祭祀提前,大约是因为他们打算在这七天之内把卧底找出来。 可现在卧底做出了威胁到他们计划的事情,差点导致整个祭祀无法进行,偏偏盲人数量不够,不能把疑似卧底的人全部杀掉,因此只能提前举行祭祀,以此完成计划顺便铲除卧底。 关厌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心里沉得像压了块巨石。 她觉得这个猜测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 要么今晚,要么明天,所有人都将被杀死,完成所谓的最终祭祀。 没想到,她和戚望渊的行为竟导致这场任务的进程加快这么多。 可是他们甚至都还没找到关于祭祀方面的线索,比如祭祀方法和祭祀目的。 如果马上就要被杀,在那么多枪支的威胁下,怎么样才能逃出生天? 第12章 流血事件 宿舍里哭泣的声音渐渐消失了,面部受伤的女人们很快坚强起来,彼此安慰,建立起了一种同病相怜的友情。 关厌趁着这个机会起了话头,看似闲聊般问道:“对了,你们大家都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她需要知道,被祭祀的为什么非得是盲人? 其他人沉默了一阵,才有人开口说:“有一天中午我忘了关燃气,我的老公和儿子午睡时……只有我一个人侥幸活了下来。我实在太痛苦了,很想一死了之。在网上搜索自杀方法的时候,我看见了一个名叫‘乌托邦'的网站,上面说可以帮助所有人摆脱痛苦。 “后来我拨通了上面的电话,经过管理的介绍认识了很多和我同样痛苦的人。管理告诉我们,在乌托邦有一位圣教主大人可以帮助我们,前提是我们必须信仰他,尊崇他。我们每天向圣教主祷告,学习与他相关的知识,不知过了多久,我就忽然……再也看不见了。” 她叹了口气,继续说:“管理说这是通往幸福的必经之路,是圣教主给我们的考验,这代表我可以提前进入无忧无虑的乌托邦,也就是这里。然后再经过一段时间的考察,如果我足够诚心,圣教主就会把光明还给我。” 她说完,另一个人也开口道:“我和你不一样,我只是觉得生活很没有意义,每天一大早就要去上班,天快黑了才能回家,既要辛苦工作又要维持许多我根本不在乎的人际关系,脸上总是挂着假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诞生在这个世界上,难道就是为了当牛做马一辈子,用毕生积蓄换一套房子吗?我实在受够了这种生活。 “然后我就收到了一张传单,上面描述了一个轻松快乐的乌托邦,所以我就打了电话,渐渐了解了我们伟大的圣教主,有一天我正在祈祷的时候就忽然看不见了,然后就来到了这里。” 其他人也陆续讲述起来,虽然原因各不相同,但过程中却有着非常相似的地方。 她们全部都是因为信仰了那个所谓的圣教主才变成盲人,进而来到这里。 也就是说——这些人之所以看不见,其实就是被谎言蒙蔽了双眼。 关厌明白了,难怪之前那个被她杀死的男人说,当他们知道真相并发自内心的相信它时,就能重见光明。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非要是盲人?难道普通人就不能用来祭祀吗? 这和祭祀方式是不是有关系? 关厌低头沉思了片刻,终于推断出一个合理的结论——让祭祀成功完成的关键词,是“自愿”。 祭祀的方式绝对不是以武力杀死这些人,结合每天晚上都有的祈祷大会可以猜到,他们很可能是需要盲人们自愿喝下掺了药物的“圣水”。 之前的药物只是迷药,但在祭祀当天,他们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换成致命毒药。 而那些什么都看不见的盲人,只会像往常一样心甘情愿地喝下圣水,并祈祷着圣教主为他们带来光明。 “说起来,我们为什么要被关在这里呢?” 忽然,有个一直没出声的年轻女孩开口说道:“我们是被凶手伤害的受害者,他们不仅不帮我们处理伤口,还把我们全部关在一起,就像关犯人一样……那些陌生人又是哪儿来的?他们凭什么这么对待我们?这是乌托邦应该出现的事情吗?” 她停顿了一下,没听见其他人回应,又继续道:“还有一点,你们难道没怀疑过吗,为什么我们会睡得那么沉?连脸被人划了那么多伤口都没醒过来,这正常吗?” 关厌有点开心。 刚刚她正在考虑是不是要把这些话说出来,因为它可以引导大家对所谓的乌托邦产生怀疑。 只是没想到她还没开口,便有人先说了。 就在这时候,门外的看守大喝:“都胡说八道什么呢!给老子闭嘴好好待着!” 他急了他急了。 关厌适时火上浇油:“凭什么?她哪里说错了?我也想问你们,为什么要把我们关在这里,我们脸上的伤也没人管,这就是所谓的乌托邦吗!如果圣教主真的在关注我们,他能容忍你们如此对待自己的信徒吗!” 她说得又急又快,还故意提高音量,让附近宿舍的人都能清晰地听见。 倒也不必担心看守会因此杀了她们,因为这会更进一步损害“乌托邦”的信誉,让更多人产生怀疑。 而这段话一出,旁边关着受伤的男人们的宿舍里也很快传来了附和声——一听就知道是时危。 他声音比关厌更大,大概整个一楼内的所有人都能听得见。 透过虚成两条缝隙的眼睛,关厌看见门外的两个看守脸黑得吓人,其中一个甚至做出了抹脖子的动作,但另一人却按下他的手,往走廊外指了指,示意他自己先出去一趟。 如果没猜错,应该是找领导请示去了。 关厌对这个不是很担心,她们提出的怀疑合情合理,恐怕就连外面那些盲人心里也多少有点类似的想法。 她想了想,再次起身去了卫生间。 借着镜片的帮助,她看见外面的高台已经搭建得差不多了,此时正有两个人抬着什么被红布盖住的东西走过去。 他们将东西放在了高台上,随后,以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看起来像是领导的中年男人为首,所有人一起面朝那个东西,动作非常虔诚地举行了一场跪拜礼。 关厌没有看完,很快离开了卫生间。 看样子……最终祭祀可能今晚就要举行了。 毕竟那些人看起来那么虔诚,应该不会把那个东西摆在外面晾上一整晚。 没有时间了。 必须离开这里,至少要摆脱看守的监视。 她想了想,露出迟疑的神色,来回走了几圈才下定决心似的拄着盲杖走向门口。 剩余的这个看守看她走过来,立刻警惕地举起了枪:“你干什么?回去!” 关厌咬了下嘴唇,面露难色:“那个……我来大姨妈了,卫生巾在楼上宿舍里,我能回去拿吗?拿完马上就回来。” 看守不耐烦道:“你就不能憋着吗?” 关厌:……? 你是不是对大姨妈有什么误会? 她愣了一下,表情转变为委屈和屈辱:“这怎么能憋得住?你就不能体谅一下我们女性吗?我就只是想拿点卫生巾而已,你连这都不答应,你还是人吗?你想想你妈,你奶奶,你外婆……” “行了行了行了!你再说就把我祖宗十八代都算进来了!”看守往旁边宿舍看了眼:“喂,你们谁来帮忙看一会儿,我带她上楼去拿!” 隔壁宿舍是关着男人们的那间,门口也有两个看守。 那两人笑得十分幸灾乐祸,仿佛听见女人提到这种事情就很丢人似的。 其中一个走了过来,挤眉弄眼地说:“去吧去吧,赶紧的,人家可要憋不住了。” 看守冷哼了声,喝令关厌赶紧走。 她拄着盲杖扶着墙,一步步慢吞吞地往前走,一开始看守还跟在旁边,后来就不耐烦了,直接推着她走。 在上楼梯时,趁着他推来的力道,关厌故意摔了一跤,让自己盲人的身份更加令他印象深刻。 磨磨蹭蹭的,花了将近十分钟,才终于上了三楼。 此时整个宿舍楼都十分热闹,经历了先前那一切之后,正是众人议论纷纷的高峰期。 关厌带着人一路走向自己的宿舍,心里怦怦直跳。 她必须要……悄无声息地解决掉这个人。 这是唯一的机会。 在看守的推搡下,她走进了自己的宿舍。 这里的确是有卫生巾的,她从柜子里摸出一包已经开封过的放在桌上,抽出其中一张,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麻烦你再等等,我去厕所垫上就出来。” 看守翻了个白眼:“你们女人可真是麻烦!” 关厌懒得理他,直接转身摸索着走进了卫生间。 她将门反锁起来,随后立刻扯下晾在里面的毛巾,再脱掉上衣,一股脑全部盖在洗手台镜子上,紧接着拿起旁边的热水壶,用尽全力砸了上去! 衣物减弱了许多镜面碎裂的声音,再加上宿舍楼里很热闹,将剩余的声响也几乎都盖了过去。 她快速穿好衣服,抠起一片锋利尖锐的镜片,将毛巾绑在一端,做成了简单有效的武器。 再之后,轻轻地拧回门锁,取消反锁状态。 她就侧着身体靠在门口旁边,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静悄悄地等待了大约五分钟,外面的看守终于着急了。 他意识到不对劲,大步走向卫生间,口中喊道:“喂,怎么还不出来?那玩意儿有那么难用吗?” 里面没人回应。 他眉头一皱,沉声道:“说话啊!你到底在里面干什么?!” 与此同时,他猛地一推门,半个身体顺势往里一探。 下一秒,一片锋利的镜片又重又快地划过喉管! 他愣了愣,直到鲜血像花洒里的水一样喷洒出来,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想出声大叫,可喉咙已经断裂,只能发出嘶哑的呲呲声。 关厌一脚将其踹倒,又扑上去冲着他的脖子狠狠补刀。 当她终于停下来的时候,才发现对方的脖子已经被她扎成了一滩肉泥。 她呼吸急促地站起来,心跳声有些震耳,表情却平静得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第13章 算是提前结束了吧 关厌回头看向洗手台上的镜面。 从数十块支离破碎的小镜子里,她看见了好多个鲜血淋漓的自己。 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双手在微微发颤。 她深吸一口气,在那死状有些可怖的尸体旁边蹲下来,一点点仔细摸索寻找。 男人除了挂在身上的枪之外,腰后还别着一把短刀,口袋里则装着香烟和打火机。 她把短刀塞到背后卡在裤腰上,拿起打火机按了一下,“啪”的一声,燃起一簇小火苗。 事已至此,只能这样了。 十分钟后,之前去向领导汇报情况的看守回来了,了解情况后疑惑道:“上去拿个东西而已,怎么这么久还不下来?” 另一人却眉飞色舞地咧出一个暧昧的笑:“可能是想试试大姨妈的滋味呗。” 闻言,帮忙的那个看守面露不悦:“妈的,老子在这儿帮他看门,他倒跑去享受了!那妞长得细皮嫩肉的,玩起来肯定爽!” 房间内,戚望渊眉头一皱,转身慢慢走进卫生间,脱下上衣包裹在右手上,一拳砸向镜面。 外面三人聊得正起劲,完全没注意到从厕所传来的闷响。 楼上,关厌始终不停忙碌着。 之前为了寻找鲍立,她和戚望渊曾找完过整个宿舍楼,所以她大概知道哪些房间没有人。 她把染血的衣服换了,洗完身上血迹后,便走进那些空房间,在所有能够被点燃的东西上都放了一把火,再将里面的椅子全部搬到走廊里,放上一些布料点燃。 从三楼开始,然后是四楼,再倒回去到二楼。 在这个过程中,呛人的烟雾早已渐渐弥漫开来。 盲人们的宿舍门都关着,等到那些烟雾从门缝飘进去,被他们察觉到时,火势已经无法控制。 关厌站在通往三楼的楼梯上,大喊了一声:“不好了!着火了!快来人救火啊!” 她喊完第一时间跑向早已经看好的二楼空宿舍躲起来。 下一秒,外面便传出大量惊慌失措的喊叫。随后,一间间房门被打开,盲人们用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往楼下逃命。 不时有人摔倒在地上,其他人却不管不顾的踩着对方身体继续前行。 慌乱之中,各种惊恐的、凄惨的、绝望的喊叫声不绝于耳,听起来就令人揪心。 关厌趁乱打开门混进了人群里,刚走到楼梯口,就看见一大队手持武器的男人急匆匆从楼下上来。 她扯掉发绳,让长发全部披散下来,尽量低下头遮住脸上那些明显的伤痕。 恐慌的人群像潮水一样急匆匆地往下涌,将楼梯堵得水泄不通,所有人互不相让,乱作一团。 大门外面,一道男声大吼道:“先退出来把路让开,让大家全部出来再说!” 于是之前进了大门的那些持枪手下纷纷往外退去,盲人们这才得以顺利逃生。 但毕竟人数众多,一二楼还好些,三四楼由于走廊里被关厌提前堵了很多燃烧的椅子,对于盲人而言是一个非常难以跨越的障碍,因此这两层楼的大部分人都被堵在上面下不来。 关厌混在人群里,疏散PanPan到外面搭建着高台的广场上时,就听见那个看起来是首领的中年男人命令手下进去救人,只留了两个在身边。 毕竟,他们用来祭祀的盲人数量可是不太够呢。 既然是要在火场里救人,当然就不会带上枪支这种碍事的东西了。 三十二个手下一起将身上的枪放进了一个木箱子里,然后全部硬着头皮跑向宿舍楼。 中年男人看着他们进了大门,眉头皱起来,回头问鲍立:“怎么人少了四个?” 鲍立愣了一下,摇摇头表示不清楚。 关厌只知道其中一个人此时正躺在三楼被火烤,但很快猜到,另外三人多半是在一楼被戚望渊弄死了——或许还有时危帮忙。 总之……现在是时候去做另一件事了。 数百个盲人四散在广场上,惊魂未定情绪激动地吵吵嚷嚷。 而鲍立和中年男人的注意力都在宿舍方向。只有他们俩身边那两个手下,手里端着枪警惕地向四周张望。 趁着这个时机,关厌混在杂乱的人群中一点点变换位置,慢慢靠近了那座高台。 台子足有两人高,旁边有一套桌椅充当阶梯。由于还有两个手下在观察四周,她没敢直接上去,只在下方快速看了一下。 被放在上面的东西盖着一张红布,红布下摆被撑出了一些弧度,从这个角度可以看见里面的东西黑乎乎的,有手有脚,就像……一具盘坐的干尸。 这就是所谓的圣教主吗? 看那些人似乎非常尊敬它的样子,而且还搞这么麻烦的祭祀,难道祭祀完成之后它真的会活过来? 关厌收回视线,绕到台子另一侧,借着高台遮挡,慢慢靠近了不远处的厂房。 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就必须在今天彻底解决。 终于到了厂房外,她转身看了一眼,天色比之前暗了好多,日头完全落了下去,只留下一点余光勉强照亮大地。 宿舍楼内火光跳动不止,不仅没有熄灭的意思,反而越燃越烈,连玻璃都开始爆烈,不时发出尖锐的响声。 被困其中的盲人们哭喊不止,还有人因为过于绝望,直接从窗口跳了下来。 这使那个中年男人急得不行,连鲍立也被他派了出去,逼对方进宿舍楼抓紧救人。 关厌脚步一顿,衡量片刻后,还是选择了进厂房。 可惜她不会用枪,不然之前可以把三楼的枪从宿舍楼背面提前扔下来,找机会捡到枪就能直接远距离弄死外面这三个人了。 眼下虽然对方只有三人在外面,但其中两个都拿着枪,如果她想凭借一把短刀制服他们,简直是痴人说梦。 她径直走向了厂房最里面的讲台。 这里是平时进行祈祷大会的地方,而每一次的祈祷大会,那个主教胡营都会拿着话筒,让楼顶那一排音箱将他的话清楚传递到每一个人耳朵里。 现在,该她了。 光线有些昏暗,费了一点时间才找到插头位置,她将音箱通上电调到最大音量,拿起话筒对着麦克风呼呼的吹了几声。 伴随着一些极其刺耳的杂音,震耳发聩的巨大声音一下子响了起来,穿过厂房,一直飘到了广场上所有人耳朵里。 关厌知道自己时间不多,确定音量没问题后,将衣角蒙在话筒上,让声音显得不那么清脆,制造一种威严和距离感—— “我忠诚的信徒们啊,黑夜已经降临,祈祷大会为何还未开始?莫非你们已经忘了本教主?” 一段话说完,广场上的人已经愣住了。 盲人们处于将信将疑的状态,而中年男人和身边的两个手下却是脸色大变,立刻意识到了是有人在捣鬼。 他立刻从木箱里拿起一把枪,冲两人道:“妈的,竟然还是个女的!去把人抓出来!一定不能再让她跑了,否则你们俩也一起去死吧!” 此时的厂房中,关厌知道他们一定已经赶过来了。 距离不算远,她的时间太少了。 她一边往外走,一边拉扯着话筒的连接线,继续装腔作势—— “你们可知,今日这场大火是本教主亲自降下!只因你们虽是本教主信徒,却也是愚昧无知的蠢货! “那一群利欲熏心的小人借本教主之名利用你们,将不听指令的人全部杀害,尸体挂在食堂成为你们的食物,就连所谓的圣水也被加入迷药哄骗你们喝下!偏偏你们一个个眼瞎心盲,竟全然不知! “本教主眼见信徒一日日遭受欺骗,今日特来点醒你们,只要信徒全心信任本教主,今晚十二点之前,所有人都将重见光明!如若还不肯信,便不配再为本教教徒……” 长长的一段话,尽可能地以最快的速度讲完了。 她关掉话筒扔在地上,向着厂房唯一的出口狂奔。 与此同时,中年男人与两个手下,三人已经持枪赶来。 当关厌跑到门口的那一刻,便看见他们停下脚步,一起举起枪对准了她。 她举起双手束手就擒:“我还有同伙,你们别杀我,我马上就把他们供出来。” 准备要开枪的三人同时一顿,中年男人冷哼了声,举着枪一边向她走来,一边质问:“还有谁?说出他们的名字!” 关厌眨眨眼,高高举在头顶的右手向着对方身后指了指:“喏,那儿呢。” 中年男人半信半疑地回过头去。 下一秒,“砰砰”几声枪响突然传来。 三个男人几乎同时身体一僵,随后齐刷刷倒了下去。 关厌咧了咧嘴:“你们要是再不来,我就把你们俩都举报了。” 戚望渊放下枪没说话。 时危骂骂咧咧:“你们俩是不是有毒啊,把事情搞得一团乱就算了,还他妈非要把老子扯下水!本来老子能躺赢,硬是活生生被逼着跟着你们冒大险!老子……” 关厌根本没听他在说什么,乐呵呵的往高台那边走:“去把那东西毁了,这场任务就算是提前结束了吧。” 戚望渊跟过来,回头望了眼咬牙切齿的时危,开口说:“你有没有觉得……” 关厌看向他,挑起半边眉毛:“什么?” 他指了指:“他好像吉娃娃。” 关厌:“……” 其实不太想跟变态拥有这种奇怪的默契。 第14章 以圣教主之名 戚望渊和时危拿着枪去堵宿舍大门了,从楼里出来的那些手下全部都被一一解决。 关厌独自爬上高台,揭开了红布。 下方果然是一具黑漆漆的干尸,它盘膝而坐的姿势仿佛老僧入定,但那双深渊般的眼洞却透着浓重的邪恶。 不知为何,只是看了一眼,关厌就产生了一种绝对不可亵渎的危机感。似乎破坏了它,会为自己招来恐怖到极致的不幸。 她原本是打算来毁掉它的,但现在根本无法下手。 犹豫片刻后,捡起红布重新盖了上去。 其实“乌托邦”的管理者都死了,本来就没有人会再威胁到他们,并不是必须要毁掉这个东西。想破坏它是为了万无一失,可现在看来这并不是正确的选择。 关厌去宿舍那边向二人说明情况,三人一起将躲在宿舍内不敢出来的手下们解决之后,才把那干尸抬下高台,放到了宿舍一楼最里面的房间锁起来。 三四楼有很多人没能逃出,在滚滚浓烟之中藏身火海。 接下来,就是字面意义上的“存活一周”了。 虽然最大的难题已经提前解决,但完成任务的条件依然是要在这里生活一周时间。 而就在当天夜里,一部分盲人因为相信了关厌的话恢复视力,另一部分在得知这个消息后,也于次日重见光明。 两天之内,所有人都懊恼又惭愧地离开了这里,只剩下他们三个没办法出去。 不过趁着这段时间,关厌从戚望渊和时危那里知道了不少与“邀请函”有关的事情。 首先,邀请函并不是都像她经历的一样莫名出现在枕头边。 时危是在路上接了一个小丑打扮的人递过来的传单,低头去看时,见上面的内容非常奇怪,再一转身却发现小丑已经消失了。 他说:“一说到这事儿老子就气,当时我有点怕,就把那传单给扔了,谁知道没过多久就连续遇上各种差点要命的意外!然后……我就回去当着步行街数百个人的面翻垃圾桶了!操,那条街我是一辈子都不会再去了!” 戚望渊则是收到了一份快递,他根本没买过东西,但看见上面的地址电话都没错,便收下来拆开看了。 值得一提的是——那快递还是个到付。 不过虽然大家收到邀请函的方式千奇百怪,可都经历过相同的阶段:一开始不相信,然后频频发生意外,再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签名。 时危说这是他收到的第三封邀请函了,每次之间间隔是七天。 除了第一次之外,后面两次都是直接出现在客厅茶几上。 他告诉关厌:“你等这个任务完成出去,手里的邀请函内容还会变,上面会出现个二维码,扫完自动下载个APP,里面有论坛功能,可以认识很多嘉宾——不过他们从来不用嘉宾这个词互称,用的是‘求生者’。” 论坛功能让大家发现,每次任务匹配求生者时,是根据距离和任务次数进行的。 也就是说,现实中距离越近、任务次数差不多的人,就越容易匹配到同一场任务里。 还有一些信息时危没细说,叫关厌自己出去以后慢慢看论坛,里面都有。 很快,剩下的任务时间在平淡无聊的等待中渐渐结束。 第七天夜晚,关厌和两人坐在宿舍楼外的台阶上等待了大约两个小时,终于一阵眼花,回到了现实世界中。 她仍然站在超市外面的墙边,手里还拿着签好名的邀请函和一支笔。 长街上,阳光明媚,车水马龙,繁华而又喧嚣。 关厌恍如隔世,愣了好一会儿才低头看手中的东西。 邀请函上的内容果然已经变了—— 【恭喜嘉宾关厌顺利完成任务】 任务基础奖励:生存天数+30,新手随机道具x1,现金10万。 由于您在任务中表现良好,获得特殊称号奖励: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x1;以圣教主之名x1。 详情请下载【死亡盛宴APP】进行查看。 下方是一个二维码。 关厌眼皮跳了一下……什么女魔头? 这种可怕的称号怎么会出现在像她这样善良可爱纯洁无辜的人身上。 她摸出手机,扫了下二维码。 几乎就在“滴”的一声同时,一个APP成功安装的提示便跳了出来。 APP图标就是一个黑色信封,点开之后便是四个选项:任务奖励、过往邀请、嘉宾论坛、个人资料。 关厌首先点开了任务奖励,里面又分为了道具和称号两个分类,至于现金…… 就在此刻,一条银行卡收款十万的短信已经弹了出来。 她先看了最让她在意的称号。 称号一: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 “你在任务中达成百人斩,残忍地将许多盲人烧死在宿舍楼内,荣获此称号。” 关厌:“……” 那不是形势所迫吗? “拥有称号‘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使你的气质发生微妙变化。从此以后,一切胆小的生物在你身边都将变得更加胆怯。” ……好像并不是什么正面属性吧这个。 如果她匹配到胆小的求生者,在需要合作完成任务的时候对方吓得腿软可怎么办? 真的是奖励不是惩罚吗? 关厌吐槽着点开下一个称号。 称号二:以圣教主之名。 “你以圣教主之名欺骗教徒,并最终使他们相信,荣获此称号。” “拥有称号‘以圣教主之名’,使你获得了隐秘的信仰光环,将更易使人臣服与崇拜,对智力越低的生物越有效。” 这个奖励似乎还不错。 关厌满意地退出来,打开了道具栏。 这里有个“随机道具”,她点了一下,出现确认框。 【是否现在抽取新手随机道具?】 点下“是”之后,画面闪了几下,跳出一张卡片—— 【恭喜您抽中新手道具:乖啊,不要死啊x1】 ……这什么奇怪的名字? 再次点击后,详细说明为:“本道具可在任务过程中,将一名死亡时间不超过六小时的嘉宾复活。注意:不可对道具持有者使用。” 就是说只能用来救别人? 好像没有时危的道具好,不过能救人一命也还不错吧。 个人资料选项没什么好说的,里面只有关厌的基本信息和一个为期三十天的倒计时,表示她的生命仅剩三十天。 过往邀请,则是能看见自己已经完成的任务简述,目前看起来也没什么用。 最重要的就是嘉宾论坛了。 点开之后淡粉色的页面差点让关厌误以为自己进入了晋江的论坛。 两者也确实有相似之处,比如都是匿名发帖,除非自己愿意自曝,否则谁也不知道你是谁。 关厌一边往家里走一边慢慢查看版规,刚看到“严禁分享任务攻略”这一条,就忽然被人喊住了:“小姑娘,你等等!” 她微微抬头,见一名身着警服的男人正向自己走来。 这倒也正常,毕竟像她这么倒霉的人不多。 附近区域在短时间内连续出现好几次意外,次次都有她在场,警方不怀疑才奇怪了。 简单交谈后她便跟着友好的警察叔叔走进了街道对面的警局,做完笔录出来已经到了中午。 关厌又累又饿,抬头看见一家中餐馆,便打算过去打包一份回家吃。 直到走进店中,盯着墙上的菜单看了一阵之后,才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她慢慢转过头,看向餐馆左侧最角落的那张桌子—— 一个只剩半个脑袋,浑身是血的男人,正坐在那里发呆。 对方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无神的双眼动了动,向她望了过来。 关厌急忙收回目光,饭也不想吃了,对等在旁边的老板说了句“不好意思,没有想吃的”,就立刻离开了这里。 打开论坛搜索了一番才知道……所有参加完任务的嘉宾,都能在现实世界中看见鬼。 她回家后立刻上网找了下,发现在一年前那家餐馆里曾发生过酒后斗殴致人死亡的案件,死者正是被凶手用菜刀猛砍头部之后死亡。 还好……关厌租的这个房子里干干净净的。 她休息了一会儿,赶在晚上十二点之前写出了今天的更新。然而她本来是个小甜文写手来着,经历完这场任务之后,总觉得今天写出来的画风有点诡异。 一阵衡量后,她干脆挂了请假条断更。 次日,关厌坐车回了住在县城里的父母家。 既然邀请函每七天一次,那么她不如趁这段时间多陪陪家人。 毕竟她也不知道,下一次任务来临时,还能不能活着出来。 关厌的父母都是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经营着一家小吃店,虽然赚不了大钱但生活富足,过得既平淡又开心。 她没有把自己遭遇的糟心事告诉他们,只说是最近写的小说完结了,回来休息几天再走。 父母并不起疑,反而问她辛不辛苦,如果很累就不要再做了,他们完全可以养着她。 关厌心里一阵发闷,只希望之后的任务都能顺利完成,让她有机会好好照顾日渐老去的父母。 一晃六天过去,她怕任务失败会死在父母眼前,不敢多留,返回了自己租住的地方。 第八天清晨,一张黑金色邀请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电脑桌前。 【第二张邀请函】 死亡盛宴任务二:以房客身份入住旺发公寓并解决其中事件。 新手保护期已结束,无任务提示。 任务奖励:生存天数+50,随机道具x1,现金20万。 注意,任务副本将在两分钟后开启,请做好准备。 作者有话说: 下一单元房客这个故事想写港式恐怖片的感觉,里面会有我自己的一点亲身经历,曾经给灵异博主投稿过。如果有读者见过相同的剧情(应该没这么巧吧),不要误会,我不是抄袭 第15章 房客 从外面看上去,这是一栋非常老旧的矮楼。 它仅有三层,外墙墙皮已经脱落,乱七八糟的电线在半空中汇成了一个奇怪的网状,从窗口牵进各家各户之中。 二楼窗口晾着皱巴巴的衣物,在关厌抬头看的时候,一个叼着烟的中年女人推开窗户探出身体来,伸手摸了摸衣服,随后像是发现了什么,眉头一皱,抬头看向三楼。 下一刻,破口大骂道:“302!杀千刀的短命鬼!你眼睛瞎啦?看不到下面晾着衣服啊!谁让你把拖把晾在外面的!老娘刚洗的衣服,上面全是脏东西!这衣服可是在商场里买的,一百多一件呢!刚穿了两次就被你搞成这样!你出来,给老娘赔钱!” 不论是周围的环境还是眼前这一幕,都让人很容易联想到以前的老式港片。 三楼随后也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一个男人举着菜刀探出窗口,与楼下的女人对骂起来。 “哇……这地方也太有年代感了。” 关厌旁边站着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女孩,她惊叹道:“我还只在电视里看过这种房子呢。” 说完,她对关厌甜甜一笑,伸手道:“你好呀,我叫陈燕。” 关厌和她握了手:“关厌。” “咦,这么巧?”陈燕一脸惊喜,“我们都是yan诶!你也是燕子的燕吗?” “不是……讨厌的厌。” 陈燕愣了愣:“啊?怎么会用这个字啊……感觉很少有人会用呢。” 关厌抓了抓刘海,有些无奈:“其实本来因为姓关,我爸想的是雁门关的雁,但上户口的时候工作人员不知道怎么弄成了这个。” 这种事情在以前还挺常见的,不仅是名字,生日也常弄错,但因为麻烦很多人都不会再去改。 当时关厌父母本来想去改名,但奶奶找了个算八字的看了下,说这个名字还不错不用改,便也就这么用着了。 “……”陈燕勉强安慰道:“这样也挺好的,至少不容易重名嘛。” 关厌停止了这个没有意义的话题:“我们上楼去看看吧。” 完成任务首先需要入住旺发公寓。 陈燕点点头,自来熟地挽上了关厌的胳膊往大门走去。 就在这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哟,你们是先到的?” 两人回头望去,只见一个眉毛浓得过分的男人出现在了她们刚才站的地方。 陈燕笑说:“原来还有人啊,我们不知道呀,还以为就我们俩呢。” 她话音还未落,又一个男人出现了。 他戴着银边眼镜,穿着干净平整的白衬衫,袖口挽在手肘处,随意中透着严谨,看起来像个很斯文的老师。 他推了推眼镜,露出温和的笑容:“大家好。” 四人互相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浓眉男人叫龙恩,陈燕开玩笑说:“你是不是还有个亲戚叫谢主的?” 龙恩顿时黑了脸,表示从小到大都被人开这种玩笑,真的太讨厌了。 陈燕见他变了脸色,有些吓到了,惨白着脸结结巴巴地道歉。 龙恩反而有点糊涂:“我也没说你啥啊,你怎么就吓成这样了?” 关厌突然就想起了自己“女魔头”称号的效果……看来陈燕胆子有点小。 斯文男人名叫卫雍,和他外表给人的感觉一样,是一所中学的语文老师。 随后,四个人一起进了公寓大门。 公寓门口有一条绿化带,但看样子很久没有人打理过,杂草丛生,树木也只剩下枯枝,甚至看不出是些什么树。 走进大门,首先是一段长长的阴暗走廊,左边的房门虚掩着,听见动静,立刻有人走过来打开了门。 门只开了十厘米左右,一个中年秃顶男人的脸出现在门缝之间。 他身后是客厅里闪烁不定的电视屏幕,走廊内光线又非常差,衬得这一幕像见了鬼一样诡异。 受关厌称号影响,陈燕吓得躲到了她身后,双手紧紧抓着她的胳膊,好像还有点抖。 “租房子的?” 秃顶男人豆子般的小眼睛扫过四人,声音阴沉而又缓慢:“我是这里的房东,你们要租房子?” 关厌点头:“是的,还有空房吗?” 进来之前他们就检查过了,每个人身上都有几百块钱,租房子应该够了。 房东再次看了看四人,慢吞吞的一个字一个字往外拖:“只有一间了,不过是两室一厅,你们四个合租没问题的啦。” 别说是两室一厅,就算是一室没有厅,这也是必须得租啊。 不过为了谨慎起见,关厌先确认道:“你这里是旺发公寓没错吧?兴旺的旺,发财的发。” “是的啦,你们到底租不租啊?” 关厌没忍住笑了一声,正色说:“租,我们想现在就入住可以吗?” 秃头房东的表情终于好看一点点了:“等着,我去拿钥匙。” 他说完转身进去了,门没关上,关厌凑近了一点去看,但屋子里也很黑,只有电视机屏幕一直闪闪烁烁,令人眼花,什么也看不清。 明明公寓外面还是大白天,可现在看这个地方就好像是在深夜一样。 难道房东的客厅里连一扇窗户都没有吗? 龙恩低声问:“喂,你刚刚笑啥啊?” 关厌退后了点儿,小声说:“感觉房东说话慢吞吞的样子,有点像疯狂动物城里的树懒闪电。” 龙恩:“……” 卫雍低笑了几声:“听你这么一说确实挺像的。好在他只是说话慢,否则我们可就有得等了。” 片刻房东带着一大串钥匙叮叮当当地出来了,让四人跟着他走。 唯一的空房就在一楼,走廊尽头右侧那间。 这公寓的布局有点奇怪,上楼的楼梯不在大门口,而是在最里面,也就是他们这间房旁边。 走廊尽头的墙壁上有个小窗口,投射进来一小块光线。 房东打开门,一阵陈年老灰顿时飘了起来,在那块小小的光线中像无数飘飞的虫子。 离得最近的龙恩被呛得大咳,扇着手抱怨道:“这什么鬼地方啊,这么脏怎么住人啊!” 房东进门按了玄关处的开关,屋内电灯闪了闪又灭了。 他连续按了几次,灯泡终于亮了起来。 从门外可以看见屋子里有最基础的简单家具,但无一例外都很脏,地上还有一些不知道摆了多久的垃圾。 房东抖了抖钥匙串,慢吞吞地说:“一个月三百块,不用付押金,每个月收一次租,现在就给钱,你们谁付?” 卫雍已经摸出了钱,数出三张:“我来吧。” 房东把钱揣进兜里,才把钥匙取下来:“一把给你们,一把我留着,你们要是不够用就自己出去配啊。” 卫雍接下钥匙,问:“住在这里有没有什么规矩呢?” “别干坏事就行啦。”房东有点不耐烦,摆了摆手就转身走了。 关厌叫住他:“那我们平常吃饭怎么解决呢?” 房东顿住脚步,回头用看傻子似的眼神看着她:“你们自己不会去买菜做饭吗?街对面就是菜市啦。你们这些房客可真是麻烦。” 这时大家才明白,为什么房租只需要三百,但四个人口袋里都有几百块。 房东走后,他们进客厅仔细看了下房内的情况,只觉得一阵头疼。 任务要怎么完成还是一头雾水,就得先花大把时间整理房间。 他们四个人一起用了大半天才差不多收拾干净。 期间楼上传来了香喷喷的饭菜香味,还有人跑动和大声说话的动静,像是有小孩。 好不容易收拾完,大家都饿得肚子咕咕叫了。 卫雍去洗了手,出来说:“你们两个女孩儿休息一下吧,我和龙恩去买些吃的回来。” 原本已经瘫在椅子上的龙恩闻言也站了起来:“行,赶紧的吧,早去早回早休息!” 二人离开之后不久,陈燕起身说:“厨房有热得快,我烧点开水,一会儿大家好喝。” 她走进厨房,弯腰去拿放在案台下面的水壶。 红色水壶上贴着大朵的牡丹花,特别具有年代感。 陈燕的目光从壶身上扫过,随即一愣。 “啊——” 客厅里的关厌忽然听见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 她几乎是从椅子上弹起来的,立刻奔向厨房,同时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陈燕已经跌坐在地上,水壶倒在她身边。 她的目光惊恐地盯着原本放水壶的案台下方,一只手颤巍巍地指着那里:“那……那里有、有好大一团头发!” 有头发不是特别恐怖的事情,但如果前提是她们不久之前才把整个屋子都打扫过一遍呢? 关厌快速绕到她身边,一边扶她起来一边看向案台下方,只见一团黑漆漆的头发静静的躺在那里。 “出什么事了?” 忽然间,一道缓慢怪异的问话声从客厅传来。 在诡异的气氛烘托下,再加上关厌称号加成,胆小的陈燕吓得又一次尖叫出声。 随后她才反应过来,那是房东的声音。 紧接着,房东走向厨房,那张阴沉的脸出现在门口:“什么事啊,叫得这么大声,不要影响别的房客啊。” 关厌把陈燕往客厅里面扶,同时平静地说道:“我们刚刚已经打扫过了,现在这里却出现了一团头发。” 房东的眉毛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口中道:“一团头发而已,要不要吓成这样啊?你们到客厅等着。” 他说完,却转身走向了外面,不知去干什么。 关厌见陈燕吓得脸色煞白,也不放心她一个人待着,便陪她坐在了客厅里。 片刻,房东去而复返,手里握着一根枯树枝——看样子是刚从公寓外面的绿化带里掰下来的。 他越过二人,走向了厨房里。 关厌拍拍陈燕的肩,示意她留在客厅,自己则跟着去了厨房。 她看见秃头房东走向案台,弯下腰,用树枝挑起一团头发,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 他看了看关厌,一边走向卫生间,一边慢慢吞吞地说:“这里以前是开发廊的,人家搬走了,假发没带走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说话间,他已经走进卫生间,将头发扔到蹲坑内,打开旁边悬挂的水管冲了下去。 然而…… 关厌清楚地看见,被他用树枝挑起来的那团头发,分明是染成红色的卷发。 可她和陈燕在案台下方看见的,却是一团黑色的直发。 她不动声色地问房东:“这树枝是什么树的?” 房东嘴角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边出门边缓缓的说:“就是外面掰的桃树枝啦。” 第16章 倒霉孩子 关厌烧了点热水,倒了杯给陈燕双手捧着,又找来一条毛毯给她披上,她的脸色才渐渐好起来。 卫雍和龙恩回来时,事情已经暂时结束了。 听关厌讲完经过,龙恩皱了皱眉:“这大白天也能见鬼?” 卫雍解释道:“这方面没有特定的规则,每场任务所遭遇的情况都是不同的。有些任务会遇到只能晚上出没的鬼,还有些却不受限制。” 听到“鬼”这个字频频出现,陈燕又猛灌了一口热水。 缓了缓她才说:“其实我之前没有这么胆小的……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就是怕得不行。” 关厌埋着头吃打包回来的炒饭,完全不敢出声。 卫雍忽然朝她看了一眼,银边眼镜后面隐藏着一双睿智的眼。 他轻笑出声,缓缓道:“没关系,我们吃过饭以后去拜访一下其他邻居吧,也许能发现一些有价值的线索呢。” 他指了指放在桌上的一口袋东西,“我买了些糖果,一会儿大家就以刚搬来向邻居们问好的理由去敲门就好了。” 关厌抬头称赞:“卫老师,你想得好周到啊。” 闻言他浅浅笑了一下,像微风拂过一般清浅温和。 这一刻其他三人都忍不住产生了一个念头:这样的老师在学生之中一定很受欢迎吧? 饭后,他们本来打算四个人分头行动,但陈燕走到门口看见黑乎乎的走廊,实在不敢一个人走,关厌便和她一起了。 龙恩去了三楼,卫雍负责二楼,关厌和陈燕则直接去敲对面房间的门。 这栋旺发公寓只有三层,一楼共四间房,房东所住的是101,关厌等人这间是104,正对面就是103。 然而,102和103的门都没敲开。 最后还是房东出来,用他那慢得令人难受的语速说了一句:“别敲了,人家都去上班了,门敲坏了也没人的。” 于是两人只能去楼上帮忙。 关厌刚上二楼,就看见了……有点意料之外的一幕。 卫雍背靠在202门边的墙壁上,一向温和的脸上出现了尴尬的神情。 而在他面前,是一个正在壁咚他的女人。 ——就是关厌一开始看见的,那个从二楼窗口与三楼男人对骂的女人。 此时她鲜红的嘴角还是叼着一根烟,袅袅烟雾向上熏着眼睛,致使她不得不微微眯起眼,倒显出了几分魅意。 她穿着轻薄的睡衣,白皙手臂在卫雍脑袋边抵住墙,仰头望着他不知在轻声说些什么。 卫雍窘迫至极,整张脸都红透了,身子僵硬地想从另一边绕出来,对方却直接抬起腿啪的一声蹬在了墙上,将他彻底箍在里面。 ……活像个被女妖精抓起来调戏的唐长老。 关厌和陈燕人都看傻了。 卫雍看见她们,像见了救星一样,连忙喊道:“你们快来帮帮我!” 女人也转过头来,看见两个女孩,眉毛一挑,抬手夹住烟呼出一口白雾:“哟,我说怎么给你免费你都不进去呢,感情是自己带了俩啊。” 她往后退了退,兴致缺缺道:“得了,滚吧。” 卫雍无奈地看看两人,快速走过来,脚步急匆匆的,仿佛在被什么怪物追赶。 女人哼了声,转身进屋嘭的关了门。 陈燕都顾不上害怕了,憋着笑问:“卫老师,怎么回事啊?” 卫雍尴尬道:“那个……她好像误会了,以为我是来找小姐的。” 他说完立马转移话题:“你们怎么这么快上来了?” 关厌说:“没人在,我们就想上来帮帮……” 卫雍立刻说:“那我去三楼帮龙恩,这里交给你们吧?” 两人一起点点头,他便以最快的速度上了楼。 等到人走之后,关厌和陈燕对视一眼,才终于笑出了声。 随后两人去敲了204的门,一个大约六七岁的小男孩开了一点门缝,从门后用一只眼睛盯着她们看。 陈燕尬笑着抓了一把糖递过去:“小朋友你好啊,家里有大人在吗?” 小孩看了眼她手里的东西,把门打开了些,双手接过糖,“嘭”的一声关了门。 两人:“……” 关厌正想再敲门,对方却又自己打开了。 他从门缝间伸出手摊开,一言不发地盯着两个人。 陈燕犹豫了下,把手里塑料袋中的糖全给了他:“小朋友,如果大人不在的话,你能回答我们一些问题吗?” 他点点头,接过所有糖果,又转身跑了。 这次倒是没关门。 等他再回来,陈燕立刻问道:“你们在这里住了多久啊?有没有听说过这栋楼里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呢?” 男孩目光又落在了关厌提着糖袋的手上,开口说:“有哦。” 陈燕眼神一亮,接着问:“是什么事?能告诉姐姐吗?” 闻言,他抬起头看了看她的脸,又把视线落到关厌手中的糖果上,慢慢说:“我还要糖。” 关厌感觉自己的太阳穴不耐烦地跳动了一下。 她忍了忍,提高袋子在小孩面前晃来晃去:“你先回答问题,等你说完了这些都是你的。” 听她这么说,男孩重重地哼了声,狠狠瞪她一眼,似乎对她的不信任感到非常愤怒。 但看在糖的份上,他还是开口了:“三楼的叔叔已经半年没有出过门了,我妈妈说好奇怪哦,房东叔叔怎么不找他收租呢?我爸爸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他一定是房东的亲戚呀。” ……这就是“奇怪的事”吗? 总觉得被这个小孩子给骗了呢。 陈燕不甘心:“就只是这样吗?没有鬼故事之类的吗?” 男孩又看了看关厌手里的糖,转着眼珠子想了半晌才说:“有,我妈妈说,旺发公寓里有好多好多鬼,还叫我离他们远一点呢。” 陈燕很有耐心:“小朋友,能说得具体一点儿吗?” 男孩抠了下鼻孔,掰着手指头数:“有懒鬼、穷鬼、胆小鬼、色鬼、小气鬼……” “我看你脑子里有个鬼!” 陈燕终于忍不住了,气得打断了他的话,拉着关厌就走。 小孩急了:“糖!” 陈燕回头:“还想吃糖呢,吃屁吧你!” 关厌:“……” 她停下来,把整个袋子扔了过去。 既然说好会给他,那还是遵守约定比较好。 毕竟……紧挨着楼梯住在一楼的他们,根本没见过有一对夫妻下楼离开。 那么,中午还在楼上发出噪音的、这孩子口中的爸妈又去了哪里呢? 剩下的房门还没去敲两人手里已经没糖了。 关厌让陈燕留在这里,独自下楼回房去拿。 房门是虚掩着的,她快速走到门口,正要推门时动作一顿—— 房间内似乎有说话的声音。 那是一个女性的声音,隐隐约约听不真切,但关厌可以肯定,她没有幻听。 她想了一下,随即猛地用力一下子推开门。与此同时,迅速冲进客厅。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那道声音戛然而止。 开着灯的客厅还算明亮,看起来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关厌没有莽到一个人进去找其他房间,拿走桌上的糖便离开了。 这事她暂时没告诉陈燕,以免对方吓得没办法继续完成工作。 等到四人都返回一楼房间,关厌才把这件事说了出来。 他们一起检查了每一间房每一个角落,却是一无所获。 随后大家共享拜访邻居所得到的一切信息。 首先一楼除了他们和房东之外,另外两间房都暂时没人。 二楼则只有女人和小孩两户有人,另两间也没人开门。 三楼好一些,除了304,其他三间房都住了人。 301是个独居的老太太,牙都掉光了,还向龙恩要了不少糖。 这老太太有些厉害,要不是龙恩费力拦着,恐怕连身上的钱都要被摸走……结果还没给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302就是之前跟二楼女人吵架的男人,他身材高大强壮,客厅里摆满了塑料布,依稀可以看见上面有许多猪肉,像个屠夫——之所以确定是猪肉,是因为里面夹杂了不少猪头。 304没人开门,303住着一个非常胖的肥宅。 他开门的那一刻,屋内传出来的各种恶臭差点把卫雍和龙恩给熏晕,甚至还有老鼠叽叽的叫声。 而且在他开门后,只是冷着胖脸从卫雍手里直接扯走了糖袋,然后就关上门再也不理人了。 这个肥宅应该就是二楼小孩口中那个半年都没出过门的叔叔。 总的来说,关厌他们现在大概了解了房客们的基本情况,却没有更进一步的线索。 卫雍说:“大家不要太着急,这才第一天,线索会一步步浮出水面的。” 目前已知这是一场有鬼怪出没的任务,为了避开夜晚活动的危险,下午大约四点半的样子,两个男人就去菜市场买了食物回来。 吃过饭才五点,但因为光线问题,整个旺发公寓内已经黑乎乎一片。 四人在客厅聊了会儿天,便早早回了房间休息。 陈燕胆小,躺在床上抱着关厌的胳膊不肯撒手,还一直不停地跟她讲话,讲着讲着自己就睡着了。 关厌又无奈又好笑,小心翼翼地换了个姿势睡觉。 一觉醒来,窗外都已经泛起了微光。 陈燕还在睡,关厌悄悄起床去上了个厕所。 卫生间昨天还冲走过那团诡异的头发,她总觉得那坑洞里会慢慢冒出一只手来。 不过直到她冲了水都无事发生。 与此同时,陈燕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手臂往旁边一搭,却扑了个空。 过了几秒她才意识到不对劲,睁开眼却发现屋子里黑乎乎的,竟然没有开灯。 ……是关厌关掉的吗?为什么要关灯呢?难道在这种地方还要节约用电? 她心里一边埋怨一边泛起恐惧的凉意,翻了个身想掀开被子去开灯。 可就在她刚刚翻过身的这一瞬间,目光却直勾勾地对上了一道人形黑影。 它就在卧室门边……以一种双手抱胸的姿势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如果不是它比附近的一切还要黑上两个度,几乎就要融入到环境里。 陈燕看不到它的眼睛,它只是黑乎乎的一团影子,就好像只是光线无意中形成的一个巧合。 但是,她又能明确地感知得到,它分明正在死死地盯着自己。 她毫不怀疑,只要她敢做出任何稍微大一点的动作,它就会立刻扑上来将自己撕碎。 陈燕保持着侧躺在床上的姿势,连呼吸都忘记了,却一点点将身上的被子向上拉,直到盖住自己的头。 她甚至不敢出声求救,只能像鸵鸟一样掩耳盗铃地将自己藏起来。 忽然,“啪”的一声。 被子缝隙间透进了明亮的灯光。 关厌走进卧室,有些疑惑地打开了灯,第一眼就看见那高耸的被窝。 她看了看周围,开口道:“陈燕,你怎么了?这灯怎么关……” 话没说完,陈燕一下子掀开被子,“哇”的一声冲下床,紧紧抱住关厌,哭得撕心裂肺。 ……这孩子也真是够倒霉的,两次都是她。 第17章 上身 隔壁卧室的两个男人被陈燕的哭声吵醒了,在客厅里听她讲完了整个经过。 其实也不是很恐怖。 龙恩被她哭哭啼啼的样子搞得有点心烦,抓了抓头发起身说:“反正天也亮了,我出去买点吃的。” 陈燕霍然抬头:“我也想去!我不想再待在这个该死的公寓里了呜呜呜……” 龙恩:“……那我不去了。” 关厌无奈:“今天就我和她去吧,你们在这里也小心一点。” 两人开门出去时,旁边的楼梯上传来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关厌叫住陈燕等了等,随后就看见一个非常肥胖的男人从楼上走了下来。 他抬起细小的眼睛看了看两人,语气非常不善地说:“看什么看!没见过胖子啊!” 陈燕胆小,急忙拉着关厌往外走。 走出公寓大门,重新见到晴朗的天空时,她才终于渐渐恢复过来。 菜市场在街道对面,大门口是一些卖水果和杂货的铺子。 她们走过街,关厌正要进去,却被陈燕拽了拽手臂:“你看……我想买那个。” 关厌随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不远处有一家很小的店面,门口挂着许多看起来很廉价的佛珠,摊位上还有胶纸印刷的佛像等等。 虽然她想说这种东西应该没什么用……但既然它出现在公寓附近,也说不定可以试试看。 关厌点头:“行,去看看。” 店老板坐在门口打瞌睡,见到客人上门顿时来了精神,热情得仿佛已经几年没开过张。 陈燕问:“老板,如果家里有鬼,我应该买什么?” 老板愣了一下,忽然控制不住地笑了出来。 但他很快又止住了,一本正经地转身去翻出了一个红色小收音机,递给陈燕:“喏,这个里面有一盘佛经磁带,你拿回去每天早晚各播放一次。最好再买串佛珠带上,这里还有藏香,在放佛经的时候把它点上,到屋子各个角落熏一熏……” 老板仔仔细细地指导着陈燕,那认真的神情简直就像个真正精通这一行的世外高人——如果他之前没有觉得陈燕的话那么好笑的话。 关厌站在旁边沉默着等了将近二十分钟,老板才终于把人忽悠完,用最真诚的语气报出了一个价:“小姑娘,我看你年纪轻轻的跟我女儿差不多大,我就不赚你钱了,这所有东西加起来啊,你给个三百就成了。” 陈燕老老实实地点着脑袋就要掏钱,甚至还一脸感激地认为老板人真好。 关厌直接按住了她的手,对老板笑说:“老板,不要以为我们什么都不懂,这点东西哪里值三百了?你要是不诚心卖,咱们就换一家买去。” 老板愣了,有点心虚道:“那你说个价……合适就卖了。” 关厌:“五十。” 老板:“成交!” 陈燕:“……啊?” 直到两人提着东西和热气腾腾的包子稀饭返回旺发公寓,陈燕都还处于一种震惊的状态下。 并且明显对关厌越来越崇拜了,一口一个“关姐”,看她的时候眼睛里都在冒星星。 于是关厌想起了自己“以圣教主之名”的称号——更易使人臣服与崇拜,对智力越低的生物越有效。 她看了看陈燕,目光不经意间透露出一点点怜悯。 ……这姑娘胆小又智力低,以后可怎么办哦。 回到104后,陈燕连早餐也顾不上吃,便提着她那一口袋东西忙活起来。 龙恩咬着包子望着她忙碌的背影,悄咪咪对另外两个人指了指脑袋:“她是不是吓傻了?” 卫雍不赞同道:“她只是胆子小了点,不要这么说人家。” 龙恩撇了下嘴,怪声怪气地说:“不要这么说人家~” 卫雍一点儿也没生气,只无奈地摇头笑了几声。 关厌说:“一会儿我们要再去拜访其他房客吗?” 龙恩刚想说话,却忽然打了个又重又响的喷嚏。 他吸了吸鼻子,有些恼怒地看向陈燕:“你能不能别弄了!那个什么香熏得满屋子都是烟,你就不觉得呛吗!” 客厅茶几上的录音机正在播放大家都听不懂的佛经,陈燕右手拿着一串佛珠,左手拿着点燃的藏香,正在按照老板所教的那样满屋子熏香。 此时她已经熏完了整个客厅,正要走向卫生间。 客厅空气中漂浮着一缕缕肉眼可见的烟雾,虽然是有香味的,但也确实呛。 被龙恩这么一吼,陈燕吓得瞪大了眼睛,既可怜又胆怯地看着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她的胆小多少与自己的称号有关,关厌正想出声帮帮陈燕,龙恩却又长长叹了口气,摆摆手说:“算了算了,看你一个小女生这么胆小还得做任务也挺不容易的,随你吧。你别害怕,是我这人脾气太大了,对不起啊。” 陈燕松了口气,连忙点头,一言不发地转身进了卫生间。为免烟雾呛人,她把门给关上了。 关厌看了看龙恩,心道这个人虽然有时候暴躁了点,但其实也算个不错的好人。 “嘭——” 忽然之间,一道闷响声从卫生间内传来。 三人脸色一变,关厌首先起身跑过去:“陈燕,怎么了?你摔倒了吗?”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她伸手去开门,可门竟然被反锁了,根本拧不开。 龙恩跑了过来:“让开!” 关厌刚侧开身,他便像斗牛一般冲上来,用自己的身体狠狠撞在门上。 好在这门不算结实,一次就成功撞坏了门锁。 关厌推开门,只见陈燕以奇怪的姿势倒在地上,双目紧闭。 卫雍蹙着眉,担忧道:“应该是昏倒了,先把人抬出去吧。” 龙恩:“我们俩来,你抬胳膊我抬腿。” 关厌让到一边,给他们留出足够的空间。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两人第一次用力,竟然没能把人抬起来。 这两个身材高大、看起来非常健康的大男人,没能抬起一个仅有一米五几的小个子女生。 他们对视一眼,脸色都微微变了一下。 卫雍沉声道:“再来,用力。” 龙恩点点头,咬着后槽牙,用尽全身力气,才终于把人抬了起来。 客厅里没有沙发,当两人将陈燕抬入卧室放在床上的时候,都累得忍不住坐在了床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陈燕就像睡着了一样躺在床上,关厌检查过了,她身上并没有任何伤痕,不像是摔倒时被磕到了哪里。 但不论怎么叫,怎么摇晃,她就是醒不过来。 客厅里播放着佛经的录音机还在咕噜咕噜念个没完没了,空气里飘荡着淡淡的藏香味,还有两个男人重重的喘息声,让这一切蒙上了一种怪异的诡谲感。 关厌想了下,起身出去弄了条湿毛巾过来给陈燕擦脸,想试试能不能把她弄醒。 她不轻不重地用冷冰冰的毛巾从对方额头开始往下擦着,毛巾刚刚掠过双眼,下一秒,对方就忽然睁开了眼睛。 关厌乍然与她对上视线,不由自主地愣了愣。 还不等反应过来,陈燕竟然一把扫开她的手下了床,连鞋都没有穿,径直走出了卧室。 即使龙恩在后面连喊了她三声,她却没有任何反应。 不对劲……关厌觉得,刚刚那个眼神,根本就不像陈燕。 三人都站了起来,既疑惑又警惕地走出卧室,眼看着对方走进了厨房。 在发现那团头发之后,胆小的陈燕是不可能一个人去厨房的。 关厌加快脚步跟过去,可才到门口,就看见陈燕已经从案台上拿起了一把锈迹斑斑的菜刀。 忽然,她转过头来,直勾勾地盯着关厌,快速抬高右手,将那把刀架在了脖子上。 关厌一惊,开口道:“你是谁?不要伤害她!” 这绝对不可能是陈燕,一定是有什么东西附在了她身上。也就是——鬼上身。 她依然死死盯着关厌,嘴角慢慢咧向两边,露出一个……极度邪恶的怪笑。 手里的菜刀动了动,划破脖子上细嫩的皮肤,渗出一片鲜红的血。 两个男人已经到了关厌身后,却没有人敢再往前一步。 关厌盯着对方,慢慢说:“你想要什么?杀了她对你没任何好处,你有什么需要不如告诉我们,我们会尽量帮你。” 闻言,“陈燕”的头僵硬地歪了歪,嘴巴开合好几次之后,终于用怪异喑哑的声调说道:“找到杀死我的凶手……我要报仇。还有……叫这个人不准再念经熏香……我头好疼啊……我都躲到厕所里了,她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 “好,我答应你。”关厌问,“那你叫什么名字,怎么死的?你需要给我们一些线索,我们才能帮得了你啊。” “我叫……裘雅如。”她说完,露出迷茫的神色:“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死的……你们要帮我。” 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卫雍问:“那你还有什么你觉得可能有价值的线索能提供给我们?” 她双眼低垂,片刻后抬头说:“303那个胖子……和我是同一天死的。” 后半句话一出,关厌卫雍和龙恩三人齐齐愣在了那里。 好一会儿,龙恩才出声确认:“你说的,是三楼那个又胖又丑,脾气很差的胖子?” 她沙哑低沉的声音让这件事变得越发怪诞:“是啊……只有他一个胖子……” 可是—— 昨天下午龙恩和卫雍还曾敲开303的门,与那个胖子见过一面。 而今天一早,关厌和陈燕出门的时候,还看见那个人下了楼。 如果他已经死了,那他们看见的又是谁? 第18章 投其所好 “砰……砰……砰……” “嘻嘻……爸爸……” 104房间内天花板上,忽然传来了楼上小孩玩球的声音。 与此同时,附在陈燕身上的女鬼裘雅如,迅速抬头向上看了一眼。 下一秒,陈燕双目翻起白眼,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菜刀咣当一声掉在地上,站在门口不敢靠近的三人这才急忙赶过去将人扶起。 这一次她的体重终于恢复了正常,龙恩一个人便将她抱回了卧室里。 三人站在床边看着昏迷中的陈燕,神情都有些严肃。 过了几分钟,龙恩打破了沉默:“她走得也太快了点吧,就给了一个线索,真的想找到真凶吗?” 关厌说:“是两个线索,她的名字也算。” “那么,等陈燕醒过来我们就顺着线索去查吧。”卫雍说道,“现在大家有什么想法可以先说说看。” 关厌将早上遇见胖子的那一幕回想了好几遍,才说:“还是得分开行动,303必须有人去一趟,另一队就用裘雅如的名字去找其他房客询问。” 卫雍点头,沉吟片刻道:“这次和昨天的拜访不一样,可能会有危险,就一男一女分组吧,互相有个照应。” 龙恩立马说:“我可不跟陈燕一组啊,我真受不了她那哭哭啼啼的样……” 他话还没说完,陈燕发出一阵不舒服的呻吟声,慢慢醒了过来。 关厌走到床头将她扶起,问道:“感觉怎么样?” 她迷糊了一阵,茫然地看看三人:“我怎么了……我之前不是在卫生间熏香吗?” 龙恩重重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向客厅。 卫雍无奈的笑了笑,对关厌说:“我来说吧,你先出去好了。” 闻言,关厌眼皮跳了一下,直觉他似乎是知道了什么。 不过知不知道的又没什么关系,她应了声,立刻远离了这里,直接走到大门口去了。 片刻,卫雍和陈燕一起走出卧室。 龙恩意外又狐疑地盯着陈燕看了一阵,才说:“没吓哭?” 陈燕的脸色虽然是很难看,但看上去并没有怕得特别严重。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着头摸了摸脸:“对不起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会那么胆小,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影响到我情绪似的。” 关厌比她更不好意思了,咳了声说:“时间可不早了,我们行动吧。” 龙恩立马站起来:“我和你一组,我们去楼上找那个肥宅。” 关厌:“行。” 陈燕双眼冒星星地看着她:“关姐你好厉害啊,明明知道那是鬼,但居然完全没有害怕犹豫诶!我好崇拜你哦!” 关厌:“……” 该死的称号。 两人立刻往楼上走去,在经过二楼时,她顿了顿,示意龙恩稍等,然后走到204敲门。 开门的还是那个小孩子。 他躲在只开了一点点的门后,手里抱着一只篮球。 关厌问他:“你家大人在吗?” 他没有回答,双眼向上翻着,直勾勾盯着她。 她又问:“你上次说的那个半年没出过门的叔叔,是不是303的胖子啊?你要是不回答,我下次买糖只给其他人,再也不给你家了。” 虽然昨天已经根据龙恩和卫雍的描述猜到应该是他,但能确认一下当然更好。 小孩撇了下嘴,这才出声:“是胖子叔叔。” 关厌伸手抓住门把手,“嘭”的一声把门给关了。 她回到楼梯:“走吧。” 这次关厌第一次来三楼,两人直接走到303门前,龙恩看了看她,深吸一口气,才抬手拍门。 两次敲门声之后,隔壁301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关厌循声望去,只见黑乎乎的房门口,探出了一颗头发花白的脑袋。 对方的身体藏匿在黑暗里,整张脸沟壑纵横犹如贴了一张假皮,但那双眼睛却在昏暗的光线中格外明亮,就像……猫的眼睛。 关厌的视线与那对眼睛撞上,下一刻却见对方退回门内,悄无声息地关了门。 龙恩低声吐槽道:“那个老太婆很吓人的,我觉得她最像鬼。” 他话音未落,面前的房门终于被人打开。 龙恩早有准备,迅速憋气后退一气呵成。 但关厌忘记了这件事,于是,扑面而来的恶臭味熏得她脑子顿时“轰”的一声,一片空白。 这一瞬间,她就像是置身于一个全是垃圾的世界,周围散发着各种臭气的东西像海水一样将她淹没,令她头晕眼花,恶心不止。 关厌没忍住干呕了一声,急忙后退捂住鼻子,缓了好几秒才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与此同时,龙恩也不紧不慢地用衣袖捂住了鼻子,对一脸不悦的肥宅说道:“你好,我们有点事情想请问你一下,不知道……” “没空。” 肥宅打断他的话,手臂一甩,重重地合上了门。 走廊里的臭味过了好一会儿才散开,关厌强忍着胃里的酸意,压低声音说:“不如从他的爱好下手?他不是肥宅吗,多送点吃的给他怎么样?” 与此同时,卫雍和陈燕也已经到了101的房东家门口。 房东的门似乎永远都处于虚掩状态,卫雍抬手一敲,它就被这股力量推开了不少。 透过巴掌宽的门缝,二人看见里面的客厅依然是黑漆漆的没开灯,只有一台小电视闪烁着刺眼的白光,仔细听还会发现它正在不断“呲呲”响着,像是早就坏了。 屏幕上的亮光投射到正前方沙发上,在那光线闪闪烁烁之间,卫雍眼尖地看见,沙发上似乎坐着一个长发的女人。 只是从门口看过去,只能看见对方的上半颗脑袋。 他又抬手加重力道敲了敲门,房门又被打开不少,但那个人却完全没有动静。 这实在是太有恐怖片的感觉了。 卫雍正想伸手推开门走进几步查看,可他才往前迈了半步,忽然,一张阴沉森冷的脸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眼前,彻底挡住了他的视线。 后面的陈燕还没看清那是谁,先吓得发出了一声低呼。 卫雍推了推眼镜,露出温和平静的笑:“房东好,我们有事找你。” 对方不语,直接迈步往门外走,卫雍便面朝着他一步步后退,直到两人都退到了走廊上来。 随后,房东轻轻关上了门,仍然用那慢如树懒的声音说话:“什—么—事—啊—” “也没什么,就是想问问我们那间房的上一任房客的事,她叫……裘雅如。” 最后三个字,卫雍一字一句说得又慢又清晰。 与此同时,他的目光紧盯着房东的脸,没有错过任何一点点细微的变化。 于是,他看得非常清楚——在他说出那个名字的同时,房东面部肌肉不自然地抽搐了好几下。 没等对方说话,他便继续问道:“请问裘雅如小姐是什么时候死的,死因是什么呢?” 房东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说:“她没有死,搬走了而已,你不要胡说啊,影响我公寓出租,我要你赔偿的啊。” 卫雍闻言,轻轻笑了声:“所以你是说,你早就知道裘雅如死了,但为了不影响公寓出租,你把这件事隐瞒下来了?那么,尸体是你处理掉的吗?或者……人就是你杀的!” 他话音才落,房东的眼角就快速抽动了好几下,随即愤怒道:“你不要胡说八道冤枉人!我没有杀她!” 因为过于愤怒,他连语速都快了不少。 卫雍却还是一派悠然,笑容始终温煦如初:“这么说,你承认尸体是你处理的了。那么,请告诉我,在你发现尸体的时候,她是什么样子?” 房东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身推开门飞快进去,“嘭”的一声重重甩上。 卫雍挑了下眉,慢悠悠的整理了一下衣袖,回头对陈燕说:“他估计是不会说了,先去找其他住户。” 关厌和龙恩下楼去买东西时,正好碰上他们俩往楼上走。 双方只是打了个招呼,没有多谈。 十分钟后,关厌与龙恩双手提满了各种食物,脸上戴着好几层喷了劣质香水的口罩,再次来到303门前。 龙恩将东西放在地上,大力敲开了门。 门缝后,肥宅不耐烦地皱着眉道:“你们有完没完?到底要干什么!” 关厌用力举起手里的超大号口袋:“我们只是想跟邻居们处好关系,特意买了很多好吃的送给你,你不要这么凶嘛。” 肥宅扫了一眼她手里的东西,目光向下看到摆了一地的食物,皱起来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他豆大的眼睛仿佛冒出了两团火,恶狠狠地盯着二人道:“什么意思?你们当老子是猪吗?!我都这么胖了,你们还拿这么多吃的来,是不是想害死我啊?!” 一声巨响,房门带起一阵凉风,在两人面前重重拍上。 两人对视一眼,有点意外。 没想到,这个“投其所好”不仅出了错,而且还错得离谱。 龙恩皱着眉说:“看来根本行不通啊,这胖鬼也太难搞了!” 胖鬼…… 关厌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她目光一亮,扔下手中所有东西,再次抬手敲门。 笃笃笃的急促敲门声之后,肥宅像个快要爆炸的气球一样拉开了门。 他正要破口大骂,关厌却抢先一步开了口。 她说:“不如我们帮你打扫一下房间吧?” 话音未落,对方那眼看就要沸腾起来的怒火,竟然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肥宅当场表演了一个大变脸,瞬间笑得满脸肥肉乱颤,侧身将门大开:“好啊,那可真是太多谢你们了!快请进!” 龙恩愣了好一阵,才跟上已经进门的关厌,压低声音问:“你怎么知道……” 关厌往楼下指了指:“昨天我没放在心上,现在才想起来那个小孩说过,这楼里有很多鬼——包括懒鬼、穷鬼、胆小鬼、色鬼、小气鬼。我只是试试看,没想到昨天给他的那些糖的确没有白给。” 肥宅的房间里臭气熏天,很显然,他就是小孩口中的“懒鬼”。 懒鬼所需要的不是食物,而是有人帮忙打扫恶臭的房间。 第19章 垃圾堆下的秘密 各种脏东西混杂在一起形成的臭味,连五层喷过香水的口罩都无法彻底挡住。 关厌走进这间房,就好像中毒了一样连气都喘不上来。 整个客厅只剩下中间一条弯弯曲曲的过道在小山似的垃圾堆之间夹缝求生,就连灯光也被挡住了大半,大部分区域都躲在阴影里模糊不清。 肥宅跟在后面,热情又开心地说道:“打扫工具在卫生间里——往左走就能看见卫生间的门了。” 关厌看他心情很好,便放缓了脚步,边走边问:“对了,你知道104之前的住户裘雅如吗?” 肥宅点头,一层叠着一层的下巴显得非常滑稽:“知道啊,怎么了?” 龙恩迫不及待地说:“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或者你觉得公寓里谁最像凶手?” 他说完,对方却愣了:“她死了?!房东说她是租金到期搬走了啊!好端端的怎么会死……不可能啊……” 他忽然开始碎碎念起来,翻来覆去说着不可能之类的话。 而关厌和龙恩也在这时候发现,他的身体竟然开始时隐时现,一点点变得透明。 关厌连忙打断他:“别想这个了!你能不能帮我们想想,旺发公寓里谁最有可能伤害裘雅如?” 她话音未落,肥宅猛地颤动了一下,身体也瞬间恢复成了实体。 他皱起稀疏的眉毛,略微想了一阵,慢慢摇头:“想不到,谁会伤害她呢?只有……” 他说着抬头望了眼大门方向,压低声音说:“房东是个变态,他偷过裘雅如的内衣内裤,我去交租的时候亲眼看见他捧在手里闻呢!” 龙恩问:“那你怎么知道是裘雅如的东西?” 这问题就意有所指了。 肥宅有些恼怒地瞪了他一眼:“因为裘雅如站在楼梯口大骂了一顿,骂偷她内衣裤的人生儿子没屁眼,下辈子当鸡做鸭被人吃!” 他顿了顿,指向卫生间:“你们赶紧去给我打扫啊!” 关厌加快脚步走了几步,忽然脚下微微一滑。 她稳住身体,低头抬脚,仔细看去,只见地上躺着一只被踩得肚皮破开流出黑色内脏的死老鼠。 龙恩恶心得啧了声,移开视线不忍直视。 关厌恨不得立马把鞋子换了,远离这个垃圾场。 但是……为什么任务中会出现这么恶臭的垃圾呢?仅仅是为了提高他们打扫房间的难度吗? 有没有那样一种可能? 她看了眼肥宅,在地上磨了磨鞋底,以最快速度走向卫生间,并询问道:“你希望我们从哪里开始打扫?” 肥宅立刻指向客厅左侧:“那边,你们搞快点啊,我打游戏去了,有事喊我。” 他说完就走向另一边的卧室并关上了门。 房间布局情况都是相似的,肥宅所指的位置应该是放餐桌和椅子的地方。 关厌走进卫生间去拿工具,下一刻又被里面难闻的刺鼻性气味熏得想吐。 她快速把扫帚和拖把都拿出来,低声对龙恩说:“直接把那边的垃圾往其他地方怼就行了,不是真的要打扫。” 龙恩愣了愣,无奈地接过拖把。 接下来,就是与垃圾山的战斗。 大量发霉发臭的垃圾被他们从一个地方弄到另一个地方,就连原本能通行的过道也被堵住。 这里居然还有与真人等比例的女性人偶,缺了胳膊少了腿,掩埋在垃圾之间。 女装和假发也散落其中,甚至还有一条红内裤。 龙恩嫌恶得不断低声臭骂,表示今天的经历需要他用一生来治愈。 两人浑身臭气,大汗淋漓,花了半个多小时,才终于将那片区域清理得只剩最后五十厘米厚。 龙恩喘着粗气说:“你是怀疑这里有线索吧,可马上就要翻完了还什么……” 与此同时,关厌动作一顿,用扫帚掀起上面的一只方便面口袋:“找到了,果然在这里。” 口袋下方,是一只仅剩白骨的手。 骨头已经从关节处断开,一节节搭在那堆垃圾里,因为一直压在垃圾里没人动过,至今保持着完整的手部形态。 龙恩目光一沉:“是那个胖子?” “嗯,应该不会错。就算再怎么不爱干净也不会希望自己一直被埋在垃圾里,所以我才问他想要我们先打扫哪里。” 或许肥宅根本没意识到他自己已经死了,但一定会有一种潜意识命令他给出这个回答。 关厌转头看向周围的垃圾山:“这屋子里铺天盖地的恶臭,就是掩盖尸臭的绝佳方式。” 它并不是用来增加打扫难度的,而是为了让这具尸体永远藏在其中。 这无疑是非常有效的好办法——小孩说楼上的叔叔半年没有出过门了,肥宅已经死去半年,尸体都烂成了白骨却始终没人发现。 “那……还继续吗?”龙恩说,“会不会尸体附近有什么线索?” 关厌点头:“继续吧,就算这里没线索,挖出尸体也一定会有它的用处。” 因为得到了一点回报,龙恩变得干劲十足。 又花了大约半小时,两人小心地将整具白骨周围的垃圾都清理得干干净净。 它的整体姿态是仰躺在地上的,脑袋后面就是桌角,看样子有点像把头磕在了桌子上而倒地身亡。 不过白骨下方几乎没有垃圾,只有一只被压扁了的保鲜盒。 如果人是被桌角意外磕死的,那他身上这山一样的垃圾堆又是谁弄上来的呢? ——只能是凶杀了。 关厌从左侧拿出白骨下方的保鲜盒,抬高手对着灯光照了照:“里面还装着东西呢。” 这是半透明磨砂质感的塑料盒,看不清装的是什么。 她递给龙恩,他用力一掰就将变形的盖子取了下来。 里面是早就碎成小块的半盒饼干。 它们长满了霉斑,但对于现在两人来说已经完全感觉不到恶心了。 龙恩用手指刨了两下,说:“这玩意儿难道就是线索?” 关厌将保鲜盒转了几圈,想了想道:“这应该是自制饼干,如果是从外面买的,一般不会用这种盒子,就算用也该有个生产日期和名称之类的。所以……” “你——们——” 忽然间,一道拖得极长的声音从垃圾山外面传来。 两人齐齐转头,透过垃圾之间的空隙,看见了一张正死死盯着他们的老脸。 “在——干——什——么——” 是房东。 龙恩向前走了一步,把关厌手里的东西挡在身后:“为了咱们旺发公寓的邻里和谐,来帮邻居打扫卫生,房东你不会不开心吧?” 被垃圾挡住的光线十分昏暗,房东躲在阴影里,两眼直勾勾地盯着他,比那个肥宅更加像鬼。 龙恩感觉有点渗人,脸上的笑容都变得勉强起来。 关厌见他后背僵直,便向前走了两步:“房东来得刚好,我们在这里发现了一具尸体,正要找你呢。” 对方的目光低下去,落在两人身边的白骨上,随即慢吞吞地说:“我会处理,你们出去。” 关厌:“那不行,这事儿还得告诉房客呢,他在卧室里打游戏,我去找他。” 垃圾堆旁边留了一个可以通行的地方,她说完就把保鲜盒塞给龙恩,踩着垃圾跨入客厅,直奔卧室而去。 房东在后面喊:“站……” 可惜他说话太慢,等“住”字说出来的时候,关厌已经推开了卧室门。 房间内没有开灯,只有电脑屏幕亮着诡异的光。 肥宅在电脑前猛然回头,半张油腻的脸被屏幕照亮,另外半张却藏进了黑暗中。 关厌正要开口说话,下一秒,却眼睁睁看着他快速变得透明,直至彻底消失。 他消失的那一瞬间,电脑屏幕呲的一声熄灭,整个房间陷入浓重的黑暗之内。 身后,传来房东缓慢且愤怒的声音:“都给我出去!” 关厌回头与龙恩对视了一眼,耸耸肩:“走吧。” 唯一的通道也被垃圾堵住了,两人只能爬上去踩着垃圾山往外走,到门口还得弯腰才能出得了门。 房东跟在最后面走出来,并带上了门,冲两人慢吞吞地说:“不要随便进别人家。” 关厌点头:“知道了,我们和其他邻居打个招呼就走。” 他冷哼了声,又盯着他们看了一阵,才慢慢转身下楼。 等他走后,关厌低声说:“拿这盒饼干找其他人问问看。” 这是自制饼干,既然那么刻意地出现在白骨身下,多半就出自公寓某个房客之手。 两人就从三楼开始往下查,因为龙恩不是很想面对那个想抢他钱的老太太,于是两人首先去了302的杀猪男人家,给他留点时间做心理准备。 他们提着大袋大袋的零食走过去,关厌抬手敲了几下门,听见门内传来“嘭嘭嘭”的巨响声,像是在剁骨头。 她又加重力道敲了一阵,里面的声音才终于停下。 赤着上身、胸前和面部都是鲜血的中年男人打开了门:“什么事啊?” 他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像个杀人犯。 龙恩晃了晃手里的保鲜盒:“你好,我们想问问你有没有见过这个东西,知不知道饼干是谁做的?” 对方垂下眼睛扫了一眼,随即皱起眉头:“这不是202那个贱女人的东西吗?她半年前不知道抽什么疯,在我门口放了盒饼干,还写了纸条要跟我求和,说以后各退一步都别吵架了。我可不惯着她,当天就把东西扔了,跟这个一模一样。” “半年前”三个字,让关厌和龙恩心中几乎立马确定,这一盒就是当初他扔掉的那盒。 关厌立刻询问:“你把东西扔在哪里的还记得吗?当时里面是满满一盒还是只有半盒?” 男人回想了一阵,才说:“当然是满的……扔在公寓大门口了,我故意扔在那好让那个贱女人看见!” 众所周知,这个男人和他楼下的女人之间关系非常差。 难道女人当初求和是假下毒是真?这盒饼干有毒,扔在门口被肥宅捡了回来,吃下一部分后毒发身亡? 这竟然很合理。 两人立刻决定分头行动,一个下楼试探二楼女人,一个继续拿着饼干找其他人询问。 龙恩选了下楼试探女人,在经过肥宅家时,犹豫道:“就这么走了不会出事吧?那可是鬼啊,我们说好的帮他打扫房间,结果什么垃圾都没收拾就走了,万一他发怒要杀了我们怎么办?” 关厌毫不在意:“没事,我说的是帮他打扫一下,又没说要打扫干净。” 龙恩:“……” 非要抠字眼的话,好像还真没什么问题。 他竖起大拇指:“我就欣赏你这种会耍小聪明的无赖!” 关厌嘴角抽了抽:“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她话音才落,楼梯口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奔跑声。 随即,卫雍冲上楼来,见到二人立刻说道:“快下楼,房东死了!” 第20章 还能是谁 101房门大开,从来没有开过的电灯也终于亮了起来。 客厅内,老旧的电视机依然开着,满屏黑白色的雪花不断闪闪烁烁。 电视正前方的沙发上,房东直挺挺地坐着,脚边躺着一个头戴假发衣服凌乱的人偶。 他双眼凸出瞪得极大,嘴巴微微张着,一只手和肚子以下膝盖以上部分被一条毛毯盖了起来。 毛毯是卫雍盖上去的。 即使戴着眼镜,也无法遮挡他满脸的尴尬:“具体发生了什么你们应该都能想得到,就别掀开看了。” 才十七岁的陈燕显然没经历过这种事,满脸通红地站在门口不愿进来。 其实最先发现房东死了的人是她。 当时她和卫雍已经调查完成,在104等着关厌和龙恩回来,但她却发现房东忽然从楼上下来,经过门前走了过去。 可是,他们明明一直开着门,根本没看见房东上楼。一个没上过楼的人,怎么会从楼上下来? 卫雍在厨房烧开水,她心想自己这次特别胆小,几乎什么忙都没帮上,就决定一个人出去一探究竟。 然后她跟到了房东家门口,见门大开着,便想趁机往里面偷偷看一看,这一看就发现房东正坐在沙发上。 她吓了一跳,装作是来找房东的样子喊了他好几声。 可对方始终没有反应,于是她就壮着胆子打开灯往里走。 随后……就看到了如此辣眼睛的一幕。 龙恩伸手扯了扯人偶的假发,对关厌说:“我们在那胖子的垃圾堆里不是翻到过差不多的东西吗?” 关厌点头:“肥宅死在垃圾下面,肯定是后来有人把东西倒上去。要么是凶手,要么是出于别的原因不想让他被发现。” 二楼小孩说,肥宅半年没有交过房租了——所以房东肯定早就知道人死了。 他担心凶宅租不出去,不管是不是凶手,都会藏匿尸体。 四人已经互相分享过彼此的发现,就目前来看,裘雅如和肥宅两个人的死都与房东有关系。 也许真凶就是他? 不,不对。 关厌很快否定了这个念头——如果是他,现在真凶已经死亡,裘雅如给他们的任务又怎么完成? 卫雍说:“不如先翻翻看吧,说不定能在这里找到其他线索。” 另外三人自然同意,各自认真翻找起来。 十几分钟之后,门口传来一声高亢的惊呼。 关厌从卧室跑出来,只见302的杀猪男人正跌坐在客厅玄关位置,面色无比惊恐地盯着房东那反光的后脑勺。 他看见关厌,颤抖着结结巴巴地说:“房东、房东他怎么了……你们、你们杀、杀人了?!” 看到他如此强烈的反应,关厌不禁有些意外。 他虽然已经人到中年,但身材非常壮硕,手臂肌肉强健青筋暴起,看起来就像一拳能把人打扁的样子。 然而,此时这个壮汉却像个小鹌鹑一样缩在地上,惊慌失措得仿佛下一秒就会崩溃。 ……他屁股下面那些液体是什么? 关厌挪开目光,平静道:“我们进来他就已经死了,你快走吧,别看了。” 或许是因为她的语气太冷静,他似乎也缓了一点儿,急忙点着头从地上爬起来,手脚并用地爬出了门,跌跌撞撞消失在走廊里。 厨房门前,陈燕扒着门框满脸惊愕:“他怎么比我还胆小?” 关厌沉默片刻,才说:“我来捋一捋小孩口中的那些鬼吧。” 他提到的分别是:懒鬼、穷鬼、胆小鬼、色鬼、小气鬼。 其中懒鬼是肥宅,色鬼自然就是这个死状过于奇葩的房东。 根据刚才杀猪男人的反应,胆小鬼就是他没跑了。 而且前面也有一个细节——他提到他将饼干扔在公寓门口是为了让楼下的女人看见,按他们那恶劣的关系,他为什么不干脆去敲门把东西扔到对方脸上再大骂一通呢? 因为胆小,只敢隔着门窗对骂。 那么,只剩下穷鬼和小气鬼了。 既然说出这话的人是小孩妈妈,那她肯定不可能骂自己家里人,排除。 剩下的就是202那个会打扮很泼辣的中年女人,以及301的独居老太太。 在龙恩去三楼敲门拜访邻居的时候,老太太不仅要走了他几乎全部的糖,还自己伸手掏他的裤兜。 如果不是他费力拦着,连身上的钱都会被拿走。 这样的人,在“小气”和“穷”之间,应该是穷更贴切吧。 那剩下的202女人,就是小气鬼了。 小气鬼会好心送亲手制作的饼干给楼上的仇人?没安好心还差不多。 关厌整理好这些信息并告诉了其他三人。 她说完之后不久,卫雍就找到了线索:“这里有房东的收支账本,我已经看过来,原本每户都是一个月三百块房租,但从半年前开始……有三户再也没交过租。” 其中两户,分别是一楼裘雅如——在房东口中搬走了其实死亡的人;303的肥宅——半年前死去的人。 卫雍摊开账本,沉声道:“第三户是204,有小孩那家。” 闻言,陈燕紧张道:“不会他们一家也都是鬼吧!这楼里还有活人吗?!” 关厌说:“那个小孩是不是我不知道,但小孩的父母肯定不是人。” 大家又翻找了一通,只发现一些女式内衣裤,没再找到其他有价值的线索。 此时早已经过了午饭时间,卫雍和陈燕一起出去买吃的,关厌和龙恩则赶紧回去洗澡。 饭桌上,陈燕问道:“那我们接下来就去找他们吗?” 她指了指天花板。 “现在还不行。”关厌说,“你们有没有发现,每次楼上传来动静都是在饭点?” 平时他们去敲门,开门的都只要那个小男孩。两次问他大人在不在,他都没有回答。 然而在饭点时,楼上却一定会响起不止一个人的走动声,偶尔还能听见一些成年人的说话声。 所以,如果想找到真相就要等到下一个饭点。 卫雍点点头,说道:“我们可以先去找其他人,之前关于饼干的问题不是还没调查完吗?” 然而还没等四人吃完饭,三楼的老太太却已经下了楼,不紧不慢地往外走了。 关厌放下东西追出去,问道:“婆婆,你这是去哪儿呀?” 老人停下脚步回头盯着她:“今天是七月十四,出去买点纸钱晚上烧啊。别怪我没提醒你们,这公寓不干净,你们既然来了,也都去买点香烛烧烧吧。” 说完她便要走,关厌连忙开口:“等下,我有个东西想请你帮忙看看。” 老人这一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她快速跑回客厅,拿了饼干盒出去:“婆婆,你半年前见过这个吗?当时里面装着很多饼干。” 这时候其他三人也跟了出来。 老人浑浊的眼睛落在盒子上,很快就点了头:“当然见过!这不是我隔壁那个死胖子送给房东的东西吗!” 闻言四人皆是一愣。 肥宅送给房东的东西? “哼,我站在门口看着死胖子拿上楼来的,他明明看见我了,为什么不送给我?” 虽然已经时隔半年,但看得出来老人对这件事记忆犹新。 她愤愤道:“别看我年纪大,我可清楚着呢,他就是故意送东西讨好房东,好让那个老色鬼少收他的租!” 也就是说,东西是肥宅从楼下拿上楼的,然后才送给了房东。 楼下的话……难道是他在公寓门外捡到的? 302的杀猪男人把饼干扔到了大门口,肥宅回来时正好看见,就捡了回去,然后再转送给房东博好感求减租? 那东西又是怎么回到肥宅家里的呢? 只剩半盒说明肯定被吃过,但房东死在今天,要么饼干无毒,要么……吃掉饼干的人不是房东。 难道是肥宅自己吃了?或者,是另一个死者裘雅如。 关厌慢慢走回104,皱着眉整理思绪。 首先假设是裘雅如吃了它吧——这能说得通。 因为房东是色鬼,还偷过裘雅如的内衣裤,那他“借花献佛”用饼干讨好对方也是有可能的。 结果她吃了饼干后死亡,房东发现饼干有毒,自然会想到,是那个送东西给他的肥宅想要毒死他,却阴差阳错害了裘雅如。 于是……他就带着那半盒饼干上了楼找肥宅对质,争吵间动了手,并将对方杀死。 之后为了藏匿尸体以及担心凶宅出租问题,选择了用垃圾堆的方式掩埋肥宅。 毕竟按那个人的体型,即使是龙恩和卫雍两个大男人合力也根本没办法把他扛出去抛尸,更何况房东是个瘦小的中年人。 如果假设饼干是肥宅吃了……其实不太合理,因为保鲜盒盖子是盖好的,而且压在尸体下面。 谁中毒濒死的时候还把盖子盖上再死呢? 所以正确的推论就是,202女人送了饼干给302杀猪男——杀猪男扔掉饼干再被肥宅捡回去——肥宅为减租送给房东讨好他——色鬼房东为了讨好裘雅如而转送给她——裘雅如吃掉饼干毒发身亡。 她是一个女性,死后也不至于太重,尸体早就被房东处理干净了,所以104才会重新出租给关厌他们。 龙恩皱着浓黑的眉头说:“如果按照这个逻辑,那真凶应该就是下毒的202女人了?虽然是个离奇的意外事故,但毕竟因她而起嘛。” 卫雍说:“这个逻辑看起来的确没问题,但我们最好还是再确认一下。” 陈燕问:“怎么确认?” 关厌站起来:“直接问,一队去问,另一队出去买香烛纸钱。离天黑可能只有两个多小时了,刚才老人说今天是七月十四——中元节,鬼门大开的日子,谁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我们最好照她说的做。” 大家早已没有心情继续吃饭了,听她说完便都站了起来。 陈燕说:“那我去买香烛吧……我有点怕怕的。” “行,你们去吧,”关厌说:“我和龙恩去二楼。” 202外,龙恩提着之前没用上的大袋零食站在后方,关厌上前敲了敲门。 很快房门打开,一股劣质香水的味道扑面而来,呛得她打了个喷嚏。 中年女人衣着性感地靠在门口,扬起眉梢不耐烦的问:“怎么又是你们?有什么事啊?” 龙恩送上零食,笑着说:“有点事儿想问问你,这些零食送给你啊。” 女人勾了勾嘴角,不耐烦的神色终于褪去,满意地哼了声:“算你们识相。说吧,什么事儿?” 关厌拿起装着碎饼干的保鲜盒,双目紧盯着对方的脸:“请问你认识这个吗?” 女人一愣,神情先是惊讶,然后变得疑惑:“当然认识,这不是我以前给三楼那个蠢货的饼干吗?” 她冷笑了声,念叨起来:“亏我当时还想着主动示好好让他收敛一点,别整天咚咚咚的在楼上敲,结果呢?东西他收了,扰民还是一样的扰!我晚上累到半夜三更,白天睡会儿老是被他吵醒,他还把拖过血水的拖把往窗户上面晾,脏水全滴在我衣服上……你们评评理,他算个什么东西!” 关厌与龙恩对视了一眼。 她的神态和语气实在是太自然了,自然到完全没有任何一丁点表演痕迹。 如果她在撒谎,那这演技绝对可以秒杀所有世界级影后。 “这饼干你们哪儿来的?”女人望着那已经发霉的东西:“我想想……这得有半年了吧?你们在哪儿找到的,他是不是根本就没吃?” 如果她下了毒,而那个男人至今还好好活着……她不早就该知道他没吃了吗,何必问这种问题? 这如果是表演,那可能只有最戳中要害的问题才能让她面具破碎。 龙恩看了眼关厌,见她点头,便直接问道:“你说实话吧,这饼干你是不是下毒了?” 女人一愣,随即皱起眉头,愤怒道:“胡说八道什么呢!老娘会下毒?!这话是不是楼上那个王八蛋跟你们说的?妈的,好心当成驴肝肺!老娘今天就让你们亲眼看看我有没有下毒!” 她话音未落,快速伸手往关厌手里的饼干盒中一抓。 不等二人阻止,已经直接将一块长满霉斑的饼干塞进嘴里。 关厌急道:“别吃,真的有毒!” 然而就在她说话的时候,对方快速咀嚼了几下,一口就吞了下去。 女人咬牙切齿道:“怎么样?现在相信我了吧?就算拉肚子老娘也认了,你们上去跟那混蛋说,老娘见他一次骂他一次!诅咒他这种天天扰民的狗东西不得好死!” 见状,两人都愣了。 关厌摸了摸鼻尖,说道:“那个,我们能进去坐坐吗?我想听你说说楼上那个王八蛋还干了什么坏事。” 女人似乎对“王八蛋”三个字很满意,挑了挑眉,侧身让开门示意二人进屋。 接下来十几分钟,他们就听着她连续不断地吐槽加大骂302的男人,中间一刻未停。 突然,女人发出“呃”的一声,双眼猛然瞪大。 下一刻,一股黑红色的血液从嘴角溢出。 她惊愕地张了张嘴,痛苦地捂住肚子,一改刚才的暴躁泼辣,断断续续道:“我……它真的……有……毒?” 话落,她身体开始剧烈颤抖,整个人像被抽去了骨头,慢慢从沙发滑落下去。 关厌和龙恩一左一右扶住她,眼睁睁看着她一点点失去生机。 这个最有可能是真凶的女人,用生命洗脱了自己的嫌疑。 “如果饼干这条线索没错的话,”龙恩有些不敢置信,“不是她……还能是谁?” 第21章 七月半 走出202房间的时候天色已经阴沉了不少, 隔壁的204散发出一阵家常菜的香气,令经过的两人食指大动。 关厌在门口停下脚步:“陈燕他们大概还没回来, 我担心再等一会儿又错过他们家的饭点, 不如先敲门试试?” 龙恩:“要不把剩下的零食拿上来?” “行,我去好了。” 她说完便下了楼,走下最后一层台阶,转过墙角, 下一刻, 看见了走廊中的一道矮瘦人影。 昏暗得有些模糊的走廊中间, 他像木偶一样立在那里, 身影被大门外投射进来的光线拉得极长, 影子在地上张牙舞爪。 尽管看不见他的模样,但这种体型的在这里只有一个——那个已经死去的房东。 关厌平静的目光从他身上划过, 随即像没有看见一样推门而入。 剩下的零食都在客厅桌子上,她拿完转身往外走, 却发现……房东竟然堵在了门口。 他的眼睛比之前突出了许多, 像青蛙眼一样鼓起, 过多的眼白和缩小的黑眼仁让那张脸看起来既诡异又有些滑稽。 关厌与他对视着, 勾起一个淡定的笑容:“房东?有什么事吗?” 他暴出的眼珠子左右转动了一下,慢慢慢慢地说道:“七月半……烧纸钱的时候小心点, 不要把房子烧了……” 关厌点头:“你放心,我们一定小心,你可真是个尽职尽责的好房东啊。” 人都死了,还担心房子被烧。 他不再说话,转过身一步步走开。 等了片刻, 关厌才出门, 外面已经没了对方的踪影。 龙恩看到她上来, 疑惑道:“怎么去了那么久,发生什么事了吗?” 关厌:“也没什么,就是看到房东……” 她话没说完,突然皱了皱眉。 龙恩急道:“房东怎么了?” “我看到房东了,他提醒我烧纸钱的时候不要把房子烧了。” 关厌说:“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既然肥宅和房东死后还以人类的模样出现了,那为什么我们从来没有见过裘雅如?” 从一开始的一团头发,到后来陈燕看见的黑色人影,再到鬼上身提出要求…… 裘雅如始终没有以人类的样子出现过。 而那个已经死去半年的肥宅,他们甚至都没看出来他不是人。 龙恩拍了下脑袋:“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啊!” 关厌道:“先不说这个,我们敲门吧。”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204房间内一直有声音传来,虽然听不清楚,但确确实实有一男一女。 龙恩敲了门,很快就有人走了过来。 咔哒一声,房门被打开了大半,门后是一个陌生女人。 她警惕地打量着两人,直到目光落在关厌手中的零食上,面色才缓和了不少,开口说:“哎哟,你们就是给我儿子拿了不少糖的新房客是吧?真是谢谢你们了,我家这孩子平时老在家里跑来跑去的,没打扰你们吧?” “没有没有,”龙恩笑呵呵地说:“你好啊,我们上来呢是有些事情想向你们打听一下,不知道有没有时间?” 他说完关厌就把零食递了过去。 女人接过东西,回头喊了声:“乐乐,快过来谢谢哥哥姐姐!” 小男孩哦了声,哒哒哒地跑过来,开心又有礼貌地道了谢——与前两次判若两人。 “什么事啊?”屋内传来一声中年男性的问话。 关厌和龙恩站在外面看不见人,但至少可以由此确定这对夫妻果然只在饭点出现。 女人笑着说:“你们问吧,只要咱们知道的一定说。” 关厌问:“房东死了你们知道吗?” 她一愣:“什么?那老色鬼死了?哼,真是活该!” “我们在房东家里发现一个账本,你们家这半年来是不是都没有交租?我可以问问为什么吗?” 关厌见她好像不愿意,劝说道:“反正现在房东已经死了,以后也不会有人收租,你们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女人一想也是,耸了耸肩:“告诉你们也没什么,其实就是半年前,我出门倒垃圾,看见房东拿着什么东西气呼呼的上楼去了,然后就听见楼上有些动静,我好奇嘛,就悄悄上去看……” 她上楼就听见303房间里有争吵的声音,贴在门口偷听了一下,听到“雅如”、“饼干”、“毒”之类的字眼。 然后忽然之间,里面传来一阵混乱的动静,就再也没有声音了。 随后她听见有人往门口走,赶紧跑下了楼,虚掩着房门偷看,没一会儿就发现房东满手是血的下了楼。 她也是胆大,趁着房东走了,又悄悄上楼去看,见303的房客肥宅已经死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把刀。 她吓坏了,连忙躲回家跟老公商量,最后两人决定——用这件事威胁房东。 女人说:“我们也是没办法啊,养小孩很费钱的,能省一点是一点咯。” 龙恩追问:“那后来呢?” “后来?什么后来?”她茫然道:“后来我们就没交过租啦,那老色鬼可不敢来要钱!” 看来她根本没意识到,他们夫妻俩都已经死了。 关厌又问:“你知道这栋公寓里谁和谁有仇吗?就是那种会杀掉对方的仇。” “这个……” 女人想了想,笑了:“那三楼杀猪的胆小鬼,和我们隔壁那个卖屁股的穷鬼不就是仇人?还有,楼上的小气鬼老太婆跟杀猪的也吵得可凶呢!” 关厌这才知道——原来她把穷鬼和小气鬼弄反了。 没想到,在房租一个月只要三百块的背景下,肯花一百多块钱买衣服的女人,居然才是那个“穷鬼”。 龙恩也很意外:“那老太太跟杀猪的吵什么呢?” “嗨,不就还是那点事。” 女人显然对聊八卦非常感兴趣,眼睛都比刚才亮了几分。 她说,杀猪的男人整天在屋里剁肉,总是搞得嘭嘭嘭的响,又天天跟楼下女人隔着窗户吵架,这些声响严重影响到了睡眠质量不好的老人。 老人自然就跟他吵架了,不过吵了几次之后,对方始终不肯改,还拿着菜刀出来跟她吵,她也就没敢再闹过。 “那胆小鬼就是欺软怕硬!连楼下的女人都怕,也就能吓唬吓唬老太婆了!不过这个老太婆可小气得很,特爱记仇!” 女人眉飞色舞的说:“以前我捡了楼下的几张纸壳,被她撞见了,愣是说我抢她东西,在我门前又哭又闹逼我给她!我给了她之后啊,她还每次看见我都翻白眼呢 ” 也就是说,虽然迫于对方的威慑,吵架的事情没再发生,但老人心里极有可能一直都记着这个仇。 按照杀猪男所说,女人做好饼干是放在他家门口的,那么在男人看到之前,会不会对门的老太太就先把饼干拿回家下了毒呢? 凶手是她吗? 关厌想了想,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们夫妻俩今天下午做了什么呢?房东死了,我们上来通知你们,敲了很久的门都没人开呢。” 话音才落,女人就怔在了那里。 她开始回想,轻轻自言自语:“在做什么呢……做了什么……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伴随着越来越疑惑的声音,她的身体开始隐约变得透明。 关厌打断她:“没事,我只是随便问问,忘了就算了吧。” 女人猛然抬头,时隐时现的身体一下子又恢复过来。 她好像大梦初醒一般,转身说:“行了,不跟你们说了,我要快点吃饭……否则没时间洗碗了。” 说着她便关上了门。 门口二人对视一眼,龙恩道:“得再去找那老太婆。” 关厌看向走廊尽头唯一的小窗户,“天快黑了,她到现在还没回来。” 恰在此时,楼下传来了脚步声。 二人走过去,只见卫雍独自一人走了上来。 关厌立刻问道:“怎么就你一个?陈燕呢?” 卫雍反而脸色一变,语速极快的说道:“你们没看到她?我们在市场上看到了三楼的老太太,她举止古怪,陈燕就悄悄跟着她先回来了。” 闻言,关厌心中一沉。 别说陈燕了,他们连那个老人也根本没见到过。 卫雍转身便往三楼跑:“上去看看!” 两人紧随其后,飞奔上楼,直接来到了301门口。 先一步赶到的卫雍抬手用力敲门,一阵急促的声响过后,却没有等来任何回应。 他回头看看两人:“踹开?” 关厌:“踹!” 他后退一步,猛地抬腿,全力一脚踹在了门上。 房门嘭的一声被踢开,里面是像墨一般的浓黑。 走廊里本就昏暗的光线在门口就像被什么东西吸收了似的,一点儿也没能投射进去。 关厌伸手摸到墙边的开关,连续按了好几下,才终于将电灯打开。 昏黄的白炽灯照亮整个客厅,一阵隐隐的怪味也钻进了每个人的鼻腔中。 关厌率先走进去,大致看了看客厅,便往距离最近的卧室走去。 房门是虚掩的,她轻轻一推,光线就先一步照亮了门内将近两米的范围。 而就在这道光的明暗交界处,一只枯黄干瘦的手,呈爪状叩在地上。 关厌盯着它,慢慢摸到开关,“啪”的一声打开了卧室的灯。 与此同时,一具不知死去多久的尸体,就这样猝不及防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尸体没有腐烂,而是变成了一具干尸。看穿着,是个老太太。 那头花白的头发有些凌乱,左手向前扣在地上,右手搭在旁边紧紧攥着。 她左脚穿着鞋,另一只鞋却掉在了后方床边,像是不小心摔倒,就这样意外去世了。 “她也早就死了吗……”龙恩的呼吸声有些沉重:“这公寓除了我们,真的有活人吗?” 不可能——如果她早就死了,那房东账本上记录的301租金是谁交的? 关厌目光沉沉地盯着尸体,忽然快步走过去,抓起干尸紧紧攥起的右手。 随后她抬头,神色平静:“你错了,这不是那个老人。” 龙恩一愣:“什么?” “她手里捏着一样东西。”她侧过身,让后面的人看见干尸的右手。 两根手指被关厌掰开了,露出了里面的……一串佛珠。 所有人都认识它。 龙恩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好一会儿才吼道:“这他妈是陈燕?!” 虽然之前鬼上身时要求陈燕不要再放佛经熏藏香,但这串佛珠,却一直被胆小的她随身带着。 如今佛珠捏在这具干尸手里……它的身份也显而易见。 关厌站起来,手掌一翻便多了张卡牌:“我有张道具,不知道能不能救她。” 她抽到的道具奖励,名称为“乖啊,不要死啊”——可在任务过程中,将一名死亡时间不超过六小时的嘉宾复活,但不可对道具持有者使用。 关厌留着道具也没办法自救,有人死在自己眼前,总不能见死不救。 只不过现在陈燕变成了一具干尸,她也不确定还能不能救活。 卫雍说:“应该没问题,试试吧。放心,如果失败道具是不会被扣除的。” 关厌点点头,看了眼地上的干尸,心中默默想着要用道具救人。 下一秒手中道具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而在三人注视下,那具干尸竟飞快地膨胀起来。 短短几秒,皮肤与血肉便重新恢复生机,变得光滑细嫩。头上花白枯燥的头发也从发根开始迅速变黑。 直到这个时候,这具尸体才真的像是陈燕了。 又过了几秒,她紧闭的双目微微动了动,下一刻忽然“啊”的一声惊叫,猛地翻身坐了起来,口中还喊着:“救命啊!不要杀我!” 关厌离她最近,立刻蹲下按住她双肩,安抚道:“别怕,是我们,你已经安全了,没事了!” 在她说话的同时,陈燕还剧烈挣扎了好几下,随后才反应过来,愣愣地盯着她看了好一阵,又抬头看看后方两个男人,最后“哇”的一声哭了,一下子扑到关厌怀里,紧紧抱着她哭得声嘶力竭。 这时候,对面302的门发出轻响,微微打开了一条缝。 站在最后面的卫雍敏锐地察觉到,回头望了一眼,对方立刻便关上了门。 他推了推眼镜:“先把人带回去再说吧。” 龙恩道:“怪惨的……我来背她好了。” 四人下楼回房,又安慰了一阵,陈燕才从那巨大的阴影里走出来,稍微平静了一些。 她坐在关厌身边,双手抖得非常厉害,配合卫雍一起,断续续地告诉了大家事情经过。 一开始她和卫雍在市场看见了老人,对方手里提着香烛纸钱,从一家种子店买了东西,出来后偷偷摸摸的,看起来十分古怪。 于是她自告奋勇提出要跟踪老人,卫雍认为根据房东的账本可以看出谁是人谁是鬼,所以危险性并不高,便让她去了。 之后,老人走出市场却没有回公寓,而是去了市场外面的一家肉店,叫上老板悄悄说了什么,并给了对方一瓶药。 ——听到这里,再加上那位八卦妻子所说的话,关厌之前的猜测便有了铁证。 毒药一定是这个爱记仇的老人下在饼干里的。 陈燕说,她想走近点看清那是什么药,可没想到老人忽然回头,隔得老远,在人群里一眼就看到了她。 她有点害怕,又想着快点把这事告诉大家,就一个人赶紧往公寓跑了。 然后…… “我刚跑进大门,就看到了房东!”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陈燕说起时还是忍不住浑身一颤:“他的样子好可怕,眼睛跟乒乓球一样鼓在外面,站在门口盯着我笑……我怕得要死,连回都不敢回去!还好那个时候202的女人不知道为什么下楼来了……” 听到这里,龙恩快速与关厌对视了一眼,两人默契的没有说话。 陈燕继续说:“她看我害怕,就走过来挽着我的胳膊,带着我往104走……” 可是她明明迈进的是104的房门,一转眼却发现房中的布置全都变了。 跟着她走进来的女人突然脸色青黑,直接向她扑了过来。 陈燕泪流满面:“再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说完之后,龙恩向卫雍使了个眼色,把人叫到卧室里,低声将女人的死和后来查到的新线索告诉他。 现在陈燕正是精神最脆弱的时候,这些事不适合马上让她知道。 关厌安抚了她一阵,听见走廊里传来慢吞吞的脚步声,一转头,发现是老人提着香烛回来了。 她目不斜视地走过门前,慢慢走上楼。 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陈燕,又被吓得低声哭泣起来。 关厌沉默的看着她,心中默默思考。 202的女人活着时根本没出去过,陈燕看见的肯定是鬼,但女人为什么要杀她呢? 如果是恨他们害得她吃了有毒的饼干……先不说那是她非要吃的,就算真要恨,也该找关厌和龙恩报仇才对,怎么也找不上陈燕。 或者,她怨恨的不是他们,而且导致她死亡的最终原因——三楼的杀猪男? 如果是这样,反而说得通了。 老人把毒药给肉店老板,刚好三楼的男人是杀猪的,大概就涉及到利益问题。比如,肉店老板不满他抢生意,所以愿意伙同老人一起给他下毒。 而已经死亡的女人最厌恨的就是302的杀猪男,即使她像其他死者一样忘记自己的死因,或者认为自己还活着,她都会对这件事自然乐见其成。 她不想让陈燕破坏计划,便找机会动手杀了她…… 此时两个男人出来了,卫雍掀开窗帘看了眼,说:“天快黑了,先吃点东西吧,今晚恐怕不太平。” 之前出去他不止买了香烛纸钱,还有食物和两只手电筒。 陈燕没有胃口,勉强吃了一点点。 其余三人倒是都吃得很饱,以免遇上危险时连逃命的力气都没有。 吃饭时,关厌整理了一下目前的情况,并提出一个猜想:“任务不会平白无故安排一个七月半,我有个猜测——那些已经死亡,但还不知道自己死了的人,在今晚都会想起一切。” 龙恩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问道:“那那件事呢?就是其他鬼都能像人一样活动,怎么裘雅如不行?” “死因不同。” “大概是死因……” 关厌和卫雍一起给出了回答,她停下来,示意他接着说。 他便道:“目前来看,关于裘雅如的死亡方式可以确定是吃了毒饼干。不管下毒的人是谁,那个凶手原本的目标都一定不是她,所以她的死是个意外,但其他人不一样。” 204的夫妻证实肥宅是被房东杀掉的,而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亡。 直到关厌和龙恩挖出他的尸体。 在尸体重见天日时,房东忽然出现——一楼的两人没看见他上楼,说明他这时候也已经死了。 偏偏就这么巧,在那个时候他因为纵yu过度而死了? 与其说是巧合,不如说是,在关厌他们挖出肥宅手部白骨的那一刻,他就发现了自己死亡的事实。 然后,回忆起一切的他,杀死了正在做那件事的房东。 房东尸体的表情是双眼瞪大嘴巴微张,可以理解为高度兴奋,也可以理解为……极度恐惧。 或许那一刻,他看到了令他害怕得要死的东西。 至于那对夫妻,他们曾用房东杀死肥宅的事威胁对方免租金,那么在某个时候被其杀害也并不是不可能。 如果能进入他们的房间,也许就可以查出真相。 总之,只有裘雅如,可以被完全认定为意外吃下毒饼干而死亡。没有任何人想伤害她,但她就是那么倒霉成为了最终受害者。 陈燕问:“那剩下这两个人,谁该算真凶?”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怕到了极致,听完大家分析之后,她变得镇定了不少。 就像是死过一次之后,终于迎来了属于她的蜕变。 关厌想了想,说道:“旺发公寓所发生的一切事情,虽然看起来有点乱,但追根究底源头都只有一个,就是302的杀猪男人。不过,下毒的老人也是导致事件发展成现在这样的重要原因,没有她就不会死人。 “从法律层面来讲,老人才是真凶。不过在这种地方,跟鬼怪讲法律实在有点滑稽,我们不能排除杀猪男更被他们憎恨的可能性。 “今晚七月半,传说这一晚鬼门即将大开,所有鬼魂都可以自由行动,到时候恐怕旺发公寓那些死去的鬼都会出来复仇,他们可不会只杀一个人就算了。” 虽然肥宅和夫妻一家是被房东所杀,但房东现在也已经死了,所以这些鬼一定会把仇恨转嫁到导致这一切发生的杀猪男和老人身上。 “之前已经讨论过了,裘雅如和其他鬼不一样,在他们都能自由活动的时候,她却只能用鬼上身的方式寻求帮助。” 关厌说,“我想这是在提醒我们,即使到了七月半,像她这样意外死亡的鬼也根本不能出来报仇。就是说,如果其他鬼将两个人杀掉,她就再也无法报仇了。我们的任务也只能以失败告终。” 陈燕脸色难看起来:“难道我们今晚要保护那两个人?” 卫雍笑了声,取下眼镜,慢条斯理地擦了擦镜片:“这倒不必,我们只差最后一点线索了,既然其他人无法提供给我们,那就去找裘雅如。” 龙恩浓黑的眉毛挑得老高:“再来一次鬼上身?” 关厌站了起来:“其实还有个办法,直接把两个人都弄过来让她杀。不过也许行不通,否则这场任务一开始就能暴力通关,根本不需要找任何线索。还是保险一点,这次我来好了。” “不……”陈燕拉住她的手,漆黑明亮的眼睛里透着恐惧,却又充满勇气:“让我来,我……我不怕。” 她始终认为,在这场任务中她没做出任何贡献,始终都在哭哭啼啼当拖油瓶。 之前好不容易有了跟踪老人的任务,却被她搞得一塌糊涂,还连累关厌用了一张道具来救她——那种起死回生的道具多么珍贵啊! 现在既然有用得上她的地方,不管再怎么害怕,她都一定要帮忙! 关厌见她目光坚定,便没跟她抢,点头道:“也行,应该不会有危险的,我们都在。” 陈燕笑了下,扯了张纸用力擦擦脸,走向卫生间。 即将进去的时候,她听见关厌说:“其实都多亏了你,如果不是你买了藏香和佛经引出裘雅如,我们可能现在都不知道这场任务到底是什么。” 她顿了顿,回头对她笑:“谢谢你啊关姐。” 其实不是这样的,她知道。就算没有这个歪打正着的插曲,他们也一定有其他办法弄清楚一切。 但是,有人不嫌弃她胆小,还这样安慰她……好像真的让她有了好多勇气。 陈燕没有开灯,站在卫生间外深深吸了一口气,直接走进去合上门。 一种奇特的力量包裹着她,让她有勇气直视着眼前的黑暗,并镇定地说出想说的话:“裘雅如,你在吗?来上我的身吧,我们有问题要问你。” 她说完,还是没忍住用力闭上了眼睛。 心怦怦直跳起来,周围阴冷的感觉让她几乎想要转身就跑,但理智却将她牢牢按在原地。 忽然间,一种无法形容抽离感袭来,陈燕只觉得脑门处猛然一重,便再也没了反应。 关厌早已等在门口,听见里面传来摔倒的声音立刻推开了门。 卫雍和龙恩再一次将格外沉重的女孩抬进房间,关厌照旧拿来毛巾为她擦脸。 片刻后,“陈燕”睁开眼睛,用截然不同的眼神望着他们。 卫雍首先开口:“我们查到了你的死因,与毒饼干有关系,你当天吃了房东送的饼干,还记得吗?” 裘雅如慢慢的眨了眨眼睛,渐渐皱起眉头,忽然“啊”了一声:“我想起来了……是吃过饼干。那么,是房东杀了我?” 卫雍摇头:“不,他不知道饼干有毒。” 龙恩急着问:“你现在想起这件事了,那你再想想,当时还有没有别的什么事情?把你能想起来的全部说出来,不要遗漏任何小事。” 裘雅如低下头努力回忆起来,左手下意识抬到耳边撩头发,却撩了个空。 陈燕扎着马尾,耳边没有垂发。 她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浮起一抹苦笑。 过了几分钟,她才开始说:“我记得……我是超市的收银员,那天下午三点多下了班,回公寓的时候,在门口遇到了扛着半扇猪肉出去的陆大哥…… “猪血蹭到了我的衣服上,他和我道歉,房东听到声音出来了,笑眯眯的拿了一盒饼干说送给我吃。我本来不想要,陆大哥也帮我说话,可房东说不收就涨我房租,我只能收下了。 “正好我那天中午没吃饱,回家就吃了一些饼干……我想起来了!” 她说到这里,露出无比痛苦的表情,甚至毫无预兆地吐出了一口血。 她双手用力捂住肚子:“我肚子好痛!好痛啊!我还吐血了……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等我醒过来,我就已经变成鬼,连这间屋子都出不去!我等了好久好久,才终于等来了你们!” 她激动起来,伸手抓住关厌的手用力摇晃:“帮我!帮我找到凶手,我要报仇!” 关厌点点头,正要开口,忽然间,一阵阴冷的风不知从何而来,吹得每个人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几乎就在同时,坐在床上的陈燕两眼一翻晕死过去,直挺挺地倒在了床上。 下一秒,走廊里传来一阵阴森诡异的声音。 “嗬……嗬……嗬……” 像破旧的风箱发出苟延残喘的声音,又像濒死之际的老人不受控制的喘息。 怪异嘶哑的响声被空旷的走廊无限放大,来来回回萦绕不断。 除了昏迷的陈燕,其他三人都走出了卧室,向那没有关闭的房门外看去。 走廊已经黑透了,只有门内投射出去的一片光线,但这个区域内什么都没有。 “嘭——” 关厌迅速抬头看向头顶。 楼上响起了皮球砸在地面的声音,随后又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往常只会在饭点传来的动静,却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它们来了……”龙恩急道:“怎么办?我们出去吗?” 303房间的门,被一道极其肥胖的身影撞开,发出一声巨响。 他毫无停顿地从门里走出来,有些僵硬地转过身,一步步走向隔壁的301。 每当他的一只脚落下,地面就会被踩得发出“咚”的一声,犹如战场上越来越激烈的战鼓。 他在距离隔壁房门还有一半距离的位置停了下来,因为身后传来了女人悠然的哼曲声。 怪异而又尖锐的腔调像极了葬礼上奏响的唢呐,她踩着红色高跟鞋,一步步从楼梯口走过来,蹬蹬蹬的脚步声仿佛猎物死亡的倒计时。 肥胖男人咧开嘴冲着她笑了,面部过多的肥肉一下子挤成一团,竟将眼珠子挤出了眼眶。 他急忙伸手接住,又因为动作幅度过大,胸前腾的冒出一股鲜血来。 再抬头时,已然变成了一副血腥恐怖的鬼样。 女人不屑地勾了勾唇,步子一刻也没停,一步步一步步,走向了302。 每走一步,嘴角就流出一点血,渐渐染红了整个下巴。 与此同时,关厌转身跑回去拿起角落里的录音机和藏香,将香点燃,按下录音机开关,喊道:“上楼!” 卫雍也早翻出两只手电,塞了一只给龙恩,紧跟在关厌身后冲了出去。 叽里咕噜的诵经声很快压过了所有乱七八糟的诡异声响。 然而大家都知道,这并不能真正抵挡住那些鬼魂。 三人以最快速度向楼上飞奔。 鲜血已经湿透全身的肥胖男人伸出手,推向了301的房门。 明明是紧紧锁住的门,却在他这一推之下“吱呀”一声轻轻打开。 屋子里黑漆漆的没有开灯,但当他走进去的那一刻,却发现客厅里燃着一团火。 随即,香烛纸钱燃烧的香气扑面而来,让这只胖鬼微微一滞。 他忍不住舔了舔嘴唇,不受控制地走向了那团香火。 老人躲在黑暗之中,浑身颤抖着瑟缩成一团,口中不停念叨:“吃完请快走,吃完请快走啊……” “嘭——嘭嘭——” 一只篮球从楼梯口被扔了出来,在走廊里弹跳了好几下。 “嘻嘻……” 头部出现了一个凹陷的小男孩顶着满脸鲜血向前追了几步,停下来回头用稚嫩的声音喊道:“爸爸,妈妈!” 一对夫妻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 他们身上没有任何伤口,脸色却乌青可怕,嘴唇泛着深紫色,眼周漆黑,衬得那双白眼珠格外渗人。 302房间内的杀猪男将整个身体抵在门后,抖如筛糠。 伴随着身体的不断抖动,他下身一热,汩汩温水顺着大腿流了满地。 “笃——笃——笃——” 忽然间,背后的房门传来不急不缓的敲门声。 他立刻浑身一颤,双腿不受控制地软了下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汗水像瀑布一样不断往下掉,短短时间,整个人已经像从水里捞上来一样湿了个透。 仅剩的理智让他想要求饶,可极端的恐惧却让他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唯有颤抖,不断的、越来越强烈的颤抖。 下一刻,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力量从门后传来。 上了锁的门,却像纸糊的一般被轻而易举地推开了…… 整个下巴和胸前全是鲜血的女人心情大好,她已经看到了门后那双颤抖的腿。 她哼着尖锐的歌,手臂一展,终于将门以及门后的人全部推开。 随即,她抬脚便要跨入门内。 就在此时,一连串庄严沧桑的佛经从楼梯方向传来,被长长的走廊扩大,如惊雷般响彻整个三楼! 形容可怖的女人脸色大变,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301内趴在香火边的胖子浑身一颤,满脸的血肉像雪糕一样迅速融化。 走廊中,一家三口阴沉地转过身,目光如利刃般扎在关厌身上,却只能不甘地飞快倒退。 关厌见状大喊道:“快,把302的男人带走!” 没错,不论旺发公寓内的事件多么复杂离奇,对于裘雅如来说,真正杀死她的凶手只有一个,就是302的杀猪男。 证据便是裘雅如说的那一句“陆大哥也帮我说话”。 三人跑向302,关厌举着燃烧中的藏香与不断念着经文的收音机,主动靠近了那个血淋淋的女人。 对方痛苦不已地抱着头尖叫,眼神里却全是恨意。 龙恩和卫雍趁机跑进门,一左一右扛起杀猪男的胳膊,拖着人就往外跑。 而就在这短短时间内,那些因经文与藏香而无比痛苦的鬼魂们,竟然已经开始渐渐适应了这一切。 他们还是痛苦,但症状却明显减弱了许多。 关厌跟在三人后面,催促道:“再快点,他们快好起来了!” 两人咬了咬牙,对视一眼,直接把杀猪男松开,只抓着他的胳膊像拖麻袋一样飞速往前拖行。 关厌在后面断后,努力挥舞着手里的藏香让它燃得更快散出更多的烟,然而收效甚微。 当他们好不容易跑到楼梯附近时,后面的几只鬼都已经彻底恢复了正常。 而就在这个时候,前面的两人忽然停了下来。 关厌回头扫了一眼—— 楼梯下,房东阴恻恻地站在那里,龙恩的手电光刚好打在他面部,周围却是一片黑暗,看起来就像某国奥运开幕式一样阴森恐怖。 后方,五只外表各不相同的骇人厉鬼正在快速接近。 关厌咬咬牙,向前几步越过两人,将手里的收音机猛地贴近了房东的脸。 对方之前不在楼上,还没受到佛经折磨,于是此时反应格外强烈。 他怪叫一声,两只眼睛啵的一声跳出眼眶落在地上,与此同时身体骤然后仰,一下子贴到了墙壁上去。 不等关厌出声,卫雍与龙恩已经迅速反应过来,继续拖着杀猪男冲下楼去。 关厌也没时间回头,绕过即将恢复的房东,三步并做两步赶紧下楼。 前方倒是没有鬼魂拦路,他们顺利跑回104,重重关上了门。 龙恩喊道:“快点!快点!得让裘雅如把他杀了报仇!” 关厌扯过一张椅子放在门后,将录音机和藏香都放了上去:“你们快去,我来拦着它们!” 龙恩道:“你小心啊!” 说话间,他们已经把人拖进了卫生间里。 卫雍跑去卧室,见陈燕还没有醒,但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将人一把抱起,举步如飞,疾速跑入卫生间。 与此同时,薄薄的一层房门外,各种阴冷危险的声音已然逼近。 关厌一个人站在门边,额头浸出一层冷汗。 它们马上就要进来了,可裘雅如从附身到醒来还需要一段时间。 第22章 任务完成 “吱……” 紧闭的房门像被风吹了一般, 发出老旧的声音,缓缓打开了一道缝。 一只惨白的手抓在门边, 若是细看就会发现, 它尖利的指甲竟然轻而易举刺进了门板里,仿佛捏豆腐一样简单。 关厌向后退了半步,目光紧盯着那只手,眼睁睁看着房门被它推开。 当门被彻底打开的一刹那, “呼”的一股阴凉冷风扑面而来。 关厌被额前的刘海晃了一下, 待她看清时, 房中的灯光已经将门口那一只只形容可怖的厉鬼照得分外清晰。 它们鲜血淋漓, 满脸憎意, 一双双杀意凛然的眼睛全部都死死盯着她。 哪怕它们还什么也没做,光是这样看着, 关厌便已经从心底里生出一阵彻骨的寒意。 就好像,跌进了百鬼横行的地狱最深处。 “呵……” 胸前染满鲜血的女人发出一声绵长的冷笑, 红色高跟鞋第一个踏进了门来。 关厌的手紧紧抓着放置佛经和藏香的椅背, 用力将其向前一提, 尽可能地让它靠近了这群凶恶的厉鬼。 正是她的这一举动, 使女人进门的动作显得稍微有一点点僵硬,但这根本拦不住它们。 当女人的鞋跟在地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时, 头部凹陷满脸血水的小男孩嘻嘻一笑,抱着篮球紧跟着走了进来。 关厌只能慢慢后退。 ……这不可能是必死的局,既然任务里设定了七月半厉鬼复仇的戏码,就一定有什么办法可以应对。 一瞬间,她猛然转身, 直奔客厅左侧茶几——那里放着下午卫雍买回来的香烛纸钱。 就是这个了。 关厌迅速扯开袋子, 掏出打火机点火, 立刻引燃了一小叠粗糙的黄纸。 与此同时她转头看向门口,只见那些厉鬼都已进了门,且像是有透视眼一般,径直向着卫生间方向而去。 虽然因为佛经藏香的缘故动作稍显迟缓,但随着距离渐远,速度也逐渐快了起来。 眼看最前方的女人已经差不多恢复,动作又快又疾地走到了卫生间门口,关厌心里一急,将燃烧的黄纸扔在地上,赶紧又分出几叠加上去,然后将一整把香凑到火焰上方,全部点燃。 另一边,龙恩早已听见高跟鞋的声音急速接近,于是整个人都靠到了门上,试图用自己的身体抵挡厉鬼进入。 然而,当对方真的伸手推门之时,他的那点力气竟像蚂蚁般微不足道。 即使他紧咬牙关,连额角都暴起了青筋,身后的门依然毫无阻碍地被推开了。 龙恩毫无办法,绝望地大喊道:“怎么还不醒啊?!” 话音未落,身后那巨大的力量却陡然消失了。 猝不及防之下,他整个人因失重而往后倒去,好在身后还有门板,嘭的闭合起来,让他不至于后脑着地。 客厅里,关厌蹲在那大堆火焰旁,不紧不慢地将一小叠黄纸扔进火中。 她紧张得急速跳动的心脏终于缓和下来——那些厉鬼,全部都朝她走过来了。 虽然被满身煞气的厉鬼包围不算什么好事,但总归是暂时拖住了时间。 她趁机高声喊道:“动作快点!这些纸钱烧得很快,恐怕拖不了多久!” 这东西燃起来很快,本来也没买多少,所有黄纸加起来估计也只能拖个两三分钟。 “醒了!终于醒了!” 卫生间里传来龙恩激动的大喊。 下一刻他开门冲出,直奔厨房,片刻拿着一把菜刀又冲进了卫生间。 狭小的卫生间内,卫雍单手抓着杀猪男的衣领,右手扶着刚刚醒来的“陈燕”,眉目间也有几分焦急:“害死你的真凶就是他,快动手吧!” 话落,龙恩将菜刀塞了过去。 裘雅如却是一怔,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满脸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不,你们不要骗我,我的死跟陆大哥有什么关系?除非你们有理由说服我,否则我是不会杀他的!” 龙恩急道:“真他妈屁事多!” 卫雍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开口用较快的语速说道:“你叫他陆大哥,大概平时关系不差吧?” 裘雅如点了点头,更加质疑此事:“我和他从来没有吵过架……” “你先别说话,听我说。” 卫雍打断了她,因为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 他继续道:“既然关系不差,你应该知道,这个人虽然是杀猪匠,却是个十足的胆小鬼。” 说着,他看了眼杀猪男,揪着对方的衣领用力一晃:“比如现在,他已经吓得连话都说不出了。” “现在我来告诉你,他到底为什么是真凶。” “你之前说过,房东送你饼干的时候他也在场,你拒绝房东时他还帮你说过话对吗?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不知道饼干有毒,房东送一盒普普通通的零食给你,他一个扛着半扇猪肉着急出门的外人,有什么空闲、有什么必要站在那里帮你拒绝?半扇猪……得一两百斤吧? “所以,事实真相是,那饼干原本是二楼的女人送给他求和的,就放在他家门口。但在他收到之前,对门的老太太先一步看到了饼干。那是一个爱记仇的小气鬼,她将饼干拿回去下了毒又放回原处。 “但老太太不知道……所有人都不知道,在她下毒的时候,这个男人就已经发现了。 “也许是在老太太拿走饼干回去的时候他刚好开门看到,也或许是别的什么途径。总之,他发现了老太太想杀自己的意图,但他是个胆小鬼,不敢找对方对质,只能自己把饼干扔到楼下去。” 卫雍停顿了一下,看了眼杀猪男:“扔到公寓大门口,或许还打着一个坏主意——如果被202的女人看见他扔了饼干,可能会一气之下把东西捡回去自己吃掉。毕竟他们两个人之间仇怨已久。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 “后来饼干辗转到了房东手里,他眼看着对方要把饼干送给你,就帮你说了话。然而也仅仅是这样了——他明知道你最后还是收下了饼干,却连私底下去提醒你一句都不敢……也可能是不想。” 卫雍将杀猪男向裘雅如拉近了一些,放缓了语速:“我胆子不小,没办法准确猜到他到底在怕什么。也许是怕说出真相会更加激怒想杀他的人导致自己被杀,也或许他想通了,如果你因为食用毒饼干而死,那下毒的人就会因为错杀了无辜的人而再也不敢做这样的坏事,他自然就安全了。” 他冷眼扫过对方:“毕竟是胆小鬼嘛,自己的命当然比别人的更重要——你说,我推测得有没有错?” “我……” 杀猪男发出一个颤抖的音节,恐惧到极致的脸上多了一分令人窒息的绝望,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话:“别……别杀……我……” 龙恩大喊:“他承认了!赶紧动手啊!谁下的毒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知道饼干有毒的情况下还是让你吃了,他就是害死你的凶手!” 而就在卫雍向裘雅如说明真相的同时,客厅内,所有阴森可怖的厉鬼都蹲在火堆前,将关厌与燃烧的黄纸香烛都围在中间,难闻的血腥气甚至压过了香火的味道。 而她手里的黄纸已经快要用尽,眼前火堆正在快速减弱,眼看就要熄灭。 “啪嗒”一声,面部肥肉溶解了一半的肥宅,嘴角滴下一大滩恶心的涎水。 关厌抬眸看去,只见那对被重新嵌入的歪斜眼珠正像看美食一样盯着自己。 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收回视线,将最后几张黄纸扔进火堆,大喊道:“好了没?纸钱已经用光了!” 一句话的功夫,火舌迅速卷起那薄薄的四张黄纸,顷刻间燃烧殆尽。 下一秒,周围的鬼魂们同时深吸一口气,餍足地抬起了头。 每一只都用恶意满满的目光紧盯着她。 卫生间内,听见杀猪男亲口求饶却没有一个字的辩解,裘雅如才终于肯相信,卫雍所说的竟然就是真相。 她的表情由不可置信转变为怒火滔天,爆发出一道极其尖锐的怒吼,随即猛然夺过龙恩递来的菜刀,高高举起,稳稳落下! 生了锈的菜刀却好像新的一样锋利,轻而易举划入杀猪男咽喉。 他猛然一颤,喉咙里滚出“呃”的一声,双目一下子瞪得极大。 菜刀卡在他脖子上,他双腿开始抽搐,一汩汩鲜血涌入口腔,又溢出来,顺着下巴不断往下掉。 那双恐惧而又绝望的双眼,正在一点点失去生机。 就在裘雅如动手的同时,关厌迅速起身奔向卫生间,却在相距半米的地方被追上,秃头房东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他发出嗬嗬的怪笑声,伸手便来摸她的脸。 与此同时,小男孩扔掉篮球,拉住了她另一只手。 她用力挣扎,可人类的力量在鬼魂面前简直是天壤之别,即使她都快要把胳膊扯得脱臼,也无法挣脱分毫。 肥宅像头壮硕的猪,拱开前方的夫妻凑了过来,张开那散发着腥臭的嘴巴便向关厌的脖子咬下。 “等等!”关厌动弹不得,只能大喊:“你们不能杀我,我有反噬的能力,你们要是杀了我,自己也会魂飞魄散,连鬼都做不成!” 称号“以圣教主之名”——将更易使人臣服与崇拜,对智力越低的生物越有效。 她不知道鬼算不算“生物”,但至少也要试试看。 而就在她说完这句话之时,所有的鬼魂竟然真的顿了一顿。 几秒之后,202的女人怒道:“她在撒谎!杀了她!” 话音未落,“嘭”的一声,卫生间门被人打开,龙恩像斗牛一般冲出来,“啊啊啊”的嘶吼着撞向了肥宅。 卫雍还在里面,双手紧握着裘雅如的手,强迫她对那还未彻底断气的男人又补了一刀。 就在关厌感觉到脖子被咬住的同一时刻,眼前蓦然一花。 缓了好几秒,她才终于反应过来。 ——回来了,任务已经……彻底结束了。 她站在客厅窗边的电脑桌前,手里还握着开始任务之前打开的邀请函。 上面的内容,在她发呆的时间里已经悄然改变。 【恭喜嘉宾关厌顺利完成任务】 任务奖励:生存天数+50,随机道具x1,现金20万。 由于您在任务中表现良好,获得随机道具奖励x1,特殊称号奖励:厉鬼饲养人x1。 关厌还有点没缓过来,过了会儿才慢半拍地想道:这个称号还挺拉风的样子。 她抬头看了下房间,转身拿起玄关置物柜上的钥匙出了门。 ……有点小小的阴影,暂时不想待在房间里,再顺便去吃个早饭。 走出单元门,沐浴在清晨的暖阳之下,她才终于有了真切而安心的感受。 她边走边看了一下称号。 称号三:厉鬼饲养人。 “你用香火同时喂养了超过五只厉鬼,并最终存活下来,荣获此称号。” “拥有称号‘厉鬼饲养人’,使你更易得到鬼魂的亲近,见鬼的几率大大增加了!” 关厌:“……” 他大爷的! 最坑的是,她在论坛看见过,求生者所有获得的称号都会同时生效,除非得到抹除称号的道具卡,否则无法自行选择使用哪些或者取消哪些。 也就是说,她差不多是必须永远顶着更容易见鬼的BUFF了。 不知不觉,关厌走到了小区对面的一条街道。 在发现邀请函事件之前,她是个标准的宅女,除了扔垃圾几乎不出门,天天待在家里码字,吃饭全靠点外卖。 所以即使这条街是出了名的美食街,住在这里两年多,她来过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清。 她暂时收起了手机,打算享受这来之不易的普通生活。 一路走过去,两边都是各色美食铺子,清早的包子油条稀饭豆浆香味扑鼻,各种特色面馆门庭若市。 关厌一时拿不定主意吃什么,不断转头去看两旁的店铺。 忽然,她目光一顿。 那是一家小面馆,操作台就在门口。 沸腾的大锅冒起浓白色的烟雾,纷纷扑向正站在锅前忙碌的年轻男人。 他系着一条小黄鸭围裙,过高的个子让这一幕显得有些奇特的萌感,店里坐的年轻姑娘们正在偷拍,但他只是垂眸看着面锅,手里的漏网和长筷子时不时挑起面条看一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关厌转过身,一步步走过去,停在店门口看了眼栓在门边的大黄狗,淡淡地说:“这小土狗长得还挺威风。” 闻言,对方终于肯抬起那颗高贵的头颅,朝她瞥了一眼。 然后同样平淡地说:“不是土狗,是中华帝王犬。” 关厌:“……” 她对着狗子嘬嘬两声,被歪着脑袋的小狗逗乐了:“给我来碗牛肉面吧。” 戚望渊嗯了声,顺势捞起锅里的面条,又下了一大把:“吃辣吗?” “大清早的,不要辣……”关厌问:“我可以摸它吗?” 他瞥了眼:“可以,你不要咬它就好。” ……这说的是人话吗? 关厌眼角一扬,对着狗子喊:“小渊啊,你可真是可爱,来让姐姐摸摸~” 小狗汪汪两声,吐着粉嫩的舌头在地上滚了一圈。 戚望渊没再理会她,仿佛根本没听见那句“小渊”。 直到面条出锅,端上了桌。 他轻轻将碗推过来:“你要的变态辣牛肉面,请慢用。浪费可耻,好好吃光。” 关厌:??? 果然就该叫小渊,都是一样狗! 作者有话说: 这个单元就结束啦,关于我真实经历的部分我放在这章评论区了,放作话怕被锁。姐妹们赶紧帮忙评论一下把这个长评往下压一压吧,我有点怕审核。后面来的读者想看的话直接评论顶部选“长评”就能看到了,不用往下翻 第23章 受害者 偶遇戚望渊并不是一件多么令人意外的事情, “邀请函”的任务匹配规则之一,就是求生者距离越近越容易遇上。 真正让关厌意外的, 是他这样一个在任务里会因为大肆屠杀而感到兴奋的杀人狂……居然会系着小黄鸭围裙卖面条。 她坐在门口的折叠桌上, 夹起一筷子超辣的面条呼呼地吹着气,一边小心翼翼往嘴里送,一边打量着那个还在忙碌中的男人。 有年轻女孩红着脸过去搭讪,他回头瞥了眼关厌, 淡淡说:“我有绝症, 快死了。” 关厌震惊得一口咬断了面条, 含在嘴里都忘了嚼。 女孩估计也没遇到过这种事, 在原地愣了愣, 连忙道歉,转身就跑。 看着她离开的身影, 关厌闷闷不乐的想,其实以他们这种情况……说是快死的绝症也确实没什么问题。 想到这个, 她不免又想起自己日渐老去的父母。 论坛里有资历深的老人说过, 死在任务里的人虽然能活着出来, 却都会在当天12小时之内因各种意外而亡, 从来没有例外。 确实,他们每次完成任务都会获得一些生存天数, 可邀请函每七天就来一张,如果在任务里死亡,那些积攒的天数又有什么用呢? 一方面,邀请函是将求生者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的一种救赎。如果没有它出现,他们这些人早就该死掉了。 但另一方面, 它又像是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 长长久久地悬在他们头顶, 谁也不知道它会在哪一天掉下来。 快死的绝症……真的是个很贴切的形容。 关厌嗦了一口面,只觉满心苦涩,满脑子都在想,真希望这个绝症能在某一天被她彻底攻克啊。 她不求别的,只希望能陪在父母身边照顾,直到他们先离去。 只可惜至今为止,死亡盛宴论坛内还没有任何一条关于任务终止的信息出现。 在她沉沉的思索间,戚望渊已经盖上锅盖,关了火,动作利落地将操作台擦干净。 他洗完手,解开围裙搭在一旁,坐到了她对面来。 她闻声抬头,他便挑了挑眉:“我得了绝症,你哭什么?” 关厌:“……” 她抽纸抹了抹眼角,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嘴里好辣,都踏马辣出眼泪了! 刚才想的事情太沉重,连味觉都迟钝了不少,现在突然涌上一股辣意,关厌顿时被辣得吐着舌头不断嘶嘶吸气。 好一会儿才恨恨道:“快给我来瓶水!” 戚望渊这个始作俑者完全没有歉意,从善如流地进去拿了瓶矿泉水出来:“三块一瓶。” “……你怎么不去抢?” “不要算了。” 关厌咬牙:“给我,我现在可是拥有三十万巨款的富婆!” 后面来了客人,戚望渊拧开瓶盖推给她,回头道:“收摊了,下次请早。” 客人忍不住看了看时间:“这才几点……哪有这么早收摊的,有钱都不赚啊?” 他面不改色:“每天限量二十碗。” 客人:“……” 关厌一口气喝了三分之一水,擦擦嘴说:“你信不信他刚刚在心里骂你神经病?” 戚望渊不接茬,默了片刻,放轻声音:“今天的任务遇到了一群蠢货。” 她看看四周,低声问:“怎么回事?” 论坛里有人说过,关于邀请函的一切信息都不能被别人听见,否则听到的人也必然会被拉入死亡盛宴,因此他们对话必须谨慎一些。 戚望渊神色淡淡道:“我杀了两个NPC,他们觉得我对他们有威胁,放着任务不去做,抱团追杀我。” 关厌:“……” 果然像自己这种艺高人胆大连变态杀人狂都不怕的人真的很少呢。 想象了一下他被一群人追着满地跑的场景,她有点想笑,好歹忍住了:“然后呢?” 戚望渊往后一靠,理所当然的说:“他们非要我的命,我还活着,你猜呢?” 她就不该问。 关厌不说话了,埋头继续解决碗里的变态辣牛肉面。 该说不说,辣是辣了点,但味道很不错,而且——好多牛肉哦。 “咳,”他干咳了一声,瞥开视线看着旁边的大黄狗,磨蹭好一会儿才说:“论坛里有人出售永久组队道具……” 关厌抬头扫了他一眼,垂眸问:“还有牛肉吗?看着共患难的份上再给我来点儿呗。” 他别别扭扭道:“既然遇上了,考虑组队吗?我不想再遇上那种蠢货,你之前表现还不错……三张道具卡就可以换到组队卡。” 关厌:“牛肉卡牙缝了,牙签呢?” “……” 两个人就搁这各说各的,谁也不碍着谁。 戚望渊用食指敲了敲桌面:“我有两张卡,再过一场任务就凑够了。” 她总算接话了:“你一个人出道具卡啊?怎么不早说呢!那行啊。” 戚望渊:“……小气鬼。” 关厌耸耸肩,没有解释。 现在她只有一张还没抽的道具卡,如果连这都拿出来,可就彻底没有底牌了。 不久之前那只胖鬼咬在自己脖子上的感觉至今还未彻底消退,她不想再体验下一回,必须得给自己留点保命的手段。 两人乱七八糟聊了会儿,换了个联系方式,关厌便回家了。 路上给父母打了个电话——这次就不回去了,来来回回的肯定会让他们生疑。 随后她才打开APP,查看那个随机道具奖励。 【恭喜您抽中随机道具:我是亿万富翁我摊牌了x1】 ……是不是所有道具都没有一个正常的名字? 道具说明:绑定道具不可转让。使用后,您周身将散发出黄金般的闪耀光芒,附近十米内所有生物都将被您的土豪之气所震慑,短暂停滞一段时间。具体时间视对方经济条件而定,最低0.5秒,最高5秒。 虽然但是,这个效果好像还行? 随后关厌刷了会儿论坛,意外看见一条帖子—— “寻找今天旺发公寓任务中的关姐!” 她好奇点开,只见主楼写着:关姐,由于任务结束时我还在昏迷中,没来得及向你说声谢谢,如果你恰好看见这条帖子……咚咚咚!我在这里叩头三拜谢谢你!谢谢你救我狗命! 由于论坛规定不能讨论任务详情,帖子里并没有再说细节,但毫无疑问,这是陈燕。 关厌觉得有点好笑,本想回个帖,却发现从一楼开始就是整齐划一的一排“傻孩子,不用谢”,整整跟了二十多条。 她便没再回复,放下手机规划起之后的事情来。 因为完成邀请函任务给了不少钱,她想趁这七天时间好好提高一下生活品质,并把三分之二的钱单独存张卡留给父母,做好随时“意外”死亡的准备。 接下来几天时间,她过得既充实又悠闲,没事就早起去蹭戚望渊一碗面——以未来队友的名义强行白吃白喝。 日子过得很快,下一张邀请函在第八天一早准时出现。 【第三张邀请函】 死亡盛宴任务三:死·生。 任务奖励:生存天数+80,随机道具x1,现金30万。 注意,任务副本将在两分钟后开启,请做好准备。 关厌低头盯着“死·生”两个字,眉心皱出了一条沟壑。 这说了等于没说的主题,似乎完全无法给人任何提示。 她抱着略有些担忧的心情,等待着这短暂而又漫长的两分钟过去,随后脑袋一晕,没了知觉。 - 关厌醒过来的时候,第一感觉是后脑勺好疼。 她下意识伸手一摸,摸到满手黏腻的液体,同时被触碰的位置传来钻心的疼痛,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收回手一看,全是血。 下一刻,她猛然注意到,在她对面还有一个血淋淋的、生死未卜的男生。 关厌撑着胳膊坐直了些,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一间比较宽敞的卫生间。 她就靠在洗手台旁边的墙壁上,洁白的洗手台边缘有少量鲜血,身后墙壁则多了许多——看样子大概是她的头磕在了台子上。 虽然头很疼,背后的衣服都被染湿了一大片,但相比之下,她对面那个人明显更惨。 那是一个看起来十六七岁的男生,身上的衣物非常凌乱,上衣不知怎么掀了起来,露出干瘦凹陷的两排肋骨。 他整个人都倒在血泊里,关厌走过去才发现他胸口插着一把水果刀。 本来还以为这个人是和她一样的求生者……但都这个样子了,必然不可能再活过来。 不过,这样看来她就不是自己磕到了洗手台,而是被什么人袭击了吧? 正想着,卫生间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听起来应该是三个人。 与此同时,有人说道:“王哥……真的要分尸吗?要不,要不还是报警吧?” “分尸”两个字让关厌眼皮一跳。 略显阴沉的声音响起:“报警?我们可都已经成年了,你想去坐牢吗?!” “我……” 另一道声音打断他:“闭嘴!赶紧的,一会儿那老女人要是回来就麻烦了!你也不想再死一个人吧?” 说话间,那些脚步声越来越近。 卫生间内藏无可藏,关厌目光掠过尸体胸前的水果刀,快速将其拔下来,以最快速度轻轻走向门口,贴墙而立。 即使有道具卡在手,她心里也没多少底。 外面的人提到了分尸,想必手里都拿了锋利的工具,她却只有一把水果刀。更何况,那还是三个在体力上更有优势的男性。 没想到……任务刚开始就碰上这么麻烦的难题。 “啪嗒”一声,门把手被人拧动,下一刻一名平头青年推门而入。 这门位置不太好,关厌动作有些别扭,虽然立刻挥刀刺过去,对方却有了反应的时间,迅速一躲,只被划伤了脖子。 随即他用力按住伤口,愤怒而又惊讶地吼道:“关厌,你他妈疯了?!李槐可是我们四个一起弄死的!你朝老子动什么手?!” 另一人道:“哼,不就是没来得及帮你处理脑袋上的伤吗,你也没必要气得连我们都杀吧?我们还不是怕李槐他妈突然回来吗,只能先赶紧把尸体处理掉啊!” 关厌:“……” 对不起打扰了。 她以为她是受害者,没想到凶手竟是她自己。 第24章 就在眼前啊 三个男生看起来都只是十七八岁的样子, 与死者年龄相当。 被关厌划伤脖子的平头男生骂骂咧咧地撕下了尸体身上的衣服,用来绑住伤口。 另外两人则已经开始将分尸所需要的工具往里面搬。 关厌心情有点复杂, 站在旁边没什么反应。 染着一头黄发的男生抬头瞪了她一眼, 说道:“我看你这满头是血的也帮不上什么忙,外面去,别站在这里挡路!” 这当然是再好不过了,虽然偶尔会迫不得已杀死NPC, 但她可不想在任务里亲自体验分尸的全过程。 关厌立马闪到了卫生间外面去, 只见这是一套非常普通常见的房子, 客厅里看起来很有生活气息, 在一侧的柜子上还放着张全家福。 虽然因为距离看不清楚, 但她可以确定其中一定有卫生间里那个死者——李槐。 从三个男生的对话中能够听出来,这里是李槐家, 他们正在担心对方的妈妈会突然回来。 “动作都快点,现在已经五点半了, 那老女人好像是八点钟下班。” 黄毛似乎是三人中的老大, 指示着两人说:“只要把他切到能放进行李箱就行了, 赶紧的!” 虽然他故意将语气放得很重, 板着一张脸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但其实在作为旁观者的关厌看来, 他明明怕得在发抖。 ——毕竟现在有她的称号加成嘛。 另外两人没有像他这样强撑着,脸色白得不像样,手里拿着工具站在尸体旁边,半天下不去手。 他们拿来的有两只带着标签的行李箱,还有两把崭新的锯子, 以及很大一块塑料布, 应该都是刚才出去现买的。 显然他们一开始并没有杀人的打算, 现在这局面是个意外。 黄毛见两人僵持着谁都不敢下手,心里有些急了,一咬牙一跺脚,自己上前夺过了平头男生的锯子,狠狠道:“我先来!” 他蹲下去,将锯齿对准尸体的肩部。 接着顿住,再也下不去手。 关厌站在门外,歪着脑袋往里看,只见他手抖得都快拿不住锯子了。 他骂了句脏话,蓦然起身:“妈的,看到他这张死人脸就有点恶心!” 说着他将锯子塞回给平头,四下看了看,走到一侧扯下毛巾,盖住了死者整张脸。 尸体的眼睛是瞪着的,看起来确实有点吓人。但他不会说吓人,否则有损老大的威严,于是他就说这张脸恶心。 盖上脸以后,似乎确实好多了。 黄毛呼出一口气,又转身接回锯子,下定决心这次一定要成功示范给他们看。 然而就在他拿着工具蹲下去准备动手之时,他再一次顿住了。 下一刻,发出“啊”的一声惊叫,整个人猛地向后一倒,一屁股跌坐在血泊里。 关厌见状,往里走了几步,只见遮盖在尸体面部的那条毛巾上竟然有一个破洞。 洞口不大不小、不偏不倚,刚好露出了下方的一只眼睛。 那只眼透过破洞望出来,眼珠瞪得极大,瞳孔却缩得极小,充满了浓浓的恶意。 黄毛惊恐地盯着尸体,有些慌了:“这、这他妈……你们看到了吗,那里是本来就有个洞吗?” 盖上毛巾的时候他根本没看见啊! 另两人对视一眼,既恐惧又茫然地摇了摇头——他们根本没敢往尸体身上看。 关厌完全没有自己也是凶手的自觉,有意吓唬黄毛,故作惊恐道:“我刚刚看到毛巾是好的,怎么突然多了个洞?” 黄毛吓得面部抽搐,好一会儿才摸出手机看时间,挣扎片刻,咬牙道:“操,不管了!” 话落,他一鼓作气,拿起锯子直接对准尸体的肩部关节处锯下。 李槐死去的时间还不长,血液仍是鲜红的液体,在洁白卫生间内格外刺眼。 黄毛一个人费力锯了几分钟,一颗心终于渐渐放下,抬头喝道:“都他妈看什么呢,赶紧的啊!有什么好怕的,难不成他还能活过来?!我可告诉你们,这事儿我们四个都有份,要是不好好处理干净,谁也别想逃得掉!” 听他这么说,那两人犹豫了一下,这才终于鼓起勇气挪过去。 关厌双臂环胸靠在门口看热闹。 由于只是从关节位置切割,分尸的速度还算快,一个小时左右,三人就将尸体分别装进了两只行李箱。 为了避免运尸途中有血流出来,他们还在箱子里裹了塑料布。 接着便是清理现场血迹,在卫生间里做这件事也很简单。 这个过程中,满脸青春痘胆子最小的男生被黄毛派了出去买衣服,因为每个人身上都多少弄到了血,他只能临时换上李槐的衣服出门。 关厌心说如果是她,之前去买工具肯定就顺便买衣服了,看来他们确实是被吓得不轻,连分尸会弄脏衣服都没想到。 同时在这段时间内,通过他们的对话关厌对三人有了大致了解。 老大黄毛叫黄茂,平头男叫耿嘉,出去买衣服的青春痘男生叫耿易,两人是亲兄弟。 ……一个甲一个乙,还真是挺好记的。 三人都在上高三,关厌在这个任务中被设定为他们的同班同学,听起来是个非常嚣张跋扈的小太妹,整天在学校跟着他们横行霸道混日子。 至于死者李槐的情况,因为三人现在心里都很怕,刻意避开了跟他相关的事情,所以关厌还不清楚。 七点四十分左右,整个卫生间被打扫得纤尘不染。 耿家两兄弟在黄茂的命令下一人提着一只行李箱,关厌跟在三人后头,一起急匆匆离开了李槐家。 因为再过不久,李槐母亲就该下班回来了。 此时外面天色已经很暗,小区里没多少人,四人正大光明地将尸体运出了小区大门。 直到这时候关厌才知道,黄茂竟然还有辆车。 虽然看起来是破旧的二手小汽车,但确实很方便——藏尸什么的。 黄茂嘭的一声关上后备箱,对耿易说:“你就在这里找个地方守着,要是那老女人报警,警车肯定会从这儿过,你就赶紧给我们打电话!” 耿易脸色变了变,怯怯道:“那……那我怎么办?” “蠢货!”黄茂一把拍他脑袋上,怒道:“这附近那么多灌木,天都黑了,你随便往哪儿一猫,谁能看得见你?你看到警车就给我们打电话,自己躲着别出来不就行了!” 耿易被重重打了一下却不敢吭声,埋着脑袋轻轻嗯了一声。 黄茂又说:“关厌你也别去了,去了也帮不上忙,自己回家吧,有什么事我给你打电话!记住了,回去千万别让你爸妈发现什么!” 关厌:“别,多个人多分力量嘛,我还是和你们一起去吧。” 她当然不可能答应,如果就这么回家了说不定会错过关键剧情。 再说了……她家在哪儿啊? 黄茂也懒得掰扯这种事,摆手道:“随你吧,上车!” 耿嘉立刻坐上了副驾驶——因为后排离放尸体的后备箱太近了。 关厌只能自己一个人坐在后面,上车后才看见旁边放着只全是铆钉和链条的粉色背包。 虽然很梦回非主流时代,但多半就是她的了。 她打开包看了看,里面有些化妆品以及一只钱包,钱包内装着身份证——总算知道自己家在哪里了。 不久,汽车从一条漆黑的小巷子里开出去,七弯八拐的,越来越偏僻。 大约开了半个小时车,他们在一条河边停了下来。 黄茂下车说:“就从这里扔下去得了。” 为了防止箱子飘起来,他们还往行李箱内塞了不少石头。 随后两人一起抬高行李箱,喊着一二三,“扑通”一声便扔进了河中。 接连两只箱子扔下去,水面泛起巨大的涟漪,经久不散。 耿嘉松了口气:“都沉下去了,应该没问题吧?” 黄茂拍拍手:“走吧,你给你弟弟打个电话问问情况,要是没事儿咱们就回去接人。” 耿嘉应了声,还没上车就掏出手机来。 车辆重新启动,往回开去。 片刻耿嘉挂断电话,语气轻松了一点点:“那女人应该没报警,耿易就在小区门口等咱们。” 黄茂闻言,车都开快了不少。 不久之后,三人重新回到了李槐家小区外面。 此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半,小区外面紧接着便是大片绿化区,高大的树木遮挡住了路灯光线,显得这一整片地区尤其黑暗。 唯有那进出小区的大门口,正上方便有一盏照明灯,远远看去仿佛是这片黑暗中的唯一建筑。 车子停在了马路边,黄茂从窗口往外看了看,皱眉道:“人呢?” 耿嘉忙道:“我下去看看。” 他下车走到小区门口去,转身四下张望了一圈,又低喊几声,却始终没有回应。 黄茂脸上浮起几分怒意,快速下了车。 关厌见状便也下去了,刚到就听见黄茂憋着气叫耿嘉打电话:“把免提给老子打开,我骂不死这个傻逼!说好的在门口等,人呢!” 虽然电话对面是自己的亲弟弟,耿嘉却不敢反抗这位黄毛大哥,连忙打了电话。 几声等待音之后接通了:“喂。” 听起来语气非常平淡,甚至拖出了长长的尾音。 黄茂一听更气了,破口骂道:“你他妈还喂呢!你人呢,给老子滚出来!” 那边的人被骂了却还发出一声笑,随后才说:“我就在你们眼前啊。” 话音未落,关厌忽然扫到什么黑影从天而降。 下一秒,“砰”的一声巨响砸在他们面前。与此同时,飞溅的小水珠挟着冰冷的寒意落在她脸上。 黄茂与耿嘉下意识低头看向那砸落的物体,随即呆愣在原地。 那是耿易……摔得脑袋都开了花的耿易。 关厌离他最近,清楚的看见他的手脚正在不断抽搐,根本没有断气。 他鼓胀的眼珠与她对视着,嘴角一股一股地喷着血。 突然间,朝她咧开了一个血腥而又邪恶的笑。 第25章 电梯下行 红白混杂的粘稠物在尸体脑袋后面洒了一大片, 那张含着诡异笑容的脸一半在光线下,一半躲在阴影里, 显得无比诡谲惊悚, 令人胆寒。 关厌低垂着头与它对视着,心里涌起一阵惧意,但外表看起来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她在想,此时看着自己的, 是耿易还是李槐呢? 短暂的茫然与恐惧之后, 迎来的是耿嘉撕心裂肺的悲痛哭号。 他疯了一样扑向弟弟的尸体, 一边大喊一边摇晃对方的身体, 仿佛这样就能把人救活。 然而, 耿易就连抽搐都已经停止,诡异的笑容僵在脸上, 再也没有任何反应了。 与耿嘉的悲伤相比,黄茂却是吓得急退了好几步, 浑身颤抖着自言自语:“是李槐……一定是李槐……” 接连说了好几遍之后, 他忽然反应过来, 上前一把拉起耿嘉:“走!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有人跳楼死了, 肯定有人会报警的!” “我不走!我不走!耿易……啊!!!”耿嘉嘶吼着,张牙舞爪地抵抗对方的拖拽。 黄茂捂住他的嘴, 冷声道:“你弟弟已经死了!等之后警察查到李槐的死,我们就能全推给他这个死人!你要是不肯走警察肯定会怀疑你,如果连你也坐牢去了,你爸妈怎么办!关厌……过来帮我,把他拖车上去!” 关厌心想虽然自己也是凶手之一, 但这个任务应该不会是让他们被绳之以法这么简单, 那么现在该逃就逃吧。 她便听话地上去帮忙, 两人拖拽着耿嘉,好不容易将人弄上了车。 黄茂又返回尸体那里,找到了耿易的手机。随后将车开到偏僻的小巷里,沉默半晌,摸出一包劣质香烟来,先递给了副驾驶的耿嘉,又伸过来让关厌拿。 关厌:“没心情。” 根本就不会。 黄茂自己点了一根,靠在椅背上一言不发地吞云吐雾,吸完一根又点了下一根。 关厌喉咙有点不舒服,侧过身体趴在大开的车窗边独自沉思。 这次任务目前还不算明朗,但基本可以确定,应该是以李槐向凶手们复仇为主线。 虽然她先前有一种根本融入不进去的旁观者心态,可毕竟自己也是“凶手”之一。 现在耿易已经死了,下一个会是谁呢?说不定就是她。 “都把手机拿出来……把那些视频之类的全删了,删干净点。” 黄茂忽然开口了,声音沙哑而疲惫,十几岁的年纪,透着股五十岁的沧桑。 关厌手机一直在裤兜里装着,只是还没机会看。 听这话的意思,里面肯定是有关键信息了。 她打开手机直接去找视频,才打开页面便动作一僵。 原来又是校园霸凌。 虽然没播放,但单看首页那些封面图就很明显,他们一直在欺负李槐。 有些是被脱了衣服,有些是近距离怼着脸,还有将他脑袋按进蹲坑里之类的,简直令人发指。 难怪他那么瘦——她想起尸体之前的样子,明明是个温馨的家庭,他却瘦得肋骨都突出来了,原因大概就是长期遭受欺凌吧。 关厌手指在屏幕上假装动了几下,收起手机说:“都删了。” 耿嘉心情太差,还在低声哭泣,到此时才慢慢掏出手机解锁,直接交给了黄茂。 黄茂边删东西边说:“我想过了,李槐的死我们就都推到耿易身上好了。我的计划是这样的……” 关厌听他说了很久,简单来讲就是,目前李槐家没报警,那么警察只会找他们问耿易的事,三人都必须咬死了说今晚没跟他在一起。 等到李槐尸体被发现,再迫不得已说出“真相”——是耿易杀了李槐,他们只是作为朋友帮忙隐瞒。 这样的话,就算判刑也判不了多久,再加上他们年轻,说不定会从轻处置,给个缓刑的机会。 耿嘉全程没说话,只在最后“嗯”了一声同意了。 黄茂焦头烂额地开车送两人回家,路上不停叮嘱他们回去后不要乱说话。 关厌根据身份证号找到了自己住的楼层,开门时还担心里面有对陌生父母,但好在没人。 这一晚她一直比较小心,可一直到第二天清晨都无事发生。 根据手机上的日期可以知道,现在正是暑假时期,虽然任务设定为高中生,但关厌不必去学校。 她打算先将那些视频看一遍。 而最近的第一条,就是她从卫生间醒来之前所发生的前情提要。 这视频就是以“关厌”的角度拍摄的,画面一开始,李槐跪在卫生间里,低垂着头,刘海挡住了上半张脸,整个人缩成一团,看起来非常可怜。 然后黄茂出镜了,他上前捏起对方的下巴,恶狠狠地说:“告状?啊?你以为班主任会帮你这种废物?我呸!” 一口口水吐在李槐脸上。 他瑟缩了一下,低低说道:“我错了……对不起……我错了……” 黄茂冷笑,回头看向镜头道:“关厌,别拍我脸,一会儿弄完给他传网上去,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打小报告!” 他指挥耿家两兄弟:“把他衣服裤子都给我扒了!” 李槐脸色蓦然一白。 不怎么清晰的画面,记录了他从恐惧到拼死一搏的整个情绪转变。 当耿嘉耿易一起狞笑着上前要脱他衣服时,他猛然大吼一声,右手伸向背后裤腰处,竟然拔出了一把刀。 关厌这才知道,原来那把刀是他自己藏在身上的。 随后视频变得有些混乱,画面晃得人眼花,大概就是在双方一番搏斗争执之下,黄茂成功将刀夺了下来。 原本耿嘉和耿易是想趁机把人抓住,谁知道李槐拼死抵抗,拉扯之间,他整个人失去重心,竟然巧合地倒向了黄茂。 黄茂一时没反应过来,“噗”的一声,手里的刀就刺进了李槐胸膛。也可以说,是李槐自己扑到了那把刀上。 众人出现了短暂的静止,随后“关厌”吓得尖叫一声往后退去。 视频中画面迅速歪斜下落,在“啪啪”两声后就什么都没了。 显然“关厌”就是这样磕了脑袋,才会在那种情况下醒过来。 手机应该是其他人冷静下来,准备出去买东西处理尸体时塞回她口袋的。 这时候,一个电话打了进来,来显是“黄茂”。 关厌等了一会儿才接起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对方便道:“太奇怪了,都过去一整晚了,好像根本没人报警。我正在开车去你那边,你快点出来,我们再去李槐家那边看看什么情况。” 她应了声,简单洗漱后便出了门。 关厌“家”在十楼,电梯刚好空着,没等多久便上来了。 她走进去按了一楼,目光落在显示屏上,心中默默想着:既然没有警方参与,这个任务多半就是逃杀了——逃过鬼魂的追杀。 电梯启动,一阵轻微的失重感传来,开始下行。 几秒之后,关厌心中一紧。 她可以清楚地感觉到电梯正在匀速向下,显示屏上那表示下行的箭头也正在闪烁。 可是……上方的楼层数字,为什么是上涨的? 她在10楼,明明正在下楼,屏幕上的数字却跳到了11、12、13…… 电梯一层层向下,数字却一次次增加。 她脸色微变,连忙按亮了所有楼层按钮,然后一次次不断按着开门键。 然而什么用都没有。电梯依然在下降,楼层数字仍旧在上涨! 关厌一时没了办法,脑子里已经开始回想,她到底漏了什么关键线索,为什么这么快就迎来了必死的局面? “叮——” 忽然间,电梯停了。 她愣了一下,随即才注意到,屏幕上显示的竟然是十八楼。 十八……是一个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地狱的数字。 关厌心里一沉,在毫无准备的状态下,眼睁睁看着电梯门徐徐打开。 电梯内部灯光明亮柔和,而一门之隔的外面,只是一望无尽的黑暗。 门口仿佛有一道隐形的墙壁,将光线整整齐齐拦了下来,一点也没有外泄。 她不敢出去,用力按楼层和关门键,但电梯却纹丝不动。 周围安静得没有任何声音,使她的呼吸与心跳声都变得异常清晰起来。 关厌往后退到墙边,双目紧盯着前方墨黑的空间,心里努力在想,如果一会儿有鬼出现,她有什么办法可以逃过一截? 她不觉得待在电梯里就能安全,可至少这里还有灯,跑进黑暗里她就成了瞎子,只会更危险。 况且这电梯外根本不是正常的某一楼层,如果出去,也许就再也回不来了。 要用道具吗……不行。它只能让对方停滞几秒而已,对眼下的处境没有任何帮助。 “嗒……” 一道轻微的脚步声,毫无预兆地从黑暗中传来。 关厌喉头一滚,伸手摸入右侧裤兜,拿出了手机。 “嗒、嗒、嗒……” 脚步声接连响起,一声比一声更快,一次比一次更近。 尽管她仍然什么都看不见,但毫无疑问,有什么东西正在飞快地向她走来。 当那脚步声终于在门口附近响起之时,电梯口那浓重的黑暗似乎也像水面一般波动了一下。 下一刻,一条腿率先突破屏障,踏入电梯。 关厌低眸一扫,只见那条腿竟是反向走来的。 没有裤子遮挡,一眼便能看见,它的膝弯与脚后跟都在前面,仿佛是一个人在倒退着走路。 可接下来,膝弯上方却露出了一道血肉被锯得稀烂的接口,再往上,却是大腿正面。 随后,另一条腿也迈入电梯——该叫它“腿”吗? 在膝盖下方,连接的分明是一截血淋淋的手臂。 手掌摊开按在地上,支撑着上方粗壮的大腿,看起来既怪诞又恐怖。 与此同时,它的上半身也终于从黑暗中逐渐显现。 没有任何意外,那张脸就是李槐。 只不过是被锯掉四肢以后,又重新胡乱拼凑起来的李槐—— 本该是右臂的地方连接小腿与脚掌,该是左臂的位置却接上了一只右臂,手掌诡异的反向冲着背后。脑袋歪斜垂向左侧,双目瞳孔缩小成了两个极细的点,其间蕴着鲜红的血。 乍然看见这样一个“人”,即使是性格越危险越冷静的关厌,也忍不住倒退了两步。 第26章 白日见鬼 李槐动作怪异地迈着步子, 像个关节不灵活的木偶一般走进了电梯。 在他身后,留下了一道道古怪的血印。 行走之间, 那双充满恶意的眼睛自始至终盯着关厌, 仿佛想用眼神将她碾磨成粉,尸骨无存。 关厌已经退到了电梯最内侧,后背抵在墙边,再无可退之处。 她死死与他对视着, 在他走到她面前相距三步的地方时, 终于举起了紧握在手中的手机。 李槐发出一声奇怪的笑, 声音绵长阴冷, 像寒冬腊月里拂来的冷风。 关厌咬了咬牙, 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无所畏惧,用平静的声音开口说道:“这里面存了很多你受欺负的视频, 我早就放进草稿箱准备好上传了。虽然你已经死了,但你家人还活着, 你说, 如果你妈妈看见那些视频……会不会悲痛到跟你一起死呢?” 虽然表面看来她好像正在得意洋洋地威胁对方——但对方是一只鬼。 威胁一只鬼?它真的会在意吗? 没有人知道此刻关厌心里有多害怕, 心脏急速跳动得连脑仁都出现了微微鼓动。 可是她没有办法, 那张道具派不上用场,三个称号中也只有“以圣教主之名”有可能生效, 但问题是这个称号并不能用来救命。 在她所有已知线索里,且自己随身携带的,与这次任务相关、有一定几率成功的,就只有这唯一一个办法。 能成功吗—— 李槐停了下来。 就在这一瞬间,关厌差点蹦出喉咙的心脏, 蓦然落了回去。 他的目光变得更加凶戾, 却真的停在了那里, 没再往前一步。 那双眼睛在盯着她看了一阵之后,转到了手机上。 关厌说:“你不杀我,我就永远不会上传。” 其实这很过分……李槐才是受害者,他来报仇是应该的。 但她也不是真正的加害者,总不能为了让他顺利报仇就牺牲自己吧——虽然任务“死生”两个字好像确实可能有这个意思,但除非找到充足的证据,否则谁敢冒这个险。 她说完,李槐歪斜的头颅动了动,又盯住了她。 过了几秒,忽然从电梯外钻进一阵猛烈的强风。 关厌被吹得几乎睁不开眼,就在她想伸手遮挡之时,面前的李槐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愣了一下,随后电梯门快速合上。 下一秒,“叮”的一声。 门再次打开,外面是一楼干净明亮的大厅。 关厌缓了几秒,抬头看向显示屏,见上面的数字真的是“1”,才终于放心地走了出去。 刚刚走出单元大门,手机便响了起来,又是黄茂。 她接起电话,对方怒道:“人呢?下个楼怎么这么久?!” 关厌想了想,只说:“不好意思,我马上就到了,你稍微等等啊。” 她不太想告诉对方见到李槐的事——这种人渣,管他要死要活呢。 黄茂的车就停在小区外面,耿嘉也在车上。 等到关厌上车,立马就开往了李槐小区。 耿嘉脸色青白,眼睛下面挂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看起来像是一夜没睡。 黄茂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关厌,啧啧两声道:“看样子你昨晚还睡得挺好啊。” 她扬了扬眉:“那不然就干坐着吗?” 对方倒也没想跟她吵,沉默了片刻,才说:“耿易的事儿……他爸妈居然说他们只有耿嘉一个儿子。” 闻言,耿嘉将头偏向车窗,趴在那里不知是不是在哭。 黄茂接着详细说:“昨晚到今早,不光是没警察找咱们,就连他爸妈都没问他一句耿易去哪儿了。他实在憋不住,就问爸妈怎么不问问耿易在哪,结果他们反倒觉得他是不是病了,说他们只有他一个儿子,哪来的什么耿易?” 他说话时表情越来越凝重,但对关厌来说,这其实是个好消息。 没有其他人记得耿易,就说明这件事绝对不会和警方之类的无关人员扯上关系,这样一来任务就没那么复杂多变了。 黄茂最后说:“我们过去就是看看昨晚耿易掉下去的地方是什么情况。” 半个小时之后,三人抵达了目的地。 现在是白天,隔着一条街他们都能看得见,那小区大门外的地面非常干净,根本没有任何一点点与血液或者死人相关的痕迹。 关厌抬头看了眼上方的建筑,猜测耿易应该就是从右手边的房子楼顶跳下来的。 “什么都没有……” 耿嘉悲伤的目光显得有几分呆滞,他一边念叨着,一边盯着对面那块地面,径直走了过去。 可中间还隔了条车辆众多的马路,他一步踏入道路上,旁边刚好有一辆车飞快驶来。 黄茂连忙拽了他一把,低喝道:“你是不是疯了?!” 他愣了愣,浑身一颤,终于清醒过来:“我……对不起,茂哥,我刚刚有点糊涂了。” 听他这么说,黄茂眼皮猛然一跳,迅速转过脑袋四下张望起来:“是不是李槐干的?刚刚肯定是他在控制你!” 耿嘉抓住黄茂的胳膊,慌道:“茂哥,我们现在怎么办?难道只能等着他来报仇吗?要不……要不我们去找懂这个的大师看看?” 这话像是提醒了黄茂,他眼睛一亮,随后问:“你们俩有没有认识的大师?” 耿嘉道:“我知道网上有,之前看到别人找,说是挺灵的。” “那网上的能靠谱吗?”黄茂说着摸出了手机,搜索这附近哪里有寺庙,“还不如去庙里找和尚呢!” 很快他将屏幕展示给两人:“这家大慈寺怎么样?离这里不远。” 关厌耸耸肩,表示没意见。 这场任务似乎是单人的,目前为止她身边只有三个NPC加一只鬼,那么所有线索都要围绕着他们来,跟随他们行动就是找到线索的渠道之一。 三人再次上车,很快赶到了大慈寺。 由于不在年节上,尽管寺庙修建在城市中,还是稍微显得有点冷清,只有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在门口坐着闲聊。 关厌跟在两人后面走进大门,其中一个老人便指了指面前木箱中的香烛:“香火不准外带,要进去上香就来这里买啊,三十块钱一把。” ……多少让这个地方显得不那么可靠了。 黄茂带着一种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态去买了一把香,说三个人一起用就行了。 他问那些老人:“如果我们遇上了灵异事件,想找大师帮忙看看,应该去哪里找呢?” 老人们立刻来了兴致,七嘴八舌地告诉他们该找谁,怎么走,以及询问是什么样的灵异事件。 黄茂问清找谁后,赶紧叫上两人走了。 一路找人问过去,三人来到了正殿外。 殿前有一座非常大的香火台,所有人都统一在这里上香点蜡。 也许是因为燃烧的香烛太多,关厌刚走到附近就呛得头晕目眩,心口一阵发闷。 绕过香火台,再走上数十层石阶,三人终于抵达了正殿。 殿内当中便是一座高大的佛像,抬头望去好像它正垂眸看着自己,那目光凌厉逼人,似乎看透了一切。 关厌感觉有些不适,连忙收回了视线。 一位看起来年纪颇大的老僧盘坐在佛祖蒲团前,双目紧闭,手中佛珠不断盘动,似乎正在心里诵经。 黄茂可不管那些,立刻重重的干咳了一声。 老僧闻声睁眼,手中动作一顿,露出个慈眉善目的笑。 黄茂道:“老……大师,我们有些事情想请你帮帮忙。” 明明是请人帮忙,态度却称不上好——毕竟是个小混混。 老僧对此也不介意,慢慢起身问:“什么事呢?” 他急急道:“我们被鬼缠上了,你有办法帮我们吗?” “哦……” 老僧慈和清明的目光在三人面上流连了一圈,与关厌的视线对上,微微一笑:“善恶到头皆有报啊……我把这串佛珠给你们,剩下的就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 他顺手就将手里的佛珠递给了关厌。 黄茂却一把夺过去,在手腕上缠了两圈,又说:“就这啊?也没个符什么的?” 老僧垂了垂眼,举起右手张开五指道:“佛珠五百。” 黄茂:“……” 关厌有点想笑。 “不要就还给我。”老僧冲黄茂伸手。 他往后一撤,想了想道:“五百就五百!老头,我可先警告你,它要是不管用,我回头可要来找你的!” 老僧闻言低笑了一声,不作回答,只往左侧一指:“这边结账。” 那边坐着个年轻和尚,面前的桌子还摆了纸笔。 黄茂身上钱不够,借了关厌和耿嘉的才凑出五百块。 三人走出寺庙,耿嘉闷闷道:“白跑一趟,还被敲了那么多钱。” 关厌却在想,这必然不会是白跑一趟。 找大师的想法是他们俩NPC提出来并实现了的,其中一定会藏着什么线索。 或者……这串佛珠是真的能保命。 她瞥了眼黄茂左手腕,默默想着一定要找机会把东西弄到手。 “接下来咋办?”上了车,黄茂有些迷茫。 耿嘉趴在车窗口想了一会儿,低声道:“不如大家别分开了,暂时都待在一起吧。” “行,”黄茂回头看关厌,“你爸妈不是出国旅行去了吗,我们到你家住几天没问题吧?” ……任务背景都这么设计了,她能说不吗? 关厌点头:“没问题。” 黄茂便发动汽车,驶向她“家”。 要去关厌家会路过李槐小区外。 当车辆行驶到那附近的时候,一直趴在车窗口沉浸在悲伤中的耿嘉忽然大吼了一声:“停车!” 他用了极大的音量,不仅使外面的路人全部望了过来,还吓得黄茂猛地踩了一脚刹车。 一阵刺耳的急刹之下,车里三人也纷纷东倒西歪。 黄茂的脑袋磕在了方向盘上,不禁怒道:“你他妈喊那么大声做什么?!” 可是一转头,却发现耿嘉正死死盯着车窗外面。 关厌挪到右侧座位,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随即一愣。 ——街道对面,一个中年女人正提着几只装满蔬菜瓜果的塑料袋,一边往小区里走,一边笑容满面地与身边的人说话。 而她身边的人……竟然是李槐。 青天白日之下,这个明明早就死掉、连尸体都被分尸抛入河中的人,却正常的走在那个女人身边,手里还提着一些蔬菜,就像个陪妈妈一起去买菜的普通高中生。 只是,他妈妈正在笑着跟他说话,他的脸却一直阴沉得可怕。 就在他们走到小区大门口即将进去的那一刻,他忽然猛地转过头来,隔着一条街道,直勾勾看向了三人。 随后嘴角一扬,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第27章 复刻 黄茂的小破车像发了疯的公牛一般, 以最快的速度连闯两个红灯,将三人带到了关厌家。 直到走进客厅坐下来, 他们还是惊魂未定。 缓了半个多小时, 耿嘉才重重抹了一把脸说:“你们都看到了吧……不是我的错觉吧?” 黄茂没有回答,抱着一丝希望问道:“他是不是有什么双胞胎兄弟?” “怎么可能?”耿嘉有些崩溃了,声调高了好几度,“我们都同班三年了, 去他家也不止一两次, 他什么情况我们还不清楚吗?” 虽然他此时说话有点不客气, 但黄茂也顾不上这个了。 他沉默下来, 右手紧紧抓着挂在左腕上的佛珠, 片刻,面上浮现出几分狠厉:“妈的, 就算他真变成鬼了又怎么样?活着的时候在我们面前就跟条狗似的,难不成死了我们就得怕他!” 他一拳砸在沙发上:“他要是真敢出现, 我们就跟他拼了!” 耿嘉没应声, 似乎觉得这话有点可笑, 毕竟他弟弟都已经死了。 关厌则一个人坐在旁边默默思考, 这场奇怪的任务到底要怎么完成。 “死生”两个字可以有不同的解释。 比如置之死地而后生——让李槐杀了她,死亡即是新生。 或者说死亡之后的复生——指李槐死去后又了活过来。 再或者, 她自己动手杀了这两个“同伙”,李槐便因此放过她…… 在这多种解释面前,关厌觉得自己好像身处一团迷雾之间,根本看不透前路在哪里。 “喂,关厌, 问你话呢!” 黄茂忽然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关厌回过神:“什么?” 他呼出口气:“你家有没有吃的, 都快两点了, 不管有没有鬼,肚子总得填饱。” 关厌便起身去看了看冰箱,摇头道:“没有,只剩几瓶饮料了。” 黄茂站起来:“你爸妈给你留了不少钱吧?我们下去多买点,买个五六天的,就在你这里住着不出门了。” 由于之前买了佛珠,身为学生的他们此时也拿不出钱来了。关厌在家里翻了一通,找到到了一千多块。 为了安全起见,三人一起出了门又一起回来。 上楼的时候,耿嘉焦躁不安地站在电梯口说:“要不然我们再去庙里一趟……哪怕是找人借钱也好,再买两串佛珠吧?” 黄茂却不屑道:“这玩意儿要是有用的话,我还能跟你们俩一起大白天活见鬼吗?而且我总觉得那寺庙让人不舒服。” 他皱起眉头,停顿了片刻才说:“刚到大殿那边我就头晕,里面的佛像也是,一点儿也不像什么好佛,凶神恶煞的跟鬼一样!” 关厌闻言多看了他一眼——他的感觉竟然和自己是差不多的,这多半是一条线索。 耿嘉却好像没什么感觉:“是吗……我倒没注意。” 他当时还沉浸在失去亲弟弟的悲伤中,再加上一整晚没睡,本来头就一直挺晕的。 “再说了,你们真觉得那老和尚靠谱吗?” 黄茂冷哼道,“一串破木头珠子都要卖五百块,比直播间卖玉石的还坑!他分明就是骗钱的!” 关厌说:“那既然没什么用,不如你把它给我好了,当个装饰品也不错嘛。” 黄茂:“……我也觉得挺好看的,我自己戴着。” 她不禁想笑,果然,他心底里明显还是对这串佛珠抱有希望的。 不过……之前她确实想找机会把佛珠拿到手,但现在却已经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为刚才黄茂提到了在寺庙里出现的不适感。 她顺着这个线索,再仔细回想了一遍那位老僧的所言所行,心里有了一个与之前截然不同的猜想。 老僧在将佛珠交给他们之前,还说了一句话:“善恶到头皆有报。” 关厌认为,一个会说出这种话的人,是不可能出手帮助他们这种恶人的。 换言之——那佛珠不是用来辟邪的。 那么,耿嘉提议再去寺庙的事情,别说黄茂了,连她也不会答应。 于是接下来的大半天时间,他们便都留在关厌家客厅里。 耿嘉一夜没睡,倒在沙发上就打起了呼。 黄茂想了想,对关厌道:“趁现在能睡就赶紧睡,晚上最好都别睡了。” 尽管已经在大白天见过“李槐”,但在绝大多数人心里,夜黑风高才是厉鬼出没的最佳时机。 但关厌昨晚睡得挺好,此时还没有困意,便道:“你们两睡吧,我先守着,一会儿叫你起来换班。” 黄茂昨晚也没睡好,闻言便扯了张毯子往地上一铺,直接躺下睡了。 在二人此起彼伏的呼噜声下,关厌一个人静悄悄地翻着手机试图找到新线索。 然而一晃过去了两个小时,外面天色都已经黑了下去,她却没找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屋子里有点暗,她去开了灯,明亮的灯光让黄茂翻了个身,迷迷糊糊醒了过来。 他揉着眼睛坐起来问:“几点了?” 关厌:“八点半。” “这么晚了啊……我去下厕所,出来就换你睡吧。” 黄茂说着便快速走向了客厅一侧的卫生间。 与此同时,关厌设置了个一小时的闹铃,打算浅睡片刻就起来。 如果完全不睡,精神状态不佳,遇上危险反应都会慢半拍。 等到黄茂出来,她便靠在沙发上勉强睡了。 不知闭着眼睛靠了多久,困意终于袭来。 关厌做了个怪异离奇的梦。 梦里竟然出现了时危,他浑身是血,正在冲着她大喊什么,可她就像聋了一样,一个字也听不见。 忽然间,她听见时危嘴里发出了一阵奇怪的声音:“汪汪汪汪汪——” 下一刻,他就变成了一只小小的黑色吉娃娃朝她猛扑过来。 关厌吓了一跳,顿时清醒过来。 随即她才意识到——黄茂不在客厅,并且卫生间里有什么怪异的响动。 她转头望去,从门缝间可以看见里面亮着灯。 “呲……唔……哈……” 低低的怪声持续不断地传来,关厌心中一沉,立刻起身去摇醒了还在沉睡的耿嘉。 他睁开眼,迷茫道:“怎么了……” 关厌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卫生间有情况。” 闻言他瞬间清醒过来,一下子翻身坐起,脸色大变。 “走,过去看看。” 关厌拉了他一把,随即自己率先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 她走到门边,里面的声音听起来清楚了不少。 也是在这个时候她才听出来,那些古怪的声音,竟然是黄茂痛苦不堪的呻吟。 就像是嘴被堵住了,勉强发出来的一点破碎音调。 她回头看了眼跟在后面的耿嘉,轻轻握住门把手,在心里默默数了三个数,猛地按下把手往里一推! 卫生间内的一切情形,一下子便彻底暴露在眼前。 关厌不禁微微一怔。 里面只有黄茂一个人——应该还是人吧。 他站在洗手台前宽大洁净的大镜子前,上半身的衣服被脱掉,手里拿着一把不知从哪儿找到的剔骨刀。 他垂着头,明明是满脸痛苦,但手里那把刀却一寸寸地割在他胸前,慢慢地、慢慢地,割下了一片又一片鲜红的肉。 仔细看甚至能看见,在他左侧肋骨的位置,血肉已经被割得差不多,露出了里面泛白的骨头。 血液溢出伤口不断划下,令他整个上半身仿佛沐浴在血水之中。 他所站的地方蕴起了一小滩鲜血,双脚像是钉在了血泊中一动不动,但再往上,两条腿却是抖如筛糠。 透过前方那面镜子,他看到了闯进来的两人,溢满眼泪的绝望双目中终于有了一丝希望,非常努力地张了张嘴想向他们求救。 然而发出的声音,依然是短促的怪异呻吟。 与此同时,他握着刀的右手连一秒也没停过,又一次从胸前划下,割下厚厚一片肉来。 所有的肉片都掉在了前方洗手台内,这从他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为他带来了双倍的精神折磨。 关厌和耿嘉都被这血腥的一幕震了一下,随即她反应过来,立刻冲过去想要夺刀救人。 而耿嘉却吓得一声尖叫,转身就逃,逃到玄关处却又不敢出去,崩溃得顺着墙面滑坐在地,嚎啕大哭起来。 卫生间内,关厌没能夺下那把刀,也救不了黄茂那条命。 ——在她冲上去的那一刻,镜子里的黄茂突然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阴森笑容,猛地举起右手中的刀。 隔了一瞬,外面这个黄茂就像被控制了一般,以同样的姿势将刀高高举起。 然后,镜中、镜外两个黄茂,“噗呲”一声,刀尖捅入心脏! 眼看就要碰到他的关厌见状脚下一顿。 可事情似乎并未就此结束。 镜子外面的黄茂面露痛苦之色,右手紧紧抓着胸前的刀,一张口就吐出大口鲜血。 镜子里的他却笑了起来,笑容越来越大,直到两边嘴角都诡异地被扯向了耳根。 随即,镜中人极其迅速地拔出刀,在鲜血从伤口喷涌而出的那一刻,又猛地一刀刺了下去! 再拔、再刺…… 镜外的黄茂犹如一只乖巧的提线木偶,将这些血淋淋的残忍动作一一复刻。 阵阵入肉声中,鲜血四溅,将洁白干净的卫生间染成了血腥的炼狱。 当黄茂终于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彻底死去之时,镜子里那个“黄茂”快速转变成了他本来的样子——一个四肢错位、但又有了一些不同的李槐。 他原本歪到一旁的脑袋正了回去,瞳孔紧缩的眼睛也变得像个正常人类。 第28章 浮出水面 关厌隔着镜面, 目光平静地与李槐对视着,直到他散作一片烟雾消失无踪。 这之后, 她怦怦直跳的心脏才渐渐恢复平和。 卫生间里的情况已经惨不忍睹, 她走进自己卧室里的小卫生间洗掉溅在脸上的血,又换了身衣服,出去时耿嘉还缩在门边哭。 这个将近一米八大个子的平头男,其实外形看起来是个硬汉, 但现在却被吓得像个小鹌鹑。 当然了, 关厌的称号“功不可没”。 ……她实在不知道这个称号除了拖后腿还有什么用。 她没管耿嘉, 自顾自拿了瓶水喝, 心中默默回想着刚才所见的一切。 一条新的线索已经出现了。 李槐虽然还是肢体错位的样子, 但却和之前在电梯里有所不同了。 这是不是代表,每当杀掉一个害死自己的凶手之后, 他就会恢复一些,直到重新变得像个真正的普通人类? 耿易的死让被分尸的他重新拼凑出了人形, 黄茂的死则让他的头部恢复了正常。 只要再杀掉剩下两个凶手, 剩下的部分也就可以变回原样了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 “死生”的含义便已经很明确了——杀死凶手们, 死去的李槐即可重生。 假如关厌是个旁观者,她乐见其成, 甚至很愿意帮李槐一把。 然而她却是凶手之一,又该怎么办呢? 还有什么线索是她没有想到的吗…… 有一点:耿易死在昨晚,今天上午她遇到了李槐却逃过一劫,然后黄茂被杀。 黄茂死时关厌就在现场,可李槐只杀了他就消失了。 即使他碍于视频威胁暂时不动她, 那么外面的耿嘉为什么也没事? ——李槐一天只能杀死一个人! 关厌手机恰在此时响了起来, 是她设置在八点半的闹钟。 距离十二点还有三个多小时, 这段时间应该是安全的。 她蜷进沙发里,目光落在斜对面惊恐的耿嘉身上,从任务一开始到现在,一点点回忆起来。 半个小时之后,耿嘉终于缓了过来。 他脸色惨白地慢慢走到关厌身边,重重坐下。 然后偏头看向她,声音嘶哑的说:“还不如死了算了……他为什么不把我一起杀了……” 任务刚开始时还好好的一个人,现在已经完全变了样。 关厌却没心情安慰他,看他坐在了自己旁边,便立刻站起来坐到了另一边单人沙发去。 倒也不是多讨厌这个人,而是她刚才想到了一件事。 既然李槐哪怕变成了鬼也在意那些视频,那么肯定是不敢轻易再动她的了。 也就是说,只要视频还在她手里,在四个凶手之中她一定是最后死的那一个。 可是,如果前三人都死光了,轮到她的时候,她照样可以用视频威胁李槐啊。 那么,站在对方的角度来考虑,怎么才能解决这个威胁呢? 答案是利用她的同伙——现在还活着的耿嘉。 一只鬼想要做点什么的时候,总是防不胜防的。 这场任务前期她一直在跟着NPC走,但现在……要想保住自己的命,就得主动出击了。 “你躲我做什么?” 耿嘉茫然的问完,又不知道想到什么,飞快转头往自己身后看,似乎以为鬼贴在了他背后。 关厌盯了他一阵,忽然开口问:“你刚刚说你想死?” 耿嘉动作一顿,垂下眼睛颓然道:“我当然不想死,可是还有什么办法吗?耿易死了,茂哥也死了……他的佛珠真的一点用都没有!我们只能干坐在这里等死而已,等着那个该死的李槐把我们折磨死!如果要我像茂哥那样惨死,还不如……我自己来个痛快。” 关厌叹气:“唉,你说得也有道理,要不我们一起去楼顶跳楼吧?” 她说完耿嘉却语塞了,半晌才道:“我只是吐苦水而已……” 关厌挑了下眉,没再接话。 两人便这么干坐着。 为了抵抗困意以及转移注意力,耿嘉摸出手机玩了起来,只是即便刷到了特别有趣的短视频,他也一丝笑意都没有。 过了十几分钟,关厌对他说道:“要不你再睡会儿?我还不困,就在这里看着你。” 耿嘉苦笑:“都这样了,还怎么睡得着?” 关厌心说,你要是再睡不着等会儿我可就完了。 如果她的猜测没错,等过了零点李槐就可以再向他们动手了。 她不知道他有什么手段,但也没必要冒那个险。 想了想,关厌说道:“那我去厨房拿点喝的过来,今晚咱们都别睡了。” 她走进厨房,拿了两瓶冰镇饮料,并回头走向案台,取下刀架上的一把尖刀,藏在了裤腰后。 到现在为止,这个任务的完成方式她已经明白了。 只要按照她的方式来,不出意外明天白天就可以结束。 关厌慢慢回到客厅,递了一瓶饮料给耿嘉,顺势在他旁边坐下。 刀刃划到了她后腰的皮肤,带来一阵轻微的刺痛。 借着背后靠枕的掩护,她小心地将刀抽了出来盖在靠枕下。然后装作无事发生般拿出手机刷起来,沙发后面就有充电插座,边充边用,也不必担心没电。 她用余光瞥了眼旁边的耿嘉,像潜伏在丛林间的野兽盯着猎物一般,耐心地寻找着一个合适的动手时机。 这一等就是半个多小时。 直到耿嘉的手机快没电了,他转头问:“能把充电器借我用用吗,我手机没电了。” 关厌扫了眼自己手机的状态栏,拔下数据线:“我差不多快满了,给你。” 插头在她这边,数据线需要从她身后绕过去给他。 于是趁着这个机会,她故意松了手,让线掉到了沙发后面的地上。 她假装不小心道:“不好意思,没拿稳。” “没事。”耿嘉转身跪在沙发上,整个上半身往靠背后面栽下去,并伸出右手去捡那条数据线。 关厌看着他几乎要失重的动作,眸色一暗。 她迅速抓住了靠枕下的尖刀,目光紧盯着对方那毫无防备的柔软脖颈,毫不迟疑地迅速起身举起刀,猛然刺下! 直到那把刀三分之二都没入了耿嘉的脖子,他才浑身一僵,迟钝地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他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转过头,张了张口像是想问她一句为什么。 关厌拔出刀,鲜血顿时如喷泉般喷涌而出。 他说不出话来了,徒劳的用力捂着脖子,一点点缓缓倒下。 关厌看着他逐渐失色的眼睛,慢慢道:“对不住了,你不死我就活不成。” 别说这只是个NPC,就算是求生者……在自己与他人谁生谁死的问题上,她也只会选择杀掉对方。 耿嘉以奇怪的姿势倒在了沙发上,米白色的沙发很快被染红了一大片。 关厌用手背抹了把溅到脸颊上的血,扔下刀,将靠枕盖在了那张死不瞑目的脸上。 接下来……就是结束这个任务了。 她拿走充电器回到卧室里,再次将自己清理干净,靠在床上握着手机,静静等待着第二天的来临。 如果此时有人来到这个家庭,一定会被房中的情形所震惊。 卫生间与客厅里都躺着血淋淋的尸体,而一个年轻女孩却像是毫无所觉一般,悠闲地躺在卧室内玩手机。 为了熬过这漫漫长夜,手机被关厌弄成了分屏模式,一半停留在即将发表短视频的界面,另一半则用来让她娱乐,消磨时间。 不知不觉,零点到来。 她坐直了身体,手指悬停在绿色的“发表”按钮上方,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一切动静。 窗口的白色纱帘被风拂动起来,像个漂浮在那里的白衣女鬼。 关厌眨了下眼,声音轻快道:“不知道是你杀我的速度快,还是我按下这个发送键的速度快呢。” 窗帘忽的掉落下去,回到原位再也不动分毫。 但在它落下去之前,其实关厌已经从那黑漆漆的玻璃倒影里看到了。 看到了……与她的倒影几乎重叠在一起的李槐。 没错——那只鬼从来都不是来无影去无踪的,他一直都跟着他们,就藏在他们四个人身体里。 其实这早有预示。 首先是第一个死去的耿易,他在跳下楼之后,还曾冲她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 然后他们就在李槐家小区外,看到了他露出相同的笑容。 当然真正想通这一点,是在黄茂死之后,关厌重新整合线索时。 第一:两个人都因为被控制而死亡,说明李槐一直在他们身边。 第二:黄茂和关厌在进入寺庙后都出现了头晕的症状,并且同样感觉到大殿内的佛像很凶恶。 这两点结合起来让她推断出了一个答案:李槐附身在了他们每个人身体里,有机会时便会出来杀人。 ——不是他们对寺庙里的香火与佛像产生了不适感,而是藏在他们身体里的那只鬼感觉到了不适。 那么,完成这个任务的方式便也随之浮出了水面。 看似复杂如迷雾的任务,其实完成方式就藏在那些蛛丝马迹之中,一切都有迹可循。 只要找到一条线,便能豁然开朗。 既然知道了怎么完成它,再留着耿嘉这个人就只能是给自己拖后腿了。 于是关厌先下手为强,杀死了这个本就该死的人。 接下来,只要她熬到天亮,就有办法彻底结束了。 不过……关厌思绪一顿。 她为什么会忽然梦到那个第一场任务里的求生者时危? 如果不是那个梦,卫生间里的轻微响动或许根本叫不醒她——虽然错过了现场直播也没多大关系。 时危那个样子看起来就像是在提醒她什么。 但这是个单人副本,如果有其他求生者早就该出现了。那么,是现实世界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第29章 任务完成 外面天刚亮起一些, 关厌便拿着手机出了门。 她站在路口等了许久才等到一辆出租车,一进去便对司机说:“先去最近的警察局, 我办点事, 然后再去大慈寺。” 早高峰来的很快,汽车堵了一会儿,直到八点多关厌才终于在大慈寺门口下了车。 闹中取静的寺庙内,一名年轻僧人正在慢慢地坐着洒扫工作。 大门内还是放着很大一箱子香烛, 但那些帮忙的老人还没来。 关厌过去取了一把, 将钱放进旁边的功德箱内, 疾步走向远处的正殿。 很快她便到了殿前香火台, 直接点燃所有香, 全部插了进去。 她在台前认真拜了拜,随着香火气散开, 一阵头晕目眩之感再次袭来。 稍微缓了一下后,她才登上石阶, 快速走进了大殿。 僧人们的早课都早已结束了, 此时这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关厌走到正中央的蒲团前, 面向那表情凶恶目光锐利的巨大佛像跪了下去。 佛像两只凌厉逼人的眼睛仿佛能够看破一切, 当她仰头望去时,只觉脑子里轰的一声, 如遭雷击。 只是这样还不够。 关厌跪在蒲团上始终没有起来的意思,一跪就是两个小时。 她的膝盖早就经历了刺痛和酸麻,变得几乎没有知觉。 直到终于有僧人注意到她,走进殿中询问。 他慢慢走过来,双手合十, 唱了一声:“阿弥陀佛。” 话音刚落, 关厌浑身一冷。 这一瞬间, 她就像是被人扔进了一个巨大的冰窟,冷得仿佛浑身上下都结起一层冰霜。 下一刻,她却又身体一软,转眼间变得一身轻松。 刚才那些头晕目眩的感觉彻底消失了。 她抬头看向那巨大的佛像,只觉得他不论怎么看都是一副慈眉善目悲天悯人的神圣模样。 关厌心中一松,直接坐在了蒲团上,然后第一时间掏出手机。 她翻开聊天软件,找到了早晨新加的那个好友——刘警官。 早上出门赶去警察局之后,她便以之后需要报案为由,要到了其中一位警官的微信。 打开聊天框,她将挑选出来的几条关键视频全部发了过去。 最后发出早已经编辑好的一段话:“刘警官,我要自首。我和黄茂、耿嘉、耿易一起霸凌了自己的同学,还害死了他,他的尸体被我们装在行李箱,从瑞河桥边扔进了水里。我现在在大慈寺,请立刻派人来抓我。” 部分视频还在发送当中,而关厌却两眼一花,离开了这个世界。 只是,在她离开之后,“关厌”却如梦初醒一般浑身一颤。 她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抬头看向四周,惊愕而又茫然地自言自语道:“我……我怎么在这里?我的头……” 她摸向后脑勺,却只感到轻微的疼痛。 可她最后的记忆,明明是自己被李槐的行为吓了一跳,不小心摔倒撞在了洗手台上。 李槐……他死了吗? 到底发生了什么? 满脑子疑问的“关厌”终于注意到了自己面前的手机,她疑惑地拿起来,便看见一个上方显示着“刘警官”的对话框。 消息记录显示,有好几个视频以及一条文字信息都已经发送成功。 文字信息里提到的内容她自己毫无印象。 怎么会……这样啊? 几分钟后,大慈寺外响起嘹亮的警笛声。 - 关厌在电脑桌前缓了几秒才看向邀请函,只见上面的内容早已变换。 【恭喜嘉宾关厌顺利完成任务】 任务基础奖励:生存天数+80,随机道具x1,现金30万。 由于您在任务中表现良好,获得特殊称号奖励:反目成仇的同伙x1,胆大包天的威胁者x1,求佛之人x1。 这次居然有三个称号? 不过……关厌现在最在意的不是这个。 她想了想,拿出手机找到戚望渊的号码拨了过去。 等待音响了很久,直到快要自动挂断时他才接了电话:“喂……” 声音听起来有点不对劲。 关厌心中微沉,立刻问道:“是不是出事了?我在任务里梦到了吉娃娃,他满身是血不知道在说什么,我觉得不像只是一个梦。” 说完她等了好一会儿,对面却没有回应。 仔细一听,又听见一声接着一声的轻微喘息,好像对方正在做什么很累的事情。 那声音还挺诱人……关厌脑子里顿时冒出了一堆难以启齿的黄色废料。 她尴尬道:“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躲起来……暂时不要联系,看论坛!” “嘟——” 电话突然被挂断了。 关厌目光一凝,连忙打开论坛查看。 在开APP的同时,她将屋子里所有窗帘全部拉了起来——因为那段话里,最重要的是“躲起来”。 随后她才发现,粉红色的论坛里已经炸了锅。 入目第一条帖子标题就是:【大家还是谨慎面基吧,猎杀者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第二条:【大家如果有信得过的求生者就赶紧找到他们,都待在一起,我就不信猎杀者还敢怎么样!】 关厌一时有些懵。 在进入这一场任务之前的那天晚上她还看过论坛,然后睡了一觉,到早上九点拿到新的邀请函,中间只不过十几个小时没看,怎么就好像错过了很严重的事情? 她迅速往下翻了几页后,直接搜索了标题出现次数最多的“猎杀者”,终于渐渐捋清了来龙去脉。 原来求生者们是有一些小组织的,大部分都是互相抱团取暖,组队过任务之类提高生存几率的组织。 但这个“猎杀者”不同——他们会在任务副本里,无所不用其极地夺取其他求生者的道具,然后将其杀害。 不过这件事在之前并没有掀起多大的水花,因为被夺取道具的求生者大都因为即将死亡而心灰意冷,在仅剩的时间里会尽量安排好身后事,并没有多少人有心情发帖。 而且有这种类似操作的不止猎杀者这一个组织,还有不少心思邪恶的求生者都会以这种方式抢夺道具。 所以即使有人发帖抱怨,大家也只能安慰。 直到昨天晚上,有人突然发了条标题为【我抓住了两个猎杀者,并从他们那里得知了一个很重要的消息,大家小心】的帖子。 据楼主所讲,他是在任务里遇到了猎杀者,对方伪装成普通求生者,并表示出去后希望能见面组队什么的,楼主见对方任务完成得很不错,便抱着想找个好队友的心态同意了。 谁知道二人约见之后,对方来的却是两个人。 他们很快暴露了自己的真实面目,可因为上场任务通关靠的是智力,所以他们也不知道,这位楼主其实是个身手极佳的退伍特战兵…… 他很快就抓住了那两人,在一番威胁之后撬开了他们的嘴。 原来,“猎杀者”组织以前都只是在任务过程里抢夺道具,为免以后仇人复仇,会直接杀了对方——现实里抢劫和杀人都犯法,如今刑侦技术发达,他们不可能在现实中干这种事。 可就在不久前,因为他们组织里的两个人为了道具分配的问题互殴,其中一人重伤,另一人抢走他的手机,想趁机将道具转给自己。 但等他打开APP,却发现上面出现了一个对话框:检测到嘉宾路人甲成功夺取路人乙APP,是否将其所有奖励转移? 他点了是,于是,自己的后台多出了三百多天生存天数,以及好几个称号与道具。 而原本只是受了伤、完全可以救活的路人乙,却在奖励被转移的那一刻彻底咽了气。 他的死不重要,重要的是——原来在现实中生命天数和称号都可以抢夺。 有这样一句话:在巨大的利益面前,法律规条都会显得苍白无力。 如果光是道具当然不足以让他们冒险,但要是加上大量的生命值和称号呢? 毕竟论坛里一直有人猜测,这“邀请函”的初衷是为即将死亡的人提供生存机会,那么只要大家攒够了长达几十年的生存天数,就一定能彻底摆脱那些危险恐怖的任务。 还有什么办法能比这更快更安全地积累生存天数呢? 从那一天起,“猎杀者”开始用各种方法寻找猎物,以隐瞒身份哄骗求生者在现实中见面等方式抢夺奖励。 因为生命天数被抢光,即使他们不杀人,对方也会在十二小时之内因意外而死亡。 他们在时间快到时将人带到人迹罕至的地方,任其自生自灭。 由于这个时候被抢的求生者都已经没有手机了,即便拿到新手机里面也没有APP,自然没办法将这些事告知其他人。 而他们最后的死法都是千奇百怪的意外,就算警方查到猎杀者组织里的成员身上,也没有足够的证据去逮捕。 据说这样的事情已经进行了将近一个月,直到这次在这位退伍特战兵手里翻车。 一石激起千层浪,当天晚上论坛就爆了。 短短一夜之间人人自危,谁都不知道自己身边那些认识的求生者们到底是好是坏,出售组队卡的人大大增加。 关厌补完整个经过,心里却仍是疑惑。 虽然这个组织看起来确实很恐怖,但她一个小新人,都没认识几个求生者,现实里也只见到了一个熟人,难道那个组织能找到她? 可戚望渊刚才又在叫她快躲起来。 ……是他被盯上了吧? 他们两人之间有联系,她前些天还常常去面馆,猎杀者完全可以顺着他找到关厌。 所以,电话那头的喘,息,是他正在躲避追杀? 第30章 关厌同学 关厌心中一沉, 什么都来不及想,立刻奔向门口, 抓起小挎包便跑出了门。 她得找个安全的地方……比如酒店。 至于戚望渊那边, 她只能帮他祈祷了。 现在正是大白天,楼下有一些老人正在闲聊,看起来还算安全。 关厌一边快步往小区外面走,一边观察着周围一切动静, 每次看到年轻一些的行人, 心里就下意识防备起来。 到了大街上她也没拦出租车, 而是等了一辆人多的公交。 手机始终被她紧握在手里, 生怕被人趁机偷走。 她随便找了个站下车, 向环卫阿姨询问附近的酒店,赶在中午之前住了进去。 这期间戚望渊始终没有联系关厌, 她也不敢打过去,怕刚好给他带去什么麻烦。 一直到天色将黑的时候, 一个陌生电话打了过来。 她第一反应就是戚望渊换了号码, 快速接起, 却听见那边传来一道阴森的冷笑:“关厌是吧, 你队友在我们手里,来一趟?” 关厌:“……放什么狗屁, 当我傻啊。” 出于在第一场任务里对戚望渊的印象,她十分笃定:他们要是能抓住他,除非他自己不想活了。 她直接挂了电话,甚至想关机,但又怕戚望渊会联系, 只能把那个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随后她才想起奖励还没看, 于是打开APP查看起来。 称号四:反目成仇的同伙 “作为凶手之一的你竟然反过来杀死了自己的同伙, 真不知道你脑子里怎么想的。” 关厌:“……” 这个称号的作用更是令人无语:在任务过程中,将导致同阵营嘉宾对你的初始信任度下降十分之一。 唉,辣鸡。 称号五:胆大包天的威胁者 “你连鬼都敢威胁,真是胆大包天啊!” 作用:面临危险时会更加冷静地做出判断。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非常好的称号。而且与关厌本身的性格特征契合,有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称号六:求佛之人 “我在佛前苦苦求了几千年……” 作用:神佛好感度增加,有百分之一的概率被动触发“如来神掌”技能,将鬼怪重击压扁十秒。 百分之一……真的有用吗? 也就是聊胜于无吧。 还有张道具卡…… 关厌没来得及看,手机铃声再次响起,来电显示:小渊子。 她立刻接起:“喂,怎么样?” “没事了。”戚望渊有些烦躁,“啧,不能杀人,只能想办法甩掉,真是麻烦。” “……没事就好,”她问:“到底怎么回事?” “我在第一场任务里遇见的人,有一个是猎杀者组织的,他可能也经过了我的面馆。” 他停顿了下,又道:“你现在在哪里,安全吗?” “应该安全吧,在酒店。不过有个陌生号码给我打过电话……”关厌把之前的事情简单说了下。 戚望渊想了想,说:“不要随便给人开门,我明天过去接你。” 挂断电话后,关厌继续查看自己的道具。 【没什么用的木头珠子x1】 外表看起来是一串佛珠,其实就是串木头珠子而已。不知道有什么用,可能某些生物会喜欢它吧。将它送给合适的对象,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关厌面无表情地放下手机。 还有谁像她这么倒霉的? 三个称号一个道具,就只有一个称号还不错。 这些玩意儿到底是奖励,还是在给她叠debuff呢? 她甚至怀疑,任务难度高都害不死她,但说不定哪天她就被自己的“奖励”给害死了。 第二天上午,门外传来两短一长的敲门声,关厌等了片刻,又听见一声轻轻的口哨,才过去打开门。 戚望渊带了一些早餐来,两人聊了会儿猎杀者的事情。 原来他是在新的任务开始之前就被人盯上了,当时他照常去面馆开门,发现了三个不怀好意的男人在附近晃荡,没多久他们甚至走了过去,悄悄将一把刀抵在他身上,威胁他跟他们走。 他不动声色地跟他们去了偏僻处,然后……暴揍了他们一顿才跑。 只是在过程中时间到了,一封邀请函出现在前方地面,他只能捡起来进入任务。 还好在任务中现实时间会停止,他完成任务出来,一边被猎杀者围追一边接了关厌的电话。 说完这个,戚望渊问起了时危的事。 他没有梦到对方,而且他们在现实中并不认识,仅凭关厌一个梦实在没办法推断出什么,只能将这事儿先压下。 至于猎杀者,肯定不会只盯着他们两个求生者,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出现。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两人商量之后决定先租一个大些的套房,暂时住在一起互相有个照应。 反正组队卡功能也需要队友在十米范围内才能生效,这样倒也一举两得。 于是当天他们就回到住处附近,就近租了一套三室两厅精装大房。 将各自生活用品,以及大黄狗带过来之后,戚望渊打开APP,换了永久组队卡。 由于猎杀者组织的出现,很多求生者不敢再轻易与其他嘉宾见面和组队,于是组队卡也跟着降了价。 原本三张道具卡才能换到,现在只需要一张。 组队卡最多可以供三人组队,每次任务开始前都需要使用。 使用方法是先在卡上填入队友姓名,并在打开邀请函时所有队员必须处于十米范围内。 两个条件如果有一个不满足,则依然进行单人随机匹配。 这张卡最神奇的地方在于,除了邀请函之外,只有它能出现在现实世界中。 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人除了买菜和遛狗,几乎没怎么出过门。 有戚望渊在,关厌的生活质量直线上升,每天都能吃上他做的热乎饭菜,再也不用点外卖了。 相处了五天之后,两人熟悉了不少,她才终于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我之前觉得你杀人的时候很兴奋,你是不是……” “是。” 戚望渊没等她说完便直接承认了,“但我知道你们认为的对和错是什么,我想在这个社会生存,刑法上面写的那些事就不会做。” 关厌:“……” 难怪他上次搬过来的时候从包里掏出本厚厚的刑法。 挺不容易的,努力把自己变得和大家一样也很辛苦吧。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那就算在任务里,你也肯定不会杀队友吧?” 他正在厨房切菜,闻言动作一顿,回头看向客厅里的她:“我的底线是求生者不招惹我,我就不会伤害他们——对任何人都一样。” “那就够了。” 关厌其实心里有底,否则她现在也不会在这里了。 因为在第一场任务里戚望渊就只对NPC有杀心,任务最关键的时刻也及时出现,与时危一起帮了大忙。 厨房里很快传来菜香味,关厌则靠在柔软的沙发上刷着论坛,看求生者们谈论猎杀者。 随后她刷到一条新的帖子——【北极星求生者联盟招募中】 “我们是一个新成立的组织,目前只有我和我的两个队友。之所以成立北极星,是希望建立一个求生者庇护所,大家住在一起方便应对猎杀者。只要人数多一些,那个组织一定不敢招惹。” “同时大家也知道,邀请函是会就近匹配求生者的,如果我们都住在一起,即使没有组队卡,匹配到同一任务互相照应的几率也会大大提升……” 关厌坐直了一些,将帖子内容读给戚望渊听。 他听完嗤道:“人多事也多,麻烦,不去。” 不去就不去,关厌也没什么想法,放下手机去洗手准备吃饭。 一晃七天过去,这期间既没有猎杀者出现,也没有再等到时危的消息。 关厌发过一条帖子寻找时危,但发出去便如石沉大海。 第八天一早八点五十分,两人各自打开卧室来到客厅。 戚望渊打开APP点击组队卡,一张卡片便出现在手中,填上两个名字后等了一会儿,邀请函于九点整准时出现。 两张黑金色的邀请函一起凭空出现在客厅茶几上,关厌拿起一张慢慢打开,心中默念:“任务很简单任务很简单……” 【第四张邀请函】 死亡盛宴任务四:童年。 任务奖励:生存天数+100,随机道具x1,现金40万。 注意,任务副本将在两分钟后开启,请做好准备。 戚望渊看完邀请函,侧过来给关厌看:“一样吗?” 关厌点头:“一样,成功了。就是这个任务主题,也没给出什么提示,只能进去走一步看一步了。” “嗯,不着急。” 他说着还坐到了沙发上去,看起来确实一点儿也不担心。 或者说……他本来就没有那样的情绪。 很快两分钟过去,关厌眼前一花,短暂的失去了所有感觉。 片刻她睁开眼,耳边传来此起彼伏、令人烦躁的知了鸣叫。 炙热的阳光直接烘烤在身上,热得人汗流浃背。 “同学们,今天我们来学习唐代诗人贺知章的一首诗——《回乡偶书》。” 清脆温柔的声音从前方传来的同时,关厌正观察着四周情形。 这是一间有些破旧的教室,学生人数不多,大约二十几个,都是些七八岁的小屁孩。 关厌……关厌低头一看,嘴角抽了抽。 她也变成了一个小屁孩,还留着两条麻花辫,身上是脏兮兮的碎花小裙子。 戚望渊呢? 她想转头,台上那温柔的女老师忽然声音一厉:“关厌同学!老师有没有教过你们,上课时间不要东张西望!” 第31章 不可触犯的规则 关厌正襟危坐, 双臂搭在课桌上,脊背挺直地望着黑板。 课堂上所有孩子们都在摇头晃脑, 跟着老师的手指, 一个字一个字地读那一首《回乡偶书》。 “少——小——离——家——老……” 他们声音拖得又长又慢,与窗外不断吱吱叫着的知了一起,使这本来就令人昏昏欲睡的下午变得更加困乏难捱。 一开始关厌心里时刻警惕着,生怕会有什么恐怖的突发事件。 但随着时间过去, 烘烤在她身上的烈阳和循环往复一遍又一遍相同的声音, 让人越来越提不起精神。 不知不觉间她身体无力的软了下去, 迷迷糊糊的闭了闭眼睛, 又猛然点了下脑袋, 立刻惊醒。 她低下头,抹去眼角溢出的生理性泪水, 与此同时,教室里的所有声音, 一下子全都消失了。 老师的讲课声、学生的跟读声与窸窸窣窣的翻页声, 或者时不时出现的低咳……任何一点属于教室内部的声音, 全部消失得干干净净。 和这些声音一起消失的, 还有关厌那抑制不住的困意。 她一瞬间变得无比清醒,迅速抬头——对上了讲台上老师那双凌厉而憎厌的眼睛。 原本温温柔柔的老师, 讲课时总是带着笑意的。可现在她望向关厌的视线,却像是在看着什么令人厌恶的、卑微恶心的生物。 而……在关厌目之所及的范围内,所有小学生,也全部都像老师一样,用一模一样的目光看着她。 他们稚嫩的脸庞上是与年龄截然不同的阴冷和厌恶, 每一张脸都透出深深的恶意。 关厌全身一动不动, 只有眼珠子慢慢的转了一圈, 从每个人脸上扫过去。 她一时有点懵,难道课堂上犯困都不行吗? “老师,请问‘乡音’是什么意思?” 在这诡异的状态下,一道清脆的问话声在教室后方响起。 下一刻,那位死死盯着关厌的老师脸色迅速一变,一眨眼的功夫,又恢复了之前温柔亲和的模样。 她笑了起来,用像温水一样柔和的声音说:“戚同学,乡音就是指家乡的口音哦。这句话的意思是……” 老师不疾不徐地开始接着讲课,学生们也纷纷转回头,高昂着头颅认真望着讲台,就好像刚才那怪诞的一幕根本没有发生过。 关厌不敢乱动,坐直身体和其他人一样盯着讲台,重新上了一堂小学二年级的课。 经此一事,即使炎炎烈日照得她浑身冒汗,她也再没有感到困意了。 一时间,课堂内的学习氛围浓重得仿佛在开一场重要的学术研讨会。 终于,一阵“叮铃铃”的铃声打断了老师的声音。 她立刻停下来,微笑着说:“这堂课除了某些同学外,大家都很乖。请同学们继续保持下去,争做最好,一定要让我们班顺利拿到下周的流动红旗哦!好啦,下课,同学们再见!” 她话音未落,所有学生一起站了起来。 一片稚嫩的童音一同喊道:“老师再见!” 老师拿好所有教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教室。 关厌等了片刻,见学生们纷纷开始自由活动,才松了口气,立刻转身去找坐在后面的戚望渊。 先前出声询问老师问题的就是他——如果他当时没开口打断那诡异的场面,会发生什么呢? 不过,此时她后排的一个小男孩先走了过来:“你是求生者吧?” 关厌抬头看他,愣了几秒,随后——“……噗哈哈哈哈,你这人怎么回事?” 年龄同样在七八岁大的一个小男孩,脸颊还有婴儿肥,不论怎么看都还是稚气未脱的模样……可嘴巴上居然留了两撇小胡子! 他无奈又恼怒地捂了捂嘴:“鬼知道咋回事!哎呀,你别笑了,有什么好笑的……” 关厌笑得双肩发抖,好不容易才努力忍住,连忙挪开视线去找戚望渊。 很快,她的目光就与一个正在走过来的小孩撞上了。虽然体型变小了很多,但还是一眼就能认得出来。 他的眼神还是阴沉凌厉的,只是在那张肉嘟嘟的、刚被太阳晒出了红晕的脸上,这神情怎么看都像是个傲娇的臭小孩儿。 关厌感觉他萌萌的,招了招手道:“小朋友,快到姐姐这儿来。” 戚望渊:“……” 脸更臭了。 他冷哼了声,本想怼她一句,可视线却扫到了关厌旁边站着的那个人,脚步一顿:“……胡子?” 关厌费了老大劲才忍住的笑,一不小心又破了功。 对方一屁股坐下去,生无可恋:“老子不想活了。” 这时,又有一名马尾辫小女孩靠过来,像地下组织接头似的凑到关厌身边低声问:“求生者吧?” 下一秒,她一扭头看到了那两撇小胡子:“噗——” 之后又来了一对兄妹,每出现一个新的求生者,小胡子就会受到一次伤害。 这段时间内关厌数了一下,加上他们六个,班里刚好三十个学生。 随后大家分组行动,两人一组离开教室四处看看,弄清现在的处境。 关厌和戚望渊自然是要一起的。 只是下课时间一般只有十分钟,他们已经耽搁了将近五分钟,二人只能快速下楼,将这个不算大的学校大概看了一下。 时间有些紧迫,他们都没有手表,担心赶不上上课,便提前回了教室。 而小胡子和马尾女孩两人却估错了时间,回得晚了些,在操场看到所有学生都往教室里走的时候就加快速度跑了起来。 可是,他们刚刚奔跑了不到十米,意外再次出现了。 那些正在走向教室的学生,一瞬间全部停了下来,几乎同时转过头,从各个地方面无表情地看向两人。 他们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站着、看着,明明是年幼可爱的孩子,此时却像极了一群伺机而动的怪兽。 树上的知了还在没完没了地鸣叫着,可整个校园里却没有任何一丝人声。 女孩第一时间察觉到不对劲,立刻拉住小胡子,停在了原地。 烈日当空,照在身上火辣辣的,仿佛皮肤都要燃烧起来。 教室里,戚望渊站起身:“怎么又来了?” “出去看看。”关厌快速走出教室,顺着外面那些学生的目光从二楼走廊向下看,才发现是那两个求生者遇到了麻烦。 他们两个雕像似的站在空旷无人的操场上一动也不敢动,姿势看起来非常奇怪,像是奔跑到一半突然停下。 关厌回想了一遍之前发生过的一切,又想起上节课语文老师离开教室前所说的话。 随后福至心灵想通了,刚想大喊提醒那两人,但一张口却又停住了。 她想了想,高举双手冲他们挥舞起来。 二人注意到她,微微抬起头来,虽然一个字也没说,但满脸都写着“救命”。 关厌先做了奔跑的动作,然后立刻双手交叉做了个大大的叉号,再用两根手指前后慢慢交替,示意他们用走的。 女孩先看懂了,愣了愣,犹豫片刻,抬头扫了眼前方的教学楼,试探着,慢慢往前迈了一步。 一步,又一步。 三步之后,那些学生突然浑身一松,纷纷挪开视线,继续着他们刚刚在做的行动。 就像是被按下的暂停键重新启动,校园内终于又恢复了之前的活力。孩子们发出的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拼凑出了一个喧嚣热闹生机勃勃的美好氛围。 女孩如蒙大赦,长长地出了口气,回头对小胡子说道:“我们别用跑的,先快点走回教室再说!” 两人尽量用最快的行走速度进入教学楼,踏上楼梯,赶回二楼。 刚到走廊上,上课铃声便突兀的响了起来。 在这所怪异的学校中,它听起来急切得像他们生命的倒计时。 关厌在门口等他们,见二人上了楼,立刻提醒道:“别急,铃声还会响一会儿,你们千万不能跑。” 女孩咬着嘴唇点了点头,脚步飞快地向前行走,整个人都因此扭出了奇怪的蛇形姿态。 小胡子紧随其后,满脸焦急,稚嫩的脸庞显出了与胡子非常相称的中年大叔疲惫感。 终于,二人赶在铃声停下之前顺利踏入了教室前门。 门口挂着“二年级二班”的深蓝色牌子。 虽然已经打了上课铃,但老师没有在第一时间过来。 按照关厌那些年读书的经验,在这种情况下学生们一定不会乖乖坐着等上课,非要吵闹到老师走进门的时候为止。 可是这间教室明显不一样。 所有人都老老实实地坐着,用小学老师最喜欢的那种姿势——双臂搭在桌面上,后背挺得笔直。 他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用一双双漆黑又写满天真的眼睛望着姗姗来迟的二人。 在这样的注视下,女孩和小胡子快步走回了座位。 落座之时,二人额头都已经出了一层重汗。 随后,节奏感十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名戴着眼镜的男老师走了进来。 这是一节数学课。虽然无聊头顶,但所有求生者都好好听完了整节课。 下课后,老师刚一离开,马尾辫女孩就第一时间来到关厌桌前。 她一把拉住关厌的手,感激道:“小姐姐,你就是我再生父母!谢谢你救了我!我爱你!” 关厌:“……倒也不必,没那么严重吧。” 小胡子也凑了过来:“确实是多亏了你,真的太感谢你了。我叫胡志,我也不会说什么好听的,反正要是你遇到什么危险,我肯定帮!” 趁此机会,大家便互相报了个名字。 只不过,因为有“猎杀者”的事件在前,关厌并不想透露真实信息。 她说:“我叫李佳佳。” 然后一指戚望渊:“他叫王铁牛。” 戚望渊:“……” “嘿嘿……”胡志笑了几声,又在对方那沉沉的注视下很快收了声,干咳道:“假名嘛,可以理解的。毕竟现在猎杀者那事儿闹得人心惶惶的,谨慎点没什么不好。” 马尾辫女孩也毫不避讳地报了个假名字:马晓——因为她喜欢吃麻辣小龙虾。 另外两名求生者是一对亲兄妹,分别用了唐夏和唐秋两个名字。 不过他们俩似乎并不打算和其他人共享线索,简单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 关厌则将自己之前推测出的结果说了一下: “上节课我想转头看看其他人,老师立刻变脸训斥。然后我犯困打盹,虽然只有几秒钟,但后来的情况你们也都知道。” 她对马晓和胡志说道:“再加上你们俩在操场发生的事,我想在这所学校里一定是存在着某些不可触犯的规则。比如上课时不能东张西望、不能打盹开小差,下课后也不可以追逐打闹。” 这几次他们违规的程度都不高,所以没出什么大事。 其实目前已知的这三条都是他们学生时代真正存在的规定,关厌猜想可能还有一条是“不能高声喧哗”,因此之前想提醒胡志和马晓两人时选择了用动作的方式。 “原来是这样啊,”马晓恍然大悟,想了想说:“那咱们的任务就是不要触犯规则,帮助这个二年级二班拿到流动红旗?” 胡志拉住一个路过的学生:“喂,今天星期几啊?” 对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星期三啊。” 之前那个语文老师说过“下周的流动红旗”,如果除去周末两天,求生者们就只有两天半时间。 而这段时间里,还有一大半要用在无聊的课堂上。 课间休息在他们的谈话中已经过去了大半,于是四人都没有再冒险出去,而是分头找到其他小孩打探情报。 上课铃响起时,关厌已经打听到了一条重要线索——学校规则就铭刻在校门口中央的黑色石碑上。 于是下课之后她便直接赶去了校门。 因为课后时间太短,为了尽量搜集更多线索,她和戚望渊分开行动。 目前看来,这是一座条件不是太好的小学,只有一栋四层高的教学楼,外面的操场还是凹凸不平的泥巴地。 操场另一边有小食堂和一栋宿舍楼,食堂甚至小得只有打饭窗口,连餐桌椅都没有,学生如果要吃饭大概只能自己端着饭盒随便找地方坐。 校大门位置被旁边的教师公寓楼挡住了,关厌绕过大楼,一眼便看见立在正中央的一块巨大石碑。 它应该有两米高,上面刻满了白色的文字,乍一看去像极了一块陈旧的墓碑。 随着她距离渐近,那些文字也慢慢清晰起来。 【晨曦小学校规】 课上—— 第一:不可东张西望。第二:不可交头接耳。第三:不可无精打采。第四:务必尊师重道。第五:…… 整整十条上课的规则之后,又是课后规则。 包括不可追逐打闹、不可大声喧哗、不可欺凌同学、不可浪费食物、不可靠近池塘等比较正常也容易猜到的规定,但下面还有一部分,却怎么看都非常奇怪。 比如:请一定不要数楼梯、不要在卫生间逗留超过五分钟、饭后不可以不洗餐盒、绝对禁止用粉笔在黑板上乱涂乱画、不要损坏任何公共物品。 住校生请记住:宿舍生活老师姓李。 不要在宿舍灯光变成绿色时行动。 如果遭遇危险,可以立刻躲进卫生间,但如果水龙头流出红色液体,请尽快逃离。 ……种种诡异的规则密密麻麻镌刻在石碑上,关厌甚至没办法将它们一一看完。 她的时间不多,只能看到这里便返回教室。 踏进教室门的时候,上课铃声也刚好响起来。 讲台旁边的墙壁上贴着课表,这是今天最后一节课。 等到放学之后,他们就有更多时间自由行动了。 关厌趁着老师没来,拉出课桌里的书包翻找了一下,顺利找出了一串钥匙。 其中一把钥匙贴着陈旧的“302”标签,应该就是她的宿舍号了。 又是漫长枯燥的一节课之后,关厌过去找到戚望渊:“铁牛同学啊,校门口的规则太长了,我还没看完,得再去一趟,你要去吗?” 戚·不开心·铁牛:“任务完成以后,午饭给你加几只美洲大蠊怎么样?” “……”关厌当场向蟑螂低头:“对不起大哥,我错了!” 他站起来瞥了她一眼,冷哼道:“走吧。” 关厌回去抓了纸笔:“得记下来,太多了。” 路上戚望渊说,他已经找到了挂着流动红旗的班级,是楼上的三年级二班。 流动红旗上写着“优秀班级”四个字,除了那些学生都像被程序设定好的一样按部就班外,暂时没别的发现。 两人很快来到石碑前,关厌拿出纸笔,将所有规则一一誊写下来。 前面的那些其实还好,稍微小心一点不要触犯就能保证安全。 可后面那部分……简直在明晃晃的告诉他们这学校很危险。 当关厌抄写完所有规则后,注意到石碑最下方有一行超级小的“线”。 它们小得像一排贴在那里的芝麻,一开始她还以为那是石碑上的花纹,为了以防万一她凑近去看了下,几乎快要贴上去才看出来,那竟然是一行文字。 她喊来戚望渊,外表幼稚的两个小屁孩蹲在石碑前面,两颗脑袋都快贴到一起了,一个字一个字地仔仔细细辨认许久,才终于把整行文字记下来—— “注意:请同学们小心,在这些规则之中有一些是相反的。” 关厌直起身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将眼眶揉得发红:“这也太坑了,它根本就一点儿都没想提醒我们吧!” 戚望渊拿过她写了满满两页的本子,大概看了下,微微皱起眉头。 关厌见状便问:“怎么了,有什么想法?” 他抬头看了看她,又看向本子,慢慢道:“你的字好丑。” 关厌:“……闭嘴吧你。” 这段时间里,不住校的学生们几乎都已经离开了,住校生们则回宿舍取了饭盒,正在食堂窗口外排队打饭。 关厌和戚望渊便也回宿舍去了一趟。 条件简陋的学校只有一栋住宿楼,大门口贴着一张简单的布局图:一二楼是男生,三四楼是女生。 戚望渊的宿舍是205,走上二楼时,关厌将笔记本交给了他:“我抄了一遍大概都有点印象,你先拿着记一下免得出事,回头再自己抄一份。” 与此同时,302宿舍内。 虽然有整整四张上下铺,按说该住八个人,可实际上铺着床的只有三张下铺,其他位置都空置着。 先一步回到宿舍的马晓打量着周围,心说这三张床肯定就是她们三个女性求生者的了。 她没多看,走到桌前去拿上面放着的饭盒。 这里有两只一模一样的老式不锈钢饭盒,盖子上都贴了标签,一个写着李佳佳,一个写着马晓。 她觉得有些吃惊:明明那些名字都是他们在教室里瞎编的,怎么这里就已经写上了呢? 她拿起属于自己的那只,听见里面有勺子的响声,便转身往外走去。 一会儿吃完饭得去看看校门口的石碑。 刚才她和胡志已经去看过,但规则太多了根本记不住,便约好先回来拿饭盒吃饭,稍后再带上纸笔过去一人抄一半——虽然“李佳佳”和“王铁牛”正在抄写,但他们也不能坐享其成嘛。 不过再过会儿怕是天就要暗下来了,黑色石碑恐怕会看不清楚……得快点。 她这样想着,脚步也加快了不少。可就在走到门口的那一刻,走廊上的灯光忽然闪了闪,一转眼,变成了幽幽的绿色。 马晓脸色随之一变。 因为这条规则写在比较前面的位置,她记得还很清楚——不要在宿舍灯光变成绿色时行动。 她猛然停住一切动作,保持着跨出一步的姿势,站在门口纹丝不动。 下一刻她忽然想到,就算全身都不动,眼皮还是会控制不住眨动。 于是她立刻闭上眼睛,只留下一条小缝观察灯光颜色。 失去视野之后,四周似乎一下子变得危机四伏,恐惧感在自己丰富的想象力加持下成倍增加。 她轻轻缓缓地呼吸着,心里不断地祈祷光线快点恢复正常。 可是……一抹阴影悄无声息地挡在了她面前。 透过睫毛下方的细微缝隙,马晓只能看见一道黑影正在自己眼前,慢吞吞地从左往右轻轻地嗅着。 它好像对她的气味很感兴趣,空气里传来了非常明显的长长吸气声。 与此同时,一股烂泥般的臭气钻进了她的鼻腔。 当对方的脑袋慢慢靠近她的脸时,隐约间,她似乎看见那黑影周围有着细小的某种蠕动生物。 太恶心了……怎么办?怎么办?应该没事吧?毕竟她完全遵守了规则啊! 马晓心脏怦怦直跳,虽然这样安慰着自己,但其实已经做好了使用保命道具的准备。 “桀桀桀——” 一阵难听的怪笑声突如其来,口中吐出的浊气拂在她脸上,激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 下一刻,冰冷黏腻的触感毫无预兆地袭上脸颊。 好像……被什么东西舔了一口。 第32章 熄灯后 当关厌拐过二楼楼梯中央的转角时, 便看见三楼的灯光竟然是绿幽幽的颜色。 她立刻停下脚步眯起眼,正在思考怎么才能确定这条规则是否相反, 却见光线又突然恢复了正常。 随即, 急促的脚步声从走廊直奔楼梯而来。 她快走两步上去,只见马晓正脸色非常难看地用力抹着自己的脸颊,并以最快速度疾走着。 不用问就知道,一定是遭遇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马晓看到关厌, 紧绷的情绪稍微缓了一些, 边走边说道:“刚刚灯光变绿了, 有什么东西舔了我, 恶心死了!” 她说着将衣袖扯平给关厌看。 她的衣服是白色的长袖宽松T恤, 此时袖子口染了一大片黏腻的深绿色汁液,还散发着一种难闻的恶臭。 为了将脸上的这东西抹干净, 马晓已经把脸颊擦得通红。 关厌皱了皱眉,猜测道:“因为规则是绿色灯光不能行动, 所以那个东西会在这期间想办法逼我们行动, 如果心理素质稍微差一点恐怕就会忍不住动起来, 然后死在它手里。” 马晓有些后怕:“还好我有个称号是可以增强意志力, 否则……” 她没再往下说,急道:“先不说了, 我得赶紧去抄规则!” 关厌提醒道:“石碑最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内容是有些规则是相反的。” 马晓一边往下跑一边喊:“好的,多谢!” 学校食堂里的东西并不怎么好吃,还有些不干净。 关厌和戚望渊在石阶上坐着,边吃东西边看那些规则, 一遍又一遍, 尽力将它们全部牢记下来。 其中有几条很有意思: 当午夜钟声响起时, 请一定要立刻前往宿舍走廊,等待游戏开始。 生活老师永远不会穿着蓝色鞋子去查寝,一旦遭遇,请立即逃离! 有时候楼梯会多出一阶,千万不要踏上去。 楼梯这一条规则,跟前面“请一定不要数楼梯”的规则其实有一点相悖。 如果不能数楼梯,谁又能那么敏锐的察觉到它多了一阶呢? 不过也有可以试着避免它的办法。 两人吃过饭后,趁着天色还没黑透,到教室里拿了几根粉笔,在每一阶楼梯上都画了一条短短的线。 如果多出一阶……应该不会连线条也复刻上去吧? 之后两人一起将规则抄写了一份留给戚望渊,关厌便回了宿舍去。 在宿舍规则中,除了那些怪诞奇葩的之外,还有一些比较正常的,比如不能随意窜寝,晚上八点之前必须回到寝室之类的。 由于求生者们没有手表,为了安全考虑,都只能尽量早一点回宿舍。 关厌回去的时候,马晓正拿着规则认认真真地大声背诵——也刚好可以让其他人多听几遍,一举两得。 白天没怎么见到的唐秋则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看样子一点也不担心。 她似乎是个比较冷漠孤僻的人,完全没有和其他人沟通的意思。 马晓读完一遍规则暂时停了下来,跟关厌打招呼:“佳佳姐,你记得怎么样了?” 关厌还没来得及说话,外面走廊里就传来了不急不缓的脚步声。 同时一道响亮的女声喊道:“同学们都把门打开啊,查寝了!” 唐秋立刻睁开眼睛坐起来,马晓也放下本子,神色严肃。 关厌睡在门边的床,于是她过去打开门,顺便望了一眼,回头道:“不是蓝色鞋子。” 马晓松了口气,低声道:“这学校太可怕了。” 与此同时,已经被查完寝的二楼男生宿舍中,戚望渊侧躺在靠门的下铺,拿着写满规则的两页纸慢慢看。 他的隔壁,唐夏盘腿坐在床上,两手搭在双膝处,面前却摊开着两页纸,像是在修炼什么功法一般。 胡志揉了揉眼睛,抬起头来看看二人,轻轻地起身去了卫生间。 窗户反射着宿舍内明亮的光线,使外面的一切都藏进了黑暗中,只在靠近时能隐约看见一点轮廓。 不过天上那轮圆月倒是非常明显,像一只漂亮的玉盘般挂在半空。 胡志上完厕所出来,目光不经意的扫过窗户,便望见了那轮圆月。 随后他微微一愣。 “你们看……” 戚望渊和唐夏几乎同时抬眼看向了他。 胡志站在窗口,伸手指了指外面的月亮,神情间写满了震惊和疑惑:“那月亮上面……好像有人!” 戚望渊很快回想了一遍所有规则,确定没有与月亮相关的,才翻身而起快步走去,抬头望向圆月。 那洁白的月亮之上,竟然真的有两个小小的人形轮廓在动。 唐夏也过来看到了,皱眉道:“虽然规则里没写,但最好不要再看了,就当不知道好了。” 胡志点了点头,心中仍然有些惊愕。 生活老师很快来到了302宿舍门前。 她留着短短的卷发,身上是一条浅粉色睡裙,穿了一双拖鞋,身材微胖,走起路来一摇一晃气势十足。 ……看起来非常像星爷《功夫》里的包租婆,只是缺了一根烟。 她往门框上斜斜一靠,对关厌等人问:“都洗漱完了吗?” 虽然还没有,但她们全都点了头。 老师哼了声,“都早点睡,再过十分钟可就熄灯了。” 她说完便转身去了下一间宿舍。 等她走后,关厌便过去关门。 可就在她刚要将门合上的那一刻,却听见隔壁宿舍内传来孩子们稚嫩的声音—— “张老师好!” 关厌动作一顿,随即猛地合上门,回头道:“宿舍老师不是姓李吗?” 刚刚放松下来躺到床上的马晓闻言,立刻弹坐起来,神情大变:“是啊……” 话音未落,房中的灯泡突然发出“滋滋”的声响,并快速闪动起来。 关厌还站在门后没来得及走,从她的视角可以清楚看见,伴随着忽明忽暗的灯光,一道人形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宿舍里。 当灯光亮起的时候,屋子里一切如常。当灯光暗下,明暗交替的一瞬间,黑影才会一闪而过。 它出现的位置在宿舍偏里的地方,也就是马晓床位正前方。 关厌看见马晓坐在床上浑身僵硬,露出了恐惧的神色。 也看见了唐秋面无表情地翻身下床,并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匕首,目光锐利的摆出了防备姿态。 关厌脑海中迅速闪过一条正常规则——熄灯后不可以随意走动。 她立刻反应过来,趁着灯光亮起的瞬间一转身滚上了床,并顺手扯开被子盖在身上。 忽然,灯光亮起,又迅速熄灭。刹那间,黑影显现。 这一次,浓重的黑暗长久地蔓延开来。 “怎……怎么办?”马晓有些紧张的低声开口。 关厌没有出声,唐秋也没有。 马晓更加害怕了——因为她的床离那道黑影出现的位置最近。 她想要寻求帮助,可是脑子里又突然冒出一个疑问:屋子里明明有三个人,为什么她们俩都不出声? 难道是…… 她终于领悟,直接躺倒下去不敢再动,连呼吸也放轻了许多。 关厌的被子盖到了下巴底下,在寂静的黑暗中悄悄闭上了眼睛。 空气里似乎多了一些奇怪的臭味,像泥沼,也像腐烂发臭的草叶。 她默默等待着,一动不动地躺了不知多久。 忽然,那臭味变得越来越浓郁。 关厌连眉头也不敢动一下,只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靠近了自己,仿佛正在她身边悄悄的盯着她。 过了片刻,臭味渐渐散去。 一道刺眼的亮光突破闭合的眼皮,带来强烈的刺激。 关厌等了一会儿,才慢慢睁开眼。 与此同时,一道低泣声穿过她床铺左侧的门,从走廊里传了进来。 房间内似乎安全了。 灯光已经重新亮起来,黑影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掀开被子翻身坐起,与对面床铺刚刚起来的唐秋对视了一眼,随后转头去问马晓:“你还好……” 一句话没能问完,后半段就噎在了喉咙里——因为马晓不见了。 她的床上空荡荡的,只有一团乱糟糟的薄被,以及摊在上面的两页规则。 门外,哭泣声幽长低哑,伴随着一股冷风,顺着门缝钻进来。 关厌花了一点时间才反应过来,看向唐秋:“那是不是马晓的声音?” 唐秋闻言,仔细听了一下,扬起眉梢:“是。” 她的语气和样貌很相称,虽然大家外形都变成了小孩子,但完全能够看出来她是个冷酷又飒爽的御姐。 关厌看了眼紧闭的宿舍门,能清楚的从哭声里听出马晓的痛苦和恐惧。 “不要开门,是她自己蠢。” 唐秋似乎以为她在犹豫要不要开门,神情淡漠地说了这样一句话。 随后下床不紧不慢的走向卫生间,顺手扯下挂在阳台上的毛巾进去洗漱了。 关厌也只能无声的叹了口气。 刚才发生的事涉及到的不止一条规则,除了最奇怪的“生活老师姓李”外,还有两条学校常见的正常规则—— “熄灯后请不要随意走动”和“熄灯后请不要讲话,以免影响其他同学休息”。 其实真正的熄灯时间还没有到,所以现在宿舍里才会又亮起了灯。 但“熄灯”的字面意义就只是灯光熄灭而已,因此只要寝室里的灯灭了,不论何时学生们都必须遵守那些规则。 事发突然,关厌和唐秋及时反应过来做出了正确的行动,但马晓慢了半拍。 虽然她也很快明白了该怎么做,可想到前已经在熄灯之后说过了一句话……一切就都迟了。 关厌有些遗憾。 毕竟都是求生者,推己及人,在不伤害到自己的前提下,她不希望其他人出事,总是能帮就帮。 可现在门外那个一直哭泣不止的马晓……到底是死是活都未可知了。 第33章 规则 很快唐秋出来了, 关厌也准备简单快速的洗漱一下。 但她才刚从床沿边站起来,就发觉裤子后面粘了什么东西。 回头一看, 发现涂着一层绿漆的床沿处有一片不怎么明显的黏腻物。 再看唐秋床前, 也有。之前那个东西果然到她们床边来过。 关厌没多看,抓紧时间去洗漱,几分钟搞定后立刻回到床上。 随后一切平安,两人在熄灯后都安安静静地开始睡觉。 只是走廊里幽冷的哭声始终没有停止, 听起来令人抓心挠肝的。 慢慢的在那声音摧残下, 关厌终于渐渐睡了过去。 又是一场奇怪的梦。 一具盘腿而坐的黑色干尸鼓胀着邪恶的双眼, 忽然张开嘴巴, 冲着她不知说了一句什么话。 “叮铃铃——” 一道急促且异常响亮的铃声, 叫醒了沉睡中的每个人。 关厌猛地坐起,发现宿舍里已经亮了灯。 她皱着眉缓了几秒——梦里的那具干尸……不是第一场任务里差点被祭拜的那个吗? 先是梦到那场任务里的时危, 现在又梦到诡异的干尸,到底是什么情况? 不过她没有深思, 想也想不出什么东西来。 外面已经有了一些亮光, 到起床时间了。走廊上的哭声似乎早就消失了, 不知道马晓怎么样? 她不敢随便出去, 便起床去洗漱,等到听见走廊里传来其他学生说话声, 才打开了门。 ——原来马晓一直就在302宿舍门外的墙边。 她的身体从脖子下方一直到双脚都被黏糊糊的液体彻底包裹起来,在离地面五十厘米左右的高度,硬生生贴在了墙上。 同时她的嘴也被一团黏液捂住,所以之前一直发出哭声,却没办法喊一句救命。 此刻她正睁着红肿的双眼, 满脸泪痕地望着每一个经过的人。 当她察觉到旁边的房门被打开时, 立刻转过头来, 目光与关厌的视线对上。 关厌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哀求和希望,心中才敢确定马晓并没有死。 她正想上去帮忙把人弄下来,但还没靠近,包裹在对方身上的所有黏液就像有生命一般迅速收缩蠕动,短短几秒便冲上了天花板,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马晓也因此“砰”的一声跌下,重重摔在了地上。 关厌连忙过去将她搀起,开口问:“还好吗?” 马晓却只瞥她一眼,抿着唇用力挣开了她的手,又因为这一挣扎,整个人站立不稳地顺着墙面坐到了地上。 关厌眉梢一挑,心里顿时明白——对方这是在怪她一整晚都没有出来救人。 她也没有热脸去贴冷屁股的癖好,耸耸肩返回宿舍,拿上饭盒和两张规则便走了。 下楼时看见了楼下正靠在墙边等她的戚望渊。 他虽然变成了个小孩子,但那种冷冽危险的气质却没有减弱,往那儿一靠就像个随时会杀人的凶徒。 不过仔细一看那张肉嘟嘟的脸……就变得凶萌凶萌的了。 关厌不由心情大好,像个真正的小孩儿似的蹦跳着下了楼,朝他肩上一拍:“铁牛同学,你在等我吗?” 铁牛同学并不想跟她开玩笑,直接说道:“胡志出事了。” 关厌神色一正:“怎么回事?我们楼上也有人出了事。” 戚望渊双目眯了一下,似乎有点疑惑不解:“昨晚一切正常,但刚才我们醒来后发现他少了一只耳朵。” “……一只耳朵?” 关厌有点懵:“少了一只耳朵都没感觉的吗?” 他道:“伤口已经结痂了,他说一点都感觉到疼。而且床上也没有血迹。” “他人呢?” “下去吃饭了。” 关厌惊了:“这心态也是有点强啊。” 说话间唐夏走了过来,拿着空饭盒在旁边等待他的妹妹唐秋。 关厌和戚望渊便先走了,路上她将昨晚发生的事情说了一下。 二楼男寝其实也遇上了假的生活老师,只是熄灯时三人都没出声,便没有人出事。 食堂外不远处的花台边,胡志端着一盒子稀饭、旁边饭盒盖子里还放了两只包子,坐在那里吃得正香。 关厌老远就看见他的右耳不见了,只留下一条长长的浅红色痂痕。 打完饭过去之后,她让两人仔细说一说昨晚发生的事情,于是很快就听见了有关于“月亮上有人”的怪事。 说起来,在她年幼的时候,很多小孩子都真的相信月亮上有嫦娥和吴刚呢。 关厌想起小时候的中秋节,爷爷奶奶总是会端一碟月饼放在院子里,再上两炷香拜月亮。 在农村关于月亮的传说还挺多的…… 她思绪一顿,想起昨天就一直盘旋在脑子里的疑问——那些校园规则其实放在初中高中都是完全可行的,根本没有任何必要非得是小学,所以为什么要设置在小学呢? 任务主题“童年”又有什么意义? 此刻,这个疑问似乎有了答案。 关厌转头问:“胡志,你昨晚是不是用手指月亮了?” 胡志愣了,回想了好一会儿才记起当时随手做的一个动作:“是啊,我叫他们过来看月亮上的人,就指了一下。” 关厌觉得很有趣:“你们小时候有没有被大人骗过,说不可以用手指月亮,否则月亮婆婆会割掉你的耳朵?” 似乎还有别的版本,有的是割耳朵,有的是手指会烂。但很多人幼年都听过类似的话,尤其是乡村的孩子。 甚至有一些人长大后在网上发言称传说是真的,他们小时候就是被割过耳朵。 胡志显然也听过这个,愣愣道:“……我靠,我小时候不信邪指过,根本没出事,没想到时隔三十年它还是发生了!” 他摸了下自己那消失的右耳,随后左手“啪”的一声打在右手上,恶狠狠道:“让你瞎指!让你瞎指!” 看得出来,虽然少了一只耳朵,但他心情并不差。 毕竟这种不致命的伤等到任务完成回到现实之后自然会好。 关厌低头喝了几口稀饭,才说道:“不过指月亮这种事情并没有在校园规则之内,似乎除了割掉耳朵外也不会有更大的危险,我比较倾向于它是一种对我们的提示。刚好,它还对应了这场任务的主题——童年。” 也就是说,可能还会有别的规则之外的危险出现。 但在遭遇它之前,谁也不知道会是什么。 上午第二节 课后,是时间比较长的大课间。 关厌和戚望渊趁此机会先去了一趟挂着流动红旗的三年级二班。 不管会有多少乱七八糟的规则和危险,求生者的目的都只有拿到流动红旗这一个。 不过,当两人在教室外观察了一番之后……觉得就凭他们根本不可能抢到流动红旗。 这个班的所有学生都像极了老师和家长口中那种“别人家的孩子”,即便是在下课时间也全都留在教室里,要么认真看书做题,要么打扫卫生,除了少数去上厕所的之外,没有任何人走动。 而且还不仅仅是这一个班,其他班级的情况虽然没这么过分,但也明显比关厌他们班要好。 这种“好”是整个班级之间的对比。 在二年级二班,除了关厌他们这六个求生者之外,其他学生下课期间都会有正常的自由活动,掉在地上的垃圾也只有放学后由值日生负责清扫。 如果一直规规矩矩地当个好学生,按这个班的情况根本不可能拿到流动红旗。 拿不到会怎么样呢?下周继续努力,还是老师发怒,杀掉这些学生? 应该是后者——因为关厌早就发现,在这四层教学楼里一年级人数是最多的,分成了四个班,越往上人越少,四五六三个年级都只有一个班,六年级教室还空了一大半。 按理说低年级学生都会一年年升学,不可能出现这么大的人数变化。 所以减少的那些人数,很可能是因为某些原因被除掉了。 “你怎么看?”返回教室的路上,关厌问戚望渊。 他想了想,看向她:“你说呢?” 他目光中藏着一种奇怪的情绪,像是有什么想法,又不想先说出来。 关厌看看四周,压低声音道:“规则就是用来打破的,老老实实按规则走的人都是傻子。” 话音才落,戚望渊便轻轻笑了一声。 他看着前方:“我还以为你们正常人不会这么想。” 关厌嘿嘿一笑,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你这人是不是拐着弯骂我呢?” 他笑容绽得更大,加快脚步走进教室,只留下两个带着童音的字在空气中飘荡:“是啊。” 关厌:“……” 可惜不能追逐打闹,不然非得踹他一脚。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他们也不再与其他求生者商议,第三节 课后凑在一起大概商量了下,等到午饭之后就分头行动起来。 第一件事。 下午一点半是学生们在教室里的午睡时间,在这之前,所有人都会提前来到教学楼。 关厌慢慢悠悠地在走廊上踱着步,手里拿着写满规则的纸,比高考还认真地仔细研究着。 渐渐学生们陆续进入教学楼,大部分人直接回到教室等待午睡铃响起,但也有很少一部分人需要做点准备工作。 比如先上个厕所。 三三两两的孩子们在卫生间进进出出,关厌走来走去,来回绕了几个圈,才终于瞅准时机——男厕所里其他人都走了,只有一个还没出来。 这么久没出来,肯定不是小便。 她像个贼似的看了看周围,见没人注意,直接窜进了男厕。 几个隔间门都虚掩着,只有其中一间关着门。 关厌迅速找到放在一边的拖把,快速走过去,将上端直接抵在了门把上。 校规之一——不要在卫生间逗留超过五分钟。 这个人应该已经进来三分钟左右了。 里面的小男孩听到动静一时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还提醒道:“有人。” 她没有出声,转身出去又在走廊晃了会儿,进入女厕,如法炮制关了两个可怜的女同学。 当关厌走出卫生间的时候,已经能听见隔壁男厕里传来男孩惊慌的求救声。 她若无其事地回到教室,几分钟后,午睡铃响起。 在铃声中,关厌与斜后方的戚望渊对视一眼,对方微微点了下头。 于是,趴在桌上等了不到五分钟后—— 楼上的三年级二班突然爆发出此起彼伏的惊慌大叫。 原本悄无声息的教学楼,一下子被彻底打破了宁静。 第34章 我喜欢你 关厌不禁有些惊讶——戚望渊做了什么?竟然一下子毁了那个最优秀的班级? 下一刻, “蹬蹬蹬”的急促脚步声从楼梯那边传来,似乎是有老师赶去了三年二班。 很快, 混乱的声音迅速消失, 整栋教学楼再次恢复了寂静。 关厌的疑惑一直持续到午睡结束。 铃声一响她就离开座位去找戚望渊:“你干了什么?牛啊兄弟!” 戚望渊示意她凑近点。 她靠过去,他便拉住她的衣袖,手指在上面抹了几下,同时面无表情地说道:“抓了一些蟑螂老鼠和毛毛虫, 藏在他们课桌里。” 关厌一把拽住他的手, 又急忙松开, 嫌弃地退开几步:“你是不是想打架!” 他眉梢一扬:“其实我洗过手了。” 关厌:“你真的会因为这么幼稚的行为感到开心吗?” 戚望渊反倒愣了愣, 目中闪过一丝疑惑:“好像有一点。” “……行吧, 你开心就好。” 关厌没有像他那样造成整个班级的大规模冲击,但他们走出教室就看到了站在其他班级门口罚站的三个小孩。 其中两个女孩同班, 男孩是另一个班的。 如此一来,一个中午的时间就差不多除掉了三个竞争对手。 将规则打破之后, 似乎一切都变得轻松容易了不少。 下午放学两人连晚饭也省了——就在教学楼继续他们的搞破坏大计。 他们拿出各自的作业本, 用各种笔在上面乱涂乱画, 再撕下来揉成一团团的废纸。 这个过程中, 留在教学楼做值日的学生们也差不多都把教室打扫干净,陆续离开了。 再过一会儿, 吃完晚饭后就会有一位老师专门过来检查各个班级的卫生情况并打分。 就趁着值日生离开、检查老师到来之前,关厌和戚望渊分头行动起来。 他们带上最那些团成团的废纸,从四楼往下,把纸团扔到各个教室最后面的垃圾桶里。 ——规则里有一条是“不要乱扔垃圾”,可没说不能扔进垃圾桶。 但众所周知, 值日生打扫教室时不仅仅需要将地面清理干净, 还包括倒掉所有垃圾。 他们就像两个作恶多端的大坏蛋, 悄咪咪地干着坏事。 可惜时间有点不够,当他们来到二楼时卫生老师已经检查上来了。 晚饭时间已过,食堂窗口关了门,两人便没吃成晚饭,各自返回了宿舍。 直到进入302,关厌才与马晓打了个照面。 对方情绪低沉地坐在床边研究规则,听到有人进门也没抬过头。 关厌觉得她这闷气来得有点莫名其妙,毕竟她们三人之间根本没什么关系,昨晚那种情况,连门外是不是人都不能确定,谁会冒着风险开门去救人呢? 不过,她生不生气的关厌和唐秋其实也不放在心上。 唐秋不知道在哪儿找了块平整的石头,正蹲在卫生间里磨刀,呲呲的刀刃摩擦声听得人牙齿发酸。 她听见关厌回来,从门里探出半个头,依然是冷漠无情的样子:“我帮你打了饭,赶紧吃完把饭盒洗了。” 关厌大受感动:“真是太感谢你了,我饿得肚子都咕咕叫了。” 谁能拒绝一个如此贴心又美又酷的帅姐姐呢! 她吃完饭去卫生间接水洗饭盒,唐秋侧身让开,垂着眸子用指尖试了试刀刃,随后满意地收了起来,又抬头从镜子里看了眼关厌:“你们的做法似乎很有效。” 关厌点头:“学校里的规则太多了,它既是对我们的限制,也是完成任务的方法。” 她沉默了片刻,说:“我和我哥不会参与,我们做任务的方式是尽量求稳,抱歉。” 关厌挑了下眉,从镜子里回望过去:“我们虽然都是求生者,但从来没有哪条规定是求生者必须合作。只要不互相使绊子,就该谢天谢地了。” 唐秋难得的笑了一下,显得那双明亮的眼眸更加漂亮:“我喜欢你。” 关厌:“我也喜欢你,但我们不能在一起。” 唐秋:“……” 既然少见的聊了起来,关厌顺便问了一下别的问题:“我能不能问你过了几场任务了?” 唐秋转身走了出去,片刻才说:“这是第五场。” 她停顿了下,又道:“是不是想问邀请函的其他隐藏规则?” 关厌拿着饭盒出来,笑了笑:“差不多,主要是想知道这些任务什么时候是个头。论坛里没人说,只能在任务里有机会就找人问了。” 邀请函每七天出现一次,如果“嘉宾”不及时打开它,当天必定会遭到意外事故而亡。 即使进入任务,失败之后也一定会死,那些存起来的生存天数就像是一张没用的空头支票,似乎只有每一轮任务之间的七天休息时间才算是真正的奖励。 任务看不到尽头,生存天数再多也不怎么能让人开心。 虽然有人猜测积攒的天数够多就能脱离游戏,现在猎杀者组织也正在这么做,但说到底也只是猜测,并没有人给个确切的答案。 关厌说完,唐秋沉默了很久。 就在她以为对方不会回答的时候,却见她看了眼默默坐在一边的马晓,随后开口道:“我的父母曾经是被邀请函选中的嘉宾。” 此言一出,马晓也忍不住抬起头,惊讶的看着唐秋。 关厌也有些吃惊:“那他们……” “还活着。”唐秋又看了眼马晓,对关厌道:“你和我出去一趟。” 马晓一愣,嘴角挑起半边弧度,语气怪怪的说:“不肯救我就算了,还搞上孤立了呢。” 然后两人就走出了门。 一直走到走廊尽头的窗户边,唐秋才停下来,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我可以告诉你,但你绝不能发到论坛里,否则我一定能找到你——关厌。” 关厌并不意外,因为一开始进入任务时语文老师就点过她的名。 后来报假名只是觉得,名字这种东西喊得越多印象越深刻,那就让他们对假名印象深刻好了。 她点点头,认真承诺:“你放心,我不是那种人。” 唐秋面色淡漠:“我相信你。” 关厌有点受宠若惊,没想到两人根本没说过几句话,就能被人家如此信任。 而且还是在她有个debuff的情况下——【反目成仇的同伙】:在任务过程中,将导致同阵营嘉宾对你的初始信任度下降十分之一。 然而她刚刚开始感动,就听见唐秋补充道:“我有一个主动称号,可以探知对方是否在撒谎。” 关厌:“……原来如此。” 唐秋转身望着窗外即将消失的夕阳,慢慢说道:“其实邀请函对每个嘉宾的要求是不一样的,毕竟每个人寿命长短都不同。但论坛里的人猜得也不算错,完成一定数量的任务之后就能彻底脱离。” 她停顿了片刻,看向关厌:“任务数量不是固定的,大概在十五到二十之间。虽然没有特别的证据,但我的父母认为,生命中越能够创造价值的嘉宾,所需要完成的任务数量越少。” 比如能够为国家做出有意义贡献的科学家、真正拥有正义之心的警察、将国家利益放在自己生命之前的军人,或者救死扶伤的好医生等等,当然还包括很多平凡的无名英雄。 求生者们无法得知其他人获得的任务奖励,所以极少有人知道,这类嘉宾们每次完成任务获得的生存天数都高于普通人。 这样的人都可以在十五场任务结束后彻底摆脱邀请函,并从此长命百岁。但……前提是要能活到那个时候。 这也是唐秋和她哥哥不会按照关厌和戚望渊的方式去完成这场任务的原因。 他们在任务之外尽可能地做着好事,每周都去养老院和孤儿院做义工,看见乞丐便给钱、扶老奶奶过马路、摆好路边的共享单车等等,凡是能算好事的,都一定不会放过。 而在任务之内,他们也尽量跟着规则按部就班、规规矩矩地做,绝不会轻易有出格的行为。 只有这样,才能尽快脱离这个危险的世界。 关厌想问他们为什么会和父母一样被邀请函选中,但还没等她开口,唐秋就主动说起了。 “我父母完成了所有任务——十七场。在任务开始前,邀请函上会有特殊提示,告诉他们那是最后一场。因为是最后一场,他们用了所有之前不会用的办法,包括杀死任务里的一名求生者。” “那个人在任务失败之后的12小时里,将我父母的信息以及整个‘死亡盛宴’的资料写在一封信里留给他年幼的儿子,并告诉他的妻子等到儿子长大后自己决定要不要打开。” 唐秋抬头望着夕阳,金黄色的阳光洒在她脸上勾勒出了一层漂亮的轮廓。 “后来我父母生了我们兄妹,二十年来一切平安。本以为全都结束了,可一个多月前,对方分别寄了两封信给我和我哥。” 论坛里有人说过,关于邀请函的信息不可以透露给普通人,否则那些人也一定会被拉进来。 唐夏和唐秋便这样被动的成为了求生者。 关厌一时有些语塞:“那个人不是把他自己儿子也害了吗。” 唐秋冷笑了声:“有些人是很自私的,为了给自己报仇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她又问:“那些任务规则为什么不能发到论坛?” “会有人嫉妒。”唐秋停顿了片刻,“我父母他们那一批求生者也有专门的交流网站,大家在上面总结出了那些规则。后来很多在任务里表现出职业特性的人都被杀了——比如会验尸的人,会用枪的人。” 有一些人在得知这规则之前就已经做了很多出格的事情,注定不可能尽快脱离邀请函。 他们便不满于死亡盛宴的差别对待,偏偏又拿这神秘存在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将怒火发泄在那些受到优待的人身上。 所以,一定不能说。 关厌大概理解了,点头道:“我懂了,我绝对不会说的。” 唐秋转过身:“差不多了,回去吧。” 两人返回宿舍的时候,发现马晓正在抹眼泪。 听见开门声,她泪眼朦胧地抬起头,眼眶与鼻尖通红,看起来既可怜又可爱。 她快速站起身向前迎了两步,带着哭腔说:“佳佳姐,唐秋姐,对不起,我不该跟你们生气,在那种时候换成是我我也不会开门的,我根本没有生气的立场……真的很对不起!” 刚走进门的两人被这突如其来的道歉搞懵了,对视一眼,都有点不明所以。 随后关厌却眼尖的发现,马晓垂在身侧的双手有一些问题。 宽大的衣袖遮住了上半截手掌,只露出了两只手的五指——那是两只手背向前、大拇指却朝着外侧的手。 她目光一凝,再往下看去,心中微沉。 马晓的左右脚竟然反过来了。 ……总不至于是穿反了鞋子吧。 第35章 童年阴影大白鹅 302宿舍, 关厌与唐秋既茫然又警惕地站在宿舍门口,一时间都没有动。 马晓见她们不说话也不往里走, 便又向前走去, 带着哭腔用稚嫩的孩童声音说:“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啊?还是不肯原谅我吗?真的对不起,我已经完全想通了,以后绝对不会再这么小气……你们理我一下好吗?” 说话间,她已经走到了两人面前不足三步的位置。 关厌看了眼唐秋, 抓抓头发, 客客气气道:“那个……你的手脚都反了, 你知道吗?” 马晓一愣, 旋即低头抬手仔细一看, 整个人似乎都僵了僵。 下一秒,只见她的右臂从肩膀处整个脱落, 滑出衣袖,“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紧接着左臂同样掉落, 然后两条腿像两根棍子般一前一后倒下, 她的身体随之失去支撑, 整个砸了下去。 没有流血, 也没有伤口,断口处光滑平整, 甚至还包裹着皮肤。 仿佛……一只被小孩子彻底拆卸下来的芭比娃娃。 只不过芭比娃娃不会动——那些脱落的胳膊腿都在地上疯狂扭动翻转,诡异得像是每一截肢体都拥有了各自的生命力。 而那连接着脑袋的躯干部分,却只能像虫子一样趴在地上蠕动。 它向站在门口的两人一寸寸艰难蠕动着,慢慢慢慢昂起了头。 马尾辫已经散开,披头散发的脑袋上还是马晓那张熟悉的面孔。 她望着两人, 露出懊悔的表情, 又一次开口说:“你们……原谅我好不好?我错了, 我真的不应该,也没有理由对你们生气……对不起,对不起……” 关厌后退两步站到走廊里,心里一时说不上是什么感受,只觉得许多复杂的情绪一起涌了上来。 唐秋手里已经拿起了匕首,垂眸望着“马晓”,神情一如既往的淡漠:“我没怪过你,也谈不上原谅。” 关厌抿了下唇,也开口道:“我也一样。我不会为自己没开门救你而内疚,也不会为你的责怪而生气。” 可是……即使她们已经给了她一个满意的答案,那些乍一看仿佛橡胶一样的胳膊腿仍然在地上诡异的扭动不止。 她也依然在向着她们蠕动,艰难地一寸寸朝前爬行,像一只受了伤的可怜毛毛虫。 那张七八岁孩子的脸可爱又粉嫩,但在披散的长发掩映下,又显出几分幽凉的恐怖。 她也还在说:“对不起,对不起,你们原谅我……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这样子的马晓看起来无法对人造成任何伤害,却又令人打心底里感到阵阵恐惧——或者说是一种离奇荒诞的恶心感更恰当。 还有什么是比一个被拆解开了的真人芭比娃娃更恐怖的东西呢? 在关厌所经历过的几场任务里,眼前这一幕不是最血腥的、也不是最危险的,却是最让她心理不适的。 唐秋低头盯着那张带有婴儿肥的脸,淡淡问:“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变成这样?” 可是马晓根本不会回答。 好像自从关厌点破她的手脚都反了之后开始,她和她们就不再处于同一个世界,只会重复说着道歉的话,并一点点一点点接近两人。 这样不是办法……很快天就要黑了,还不知道会再出现些什么危险。 唐秋转头与关厌对视了一眼,两人没有沟通,却默契地做出了相同的动作。 她们一前一后,从那蠕动的躯干上方跨过去,避开那些胡乱扭动的四肢,走进了宿舍。 然后来到马晓床边,一左一右牵起被子来到躯干附近,直接盖了上去。 那诡异又怪诞的身躯被遮盖之后,关厌的心里似乎都跟着松了一股劲。 她们将被子从下方向内卷过去,把整个躯体裹了起来,然后一起用力,连被子带“人”抬起,直接走向宿舍阳台的窗口。 在这个过程中,那副躯干扭动得越发剧烈起来,挣扎得两人差点没抬稳。 用一种可能有点冒犯的形容——它就像一头意识到自己即将被送往屠宰场的牲畜。 “对不起……对不起……” 隔着棉被,马晓道歉的声音也变得闷闷的。 地上四条胳膊腿在她一叠声的道歉中,仿佛跳跳糖一样高高弹跳起来又重重落下,此起彼伏,像是在跳一场激烈的舞蹈。 终于,两人将躯体抬到窗口,直接扔了下去。 棉被在半空中散开,与那扭动的身躯一起落到地面,砸出一片飞扬的尘土。 外面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学生,但重物发出的巨响却完全没引起他们的注意,仿佛这件事根本不存在。 两人又回去扯下马晓的床单,一根根包起地上那些跳动的四肢,通通扔了下去。 关厌和唐秋都趴在窗口看了一阵,慢慢发现它们扭动的弧度和频率都变低了,直到十来分钟之后彻底停止。 关厌收回视线,心情复杂道:“这也太荒诞了……马晓怎么会变成这样?” 唐秋似乎也有点被震惊到了,摇摇头道:“她应该没出过门,不论发生了什么,都是在这宿舍里遭遇的。” 她们可以确定,这不是昨晚那件事所造成的结果,因为早上马晓的肢体都是正常的,要变异也不会等到现在。 可这宿舍里,有什么危险可以把人变成那个样子呢? 两人几乎同时看向卫生间。 规则之一——如果遭遇危险,可以立刻躲进卫生间,但如果水龙头流出红色液体,请尽快逃离。 在限定于302宿舍内部的规则中,似乎只有这一条有机会出现。 卫生间的门是虚掩着的,关厌伸手小心地推开它,下一秒便看见洗手槽内装满了鲜红色的液体。 那些液体溢了出来,顺着台子流下去,在地面形成了一片红色湖泊。 虽然如此,但也没人能猜到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关厌说:“马晓应该不会忘记这条规则,在看到红色液体时会第一时间往外跑的。但她还是出了事,那多半就是触发了最关键的那条——有些规则是相反的。” 也许,在水龙头流出红色液体时反而更不能离开。只是当规则被触发时,马晓已经没有机会了。 但这只是个猜测,除非再发生在自己身上,否则谁也不能肯定。 当然,不发生才是最好的。 宿舍规则中还有一条是男女生不能随意窜寝,即使关厌这边有了新情况,她们也没办法下去提醒二楼的求生者们。 于是二人尽早洗漱好,便各自上床等待查寝与熄灯。 而就在楼上两人无所事事的研究着那些规则时,男寝也同样有事情发生。 戚望渊走进卫生间,拿起架子上贴有“王铁牛”标签的漱口杯,接了一杯水,对着镜子慢慢的刷牙。 镜面有一道裂痕,刚好把他的脸从中间分成两半,将镜中人扭曲出一张怪异的面孔。 他看着那张脸,冒出了一个念头:那或许才是他该有的样子。 一个情绪淡漠、根本不在乎任何人生死、总会不自觉的对其他人产生恶意的人,该有样子。 但他只是突然这样想了一下而已——不带丝毫情绪的随便想一想。不悲伤,不快乐,更不为此而自卑自弃。 那些情绪对他来说是很难体会到的,上一次出现明显的某种情绪,还是在他主动向关厌提出组队邀请时。 他知道自己有病,一种整个社会都不怎么愿意接纳的病。所以开口时他有些犹豫,又有一点点……说不清,就是不想被拒绝的那种感觉,该叫什么呢? 他低头吐掉嘴里的泡沫,含住一口水漱了口,埋头吐掉。 下一秒,本该紧闭的水龙头忽然哗啦啦的流出了水。 是红色的水,或者应该叫它散发着血腥味的鲜血。 戚望渊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不急不缓的将牙刷放回杯子,又把杯子归位,调整到之前摆放的那个完美角度,并扯下旁边的毛巾擦了擦嘴角残留的水渍。 红色液体像疯了一样喷涌着,绝对远超这个水龙头该有的最大出水量。 尽管下方的出水孔根本没被堵住,槽中的血水却越积越多,似乎很快就要溢出来。 戚望渊将毛巾搭好,整理得没有一丝褶皱,一转头,从镜子里看见了出现在卫生间墙角的红衣小女孩。 她的长发搭在前面,一直垂到胸前,严严实实的挡住了整张脸。 身上的红裙子又皱又脏,仿佛刚从泥地里滚了一圈出来。 露在外面的胳膊和腿上有很多瘀痕,光着脚,右手还拿着一只比她更脏更破的芭比娃娃。 戚望渊皱了皱眉,觉得她实在太脏了,完全不想碰到她。 于是他转身开门,门把手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嘻嘻”两声冷幽幽的轻笑。 他又加大力道试了两次,终于咔哒一声拉开了门。 随着这道门的打开,那红衣女孩的笑声变得越发尖利愉悦。 于是,戚望渊刚刚抬起来差点踏出去的步子便又放了下去,甚至还重新合上了门。 转身之际,红衣女孩的笑声彻底消失了。 她还是站在那个角落里,缓缓地抬起头,发丝顺势向两边散开,露出一张青白色的脸。 一只眼睛透过发丝阴毒的盯着他,随后双手抬起,开始摆弄手里的芭比娃娃。 戚望渊默默看了一阵,迈步走过去,直接把娃娃抢走了,一转身扔进水槽里。 红衣小女孩:“……” 中空的塑料玩具漂浮在鲜红的血水上,随着水流飘飘荡荡。它身上那肮脏的白色纱裙也迅速吸满了血水,变成鲜艳的红色。 这似乎对女孩造成了极大的刺激——她猛地发出一声怪兽般的尖锐嘶鸣,水龙头也在这一瞬间忽然停止了出水。 洗手槽内的血水开始飞快下降,以极快的速度从出水口流下。 小女孩扑了过去,一把捞起被染得血红的芭比娃娃,再转过头,狠狠瞪了眼戚望渊。 下一秒,卫生间内的灯光闪烁了一下,恢复正常之时,女孩与血水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洗手台干干净净的,没有留下一丝血迹,仿佛刚刚的事情全都是假的。 戚望渊面无表情的打了个呵欠,仔仔细细洗了一遍抓过芭比娃娃的手,才开门走出去。 宿舍内的胡志和唐夏神情平静,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卫生间里的动静。 天色很快黑了下来,那些让人心烦的知了鸣叫声总算消停了。 但是没过多久,蟋蟀又开始唱歌。 302宿舍以那种诡谲怪诞的方式少了一个人,关厌和唐秋心里都有几分不舒服,再听着那吱吱喳喳的声音,就更加觉得烦躁了。 这份烦躁持续了很久,直到外面传来生活老师查寝的声音。 关厌立刻散掉了所有情绪,打开门,警惕地坐在床边等待着。 好在这次是正常的查寝。 很快熄灯的时间也到了,她安静躺在床上,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咚——咚——” 忽然间,一道接着一道悠扬的钟声突然响彻整栋宿舍楼,原本漆黑一片的大楼,一瞬间亮起了所有的灯。 关厌猛然惊醒,下意识看了眼窗外,却见外面一片漆黑,根本没到起床时间。 随后她才想起一条规则——当午夜钟声响起时,请一定要立刻前往宿舍走廊,等待游戏开始。 对面的唐秋已经开始穿鞋了。 她也连忙起来,与对方一起走出宿舍。 钟声还在持续着,其他寝室的学生也睡眼惺忪的陆续来到了走廊。 她们都以各自寝室为单位静悄悄地排在一起,连一个说话的都没有。 关厌和唐秋二人便也默默照做,大约两分钟后,钟声停止,一道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巨大广播声响了起来。 “滴滴滴——同学们请注意,一周一度的周四交流夜终于来啦!今晚的游戏是一二三木头人,淘汰人数10人!请同学们好好加油,顺利完成哦!” 与此同时,其他楼层也正在进行相同的活动。 但每一层之间那响亮的广播声都完全没有传到其他地方去。 当这道通知停止的一瞬间,走廊左侧大约五分之一的地方出现了一张低矮的铁丝网。 “请所有同学站到网格之后,等待游戏开始~” 学生们都开始走向那边,整层楼的人全部过去之后,便将这一片区域挤得满满当当。 很多人都在推挤中努力站到靠前的位置去,甚至还为此发生了踩踏事件。 关厌和唐秋则在人群中段靠墙的地方,由于不清楚到底会发生什么,两人行动都比较小心。 “一二三木头人”这种小游戏,与任务“童年”的主题倒是很契合,可刚才通知里说的淘汰十人……肯定不是简单的游戏失败这么简单。 大概率被淘汰的人都会死。 忽然,前方传来“嘎嘎”两声怪叫。 那些还在争抢位置的学生们一下子停住所有动作,悄无声息地排好了队。 关厌踮着脚,透过前方人群间的缝隙,看见在走廊另一边尽头处……有一只巨大的白鹅。 它通体洁白,乍一看就像最常见的大白鹅,但那几乎顶到天花板的身高,和前端利剑一样尖锐的黄色鹅喙,却让人既震撼又惊愕。 ——哪个农村长大的孩子童年时光中没有被恐怖的大鹅追杀过呢? 关厌不由想起自己幼年去外婆家玩时,被两只鹅追得满村跑的黑历史。 大人们都在旁边看热闹,只有她吓得嗷嗷叫,甚至有一种被死神盯上了的绝望感。 此时,这存在于许多孩子们童年里的可怕怪兽变大了几十倍,趾高气昂地出现在一群小学生面前。 它面朝惊恐的孩子们,一对泛着绿光的大眼珠子仿佛在说:老子鲨了你们,嘎。 即使是拥有成年人心态、只是身体缩小了的关厌,在面对这——么大一只白鹅时心里还是忍不住犯怵。 她眼角抽了抽——这场任务还真是够“童年”的呢。 大鹅身前划过一道亮光,很快形成了条醒目的白线。 通知声在这时候又响了起来。 “一二三木头人游戏规则:请同学们尽力奔向白鹅,但在听见‘嘎’声的时候,立刻停止一切行动。白鹅将会在此时回头,如果有人被它看见除了眨眼之外的任何行动,则当场淘汰。当淘汰人数达到十人时,或有人成功拔下白鹅尾部羽毛时,游戏自动终止。” 关厌皱了皱眉,这个规则难道不是在逼一群小孩子们互相伤害对方,以达到尽快完成游戏的目的吗? 相比于冒险跑过去拔下那庞然大物的尾羽,想办法让附近的其他孩子在白鹅回头时动一动更加容易吧? “游戏即将开始,请同学们做好准备,倒计时:三、二、一!” 在倒计时中,巨大又恐怖的白鹅转过身体,背向了学生们。 下一刻,急促的音乐声响起来,所有人开始向前奔跑。 “嘎——” 白鹅低哑难听的叫声传来,声音未落,长长的脖子已经扭转过来,以极快的速度回了头。 最前方有个女孩刚好定格在了单脚抬起的姿势,而白鹅也并没有立刻转回去的想法。 两秒之后,女孩重心不稳,身体一晃,抬着的脚啪一声落了地。 一瞬间,大白鹅双眼散发出诡异的绿光。 随后,以女孩为中心,周围的空气里突然冒出好几只缩小版的白鹅,纷纷嘎嘎大叫着啄向了她。 它们的喙异常尖利,一口下去便啄掉了女孩身上一大块肉。 女孩恐惧地尖叫起来,在它们的围攻之下痛苦倒地,喊得撕心裂肺。 白鹅们以极快速度啄食着她的肉,洁白的羽毛很快沾上了大片刺眼的鲜血。 关厌挪开视线,不忍再看。 再怎么是NPC,她也不忍心看着一个小姑娘死得这么惨。 好在这并没有持续多久,不到五秒,一切结束。 那些缩小的白鹅消失了,就连女孩也“消失”了,只剩下一滩刺眼的血和少量碎肉。 远处的大白鹅将头转了回去,游戏继续。 急促的游戏音乐像敲击在心上的鼓槌,让关厌的心脏怦怦直跳。 所有人再次行动起来——不知是不是因为刚才那一幕,现在许多学生不再往前奔跑,而是开始对身边的人使绊子。 但也有一部分小孩为了远离危险,拼了命地往前跑,不为拔下白鹅的毛,而是为了拉开与其他人的距离。 关厌和唐秋也打的这个主意。 不说想要好好遵守规则做好人的唐秋,哪怕是为了完成任务放火烧死了上百盲人的关厌,也不太想对孩子们下手。 至少在还有选择的余地时,她不会那么做。 不过,难道这场游戏一旦失败就只能等死吗? ——关厌不信。 她认为在所有任务里,一切看似是死局的情况,都一定给求生者们留着一条活路。 只不过有时候线索会非常虚无缥缈,很难想到罢了。 “嘎——” 声音刚起,关厌稳稳贴着墙停下,前面便是唐秋。 与此同时,她看见前方有个学生用力推了另一个人。 对方被推得向前跌去,而大白鹅正在此时转过头来。 推人的女孩便维持着双手向前的姿势,但被推倒的女孩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在白鹅转头时还处于跌倒的过程之中。 于是,当她终于倒地的那一刻,数只缩小的白鹅已经出现,将她牢牢包围。 又是残忍血腥的几秒钟。 随着大白鹅转回头,音乐声再起,游戏继续。 关厌回头看了眼身后,见离自己最近的人还隔了两米多,才稍微放心一点接着往前跑。 然而意外总是不会放过他们这群隐藏在学生中的特殊求生者。 ——当唐秋正跑向前方时,在她前面的两个学生互相推搡起来,其中一人被推倒,顺势拉倒对方,撞到第三人,第三人的脚又绊倒了第四人。 不怎么宽敞的走廊一下子被他们堵了个严严实实。 正当情况乱作一团时,大白鹅仿佛脑袋后面有眼睛一样,“嘎”的一声,迅速转过了头。 而这个时候,唐秋刚好被乱糟糟的几人拦住去路,勉强收住脚步。 可那四个学生的动作没来得及停止,甚至其中一人还在挣扎中伸手拽住了唐秋的脚腕! 被缩小的身体与其他孩子相比并没有什么优势,况且还处于完全不敢动的情况下。 如此被对方一扯,她的身体便不受控制地向前栽了一下。 虽然及时站稳,可——还是动了啊。 关厌心中咯噔一声,一股凉意从头到尾浇了下来。 下一秒,大白鹅两眼冒出绿光,大量缩小版白鹅瞬间出现,将包括唐秋在内的五个人都围在了里面。 随后嘎嘎乱叫着,用那尖锐的喙发起最猛烈的袭击! 唐秋早已拿出匕首,同时不知使用了什么道具卡,周身上下泛起一层金色光芒。 一部分白鹅啄在她身上,发出“铛铛”的声响,像是撞到钢铁上一样,没有对她造成任何伤害。 可是唐秋的表情却非常难看。 她挥舞着匕首去攻击它们,可那刀刃却径直穿过了白鹅的身体——它们并不是物理状态的真正白鹅,而是鬼魂一般的特殊东西。 她试着挥了两次刀便停下来,顶着还没散去的金光,望了关厌一眼。 从绝望到释然,只用了这一眼。 她说:“帮我告诉我哥,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话音未落,那层防护罩一样的金色光芒一下子散得无影无踪! 一直没能攻击到她的白鹅们顿时像吃了兴奋剂一样,嘎嘎乱叫着向她啄去! 关厌却在这一刻,做出了一个无比大胆的举动——她要救唐秋。 【我是亿万富翁我摊牌了】 使用后,您周身将散发出黄金般的闪耀光芒,附近十米内所有生物都将被您的土豪之气所震慑,短暂停滞一段时间。具体时间视对方经济条件而定,最低0.5秒,最高5秒。 一群鹅的经济条件……当然是5秒。 十米范围内,一切人和物都停滞下来。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这个单元对年纪小或者城里长大的读者们会不会有代沟,我小时候没被鹅追过,但被一只大公鸡追得围着院里的梨树疯狂秦王绕柱,至今记忆犹新哈哈哈哈哈 第36章 鬼怪界的规矩 道具卡生效范围限定在十米之内, 而关厌离那只大白鹅的距离远超十米。 跑过去拔下大白鹅尾羽是绝对不可能成功的,一旦她离开, 这边的唐秋就会出事。 不过, 她一开始也没打算用这种方法救人。 冒险也要挑胜率大的冒。 五秒的时间,足够让关厌抓住唐秋的手,拉着对方跑进最近的宿舍。 唐秋家的经济状况一定很好,因为她在0.5秒之后就恢复了行动力。 她震惊得反应不过来, 任由关厌将她拽进了旁边的寝室里, 才愕然道:“你做什么?!这样我们两个都会死的!” 关厌没时间解释, 一边锁门一边用最快语速急急说道:“上床躺下, 从头到脚躲进被子里!听我的, 快点!” ……这算什么? 难道这一层棉被就能阻挡那些凶残恐怖的白鹅吗? 唐秋根本想不通,但她还是第一时间听从关厌的指令, 迅速滚上一侧的床,拉开被子将整个人裹了进去。 关厌自然比唐秋还要先一步完成这些动作。 两人躲在这间陌生的寝室里, 缩在一左一右两张下铺上, 用棉被紧紧盖着自己。 就像……被什么东西吓坏了的小孩子。 关厌心脏还在怦怦直跳着, 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但她的一个称号, 却让她对自己此时做出的判断格外有信心。 【胆大包天的威胁者】——在面临危险时会更加冷静地做出判断。 她本身就是个很冷静的人,与这个称号形成一加一大于二的结果, 在这之下做出的决定,至少有百分之九十五的概率是不会有错的。 但即便如此……还是会怕啊。 关厌的呼吸声在被子里显得非常粗重,连续几次深呼吸之后,外面传来了低哑难听的嘎嘎乱叫。 那些叫声飞快向着这间宿舍靠近,在一个呼吸之间, 房门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竟然直接往里倒下了。 一群浑身染着血的恐怖白鹅摇摇晃晃踩着门板走进来, 乱七八糟的嘎嘎叫着,分成两部分,停在了两张床边。 只隔着一层仅有一指厚度的薄被,连光线都无法遮挡。 关厌瞪大眼睛盯着外面一晃一晃的黑影,尽量让自己放缓呼吸,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彻底凝固了,每一秒都度秒如年。 汗珠顺着光洁的额头滑下,沿着眼角滚下,一部分钻进了眼睛里,刺得关厌忍不住虚了虚眼。 在又一滴汗珠滚落时,走廊中忽然传来了节奏急促的音乐声。 一瞬间,时间又一次开始走动。 学生们在外面奔跑或推搡,宿舍内……再也没有了白鹅的嘎嘎乱叫。 关厌小心地伸手掀起一点点被子,从缝隙往外仔细看了看,才终于一把掀开薄被,朝对面的唐秋喊道:“没事了!” 这三个字一出口,她紧绷着的那股劲也一下子散得干干净净,整个人像浮在棉花上一样绵软无力。 唐秋听见她的声音,才敢掀开被子,看了一圈空荡安全的宿舍,微微发愣。 不等她说点什么,外面又传来“嘎”的一声。 下一轮屠杀,开始了。 两人坐在相对的床铺上,隔着走道彼此对视着,悄无声息地倾听外面的惨叫声 。 听起来这一次“淘汰”了两个,似乎也有人学着关厌她们一样躲进宿舍里,但对方并不知道需要藏到被窝里去,于是在宿舍中被大鹅们吃掉了。 死亡人数加起来应该已经八个了,大概再有一到两轮,游戏就结束了。 音乐声再起——又停。 再一次响起,又一次停止。 惨叫声与混乱的嘎嘎声接连传来,随后一下子归于寂静。 紧接着,“叮咚”一声。 “淘汰人数已达到十人,今晚游戏到此结束。不知道同学们觉得这场游戏有没有玩尽兴呢?如果喜欢它,就叫上好朋友们一起愉快地玩耍吧!不过现在,要请大家乖乖上床睡觉了哦——请注意,宿舍楼将在十分钟后熄灯。” 轻快的通知声结束之时,走廊里爆发出了一阵疯狂的欢呼。 然而这声音没有持续多久,因为游戏结束即将熄灯。 关厌和唐秋没有交流,快速走出去,绕开满地刺眼的血液,返回302。 直到回房坐下,唐秋都还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后怕中。 好一会儿后,她才开口:“你……谢谢你冒着那么大的风险救我。可其实你不该那么做的,万一连你也出事怎么办?” 关厌端着从卫生间里接出来的满满一饭盒自来水,哐哐灌了一大半下肚,才坐回床边,抹着额上的汗液说:“我也是有把握才会做的,这不是成了吗?就当是感谢你告诉我关于邀请函的那些信息吧,我们两清。” 唐秋也不再多说什么,反正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她是被救的人,总不能倒过来责怪人家拼命救自己。 她抿了抿唇,问道:“你是怎么想到这种办法的?明明……看起来根本不可能成功。” 在她听话地躲进被窝的时候,白鹅们来到床边的时候,她都做好了死亡的准备,完全没报任何希望。 关厌笑了声,慢慢说:“因为‘童年’啊。不论是伸手指月亮会被割掉耳朵,还是一二三木头人,或者恐怖的大白鹅,都是孩子们的童年。” “那孩子们害怕的时候会怎么做呢——当他们害怕房子里有鬼的时候,就会把自己藏进被窝里,自欺欺人地设置出一道妖魔鬼怪都无法突破的屏障。” “甚至不止是小孩,有一些人长大之后也还保留着这种心理,总觉得只要待在被窝里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关厌笑说:“这还出现了一个梗呢——众所周知:鬼怪界有一条规矩,就是不能攻击躲在被窝里的人。” 既然是“童年”,是孩子们的世界,那这条规则它就该是真的,一定是真的。 而且,被窝能抵挡鬼怪攻击这一个线索,昨晚也有暗示,并非关厌毫无根据的猜测。 当时假生活老师出现之后的熄灯环节,虽然302只有马晓因为说话而出了事,但后来关厌发现自己和唐秋的床沿边上都沾着一些绿色黏液。 只在床沿边,一点儿也没弄到床上。 正是这一点,让她的猜测有了一个确凿证据,给了她救下唐秋的信心。 唐秋听完关厌的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这是你什么时候想到的?就在刚才吗?” 关厌躺到床上:“游戏开始后我就想,失败的人肯定也该有活下去的办法,不可能是必死的。只是之前一直需要注意白鹅的动静,不敢分心。直到你被她们拉住的时候,我想救你就努力去想了。还好你的道具扛了一会儿,否则我肯定没有足够的时间想通。” 唐秋一向平静的神情少见的出现了裂痕。 她漂亮的双眸中盈出几分震惊和崇拜之色,惊叹道:“‘金钟罩’这张卡只能维持五秒,你……只花了五秒,就救了我一命!” 关厌很清楚的体会到了她的情绪,心想肯定是“以圣教主之名”的称号生效了——更易使人臣服与崇拜。 虽然并没有什么用,但至少不是debuff。 “对了,你为了救我用掉了一张道具卡。” 唐秋起身走过来,手掌一翻,亮出三张卡片:“我只有这些,都给你……虽然和你的救命之恩比起来不算什么,但我没有别的了。” 关厌低头看了看,拿起其中一张:“我要这个就好了,不需要那么多。之前我们连话都没说过几句,你也愿意把邀请函的秘密告诉我。所以我是把你当朋友才救你的,不是为了道具卡。” 唐秋性子爽快,见关厌不是在和自己客气,便笑了笑收回其他卡片,又说道:“以后有需要的话,我会尽全力帮你的。任务完成之前我把我的联系方式给你——你不用告诉我,只要在需要的时候联系我就行了。” “好。” 关厌看了下道具卡,刚刚收起来,寝室里的灯就熄灭了。 道具卡:【我是你的白月光啊】 剩余使用次数:2。 可对指定的单个对象使用,使用后,对方将会把你当成ta心中最深爱的对象,单次持续时间30分钟。 虽然看起来很不靠谱的样子,但在唐秋的三张道具卡里这是最好的一张了。 它没有限定对象必须是人类,所以关厌觉得在关键时刻这是可以救命的。 熄灯之后,她一觉睡到了铃声响起时。 开门一看,走廊上已经变得干干净净,没有留下一丁点儿血迹。 那些小女生们也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看起来都很平静,仿佛昨晚参加那场血腥游戏的不是她们。 不过还好,至少接下来的三天里是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因为通知里提到了一周一度的周四交流夜。 不知道戚望渊他们三个怎么样了?昨晚有人出事吗? 关厌想尽快和他们交换信息,快速洗脸漱口,与唐秋一起下了楼。 经过昨晚的事情,两人现在的亲密度直线上升,堪称生死之交。 唐秋这样高冷范的御姐,甚至在下楼的时候主动挽住关厌的胳膊一起走,仿佛两个小学生好姐妹。 第37章 他是个疯子 两人到二楼时, 戚望渊和唐夏正从走廊那边快速走过来。 看到关厌,戚望渊脚步一顿, 换成了不紧不慢的速度。 唐夏却依然走得很快, 又不敢“高声喧哗”,等距离够近了才仔细打量着唐秋,关心道:“还好吧?我可担心死了。”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两人挽在一起的胳膊上,浓黑的眉毛不自觉地挑了起来, 眼神微微一变, 狐疑地盯着唐秋问:“你……确实是我妹妹吧?” 唐秋道:“她昨晚救了我。” 唐夏一愣, 连忙问:“怎么回事?” 兄妹俩便先一步离开, 边走边谈起昨晚的事。 关厌等着那个不紧不慢的戚望渊走过来, 看向他身后:“你们还有个人呢?” 他道:“受伤了,还躺着。” 关厌:“受伤?具体怎么回事?” 戚望渊扫了她一眼, 便直接往楼下走去,口中道:“反正人还活着。我昨天遇见了卫生间水龙头流血的情况……” 关厌紧跟上去, 打断他:“你是不是在转移话题?” 另一边, 唐夏神色复杂地对唐秋说:“……王铁牛简直是个疯子, 你离那个李佳佳远点。她队友是疯子, 她肯定也好不到哪儿去,你可小心点别被她害了!” 唐秋皱了皱眉:“她人很好的, 如果不是她,我昨晚就已经死了。” 她将经过简单说了一下,着重提到:“当时只有我动了,她完全没有受到干扰,根本没有冒险救我的必要, 可她却救了我, 你不许再污蔑她。” 唐夏见她生气, 有点怂兮兮的摸了摸鼻子,声音都弱了两个度:“那就算我说错了嘛,可王铁牛他是真的疯子啊!” 现在他想起来都还有点心惊,从来没想到,有人竟然会用那种方式…… 游戏进行中,胡志也因为与唐秋类似的原因,身体被迫摔了下去,刚好他又离戚望渊很近。 人摔倒的时候会下意识抓住身边的东西——于是戚望渊便也被拉动了。 而就在被大鹅盯上的那一瞬间,他立刻做了一件正常人想不出来的事情。 他似乎用了某种道具让自己暂时没有受到攻击,然后趁着那几秒时间,把附近没有动过的所有学生全部弄倒了。 有的被推,有的被踹,很快动了一大片,数量远超过十个! 由于违规人数太多,大量的白鹅扑腾着出现,几乎将那一段走廊彻底堵住。 随后就出现了极其血腥的一幕,许多小男生被白鹅们啄得满地打滚,不久之后便只剩下鲜血与碎肉,走廊两侧的墙壁也染成了红色,像地狱一样让人恶心。 而戚望渊似乎身手很不错,即使道具时限已经过去,还是凭借自己灵活的动作撑了好一会儿。 一直撑到——死亡人数达到十人的那一刻。 游戏因为淘汰人数足够而就此终止,无辜学生们被戚望渊害得变成了满地鲜血,他却毫发无伤。 唐夏看见他连一丝表情都没有,都没投去一个眼神,冷漠得像个机器人似的转身进了宿舍,还去卫生间仔仔细细清理掉身上沾到的血液。 胡志虽然也活了下来,并用了道具保命,但还是受了些伤。 他第一时间带着满身血深深鞠着躬向戚望渊道歉,但由于一直埋着脑袋,他并没有看见,当他过去道歉的时候,对方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浑身散发着掩饰不住的浓浓杀意。 戚望渊的手缓缓抬起,手背上凸起有力的筋络,修长的指尖微微曲起,像极了举起爪子准备捕猎的凶兽。 唐夏作为旁观者把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在看到对方冷漠的表情与兴奋狂热的眼神时,竟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让他几乎想立刻离开宿舍。 那是一种……对生命的冷漠、对杀人和鲜血的癫狂交织在一起的病态——绝对是个疯子。 但好在,最终戚望渊只是用力闭了闭眼,随后转身默默走开,没有做出更加疯狂的行为。 唐夏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对自己的妹妹说:“我也不是指责他不该用那种方法自救,毕竟跟那些NPC比起来,当然是求生者的性命更重要。但问题是……一个正常人,不可能在那短短时间里想出这种办法。你自己说,你能吗?李佳佳能吗?” “我甚至觉得,在他遇到危险时,他会毫不犹豫地把李佳佳这个队友推出去当挡箭牌——绝对、绝对不会有一丝犹豫和内疚。” 他叮嘱道:“总之尽量离他们远一点吧,我不希望你发生任何意外。” 唐秋却并不打算听他啰嗦,全当成了耳旁风。 她默默想:如果真到了那种时候,谁把谁当挡箭牌还不一定呢。 戚望渊可以用暴力简单的方式完成自救,可关厌却在短短五秒之内抽丝剥茧找出了那条真正的生路啊。 假如他们之间会有一场比拼,胜率大概四六开吧——关厌是六,唐秋笃定地想。 另一边,戚望渊莫名觉得鼻子有点痒,轻轻打了个喷嚏。 关厌一直跟着他走到教学楼,都没能从他嘴里撬出任何关于那场游戏的信息。 他怎么都不肯说,但把卫生间红衣女孩的事情告诉了她。 其实在水龙头流出红色液体后有很明显的提示告诉求生者这条规则是相反的。 首先是卫生间的门前两次根本打不开,第三次才能打开。 其次是红衣女孩的笑声,当卫生间内的人急着出去时她会越笑越兴奋,但人一停下来,她就笑不出来了。 这两个提示如果是在人很紧张的状态下很可能反向理解——门打不开意味着鬼要困住自己,女孩则是因为能杀人了才笑得那么兴奋。 但刚好戚望渊偏偏是个情绪淡得几乎等于没有的人。 他不会感到害怕,可以准确而敏锐的察觉到提示,并很快想到水龙头血水与小女孩必然有所关联。 而小女孩手里拿着一只虽然肮脏破烂但看起来很珍惜的芭比娃娃——把它扔进血水里,她为了保护它自然就会让水龙头停下。 关厌想,要是昨晚就能知道关于卫生间的正确规则,她和唐秋大概就不用躲进被窝里了。 因为那条规则的前半段是“如果遭遇危险,可以立刻躲进卫生间”。既然后半段也是相反的,她们完全可以躲在里面直到游戏结束。 当时不知道具体情况,她担心躲进去后反而受到内外夹击自断生路,所以没有选择这个方法。 两人早饭也没吃,趁着其他住校生还在吃饭、走读生没有到学校,率先来到空荡荡的教学楼,抓紧星期五这最后一天继续开始到处搞破坏。 关厌拿了不少粉笔,从一楼往上行动。 禁止用粉笔在黑板上乱涂乱画——那就在别的地方乱涂乱画,比如教室大门,各扇窗户。 不要损坏任何公共物品——粉笔画是可以擦干净的,并不算损坏。 教师办公室就在教学楼的四楼上,另一边则是五六年级两个班。 此时老师们还没过来,戚望渊走进办公室,从最近的办公桌开始翻看。 “优秀班级”流动红旗的评比是从成绩、纪律、卫生等多个方面决定的,在无法提升自己班级分数的时候,降低其他班级评分就是最好的办法。 他想了想,拿起桌上的红钢笔,翻开学生们上交的作业本,随便挑了一些,画上乱七八糟的图画。 规则中只说不可以损坏公共物品,但作业本是学生们各自的私人物品。 抽象的猪头、歪歪扭扭的花、丑了吧唧的蝴蝶……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经他的手出现在除了二年级二班之外所有班级作业上。 由于时间有限,他只是每个班挑了几本,但已经足够了。 用粉笔到处乱画的关厌很快破坏到了四楼,两人会合后一起下了楼。 才到三楼,便与上去的两名学生擦肩而过。 关厌担心那些粉笔画被人提前擦去,于是直接去食堂找老师,做了一件老师们很喜欢但同学们非常痛恨的事情——打小报告。 她悄咪咪将最在意流动红旗的语文老师叫到一边,像个贼老大身边的邪恶小走狗:“老师,我刚才提前去教学楼,发现其他班教室都被粉笔画得乱七八糟的,这是不是会影响流动红旗评分啊……如果被其他老师看见,我们班的评分就可以比他们都高了吧?” 老师对她的懂事非常欣赏,立刻叫来了附近吃饭的一名刘姓男老师一起赶去教学楼。 当他们过去时,刚好看见一些学生正在努力擦拭窗户上的粉笔画。 关厌站在两位老师后面,发出了反派的笑声。 最终,那位姓刘的男老师到办公室拿出了一只笔记本,在每个班的表格后面都扣了好几分——除了干干净净的二年级二班。 这是关厌第一次见到这位老师,也是到现在为止才知道负责记录班级总评分的人原来是他。 之前见过的那个查卫生的老师只负责卫生方面的记录,也得把记下来的分数交给这位老师一并登记。 关厌趁机从他身后偷看,发现即使他们做了这么多努力,还是有好几个班的分都比他们班高。 但也不能说他们做的是无用功——如果不是做了那些事,现在也引不出这位老师了。 等到众人都散去后,她悄悄跟在对方后面,看着他走进办公室,并将本子锁进了一张办公桌的抽屉里。 钥匙就挂在他的裤腰上,随着他的走动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要是能拿到笔记本就好了。 但校园规则里有“尊师重道”,“不可偷窃”等规则,所以不能来硬的,还挺麻烦。 上午第二节 课后的大课间,关厌从唐秋口中得知了昨晚二楼发生的一切。 唐秋按照哥哥告诉她的过程完整转述了一遍,包括后来戚望渊对胡志起杀心的一幕。 说完之后,她也想稍微劝一劝:“我相信你的实力,但他那样的人……你不觉得有点激进吗?可能并不太适合做队友。” 疯狂=激进。 关厌明白她的意思,摇头道:“我倒挺佩服他的,那么短时间就能想到这种自救方法,一般人真办不到。而且本来就是因为胡志才连累了他,他还没对胡志怎么样,已经很不错了。” 差点儿被害死都忍下来没动手——刑法确实没白看,也真的做到了他的承诺。 她回头看了眼斜后方,戚望渊正撑着额角闭目养神,在窗外烈阳照耀下看起来非常健康阳光。 “阳光”这个印象让她忍不住笑了一下,又说:“激进或者保守,都是求生者们为了活命的手段而已,我们没什么不同。” 对自私的、只想活到最后的她来说,只要戚望渊不反过来伤害她,不变成一个不讲道理见人就杀的恶徒,那他就是一个很不错、一点儿也不需要人操心的好队友。 况且她之前为了完成任务放大火烧死了不少人来着……某方面来说,他们俩都不是什么好人,刚好合适凑一起。 第38章 任务结束 半天时间过去, 戚望渊早上干的坏事也显现出了结果——各个班级在上午四节课之间,都分别有人被罚站, 在走廊里苦着脸让其他人围观。 因为他们触犯了规则——课上务必认真听讲。 那些被发下去的学生作业本上出现了各种奇怪又丑陋的图画, 用的还是老师才会用的红色钢笔。 收到这些作业的学生看到后多多少少都会在意,自然就不会那么认真听讲了。 不认真的学生被赶到走廊罚站,负责记录平时分的刘老师便会将他们班的分数扣掉一些。 但即使这样也不能百分百保证二年二班可以得到流动红旗。 中午放学后,学生和老师们都去了食堂或者寝室, 关厌和戚望渊便留在空旷的教室里商量。 她说:“现在负责记录的老师已经出现了, 我们想要确保任务成功, 就必须找机会拿到那个笔记本进行人为篡改。每个班的分数加加减减的一周下来肯定都有不少, 那个刘老师不可能记得清楚。” 戚望渊想了想:“等周末去撬锁?” 下周流动红旗的公布时间是周一早晨的升国旗仪式上。但今天已经周五, 周末两天学生老师都放假。 放假时间学生的行为肯定不会算在评分之内,他们可以不遵守其中部分不致命的规则, 比如在周末去偷窃——撬锁拿笔记本。 关厌摇摇头:“可这样有一点冒险——老师会发现锁被人撬开过,然后猜到分数被改了, 也许会因此选择下一周不发放流动红旗。” 戚望渊点头赞同, 却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两人站了一会儿, 关厌挠了挠头:“那什么, 唐秋给了我一张道具卡……” 不久之后,二人又偷摸去了四楼的办公室。 他们翻了下刘老师办公桌, 得知他叫刘宇,是负责三年级两个班的语文老师。 然后,关厌按之前商量好的计划下楼去找刘老师。 刚到一楼,她却看见唐夏唐秋兄妹两人神色匆匆地跑了过来。 唐秋急急说道:“我们遇到了一点麻烦,得去教室里躲一躲。” 说话间脚步未停, 兄妹两很快上了楼。 关厌有些疑惑, 但身上还有任务, 便没有多问,继续向食堂赶去。 中午排队打饭的学生不少,老师们也没有特权,此时大都还在队列里等着。 她很快找到那个熟悉的面孔,上前低声说:“刘老师,我刚才看见有个学生鬼鬼祟祟的进了办公室,在您的办公桌附近绕来绕去的,不知道想做什么,您赶紧去看看吧!” 刘宇闻言脸色一变,当即说道:“哪个学生这么大胆,我现在就去!” 关厌跟在他后面,顶着炎炎烈日穿过整个操场,迅速赶往教学楼。 当她走到楼梯口的时候,注意到阶梯上竟被人用粉笔写上了数字。 每一层阶梯标着一个数,从上往下依次写着1至12。 这是唐氏兄妹做的吧? 有一条规则是不能数楼梯,他们刻意将数字标注在每一阶上,可能就会有人忍不住跟着默念那些数字,达到数楼梯的效果。 关厌不知道他们遇到了什么事,现在也没办法分心去管。 跟着刘老师上了四楼来到办公室后,她却停下来没有跟进去,只是“好心”提醒道:“刘老师,会不会有人动过记班级评分的本子啊?有些人为了流动红旗可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刘老师没说话,走到办公桌前随意看了眼明显被翻找过的桌面,就立刻取下钥匙打开抽屉,拿出了笔记本。 他将本子摊在桌上,快速翻开查看。 与此同时,一道响亮的大叫声从走廊另一端的六年级教室里传来。 身为老师的刘宇自然要以学生的安全为先,况且还有一条规则是不可大声喧哗。 不论是为了学生安全还是因为规则,他都得赶过去。 他来不及将东西收回去,第一时间快步出来,刚出门就看见,六年级门口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愣了一下,接着不管不顾地跑向那边。 关厌站在门口没有动,直到看见他消失在教室门口,才进入办公室,拿起桌上的笔开始修改分数。 -1改成-4,-6改成-8。 她动的都是好改并且改动差距不会太大的数字,像1改成7这种就不合适,分差太大容易被看出来。 然后再将二年级二班的其中一些减号直接填一笔改成加号,能改的数字都改一下。 仔细算了总分数,确定他们班甩其他班级一大截之后,再慢条斯理吹上几口气,让笔迹变干,放好笔,慢慢离开办公室。 这一切她都做得很悠闲,一点儿也不着急,因为她知道刘老师不会这么快回来。 另一边六年级教室内,戚望渊脸色阴沉得像要杀人。 他坐在靠门的桌上,双目低垂,让睫毛盖住了眼底里浓烈的杀意。 刘老师就坐在他旁边的凳子上,满脸讨好的望着他,声音温柔得仿佛能滴水:“阿牛啊,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我有多想你?我每夜辗转反侧,睡前想着你,睡后也梦着你……没想到今天我终于又和你见面了!你怎么不理我呢?你放心,你刚才违反校园规定的事情我会当做不知道的,有我在谁也不能伤害你……” 戚望渊:“滚。” 刘老师愣了愣,嘤嘤嘤的哭了起来:“阿牛,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难道你对我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了吗?想当年我们一起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一起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 戚望渊的手指捏得咯咯作响,额角青筋都蹦了起来。 如果可以,他现在就会把这个恶心人的蠢货当场弄死。 然而他什么都不能做,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心里把想象中的关厌捏扁搓圆。 他暗暗发誓,以后再和她玩剪刀石头布,他就是绝世大蠢猪。 ——当时,关厌拿出道具卡给戚望渊看的时候,两个人都沉默了。 很明显他们谁都不想做这个使用它的人,然后关厌就提议石头剪刀布,五局三胜。 戚望渊连输三局。 他怀疑她作弊,但他没有证据。 “阿牛,你理我一下啊,你是不是有别的心上人了?我们之间真的没有可能了吗?那些美好的回忆你都忘了吗……” 刘宇老师像个大舔狗一样哭诉着他们的过去。 戚望渊的手掐在桌沿边,指甲都快要掐断了。 他心中默默的想,如果他数到十关厌还不给信号……出去后三天不分饭菜给她吃。 关厌刚刚走到操场上,就感觉后背好像突然凉了一下。 她回头一看却什么都没有,耸耸肩,望向四楼,大喊道:“好热啊——” 一瞬间,整个学校都静了下来,除去知了没完没了的鸣叫声,没有任何响动。 她能明显察觉到来自许多学生和老师那充满恶意的视线,但这种程度的违规…… 四楼六年级教室里,戚望渊跳下桌面,向门外走了两步,回头冷漠地说道:“刚刚这个学生的违规不要记录。” 刘宇老师满眼柔情蜜意:“嗯嗯嗯,阿牛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都听你的!” 戚望渊啧了声,感觉自己快要忍不住动手了,立刻说道:“你在这里坐二十分钟再走。” 刘老师:QAQ “为什么?阿牛,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 戚望渊两脚生风般下了楼——有生之年从来没用过这么快的速度走路。 当他出现在一楼之时,迎面看见的就是关厌笑得直不起腰来的模样。 他冷哼一声,手掌翻起,掌心里便多出一张道具卡,态度十分恶劣:“拿上它,离我远点。” 关厌笑得更大声了。 她抹了抹眼角分泌出的泪液,声音都在颤抖:“愿赌服输,谁让你输了,我可没得罪你啊。” 二十分钟后,听心上人的话乖乖坐在教室里的刘老师突然打了个寒颤。 他抬手拍了拍脑袋,回想起不久前发生的一切,只觉得好像做了一个非常美妙的梦。 可惜只是梦……他心爱的女孩早就离开了这里,听说已经在城里安家落户,再也不会回来了。 刘老师有些失魂落魄,慢慢走出教室,看到远处 “教师办公室”的牌子,才想起之前他明明是上来检查笔记本的,后来……后来就看到了他的心上人。 那都是梦吗?他浑浑噩噩走回办公室,只见办公桌上还像之前那样摊着笔记本,钥匙也插在抽屉上。 难道不是梦? 他心里一下子激动起来,快步走过去将笔记本收好,急匆匆下了楼,饭也顾不上去吃了,满学校到处找他的心上人。 当他经过食堂左侧的花台时,关厌和戚望渊正坐在石台上面吃饭。 因为身体太小的缘故,关厌双脚都悬在半空,有一下没一下的晃来晃去,偶尔还哼两声变了调的歌,看起来心情好极了。 戚望渊和她截然相反,脸臭得跟谁欠他一条命似的。 关厌看了看他,非常大方地将自己饭盒里还带着猪毛的肥肉夹给他:“喏,多吃点儿,别生气了,大不了下次七局五胜嘛!” 戚望渊扫了眼掉进碗里的东西:“……你是不是真想死?” 关厌挪了挪屁股,离这个暴躁又倒霉的白月光远一点。 然后一抬头,就看见了正在东张西望的老熟人刘老师。 对方的目光刚好从他们身上划过,却完全没有停留——她就说这道具卡好用吧! 当评分被顺利篡改后,剩下的事情便很简单了。 只需要保证这个下午二年级二班不出现重大扣分项目,也注意着在下周一之前别让其他班的学生找到机会再去改分数,任务的结果就已经注定了。 下午关厌询问了唐秋他们中午的情况,才知道这对兄妹意外触发了“恐怖的班主任”这个童年阴影。 起因只是他们一起吃饭的时候,唐夏说话时无意中爆了句粗口,恰好被路过的数学老师听见了。 二年级二班的数学老师就是班主任。 他戴着厚厚的黑眼镜,站在两人面前目光锐利地盯着唐夏,然后突然大变脸,成了一只面部异常恐怖的男鬼。 他手里出现一根长满尖刺的教鞭,直接朝唐夏身上挥舞。 兄妹两立刻逃跑,他便追着他们俩大声训斥,并让他们下周一请家长来学校——确切来说只针对唐夏,唐秋甚至连这个所谓的鬼都看不到,但她也不可能丢下哥哥不管。 唐夏满口答应,班主任却不肯罢休,从食堂附近一直追往教学楼。 途中他不知道哪来的黑板擦和粉笔,一边追人一边疯狂朝唐夏身上砸。 ……就像他们小时候上课开小差被老师丢粉笔一样,只不过这“粉笔”不一般,唐夏只被砸到后背一次就直接被砸趴下,要不是唐秋在旁边,可能当时就被追上了。 然而这一切都只有唐夏一个人能看见,别说其他学生了,连同为求生者的关厌都没看到。 她只看到兄妹两跑进教学楼,身后什么都没有。 后来两人跑回教室,唐夏以写检讨为由暂时拖住了疯狂的班主任。 唐秋行动不受限制,于是趁机到楼梯上写下了数字,计划如果检讨完班主任还不满意,就让唐夏把他引过去,利用不能数楼梯的规则对付班主任。 不过这个计划没有用上,班主任看完检讨之后就立刻恢复正常,十分温和地看着唐夏,还摸了摸他的头:“知错能改就是好学生,以后可不要再说脏话了哦。” 总之,这又是一个童年阴影——大部分小孩都是很怕老师的吧。 很快周五最后一节课也结束了,能回家的学生老师全部离校,只留下求生者们和极少数学生住宿舍。 关厌等人一直格外关注教学楼那边的动静,一看到有人过去就跟上,确保没人动那笔记本。 再加上已经熟记规则,即使有危险也都被一一避过,这剩下两天过得风平浪静。 很快周一到来,唐秋提前将自己的电话号码告诉了关厌。 所有学生教师一起在操场按班级排好队列,在庄重的升国旗仪式之后,由刘宇老师宣布了这一周流动红旗的得主。 “上一周表现最佳的班级是二年级二班!恭喜同学们获得本周的优秀班级流动红旗!” 在一片整整齐齐的鼓掌声之中,五名求生者同时完成任务,回到现实。 关厌看了看邀请函,见上面的内容已经改变。 【恭喜嘉宾关厌顺利完成任务】 任务基础奖励:生存天数+100,随机道具x1,现金40万。 由于您在任务中表现良好,获得特殊称号奖励:赌神x1,为非作歹的小人x1。 关厌:“……” 不是,这两个称号放在一起真的合适吗? 她眼珠一转,伸长脖子去偷看戚望渊的邀请函。 他瞥了她一眼,直接把内页亮了出来。 ……他也有“为非作歹的小人”。 除此之外,还有“小学生终结者”、“倒霉的赌鬼”、“心尖上的白月光”三个称号。 关厌一时之间没憋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戚望渊:再笑三天之内暗鲨你! 她在那恐怖的注视下忍住笑,干咳一声:“小学生终结者会是什么效果?” 戚望渊懒得理她,拿出手机自己查看起来。 她也顺便把背了很多遍才记下来的唐秋联系方式存上,然后打开APP查看详情。 【赌神】:你在剪刀石头布游戏中获得三连胜,并且这场胜利为你避免了一段很令人恶心的经历,荣获此称号。 拥有“赌神”称号,使幸运值获得小幅度提升! 【为非作歹的小人】:你们私底下干了什么坏事自己心里清楚! 拥有此称号,将导致充满正义感的嘉宾对你初始信任度下降十分之一。 关厌:“……” 之前那个反目成仇的同伙就已经导致她在任何一个求生者面前都降低十分之一了,现在还给叠了第二层! 是不是叠满十层还能直接引爆啊! 她不爽地凑过去看戚望渊的手机。 “倒霉的赌鬼”果然是个debuff,效果和关厌相反,是幸运值小幅度下降。 另一个“小学生终结者”:从此以后任何一位十岁以下的儿童对你的好感度都将大幅度下降。 最后那个“心尖上的白月光”:作为一个被人放在心底里爱慕着的白月光,你拥有致命的吸引力。从此以后,具有颜控属性的所有生物都会不自觉的受到你的吸引。 关厌一时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他前三个称号全是减益,剩下一个看起来也说不上好,实在是又惨又好笑——但这个人偏偏是自己的队友啊! 她叹了口气,开始抽取自己的道具奖励。 【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绑定道具不可交易。 剩余使用次数:3 请在空间大于2x2米的范围下使用,使用后将立刻出现一张温暖舒适的双人床,可供单人或双人躲进被子中并获得五秒无敌状态。 无敌状态下不可被攻击,也不可发动攻击。 ……什么奇奇怪怪的玩意儿啊! 关厌又叹了口气,看向戚望渊:“你的道具卡怎么样?” 就在她抬头的那一瞬间,他飞快息屏将手机揣回兜里,面无表情道:“还行。” 她狐疑地打量了他一阵:“看起来好像不怎么行啊……” 他低哼了声,转身道:“我出去买早餐。” 趴在窝里的大黄狗旺财立刻站起来,叼着牵引绳冲他摇头摆尾。 他带着狗子一起出去了,关厌则坐在沙发上刷论坛。 她没忘记这次任务中做的那个梦,首先搜索了关于“梦”的词条,还真的被找到了。 有人发帖称,他梦见过曾经完成过的任务里的东西,不久之后便又进入了一个与之相关的任务副本。 跟帖里也有几个人提到类似的情况,只是碍于论坛规则大家都没有细说。 总之就是……关厌可能有很大概率再进入与那具干尸相关的任务里。 随后她又搜索了“乌托邦”,“时危”之类的字眼,却还是没能找到他。 戚望渊回来时就看见她眉头紧皱地坐在那里,便问道:“出什么事了?” 关厌沉浸在思绪里,听见他的声音才发觉他回来了,抬头问:“你这段时间都没梦见过时危或者‘乌托邦’里的任何东西吗?” 他回忆了下,摇头:“我不怎么做梦。” 关厌便把帖子给他看,他说:“反正有组队卡,你要进去我也会在,没什么可担心的。” 她放下手机,去洗了手开始吃包子:“倒也不是担心,就是有种很奇怪的感觉……说不上来。” 吃完早餐她又看了会儿帖子,论坛里还有很多关于猎杀者的议论,但与其对抗的“北极星”也开始步入正轨,越来越吸引求生者们加入。 这事现在对于关厌和戚望渊来说就是随便看看而已,猎杀者那边不至于把视线一直放在他们两个普通求生者身上。 任务之外的日子变得悠闲又自在,关厌每天没事就带着旺财在小区里逛,有时候还能和老头老太们聊上半天,被他们热情的介绍了好几次对象。 直到五天之后,她又一次梦见了那具干尸。 梦中,它用阴毒邪恶的眼神望着她,看着看着,那眼神却逐渐变得悲壮。 关厌被惊醒过来,满头薄汗。 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下一场任务,一定会再见到它。 第39章 快抬头 【第五张邀请函】 死亡盛宴任务五:神降。 任务奖励:生存天数+200, 随机道具x1,现金50万。 注意, 任务副本将在两分钟后开启, 请做好准备。 关厌的右眼皮突然跳了一下。 她看向戚望渊,他将邀请函翻过来:“就是这个了吧。” 那个看起来邪恶至极的“圣教主”,信徒心中所谓的神。 虽然还是同一系列的任务,但上次乌托邦的副本并不困难, 因为当时他们的敌人只是那群信仰圣教主的人类。 这一次根据主题来看, 似乎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希望别太难吧。 - 关厌头晕了很久, 似乎沉入了一场深深的梦境里。 当她终于醒来时, 第一眼看见的便是非常熟悉的天花板。 这是……她租的那套单人公寓的卧室?她怎么会在这里? 围着层层白纱的漂亮吊灯垂挂在床铺上方, 散发着温和的白光——与她收到那封信件时一模一样。 她脸色微变,猛地转头看去。 没有……没有信。 有那么一瞬间, 她几乎以为之前那一切都只是自己做的一场噩梦。 但它不是。 因为下一刻,卧室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叩叩”的声音刚刚响起, 关厌的心脏就被惊得突了一下——这里既然是她自己住的单人公寓, 那就不可能有人敲她的卧室门。 门外的人没有等到她的回应, 似乎有点不耐烦了, 加重力道又重重拍了几下。 与此同时,一道带着怒意的喊声传来:“小厌, 怎么还不起床,你自己看看这都几点了!”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关厌不由愣了好几秒。 敲门声越发急促,她立刻走过去一把拉开门——门外,站着自己的妈妈。 关厌愣愣道:“妈……?” “死丫头可算起来了, 赶紧换衣服好好拾掇拾掇, 打扮漂亮点儿。一会儿你王姨带她儿子过来, 你们俩年轻人多交流交流!” 对方的表情终于缓和下来,快速堆起一些笑意,连语气都温柔了不少。 一边说着还一边将关厌往卧室里面推。 关厌满头雾水地被推到衣柜前,心里还在思考现在这情况到底算怎么回事,“妈妈”就已经退出去了,临走前还叮嘱她快点收拾好出去等着。 直到房门被轻轻合上,她还感觉非常迷糊不解。 要按照“妈妈”的指示去做吗——听起来是让她相亲。 关厌记得“王姨”,那的确是她妈妈的好朋友,也确实有一个优秀的儿子,甚至就和现在一样,两位母亲从她上大学开始就撮合了两人好几次。 但问题是……现在这是在任务副本里啊。 现实与虚幻诡异的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种独特的荒诞感。 关厌沉下心想了想,决定先照做。目前几乎没有任何线索,只能乖乖走剧情。 她回到床边拿起手机翻了下,没找到戚望渊的号码,她也从来没记过,不可能背下来。 看来想用手机联系对方的想法是行不通了,不过还可以直接去找人。既然她回到了出租屋,那他也可能还在以前的住处,或者美食街的小面馆。 这事之后再说,眼下还是要先应付“家里”的事情。 关厌走向卫生间,伸手打开电灯时才注意到先前一直被忽略掉的细节——窗户外面还是黑漆漆的,天都没亮。 可刚才她看过手机,现在已经是上午十点半了。 她压着满心疑惑洗漱完,回卧室里拉开窗帘。 由于住的是二楼,周围的建筑和绿化挡住了不少视线,从窗口看出去只能看到月光下影影绰绰的各种轮廓,却连月亮都看不见。 其他房子的窗户也都亮着灯,看起来就像个非常普通平常的夜晚。 关厌放下窗帘,眉头深锁。 这种藏在平静下面的古怪,比直接出现在眼前的厉鬼还要令人不安。 转身打开衣柜,她发现里面都是自己现实中真正拥有的衣服。 为了方便行动,她选了一套宽松舒适的短T和运动短裤,然后一出门就受到了“妈妈”的白眼攻击:“让你好好打扮,你穿成这样像什么样子?快去换…” “叮咚——” 门铃声打断她没能说完的话。 她只好瞪了关厌一眼,赶紧过去开门。 看着她匆忙的背影,关厌一时觉得有点好笑。因为真的和她妈好像,简直一模一样。 一转头,她看见客厅茶几上放着许多水果和糖,还多了一殪崋束鲜花,看起来比自己住的时候温馨了不少。 她走过去坐下的同时,听见“妈妈”打开了门,并热情地对门外的人说道:“来啦?快快快进来坐!哎呀,来就来嘛,还带什么东西?” 沙发这边与玄关之间被墙角挡住了视野,关厌只能听见声音却看不见人。 她挑了颗巧克力开始剥包装纸,下一秒却皱了皱眉。 门口没有声音了,一点儿都没有。 她慢慢站起来,横着往旁边走,随着位置的变化,视线终于越过墙角看到了玄关。 ——房门紧闭,空无一人。 这套原本就是她一个人居住的单人公寓,现在真的只剩下了自己。 但关厌却感觉房间里的任何地方都有一双眼睛正在盯着她。 手指间有什么东西动了动,她垂头看去,才想起自己手里还捏着没拆掉包装的巧克力。 现在……那巧克力在她指尖扭动。 她立刻将东西扔在地上,狠狠踩了一脚,似乎听见隐隐的尖叫。 挪开脚,洁白的地砖上便多出一团深绿色粘液。 关厌皱了下眉,目光扫过茶几,却见上面摆放的鲜花不知何时已经枯萎凋零,果盘中的苹果全都腐烂成了黑色。 而那些糖果……像一大堆虫子似的在盘子里疯狂扭动,包装纸互相摩擦,发出令人心烦的声音。 她走向大门,决定先离开这里,去外面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忽然“咔哒”一声。斜后方的卧室门传来被人打开的声音。 关厌脚下一顿迅速回头,对上了“妈妈”惺忪的睡眼。 对方头发有点乱,打着呵欠从卧室走出来,懒洋洋的说:“还是跟你一起睡好,你那老爸天天晚上打呼噜,吵得我一个安生觉都没睡过。哎呀,要不是你这房子太小不方便,我真想住在这儿不回去了,让他一个人过去!” 她顿了顿,目光狐疑地走向关厌:“你这丫头怎么这么看着我?连你妈都不认识了?” 关厌心里已经懵上加懵,面色却显得很镇定:“妈,我饿了,有吃的吗?” “妈妈”停下脚步,冲厨房努了努嘴:“昨天我不是带了那么多东西来吗,想吃什么?” 关厌笑了笑:“都行,你做的饭都好吃。” 她哼了声,白她一眼:“少给我拍马屁,你挑食的时候还少吗?等着去,我弄两个煎蛋给你填填肚子,一会儿就该做午饭了。” 她说着便走进了厨房。 厨房与客厅之间有一道推拉门,“妈妈”进去合上门后便只剩下了忙碌的声音。 关厌面朝着厨房方向,一步步悄悄挪向玄关,在距离还剩下最后几步时,立刻加快速度跑过去,握住把手猛地拉开了门! 房门带起一股冷风,将她披散的长发吹起,刘海拂过眼尾,迫使她眨了一下眼睛。 下一瞬,出乎意料地对上门外那双阴冷的双眼。 “妈妈”直挺挺地站在门口,森白的脸上面无表情,一对没有眼白的漆黑眼睛一眨不眨地与关厌对视着,随即头部猛然向右侧歪下去,冷冰冰的拖长尾音问:“你要去哪儿——” 在她身后是浓重得没有任何一丝亮光的黑暗,只有她,被房间里投射出去的光线照得泛出非常怪异的苍白。 关厌“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简直疯了。 这个副本怎么可以用她妈妈的形象来构建这种恐怖的东西? 她看了眼紧闭的厨房门,依稀听见里面还有响动,仿佛“妈妈”一直都在那里为她做煎蛋。 她想了想,又一次打开门。 这次只开了一点点,一束长而窄的光线投射出去,照亮了“妈妈”一半的身体。 她耷拉的脑袋僵硬地动了一下,漆黑的眼珠子微微一转,翻着上眼皮用人类做不到的角度盯着关厌,嘴巴一张,发出“咯咯”怪声。 与此同时,双臂向前一展,似乎想要将人抓住。 关厌飞快关了门,就听见厨房里传来“妈妈”的问话声:“小厌,谁来了啊?你怎么一直在那儿开门关门的?” 她沉默两秒,回答道:“没谁,我以为有人敲门,是我听错了。” 说着,她走到客厅一侧开窗看了看。 外面还是很黑,本来就很暗淡的月光被窗外的绿树挡住大半,几乎什么都看不清。 但是这个任务副本肯定不会只有关厌自己的家这么小。 首先戚望渊是和她组队进入的,他并没有出现在这里。其次外面还有很多窗户亮着灯,偶尔也看见有人影投射到窗边。 所以关厌猜测,她现在要做的第一阶段性任务,就是离开这个诡异的房间。 然而门口被堵住了,窗户又都加了防盗栏,虽然只是二楼也没办法直接跳出去。 她看向大门——难道要硬闯? 不……肯定有更稳当的办法。不管身边发生的一切有多么离奇诡谲,都一定藏着生路。 关厌开始回想先前发生的一切,眸光微动。 每一个“妈妈”,都是在另一个消失了或者她看不见的情况下出现。 那么…… 厨房里传来瓷盘碰撞的声音,早餐似乎已经做好了。 关厌迅速走到玄关,伸手握住门把手,并侧过身盯着厨房方向。 墙角挡住了视线,她没办法直接看见那边,但没关系——客厅就这么大一点儿,对方会自己过来的。 很快,厨房的推拉门发出动静,紧接着“妈妈”喊道:“小厌,蛋煎好了,你人呢?” 关厌没出声,听着对方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估计着距离差不多了,才出声道:“妈,我在这里。” 话音未落,“妈妈”端着盛有煎蛋的瓷盘出现在了视线之中。 与此同时,对方听见声音,顺势转过头来看向了她。 这一瞬间,关厌飞快打开了门。 下一秒,“啪”的一声,瓷盘砸在地上碎成无数片。 ——屋内的女人消失了,门外也只是一条空荡荡的走廊。 原本漆黑的走廊现在却亮着灯,明亮得甚至有点刺眼。 而屋内……那碎裂的瓷片之间没有煎蛋,只有一团焦黑的不知名物质。仔细一看,那东西似乎还在蠕动。 好像终于能出门了。 关厌想了想,回卧室抓起一根发圈随手扎上头发,翻出好久没用过的旅行背包,把家里备用的医药箱内所有东西全部倒进去,又进厨房拿了把切水果的刀。 她拿着刀出门,一开始走得格外小心,但直到从楼梯下去也没出现任何状况。 顺利来到一楼大厅,透明玻璃门紧闭着,内部是明亮的灯光,外面却因为光线的强烈对比显得漆黑一片,仿佛隔绝成了两个世界。 随着关厌走近,玻璃门清楚地映出了她的身影。 她看见自己神色平静地握着一把刀,随着脚步一次次收放,一内一外两个“关厌”渐渐接近,最后在她伸手拉住门把时,短暂的碰在了一起。 就在这一瞬间,倒影中的那个她忽然咧开嘴,露出了一抹疯狂邪恶的笑。 关厌一惊,定睛再看,却只看见自己警惕而不安的脸。 随后才注意到,玻璃倒影中的她,身后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冒出了好几个人。 那些人“站在”玻璃里面,像一条条长而瘦的鬼影,静悄悄地盯着自己。 关厌后背僵了僵,慢慢扭动脖子回过头去——身后却是空无一人的大厅。 她感觉有些口干,干脆用力拉开大门,迅速钻了出去。 刚出门,一阵透心凉的冷风便席卷而来,吹得发丝胡乱飞扬。 她将水果刀握得更紧了些,直接向着小区出口方向奔跑起来。 阵阵风声刮过耳侧,如同某人凄婉的悲鸣。 几秒之后,关厌脚下一顿。 前方道路右侧连接着小区里的活动广场,有健身器材和儿童娱乐设施。 在现实世界中,这里几乎从早到晚都有人,有时候是追逐打闹的儿童和他们的家长,有时候是凑在一起健身或者聊天的老人。 而现在……这里也的确有很多人。 只不过不论是老人还是儿童,或者照看孩子的家长,都以非常统一的姿势站在空旷的广场中央,高昂头颅,一动不动地望着天空。 怪异的事情出现次数太多,关厌都有点麻木了。 她往道路左侧挪了挪,贴着绿化边缘继续往前跑,尽可能的离那些人远一点。 然而,当她跑到广场附近时,他们还是突然整整齐齐的一起转过头来看向了她。 随着她的移动,老老少少数十人,如同田间的向日葵看见太阳一样,不断转动脑袋,面部死死地追着她。 关厌当做没有察觉般,一刻未停地向前狂奔,直到……再次看见了右前方的广场。 那些人全部都偏着脑袋牢牢盯着她,月光下的每一张脸都半明半暗,形成一种不对称的扭曲感。 是鬼打墙吗? 关厌放缓速度,回望着那些人,心里突突直跳。 然后猛地转身,向来路狂奔。 下一秒,道路中央出现了一道人影。 那是一个形容枯槁的白发老头,由于太过瘦弱,身上的衣物空荡荡地随风飘荡,仿佛只是在衣服上面架着一颗头。 关厌脚下一顿,停在了距离他三米远的地方。 紧接着,他浑浊的老眼抬起来,直勾勾盯着她,发出苍老沙哑的声音:“快抬头,看月亮……” 话音未落,“叮铃铃”的来电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 是关厌的手机——她连忙摸出来,只见上面显示着“未知来电”四个红色大字。 绿色接听键随着音乐声不断跳动,仿佛在催促她赶快接电话。 她犹豫一瞬,目光紧盯着前方的老人,手指划过屏幕,选择接听。 当话筒贴到耳边的那一刻,老人与手机另一头的“人”同时出声。 “快抬头,看月亮!” “不要让他们发现你没有看过月亮!” “嘟——”通话被毫无预兆地掐断。 作者有话说: 这个单元灵感来自ZH上面一个问题,大概是“如何以‘不要抬头看月亮’为开头写一个故事” 第40章 月光 老人橘皮一般的脸上突然露出一抹怪异的笑, 缓慢而笃定地张开了嘴:“你没有看……” “你看过了吗?” 关厌语速极快地打断他没能喊出口的话,底气十足地质问道:“你看过月亮了吗?!” 老人的反应有些慢, 稀疏而花白的眉毛一点点皱起来, 慢慢说:“当然看了……每个人都应该看月亮……不看月亮,就是该死的异类……” 关厌心里直突突,声音却还是很有底气:“我不信,除非你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老人一愣, 脑袋很不自然地歪向一旁, 眼珠朝向两边飞快转动一圈, 随后露出虔诚与敬畏的神色, 认真说道:“我看见了……神。” 关厌抬了抬下巴, 学着他的表情说:“我也看见了神。” 闻言,老人似乎不再怀疑, 脖子一扭将面部转到了背后,双腿以倒退的方式一步步离去。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远处的黑暗中, 关厌才仔细看了看周围。 站满人的广场依然在她身后, 那些人却没有再扭头看着她, 而是全部仰望着天空。 她松了口气, 低头看向手机。 刚才那个电话是一名女性打过来的。 她一开始没有听出来那是谁,只是心里不由自主地产生了莫名的信任感, 让她下意识选择相信对方。 但很快她就想起来了,也终于明白了那信任感从何而来——因为电话那头的人分明就是她自己。 这个世界,实在太混乱了。 关厌按亮手机看了眼时间:十点五十七分。 已经快要中午了,但天空还是黑色,似乎永远不会天亮。 先走吧, 跟队友会合以后再说。 她再次奔跑起来, 在经过广场时又被那群人盯住, 立刻喊了一声:“我看见了神!” 这种中二又好笑的话,却让他们马上就收回了视线。 小区出口就在眼前,穿过大门,关厌发现外面马路上堵塞严重,像是发生了严重车祸般,大量汽车歪歪扭扭将整条路堵得水泄不通,甚至还有一些车辆撞上了人行道和两边的商铺。 乍看之下有一种末世降临的感觉——也许本来就是末世。 戚望渊的面馆在对面美食街,他之前一个人住的房子就在店铺后面的小区,当时两人互相帮忙搬家,关厌是去过的。 现在,她需要穿过街道先到对面去。 路上被车辆堵得厉害,她将水果刀放进背包里,直接走向前方的车辆,打算从密密麻麻的车上翻过去。 然而随着距离接近,空气中似乎渐渐飘荡开了某种奇异的香味。 那是一种令人食指大动的味道,闻起来像是天底下最棒的食物——没有任何人能够拒绝得了它的味道。 关厌刚一闻到,便忍不住咽了下唾沫。 越来越多的口水不受控制地分泌出来,胃部也立刻感到一阵空虚。 她猛咽了好几下唾沫,同时循着香味快步寻去。 最近的香味来源,就在正前方的一辆汽车里。 她实在等不及了,不由自主奔跑起来,很快来到驾驶位旁边。 车窗半开着,月光洒下来照亮了车内的部分区域,关厌一眼便看见了那香味的源头。 美味的食物,就放在驾驶座上。 她又一次不由自主地用力咽了口唾沫。 胃部发出“咕咕”的叫声,仿佛在命令她立刻开始行动。 那美食太香了,她也太饿了…… 关厌立刻从开了一半的车窗伸手进去,努力去够驾驶座上的美味佳肴。为了能尽快拿到它,她的整张脸都贴到玻璃上被挤得变了形。 终于,指尖碰到了那散发着浓浓异香的美食。 她心中大喜,努力向前一伸手,一把抓住了它,用尽全力拖向窗口。 这份美味的体积有些大,她只能拿出其中一小部分,当那东西被扯出窗口的一刹那,她再也控制不住,一口便咬了下去! 下一刻,动作猛然一顿。 不对劲……大街上的车里,怎么可能有什么美食? 就在关厌差点一口咬住那东西的一瞬间,头脑一片清明。 她眨了下眼,目光一扫,便发现自己手里正拽着一条已经风干的胳膊。 而她的牙,马上就要咬到其中一根又黑又干的指头上。 她猛然松手一甩,透过车窗,看见驾驶座上死去多时的一具干尸。 一阵后怕和恶心感顿时袭上心头,关厌不禁转身发出一阵干呕。 与此同时,她默默想到:为什么——为什么会受到这么大的影响? 就算她已经被恶心得开始呕吐,却还是感觉车里传出来的味道特别地香。 明明看清了那是一具干尸,她心底最深处依然隐约有一股渐渐翻涌起来的食欲。 再这么下去……也许即使她的理智告诉她那是尸体,她最终还是会忍不住吃上几口。 绝对不行! 她干呕了几声,手掌在车身撑了一下,借力转身便走。 “嗙、嗙……” 身后,金属被踩踏的声音在寂静的街道上由远及近而来,几步之后便停在了关厌后方。 她停下脚步转身望去,整个人便被对方身体投下的阴影彻底遮盖起来。 戚望渊踩在车顶,居高临下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没什么情绪的笑:“吓哭了吗?胆小鬼。” 关厌抹掉因干呕而溢出的生理性眼泪,忽然感觉自己的精神状态正在快速恢复。 那股令人食欲倍增的香味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浓烈的恶臭。 ……到底为什么呢? 在戚望渊来到她身边前后,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关厌眼眸一垂,视线落在了他投下来的影子上。 因为站位原因,他的影子刚好落在她身上,把她大半个人都笼进了阴影中。 ——是月光。 关厌立刻反应过来,转头四下张望一周,迅速跑向身后不远处的店铺,同时喊道:“跟我来!” 那家店外有一顶遮阳棚,虽然已经被一辆汽车撞变了形,却还可以用。 她飞快跑过去,躲进阴影之中,等了几秒才彻底从那种奇怪的状态下恢复。 原来……不仅不能看月亮,连月光也“有毒”。 但是戚望渊好像没受什么影响。 他伸手抬起耷拉着的遮阳棚布,埋头走过来,疑惑道:“你在干什么?” 关厌缓了一会儿,打量着他的衣着,慢慢说:“难道是因为你穿着长袖长裤,接触到月光的面积比我少?” 或许还与精神力有关,关键时刻她也是自己从那种疯了一样的状态下挣脱的。 而戚望渊本就因为从小到大一直努力压抑本性,他的精神力量肯定高于常人一大截。 他目光从她露在外面的两条腿上扫过去,蹙眉道:“你不冷吗?” 关厌:“……” 女人可是冬天都能穿短裤的强大生物啊!再说了,出门前谁知道外面风这么大? “月光怎么了?”他问。 关厌并不想告诉他自己刚才差点吃人,只说:“它好像能影响到人的情绪,如果长时间接触,估计我们也会变得像那些NPC一样。” “哦……”戚望渊明白了,“难怪你刚才差点吃人。” 关厌:??? 她沉默了好几秒,才说:“你看到了?” 戚望渊眯起眼睛笑得很是狡猾:“我诈你的。” 车窗口吊着一段胳膊,她又在呕吐,可一具干尸而已,比这更恶心的东西也不是没见过,不至于看到它就吐了——随便一猜就知道原因了。 关厌心里阴影有点重,好一会儿才说:“接下来怎么办?这次任务背景好像有点大,我还没什么头绪。对了,你知道不能让别人发现我们没看过月亮吗?” “嗯?”戚望渊挑了下眉,“之前不是你打电话告诉我的吗?” 关厌有些意外:“也给你打了?” 他问:“那不是你?” 她抓了抓刘海:“……我也不知道。” 按理说不可能是她自己给自己打电话,可那声音又的确是她的。 而且在这么诡异的氛围下,那种莫名其妙的信任感只可能是对自己才会产生的吧。 关厌想不通,也不能一直坐在这里钻牛角尖。 她摸出手机:“总之我们先把号码存一下,说不定之后我真的会给‘我们’打电话。” 存好联系方式后,关厌指使戚望渊去干坏事:“刚才我们过来的那边有家服装店……好队友,你去帮我弄点衣服来呗。” 戚望渊斜睨着她:“你自己不会去?” 关厌:“嘤嘤嘤,阿牛哥……” “……闭嘴。” 他猛地站起来,转身掀开篷布,顺手捡了把椅子,大步走向不远处的服装店,对着玻璃门一通乱砸。 关厌躲在月光照不到的地方,看他一下下不知疲惫似的挥着椅子……心里再一次感慨自己真是勇气可嘉。 连他这种人都能指挥得动,她可真是牛啊。 不久之后,戚望渊抱着一堆衣物回来了。 他自己拿走最上面的一件黑色连帽卫衣,背对着关厌换上,戴好兜帽走出遮阳蓬,留下一句:“赶紧换完出来。” 关厌脑子里还装着那美好的背影,并发出了猥琐的笑声。 她反应过来甩甩头,神色一正——肯定是戚望渊那个白月光的称号影响到她了,她根本就不是那种人! 走出遮阳蓬的时候关厌也戴上了兜帽,将整个头都藏进宽大的帽子里。 戚望渊看着地面被拉长的影子,问她:“接下来怎么办?” “不知道啊。” 关厌望了眼前方黑乎乎的道路,一时感觉有点迷茫。 现在唯一的线索是月亮有问题,“神降”这个主题也肯定跟它有关。 然后呢?他们又不可能把月亮给毁掉。 她想了一会儿说:“那些人说在月亮上看到了神,说明‘神降’还没发生,我们的任务一定就是阻止所谓的神降临下来了。” 这么说起来似乎和“乌托邦”的任务异曲同工,上次是阻止那帮人用盲人献祭召唤“圣教主”,这次是得阻止月亮上的“神”降临人间。 但是差距也太大了吧。阻止人类很容易,可怎么阻止神? 首先,要弄清楚这位神会用什么样的方式降临。 她等戚望渊拿衣服来的时候,试过用手机搜索关于月亮的内容,但却根本无法上网,短信什么的也翻过,没找到任何信息。 “先走走看吧。” 关厌说:“既然这场任务的地图这么大,也没有特殊NPC引导剧情,全靠我们自己摸索,那么能够获得线索的地方肯定也不少。最好能分头行动,有情况就电话联系,需要见面再约定一个会合时间和地点。” 戚望渊指向左侧:“我去那边。” 刚会合不久的两人便又分开,各自前往不同方向。 关厌沿着街道走了一会儿,意外发现前面有有一家网吧通火通明,仿佛还在营业中。 这一路走来,路边渺无人烟,街道旁的所有店铺都是关闭状态,即使偶尔看见“人”,也是倒在地上或坐在车里的干尸。 现在看到这样一家营业状态的店铺,她心中第一反应当然是这里有问题。 不过“有问题”也是一种好事,它往往预示着新的线索就在眼前。 关厌快速赶过去,又在快要接近时放轻脚步,先小心地从外面观察了一下。 果然是不正常的。 门口收银台后方坐着的并不是活人,而是一具黑乎乎的干尸。 网吧内许多显示器都处于开启状态,只不过坐着的人却寥寥无几。 她慢慢踏入大门,下一刻,眼前场景忽然一变。 寂静的店铺中一下子嘈杂起来,空气中迅速被香烟、脚臭、汗味和泡面等等怪味彻底占满。 那些电脑开启却没人在的座位上,瞬间出现了一颗颗戴着耳机的脑袋。 “上网啊?” 收银台后,个子瘦小的男人嘴里叼着香烟,含含糊糊地向关厌问道。 香烟熏得他双眼眯成了两条缝,鼻翼微张着,一股股烟雾从鼻孔里喷了出来。 ……活力十足啊。 关厌完全无法将他和刚才那具干尸联系在一起,但他和它一样,耳朵上挂着好几只尖锐的耳钉。 “是不是上网,愣着干嘛呢?” 老板不耐烦地取下嘴里的烟,又问了一遍。 关厌点点头,却道:“我没带身份证。” 他打量了她一阵,往网吧最偏僻的位置指了指:“没身份证得加钱,一小时三十,坐那边23号机,现金还是扫码?” 关厌边摸手机边说:“三十也太贵了吧?” 虽然自从高中之后她就没去过网吧了,但价格也不至于上涨这么多吧?这又不是非常什么高档的地方。 她当然不是真的嫌贵想讲价,而是这不同寻常的价格,很可能暗藏着一条线索。 老板闻言啧了声,语气有些不爽:“那毒月亮的事儿搞得全世界乱七八糟的,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在营业,收你三十一小时算是便宜了,爱上不上啊!” 关厌眉梢一扬,打开手机扫了码,一边付款一边问:“毒月亮是什么事啊?” 老板狐疑的看了看她:“你最近没出过门还连新闻也没看?手机里应该也有政府发的短信啊。我懒得跟你多说,自个儿过去上网搜吧。” 关厌付完款去找23号机,同时翻了翻手机短信。 最后在骚扰拦截里找到了政府发送的通知:未知感染病毒已经蔓延至全球范围,目前尚未研究出有效治疗方案。请居民朋友们注意锁好门窗拉好窗帘,千万不要抬头看月亮! 关厌注意到,手机显示的日期与时间都在闪动,数字不断在“现在”与十天前来回跳动。 也就是说,她进入的这间网吧现在是十天前的样子,包括手机状态也回到了那时候,所以她之前没找到的短信,现在也出现了。 按下所有暂未解决的问题,她迅速开机上网,打开浏览器第一时间便输入“毒月亮”三个字。 下一刻,画面一闪,一轮泛着幽蓝色光芒的圆月瞬间占满了整张电脑屏幕。 关厌毫无防备的对上这轮圆月,浑身一震,目光迅速涣散开来。 第41章 不对劲的世界 恰逢五一小长假, 华苑小区比平时热闹了许多,一大清早便有不少孩子在外面追逐打闹, 跑来叫去的, 声音又尖又利,极具穿透力。 住在二楼的关厌深受其害。 她是个网文写手,常常喜欢深更半夜静悄悄的熬夜码字,过着昼夜颠倒的生活。大清早的被吵醒后, 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 虽然是自己作息时间有问题, 怪不着那些正常活动的孩子, 但心里总还是有些烦躁的。 她顶着乱糟糟的头发, 一脸疲态地起床洗漱, 又坐在客厅里目光呆滞地待了好一会儿,才感觉肚子一阵饥饿, 打着呵欠开始点早餐外卖。 下单之后,她照常打开后台查看昨天的收入和读者评论, 当看到那一长串数字的时候顿时清醒不少——什么?昨天一天的稿费就有一百多万?! 关厌震惊又不敢置信地掐了自己一下, 然后一看最新章节……哦, 她光昨天就更新了三十万字呢, 收入高点也正常嘛。 ……正常? 她思绪一顿,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却又不知道到底哪里不对。 她一时想不明白,感觉脑子迷迷糊糊的像塞了一团海绵,将她所有的智商都给吸跑了。 一定是因为没睡够。 关厌看了眼时间:07:85。 连八点都没到呢,满打满算也才睡了三个小时。 她叹了口气,心想以后自己买房一定买高一点, 免得楼下太吵闹。 随后, 她打开评论区查看读者们的留言。 “嗷嗷嗷好可怕啊!我为什么大晚上看这个!” “太恐怖了嘤嘤嘤, 我不敢上厕所了!” “要是我肯定活不过第一章!太刺激了!” “先按个爪,明早再看……” 关厌一条条翻下去,越看眉头就皱得越厉害。 即使脑子有些迷糊,她也记得很清楚,她明明……是个小甜文写手啊。 霸总女主狂宠帅哥男秘书,有什么好怕的? 太奇怪了吧。 她点开昨晚一口气更新的三十万字,打算自己读一遍—— 开头第一段: 翠花一觉醒来,躺在身边的男朋友浑身血淋淋的,胸口竟然插着一把刀,早已不知死去了多久。 ……怎会如此? 关厌眉头深锁,正要再往下看看自己到底乱编了些什么,手机屏幕一闪,小说界面一转眼变成了来电显示。 陌生号码下方标记着“外卖送餐”的标签。 她接起电话,听见外卖小哥说:“您好,因为月亮病毒防控,外卖无法配送进小区,麻烦您自己到门口来取一下。” “好的……”关厌顿了顿,疑惑道:“什么月亮病毒?” “嘟”的一声,电话已经挂断。 她皱了皱眉,感觉今天醒来之后好像什么都怪怪的。 出门前看到客厅里的垃圾桶快满了,关厌顺便将垃圾收起来带下了楼。 虽然才7点93分,但外面天色已经非常明亮了,光线甚至有点刺眼。 只是明明阳光这么烈,却一点都感觉不到热,反而凉悠悠的,不像太阳的温度,倒像是月亮。 她抬起头眯着眼睛望了一眼,被光线刺激得连忙收回了目光。 单元楼大门外的两棵大树之间摆着户外长椅,再走几米就是垃圾桶。 三个老太太坐在楼下聊着天,关厌提着垃圾从她们身边经过,便听见其中一个人叹了口气,语气非常惋惜地说道:“……谁说不是呢,年纪轻轻的,听说才二十三岁,说死就死了!” 另一人说:“警察撬门的时候我也在呢,那尸体可臭了!说是死了五天才被人发现……啧啧,一个小姑娘家,死得这么惨!” “就是这边二楼来着吧?哪一家啊?怎么死了那么久才被发现呢?” “202,好像说是个写小说的,一个人租的房子,平时又不爱出门……” 关厌扔掉垃圾,收回胳膊时动作僵了僵。 天呐——原来自己住的是凶宅吗?以前死过一个和自己同职业同年龄的人?! 等这个月稿费下来了干脆搬家吧,反正昨天赚了一百万呢! 不过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她想不明白,好像有什么东西把她的思维隔断开了,把那些不合理的地方全部藏进了触碰不到的区域。 小区大门有点远,她肚子已经咕咕叫了,便加快速度快速赶过去。路过活动广场时,只见不少老人正在那边锻炼身体。 他们动作缓慢且僵硬地打着太极,姿势有点古怪,神情却极其认真。 前方有些孩子觉得有趣,正对着这些老人笑嘻嘻地模仿他们的动作。 一边高一边矮,看起来就像植物大战僵尸。 从旁边走过广场的时候,不知为什么,关厌忽然有了一种正在被很多人盯着的错觉。 那些不怀好意的眼神像针一样扎在她后背上,令人不寒而栗。 她猛然回头,身后却又一切如常。 只是那挂在天边无比耀眼的太阳,还是一点温度都没有。 小区门口的置物柜上放着不少外卖,关厌忍着越来越严重的饥饿感找了好一阵,才看到自己点的那一份。 今天点的东西似乎味道很不错——隔着餐盒和栓得很紧的包装袋,她都依稀能闻到浓浓的香味。 迫不及待回家打开它,入目便是一碗热气腾腾、红彤彤的牛肉面。 大块大块的牛肉铺面整个餐盒表面,浓浓的辣椒香味让人食指大动。 好像不对啊,她明明点的是清汤牛肉面,怎么送来的这份像是变态辣? 今天真是干什么都不顺。 可是关厌太饿了,根本等不及换餐,急急忙忙倒了一杯水,将就着吃起来。 ……为什么一点味道都没有? 东西吃进嘴里,别说辣味了,就连盐都没有,口感也好奇怪,仿佛只是在咀嚼一张干巴巴的卫生纸。 勉强咽进肚子里,胃部却咕咕叫了两声,反而更饿了。 关厌觉得奇怪,又努力吃了两口,实在是吃不下去了,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难吃的牛肉面! 她肚子越来越饿,胃部隐隐作痛。于是连忙去厨房拿了一只苹果,连洗都没洗就迫不及待一口咬下。 怎么还是没有味道?而且一点都不能饱腹。 吞下去的东西仿佛进了个无底洞,刚滑过喉咙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关厌尽力将没有味道的苹果全部吞了下去,不仅没有吃饱,还感到了更加强烈的饥饿。 得再吃点儿什么……否则就要饿死了。 她打开手机,想要再点一些外卖。但明明饿得快受不了了,却连看了好几家都没有任何胃口。 然而,当她的目光不经意划过自己的手指时,竟忍不住吞了一下口水。 ——看起来真好吃啊。 不行,那是自己的手啊,人怎么会想吃掉自己的手指? 不……只吃一根的话没关系吧? 关厌一口接一口吞咽着不断分泌的口水,目光死死盯在自己的小拇指上。 浅吃一根……就一根。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内心的纠结将身体的饥饿感又放大了些许,她心里涌起一阵烦躁的情绪,终于忍不住慢慢地抬起手来。 一个声音在诱惑她这没关系,反正是自己的手而已,又不是要伤害别人。 可是下一刻,另一种一定要反抗的信念将她的食欲压了下去。 好烦啊……到底是怎么了? 关厌的脑子还是有些转不过来,这一种突然冒出来、引导她反抗这一切的信念感,让她意识到自己好像忽略了很多事情,却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她能清楚体会到这份信念感出现的最根本原因——活下去。 哪怕让自己的底线一再降低,双手沾满别人的血,也必须要活着! 她不能死——死亡是最恐怖的事情。 关厌脑子再怎么反应迟钝,也因为此时所产生的信念感而察觉到了自己状态有问题,再这样下去肯定会死。 仅剩一点点的理智正在告诉她:快点想起来吧,否则就来不及了。 无法忍耐的强烈饥饿感,让人浑身的力气都开始消散,难受得像是掉进了针堆里,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是舒服的。 她一口口吞咽着唾沫,反手抓起身边的抱枕,用力一口咬了上去。 忍得好辛苦啊……牙齿死死咬着枕头,连牙根都疼起来了。 关厌努力将视线从手指上挪开,望向正对面洁白的墙壁。 必须想起来,到底有些什么被忽略的地方? 身体越来越无力,连坐着都有点困难。 就从今早第一件事开始想吧…… 不对,为什么非要是今天?昨天呢? 昨天发生了什么? 关厌的四肢开始发软,忍不住顺着沙发靠背慢慢滑了下去,眼前也开始逐渐发黑。 昨天,她在家里写了三十万字更新。 怎么写的呢?从几点到几点,内容是什么——一点也想不起来啊。 不……不是这样的。 她平时的更新量是多少来着? 三千字。 对,三千字。 关厌越来越沉重的眼皮猛然一下睁开——她怎么可能一天之内写出三十万字的更新来?! 一瞬间,今天发生的所有不对劲,都清楚地一一浮现起来。 三十万字、甜文变成恐怖小说、一百多万的天价稿费、07:85分——可一小时只有六十分钟啊。 外卖小哥口中的月亮病毒、202死去的23岁女性作者、活动广场上那些怪异的视线、没有任何温度的太阳…… 一条接着一条信息,围成了一个圈,绕着关厌的脑海循环往复。 她慢慢撑着双臂,吃力地坐了起来。 当身体再次坐直的那一刻,糊里糊涂的思维顿时一片清明。 记忆中,好像有一轮蓝色的月亮。 下一刻,单人公寓内的一切物品像风化了一般迅速化作颗粒,随风而散。 关厌眼睛用力眨了眨,才意识到她正坐在电脑前,屏幕中是一个硕大的蓝色月亮。 随后她软绵绵的靠在了椅背上,浑身上下使不上任何力气。 勉强将目光从屏幕上挪开,关厌垂眸扫过自己搭在一侧的手臂,心里瞬间涌起浓浓的恐惧与后怕。 ——她瘦了,明显瘦了很多,手指骨节凸起得非常明显,至少瘦了十几斤! 作者有话说: 这种脑子缺根筋的神经病世界写起来好有意思啊哈哈哈哈 第42章 有活人 关厌终于知道那些干尸是怎么形成的了。 他们就像她一样受到月亮影响, 陷入了一个充满悖论的世界里。 但陷在其中的人,根本无法意识到那些诡异的现象都是错误的。他们“正常”生活着, 直到真实的自己身体被某种神秘的东西吸干, 成为一具具干尸。 或许只有像关厌一样拥有一定要活下去的信念,才有可能挣脱出来。 也或许她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她看见的不是真正的月亮,只是一张图片。 可能那些直视过蓝月的人所遇见的情况比她要危险很多,一旦陷入根本没有逃脱的希望。 不过也有一部分人看过月亮后还活着, 比如小区里那些站在活动广场一直望着月亮的人。 虽然人明显不正常, 但也没变成干尸。 目前线索太少不足以做出结论, 关厌没有再往下多想, 现在最重要的是她自己的身体状况。 她偏着头歇了好一会儿, 才感觉稍微有了点力气,勉强撑着身体将屏幕关掉, 扶着周围的东西,慢慢向收银台走去。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注意到, 网吧不知何时已经恢复到了她进来之前的样子。 收银台的老板变成了一具皮包骨的黑色干尸, 许多台亮着的电脑前面都是空的, 只有少数座位上坐着戴耳机的尸体。 她动作顿了顿, 转身走向那些开启状态的电脑。 占满屏幕的蓝月很有辨识度,不必将目光挪到屏幕上就能察觉到是不是它。 关厌扶着半墙隔断慢慢地走, 绕开那些显示着蓝月的电脑,找到正常页面一一查看。 就像她的手机无法联网一样,这些电脑都处于断网状态。 但基本上每一面显示着正常信息的屏幕上,都是关于“毒月亮”的内容。 内容大同小异,她没花多久就看完了。 总结起来就是, 从5月1日那天夜晚开始, 月亮就变成了诡异的蓝色。 当时人们并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都非常兴奋地提醒身边其他人看,还有很多人拍照发到网络上,一时间全世界都是关于蓝色月亮的各种话题。 直到这现象持续了三天之后,有人慢慢出现了不对劲的行为。 比如在路上走着走着,自己冲出去撞上飞驰的汽车,临死前还在笑。 有一条新闻令关厌心里深感不适: 一位妻子切菜时切着切着就将手指砍了下来,还像是没有意识到似的继续往下砍,最后做出一份血淋淋的炒菜端上桌。 而她的老公一直在客厅沙发上玩游戏,即使那是开放式厨房,他却由始至终没有察觉妻子的异样。 妻子疲惫而虚弱地叫他吃饭,他还发了好大一通火,责怪她打扰自己打游戏。 半个小时过去游戏结束他才抬起头,看见餐桌边失血过多而死亡的妻子,和桌上那盘混着许多指节的韭菜炒鸡蛋…… 当越来越多人的日常生活变得诡谲离奇,人们才终于意识到这一切都与蓝月的出现有关。 各个国家将其命名为“毒月亮”,认为发生在大家身上的异样是受到了精神污染。并发布紧急通知提醒所有人,同时以最快速度研究解决方案。 然而就在“研究”阶段,人们发现天亮的时间越来越少,短短三天之后,天空中就永远挂上了一轮泛着蓝光的月亮,白天再也没有来到过。 根据关厌手机上的时间和网页中时间的对比,这些信息都是十天以前的了。 也就是说,十天前还有不少人会出来上网——当时情况都还没严重到大家不敢出门的程度,十天后这附近一片区域却全是干尸,没剩多少活人了。 结果很明显,解决方案没能研究出来,整个世界就已经彻底沦陷。 关厌转身慢慢走向收银台,心想虽然在这里差点发生不可挽回的意外,但收获的线索也算是不少了。 现在她已经知道了:干尸的形成原因和过程、毒月亮事件的发展经过、幻象世界中的悖论以及逃脱方式。 通过这些信息可以知道,“毒月亮”的影响力是越来越强大的。 一开始人们还可以随便看月亮,在全网发照片讨论,后来却逐渐受到精神污染,出现怪异事件,再后来,月光也有了污染人类精神的力量。 到最后……连看一眼它的照片都有危险。 不过,知道这些,也还是想不出如何完成这场任务。 关厌走到了收银台,绕到后面货架上拿了一些吃的和饮料,直接将干尸老板推到地上,霸占了他的椅子。 她现在身体非常虚弱,不仅仅是因为一口气损失了十几斤肉,而是体力也弱了好多,从卡座到这边短短的距离就已经在喘气了。 关厌连吃了两根巧克力能量棒,又喝掉一整瓶特甜的果汁,歇了好一会儿,才感觉自己终于活过来了。 她将一部分食物塞进背包里带上,慢慢离开了网吧。 回头望去,它依然灯火通明,好像在等着接待下一个倒霉蛋。 关厌犹豫了下,最后还是没有回头去关灯。 不知道这场任务还有没有其他求生者,如果有的话……这条线索大概还是留给他们比较好吧。 她拉了拉头上宽大的兜帽,微微低着头藏进阴影里,双手也揣到兜里,沿着路边慢慢地接着往前走去。 周围一片寂静,只有大风偶尔卷起路上的塑料袋,发出朔朔声响。 等到身体状态再好一些之后,关厌拿出手机给戚望渊打了个电话。 对方很快接通,语气平淡的问:“怎么了?” 关厌的声音也非常平静:“我差点死了,看看你还活着没。” “我没事。” 戚望渊回答完,过了一会儿才良心发现,想起自己应该尽到做队友的义务,于是问道:“还好吗?要见面吗?” 关厌叹了口气,顺着墙边坐到凸起的台阶边缘:“不想见面,想吃牛肉面。” “……”戚望渊沉默片刻,无奈道:“出去给你做。” 听到这个答案,关厌才开始说正经事,把在网吧发生的一切告诉他。 她一个人说得起劲,电话那边就只有偶尔的一声“嗯”。 害,跟这种没什么情绪的人聊天太难了。 关厌简化了后面部分快速说完,正想说挂电话,眼角余光却忽然扫到街道斜对面有一抹亮光一闪而过。 她说到一半的话直接停住,迅速站了起来。 如果没看错的话,那是手电筒的光。 可这个世界,至少这附近一大片区域,根本没有会使用手电的正常人。 “怎么了?” 手机那头传来戚望渊的声音。 关厌快速说:“好像有活人,我去看看,先挂了。” “小心……” 她挂断电话,立刻朝那边跑去。 因为身体还没恢复,说是“跑”,其实速度并不快。 在从几辆汽车之间的空隙挤过去的时候,她又看见对面亮起了手电光。 光线亮起的地方是斜对面的步行街里,整条街道几乎都是黑漆漆的,只有大约两间铺子开着灯。 那道光在距离路口不远的位置四下照了一周,又慢慢往里去了。 关厌越发肯定那是个正常人,尽快穿过街道走了过去。 距离稍近之后,她便看见了对方的身影轮廓。 首先可以看出来是个男人,头上戴着鸭舌帽,左手拿手电,右手还提着一把又长又大的刀。 虽然确定是个正常人类了,但关厌并不敢直接上去搭话,保持安全距离悄悄在后面跟着。 对方似乎没有察觉到,依然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着,看见地上的易拉罐,还猛地一脚踹出去,在寂静街道中发出响亮的声音。 一路上他都用手电查看着两边的情况,过了会儿,停下来走向一间店铺。 关厌也提前停下,花了点时间才辨认出那是一家小超市。 因为里面有手电灯光,她看出那门是早就被破坏掉了的,大概这个人之前就来过,现在是来“进货”了。 她想了想,取下背包将刀拿出来藏在身后,故意把脚步踩得重一些,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 超市内的灯光很快晃了晃,随后朝向了门口。 片刻,那个男人快速走了出来,灯光直接照向关厌的脸,喊道:“站住。” 她停下来,抬起左手挡住刺眼的光,说道:“我没有恶意,只是好不容易才看见正常人,不想就这么错过。” 对方将灯光偏移了一些,暂时没说话,像是在打量她。 片刻后,他将手电光对准地面,语气沉沉的说道:“我已经十天没见过真正的活人了。” “咣当”一声,他把手中的长刀扔远,对关厌道:“你过来吧,我不会伤害你的。” 关厌却考虑了一阵,才慢慢走过去。 她在想,对方那句“十天没见过真正的活人”,岂不是说明他不是求生者,而是这个世界的土著? 这种混乱无序的世界里也还有活人吗? 她选择冒险接近对方,但从来没有放下防备,在距离男人还有五步左右时便停了下来。 没有刺眼的灯光照着,在这个距离下,她才看清他脸上还戴着一只黑色口罩。 他将鸭舌帽抬高了点儿,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语气听起来有几分不耐烦:“啧,我都说了不会伤害你,你怕什么呢?” 他话音未落,关厌却愣住了。 那双眼睛和这不耐烦的语气…… 她不敢置信地开口问:“你是时危?!” 戴着鸭舌帽和口罩,只露出一对眼睛的男人,仅用眼神表达出了他全部的震惊。 他往后退了半步,手电光再一次照到关厌脸上,戒备而疑惑的问:“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关厌比他更加疑惑,挡住眼前的光线,半眯着眼说:“我啊!还记得乌托邦那场任务吗,我和你还有戚望渊……” “等等等等……”他打断她,似乎觉得她非常莫名其妙:“你在胡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什么任务?戚什么渊又是谁?这里还有一个人?!” 说着他警惕地用手电照向其他地方。 “没有别人,别找了。”关厌有点糊涂了,想了想问:“那……邀请函?嘉宾?求生者?这些你总该知道吧?” 时危皱起眉头,很快又舒展开来,释然道:“哦,我知道了……” 关厌松了口气:“想起来了?” “我知道了,”他往后退去,“根本没有什么正常人,这要么是我的幻梦,要么就是又遇上怪物了。” 他根本没再和关厌对话,自言自语完,又低骂道:“他妈的,这该死的世界真是疯了,老子活在这种鬼地方干嘛,还不如早点死了算了!” 他说完就仰了仰头,还伸手去摘帽子,像是想抬头去看天上的月亮。 但关厌还没来得及出声阻止,他却自己停住了。 捏在帽檐的手最终还是放了下来。 他认命地长出一口气,看向关厌,破口大骂:“老子告诉你,就你们这种屁用没有的怪物永远也别想把小爷弄死!老子不光不会死,还要长命百岁,亲手杀光你们这些恶心人的死玩意儿!” 突然挨了一顿骂的关厌:“……” 一时之间她都不知道该先关心哪一方面的问题了。 首先这个人肯定是时危不会有错——就连骂人的样子也还是跟之前一样像只疯狂的吉娃娃。 可他却根本不记得她和戚望渊了,甚至连“邀请函”“求生者”这些词都没印象。 他之前还说,他已经十天没见过正常人了…… 是他陷入了某种奇怪的混乱世界里,还是关厌自己又走进了幻觉里呢? 她暂时分不清真假,想了想说:“我真是人,不是什么怪物。我还在尽量想办法解决‘毒月亮’的问题呢。” 时危似乎对她的话感到有些意外,眼皮抬了抬,目光却还是很戒备的。 他盯着她,慢慢走到自己扔下的大刀旁边捡了起来,将刀尖遥遥对着她,才问:“那你想到办法没有啊?” “没有。”关厌老实说:“我完全没有头绪,不久前还意外看到一张月亮照片,陷入幻境里差点死了。” 他挑了下眉,问:“那月亮是什么样儿的?” 关厌:“蓝色。” 他立刻又问:“月亮上面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 “……看来你真的是人啊。” 时危放下握刀的胳膊,转身走向超市:“进来再说吧,虽然我们裹得很严实,但依然会受到月光影响。” 两人进了超市后,气氛比起之前就好了太多了。 时危冲她努了努嘴:“要是饿了就赶紧找吃的,别等它们变质。” 关厌摇摇头:“我不久前刚吃过……不过超市里的东西应该能保存挺久的啊。” 他已经取下口罩,正拆开一包薯片,闻言抬头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皱眉道:“要不是你刚才的回答没问题,我又要怀疑你的身份了——你自己看看。” 手里的薯片已经拆开了,他说话间低头看了一眼,然后直接扔给关厌。 两人距离不远,但东西在空中翻转了一圈,没到她手里就掉了一地。 她低头看去,头皮一阵发麻——薯片已经不能称为薯片了,变成了一片片形状差不多,却明显是活物的不知名生物,它们掉在地上就立刻蠕动起来。 有一片就落在关厌脚边,她一脚踩上去,听见一声弱弱的尖叫。 这和她在“家”里时那些活过来的巧克力差不多。 关厌抹了抹肚子,庆幸还好网吧里的东西没“变质”…… “我感觉你怪怪的,但又跟那些怪人的怪不是一样的怪。” 时危一句话说得好像绕口令。 他又连续拆了几包薯片,每次看一眼就厌恶地扔到一边,在拆到第五包时才终于找到能吃的。 关厌明白现在跟他说什么邀请函和求生者都是白费口舌,反而更加让他怀疑。于是决定暂时把他当做这个世界独有的NPC看待。 她找了个干净点的地方坐,正想问点什么,手机却响了。 是戚望渊打来的:“怎么样了?” 关厌看着时危,慢慢说:“遇到了一个人……电话里说不清,你现在在哪里,没什么事的话要不要过来?” “好,你在哪?” 关厌报完地址之后便挂了电话,对满脸写着惊奇的时危说:“我朋友,他一会儿就过来。” 他表情有些复杂:“你在月亮上看到了什么?” 关厌:“……什么都没有。” “行吧,我暂时相信你。”时危无奈的叹了口气,语气有些沉重:“反正都这个样子了,如果你真的是来杀我的……死了就死了吧。在这种疯子才能活下去的世界里,我大概也撑不了多久了。” 如果世界上只剩下自己一个正常人,或许死亡也是一种解脱。 但要自己下手的话……他还差点儿勇气。 关厌能理解他的心情,一直生活的世界变成了这个鬼样子,每天随时随地有可能遇见诡异的怪事,正常人也会逐渐被逼疯的,还不如一死了之。 但她肯定不会这么说的。 她说:“别这么丧气啊,既然我们都还活着,那肯定也有其他人活着的。大家一定都会尽可能想办法解决危机,让世界重新运转起来。” “解决?”时危苦笑:“你怎么跟山顶洞人似的?十天前全世界各国联合起来一起朝月亮发射了导弹,结果连月亮皮儿都没碰到,世界还全他妈完蛋了!就凭我们几个幸存者,想拯救世界?” 关厌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这么说来,其实人类不至于这么快被毁灭到现在这个状态的,却因为十天前世界各国的选择将进程一下子加快了。 “这么古怪的事情,你觉得能怎么解决?” 时危见她沉默了,抱着一种恶趣味共沉沦的态度,揶揄道:“化身超人飞上太空击毁月球,还是请孙悟空去搬救兵来帮忙啊?” 也许是太久没跟人这么正常的说话了,他的言辞尖锐又难听,说完之后却感到一阵爽快。 关厌明白他的心情。 作为一个写手,最擅长的就是揣摩人物的心理动机。 他现在是摆烂了——不能只有自己一个人承受这种日渐绝望的感觉,更见不得别人至今还对拯救世界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可是他不知道,不论他怎么说,都不可能打击到关厌的信心。 因为关厌相信,邀请函绝对不会给求生者发布一个根本无法完成的任务。 同时她也明白,像时危这样因为绝望而摆烂的人,只需要给他一个肉眼可见的希望,他就能很快振作起来。 只是她还没想好怎么说。 时危看她一直不说话,感觉自己可能把话说得太过分了,便也没再出声,继续去找能吃的东西了。 等了一会儿,外面就传来脚步声,关厌到门口一眼就看到了正在跑来的戚望渊。 她招了招手,并往外迎了几步,低声说:“那是时危,但他很怪,好像不认识我们了,先别提。” 戚望渊跑了一路,气息有点儿不稳,进门随手拿了瓶水,刚拧开盖子就看见了时危。 隔着一列货架,时危与他对视了好几秒,表情变得有些奇怪,忽然说:“你……” 关厌疑惑地想,不会是认识他却不认识自己吧…… 戚望渊也挑了下眉,看向关厌,像是在说:这不是认识吗? 然而下一刻,时危却指着他,两眼放光地说:“你长得可真帅啊兄弟!” 戚望渊的脸顿时黑成了锅底。 关厌憋了几秒,还是“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心尖上的白月光——作为一个被人放在心底里爱慕着的白月光,你拥有致命的吸引力。从此以后,具有颜控属性的所有生物都会不自觉的受到你的吸引。 所、有、生、物。 戚望渊手里还没来得及喝的水,整个瓶子都被捏变了形,发出咔咔一阵乱响。 第43章 别听她的 关厌坐在两个人中间, 隔断了时危那不受控制、总往戚望渊脸上瞅的视线。 时危意识到自己好像有点什么大病,抓耳挠腮地解释:“你们别误会, 我可真不喜欢男人的啊!” 戚·白月光·颜控杀手板着脸面无表情道:“有什么正事就快点说, 没事我就走了。” ——再不走就要忍不住动手了。 “你别走啊!”时危下意识阻止,反应过来后又狠狠拍了下自己的嘴:“我在说什么屁话……不对劲,一定是月亮……妈的,你们肯定不是人!” 关厌:“你骂他就骂他, 别带上我啊。” 戚望渊瞥了她一眼。 她嘴角的偷笑立马藏了下去, 咳了几声, 正色道:“好了好了, 我们谈正事儿。时危啊, 你还记得蓝月亮事件刚开始是什么情况吗?” 这么问主要是想让他想起来他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 求生者可能会因为某种缘故忘记一些事情,但应该不会连进入任务之前的世界背景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然而时危却说:“当然记得, 怎么,你们还能忘了不成?” 他狐疑的目光开始打量关厌, 显然又在怀疑她了。 关厌默默叹了口气——估计是和她那降低信任度的称号有关系, 本来就值得怀疑的事情安在她身上, 就更加让人不相信了。 她也不敢说他们根本不是这里的人, 否则时危肯定会直接将他们当成精神污染后的产物。 “我们是运动员,”她编了个理由, “那些天正在封闭训练,没有办法收到外界信息,发觉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 这个理由似乎还行,时危恍然道:“哦……原来是这样啊。我就说嘛,他身材这么好……我呸!我他妈到底在胡说什么!” 他又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脸都扇红了一大片。 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关厌感受到另一边来自戚望渊的深深杀意, 实在有点憋不住, 埋下头双手捂住脸,躲在阴影里笑得双肩发颤。 于是那危险的视线就从时危身上转移到了她身上。 戚望渊抓住她脖子后面的外套往上一提,愣是让她抬起了头来,然后面无表情的挑起半边眉毛,什么也不说,就只是盯着她看。 关厌缩起脖子,戴上兜帽把脑袋藏进去:“……我真的不笑了。” 他冷哼了声,松开手对时危道:“从头到尾说一遍。” 时危挠了挠头,回忆片刻,才从头说起。 从他嘴里听到的信息,自然要比网络上的完整很多,但也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特殊线索。 关厌一边听一边想,既然现在他们对于如何阻止“神降”还没有头绪,那或许应该先了解事件发生的源头。 等到时危说完之后她便问道:“你还记得那些诡异事件最开始是先从哪里出现的吗?” 他耸耸肩:“就咱们Y城啊,具体什么地方……我只记得短时间内连续发生了好几件怪事,但哪一件是最先发生的可就不知道了。” 关厌道:“没事,这样也够了——那几件事分别发生在哪里?” 其实时危的话她现在并不敢完全相信,甚至心里隐约在想这个人是不是真实存在的,还是目前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幻象? 可不论是幻象还是真事,只要它发生了,里面就一定藏着任务所需的线索。 “我得想想……” 时危转身去超市货架上找来了笔记本和中性笔,一边回忆一边写下了几个街区名字。 过了会儿他放下笔说:“我只大概记得街区,更具体的可就想不起来了。” 能记得这些还是因为他有个人数众多的同城游戏群,当天位于事发区域的人都在群里“卧槽卧槽”喊个不停,甚至有人赶去现场拍视频给他们看。 那个时候,他们这些人还都是普普通通的吃瓜群众。只为那些事件感到震惊,完全没有意识到那竟然会是这个世界末日的开始。 存着聊天记录的手机也早在十几天前逃命时被摔坏了,所有联系方式全部丢失,连想打电话试试那些朋友是否还活着也做不到。 想到这个,时危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了很多。 关厌看了下,总共是五个街区,都离这里不算太远。 她觉得应该去那些地方走一趟,对戚望渊说:“得去看看,我们分头行动吧。距离不算太远,街上有不少共享单车,可以弄一辆骑过去。” 戚望渊没说话,但立刻便站了起来。 时危跟着起身:“你们不会真的还那么天真地想拯救世界吧?” 关厌拿着背包去货架上装了两只手电,并挑了只粉色的口罩戴上,随后还在同一个货架找到了半指手套,几乎将自己全副武装起来。 戴好手套后,她扔给戚望渊一副,才回头对时危说:“既然你已经在等死了,为什么不陪我们再天真一次呢?不论成功还是失败,都不会比现在的状况更差了。” 他愣了愣,埋下头笑了几声,忽然目光亮晶晶的看着她说:“说得也是,我和你们一起。” 三个人,五个地点,关厌和戚望渊一人负责两个,时危一个。 为了少绕路,他们先找到附近的一家书店,撬开门拿了三张本市地图。互相存好电话之后,便分别向目标点赶去。 分开之前时危提醒道:“虽然我们都遮得很严实,但这并不能彻底阻挡月光,记得都小心一点啊。” 关厌首先要去的是距离最近的雁归路。 那是条繁华的商业街,据时危说,当天有人从最高的楼顶跳了下去。 跳楼并不是一件稀罕事,最诡异的事发生在那个人砸到地面支离破碎之后——距离他尸体三十米半径内的所有人,全部疯了一样冲上楼顶,争先恐后地跳了下去。 关厌按照地图赶过去的途中看见不少房子里都亮着灯。 大概整个城市都是差不多的,虽然路上没有行人,但很多房子里都藏着“人”。 他们肯定不是正常的活人,却又一定不是死人。 也许当求生者任务完成的时候,这些介于生死之间浑浑噩噩的人还能再清醒过来,让这个无序的世界恢复正常——不过任务都完成了的话,这个副本应该就直接消失了吧。 大约半小时之后,雁归路路标出现在了眼前。 首先需要找到这条街最高的建筑。 街道很长,但楼都不怎么高,能很明显地看到一座耸立在远处的商场大楼。 在周围相对低矮的建筑衬托下,那高大的楼宇看起来像一只巨大的怪兽,居高临下俯视着整条街道。 因为这条街人流量大,路上干尸的数量比其他地方都要多一些,自行车并不怎么好用。 她弃车奔跑,一路跨过不少尸体,几分钟后,终于抵达了商场入口前方的小广场。 这片区域的地砖明显有很多破损,甚至还缺失了一部分——大概是被大量跳楼的人们砸出来的。 由于事发时社会秩序还没有混乱起来,地面早已被打扫干净,不仅没有坠楼而亡的尸体,也没有血迹,只有一些后来才死的干尸,但应该就是这里不会有错了。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关厌还是又往前走了走,绕过这座挡住了视线的商场去看街道前方。 然而就在她走开的那一刻,商场大楼外,原本空无一人的小广场上,转瞬间站满了密密麻麻的“人”。 月光之下,那一道道身影被拉得既长又瘦,却模模糊糊连成一片,层层叠叠,全都看不清模样。 关厌没走多远就已经看到了雁归路尽头的岔路口,虽然再往前一些就有大片高耸的居民楼,但那已经超出了范围,因此可以确认这条街上的最高建筑就是商场无疑了。 她取下背包将刀和手电都拿出来,转身往回走去。 转过墙角,重新来到小广场,打开手电照向不远处的商场入口大门,慢慢走了进去。 商场内外都有不少干尸,但见得太多,这已经不能引起她任何一点点的情绪波动了。 前方就是上楼的自动扶梯,关厌打算先直接去顶楼——因为那才是诡异事件发生的源头。 整个商场里静悄悄的,只有她踩在扶梯上的脚步声有规律地不断响起。 当她走上二楼,再拐上楼梯前往更高的三楼之时,空旷的一楼大厅中,数不清的人形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形成了长长的队列。 这队列就像一条黑色河流,从外面广场一直延伸到通往二楼的扶梯。 关厌走到三楼的时候,突然就停了下来。 不知为何,明明穿了两件衣服,还正在爬楼梯,她却感觉周围温度好像下降了不少,竟然有点冷。 这绝对不是什么好的预兆。 她站在扶梯上,用手电照了照周围,又往下退了一段,从三楼栏杆照向下方的一二楼。 很空,也很安静,一切都和她来时一样,没有任何异样。 她收回视线,望着扶梯犹豫了一下。 按理说明明已经感觉到危险了,就应该立刻远离这里才对,否则不就跟恐怖电影里那些非要上赶着作死的炮灰一样么。 可问题是,不继续探查下去的话,又怎么才能找到任务线索呢? 她吸了口气,用力闭了一下眼睛,很快做出了决定——继续往上走。 在这场任务中,危险与机遇似乎一直都是并存的。 关厌心里隐隐有种预感,这里一定藏着非常重要的信息。 看似是去送死,实际上找不到线索也等于慢性死亡,还不如头铁一点直接上。 她加快了脚步,干脆跑了起来。 而随着她的离去,黑乎乎连成一片的人影挤满了整个扶梯。 它们微微仰起头,随着楼上那看不见的人的脚步声,缓慢而整齐地转动头部,像是透过厚厚的阻隔物直接追随着她。 关厌跑上五楼的时候,隐约感觉下面有好多人在盯着自己。 这种不知从何而来的诡异视线让人头皮发麻。 她再次停下来,关掉手电,将脚步放到最轻最轻,一点点往下退,再猛地打开手电照向扶梯下方。 ——还是空的。 她皱了皱眉,并未因此而认为自己刚才的感受是个错觉。 只是什么都看不到,也没有出现任何危险,光站在这里看也没用。 关厌只能当做无事发生,继续上楼。 这商场大约是七八层楼的样子,因为外面有月亮的缘故,她没有抬头数过,但应该不会太高。 她有些气喘,但马上就要到了,便也没停下,坚持着又上了三层楼。 来到八楼的时候,上方再也没有扶梯了,这就是商场的最高层。 关厌四下转了一圈,发现除了一些既高又小的窗户外,其他的全部都是封闭式无法开启的。 所以跳楼地点是在……她很快在偏僻的角落找到了通往天台的楼梯门。 大概是因为发生了集体跳楼事件,现在门被一根铁链锁起来了。 关厌拿起上面的大锁看了看,皱眉想:凭她的力量,没有工具根本不可能强行把它弄开。 难道就这么白跑一趟了? 可是,就在她刚刚想到这里的时候,忽然“咔哒”一声——锁在铁链上那把大锁毫无预兆地跳了一下,就这样打开了。 与此同时,一阵阴寒得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感觉,从她身后很近的地方传来。 关厌惊惧交加之下浑身一僵,慢慢慢慢地转过头。 还是空的。 但她无比确定,在回头之前,她身边百分百有什么东西存在。 可奇怪的是…… 她低头看向那把莫名其妙被打开的大锁,心中闪过一抹疑惑。 难不成一直跟在她后面的东西其实是来帮她的? 不可能——不如说是希望她去楼顶,直面更加恐怖的存在才对。 但都到这一步了,关厌也没有后退的打算。 她取下锁,将缠绕在门把上的铁链一圈圈取下来。随着铁链的松动,那扇门也慢慢向内开了一道缝。 天台上的风灌进楼梯,又穿过门缝扑在她脸上,吹得发丝胡乱飘动起来,旁边的投影就像个张牙舞爪的女鬼。 终于,最后一圈铁链被取下。 哗啦啦的碰撞声在空旷大楼里被扩大了好几倍,仿若山雨欲来的前奏。 关厌将它直接扔在了地上,盯着那不断冒风的门缝,慢慢活动了一下手脚,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了门。 她左手拿着手电,右手抽出插在背包边缘的刀子,迈步踏上了通往未知的楼梯。 随着身体的动作,层层阶梯的阴影在光线下微微晃动着,像极了某种生物正在偷笑。 拐过楼梯中部的转角,关厌看见了从外面投射进来的月光。 她不知道月亮现在在天空什么位置,因此也不敢抬头望向楼梯口,反而还要垂着眼皮遮住视线,只盯着脚下的楼梯。 一阶、又一阶,距离天台越来越近。 手电光照亮了前方,也将她身后的所有区域抛弃在浓重的黑暗中。 在关厌看不见的地方,无数道人影悄然无声的挤满了楼梯,并紧跟在她的身后。 刚上楼顶,比在地面时强烈了许多的大风刮了过来。 关厌头上的兜帽被大风一吹便掉了下去,扎得很松的马尾也跟着散开,长发随风而动,吹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月光终于毫无遮挡的照到了她脸上。 她心中一惊,咬住刀子,单手将兜帽重新戴上,拉着它立刻转身想退回楼梯内。 可一回头才发现——整个楼梯黑乎乎的一片,站满了瘦长的人影。 它们将楼梯出入口堵得水泄不通,密密麻麻的脑袋从上到下连成一片人海。 手电光刚好落在最前方一道身影上,于是也只有它,露出了一张清晰可见的脸。 在关厌看到那张脸的一瞬间,心头猛然一跳——那是……她自己! 熟悉的面孔以这样的方式毫无预兆地出现在眼前,不管她平时有多么冷静,也忍不住倒退了两步,连抓着兜帽边缘的手也一下子松掉了。 大风刮过,兜帽掉下,在肆意飘飞的发丝下,她看见那个“关厌”眼神浑浊不清,神情呆滞得像个塑料模特,即使被灯光照射着眼睛,却没有丝毫该有的生理反应。 关厌手指动了动,手电光随之挪到另一道人影身上。 不会又是一个自己吧——这一瞬间她的呼吸都停了下来。 随即又松了口气,是一个陌生人,她从来没见过。 他们的表情都一样麻木,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似乎出现的唯一目的就是堵住这道出口。 关厌心脏怦怦直跳,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把手电夹在腋下,重新将帽子戴上,直接贴着下巴栓了个死结。 虽然这样一来就没办法遮住脸了,但她戴着口罩,所以能被月光照到的部分并不多。 在她做这些的时候,那些人影一直没有动过。 她试着往后退,它们不动。她试着朝楼梯走,它们也堵在那里没有动。 那现在是怎么样呢?把她堵在楼顶,让她慢慢等死吗? 关厌紧盯着那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戒备地往后退了十来步,见它们全都没有动,便转身飞快跑向了那些人跳楼的地方——正对着楼下小广场的方向。 虽然有半墙,她也没敢离得太近,停在距离边缘还有三米的地方,回头望去。 下一秒,眉心一跳。 那些人影还是动了。一部分来到了天台上,稀稀拉拉站在各个地方。 虽然身形各有不同,但它们却做着同样一个动作:默默看着关厌。 随后,越来越多的人影从楼梯口涌出,安安静静、没有发出一丁点响声地站在了各个空隙里,直到将周围地面全部填满。 而它们每一个,都只做同一件事——看着她,面无表情、像塑料模特一样看着她。 在它们的最前方,依然站着另一个“关厌”。 冰冷的寒风始终没有停止过,关厌的额角却冒起一层细汗。 为什么呢?它们这到底有什么目的? 如果是要杀她,那早就可以一拥而上了。 关键点一定是在那个“自己”身上。 这一刻,她想起了那个由自己打过来提醒她的电话。 如果——如果眼前这个,真的就是她呢? 她已经见识过这个世界的混乱无序了,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如果这个她真的也是她…… 关厌想,自己是不可能伤害自己的,那么她出现在这里就一定有别的意思。 这个念头使她急促的心跳渐渐平缓了下来。 仔细想一想吧,会是什么呢? 她闭了闭眼,望着那一整片密密麻麻的“人”,在又一阵强风拂过的时候,忽然就明白了一切。 ——她明明知道的,这个任务副本,从一开始就不是独立存在的啊。 她和戚望渊以及时危三个人,都是经历过乌托邦任务才会来到这里的。 虽然两个任务背景看似毫无关联,可它们确确实实是一个系列。 只要将它们联系起来想一想……这些人影为什么这样跟着她就能说得通了。 是因为她的称号,那个“以圣教主之名”的称号啊! 使人臣服与崇拜,对智力的生物越低越有效。 这个称号的由来是她假借了“圣教主”的名义成功忽悠了那群盲人,效果肯定比不上制造蓝月亮的真“神”,但一定拥有它一部分的力量。 这些因为蓝月而形成的“生物”,在她身上感知到了神的力量。 那是它们最崇拜的气息。 所以它们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伤害她而出现,才会在她要上楼时帮她打开了那把锁! 就在关厌想通这一切的时候,站在那些人影最前方的那个“她”忽然动了。 对方仿佛刚刚被激活的机器人一般动作僵硬地动了动,浑浊的双眼迅速清醒,随后看向她,缓慢地张开了嘴,像是想说点什么。 “叮铃铃——” 突兀的手机铃声陡然响起,吓得关厌一个激灵。 她连忙摸出手机,随即一愣:又是未知号码。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在呼呼的风声之间,关厌听见另一个自己在朝她大喊:“快从楼顶跳下去!不要接受它们的崇拜!否则你会成为神降的容器!” 与此同时,前方那个刚刚清醒过来的“关厌”终于发出了声音:“那不是真的!别听她的!她是想要你死!快过来拉住我的手!我所有的记忆都能马上传给你!” “嘟——” 电话再次被挂断。 第44章 不合时宜的提醒 幽蓝色的月亮高悬于夜空当中, 整个城市静谧得仿佛没有一个活人。 高高低低的建筑物形成片片相连的黑影,如同一只巨大的黑手, 将一切握在手中。 关厌的呼吸声被厚厚的棉布口罩堵得有点过于粗重。 她垂眸扫了一眼已经挂断的电话, 又看向那站在前方不足五米的“自己”。 电话里的是她,面前的也是她。 该相信谁? 不……应该说,她有勇气相信电话里的那个自己吗? 就算眼前这个人所说的话是假的,她就真的会听从电话里的指令, 直接跳楼? 不可能的。 关厌咧了咧嘴——开什么玩笑, 谁规定的非要二选一呢? 她盯着前方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 迈步走了过去。 对方眼神闪动, 嘴角扬起一抹无比熟悉的笑, 一边向她伸手,一边说道:“你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相信我。” 关厌垂眸扫过她的掌心,抬头掠过所有藏在黑暗中的人影, 冷声道:“滚开点。” “全部都滚开!我要下楼!” 大风裹挟着她的声音飘荡到很远的地方, 传来幽幽回响。 下一刻, 所有“人”整齐划一地向两旁散开, 为她留出一条通往楼梯的道路。 只有那个和她一模一样的人,呆愣在原地一时没有反应。 关厌沉着脸, 在它们的注视下快速走进楼梯,一层层下去,拐过墙角,然后……拔腿就跑! 太可怕了——她的心脏差点就要蹦出来了! 在刚才那种情况下,她唯一能确定的就是, 那些诡异的人影确实受到了称号影响, 对她有一定程度的臣服和崇拜。 否则, 那个“关厌”就没有必要等着自己主动去握她的手了。那些人影也不会乖乖站在那里望着她,早就一拥而上了。 而包括电话里的那个“关厌”也一样提到“不要接受他们的崇拜”——这句话的重点是“不要”。 换而言之,崇拜是存在的,关键在于她是否选择接受。 她当然不会接受,可也不会听从电话里的指令傻到去跳楼。 那么,就趁着那些人影对她怀有崇拜和臣服之心的时候,命令它们让路,再立刻逃走不就好了? 空旷的商场内,她飞奔下楼的脚步声像战鼓一样急促。 从八楼到一楼,中间愣是没有一点停顿。 跑下扶梯,大门就在前方。 关厌快速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是没追她,还是她只能在顶楼看见? 她边想边冲向商场大门方向,下一秒,却“轰”的一声,漆黑的商场内瞬间亮如白昼。 关厌已经来到了大门口,外面的阳光毫无预兆穿过玻璃门投射进来,将周围从黑暗陡然变得明亮,刺激得她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与此同时,附近人声鼎沸。 慢慢睁开眼,只见商场内外行人来来往往,有说有笑,热闹非凡。 关厌有点发愣,直到两个人从她身边经过,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又听见其中一个人说:“感觉最近天亮得好晚啊,不会是跟那个奇怪的蓝月亮有关吧?我都怀疑要世界末日了,这么多天,专家也给不出个科学解释来。” 另一人笑道:“末日?哪有那么好的事啊,我还巴不得世界末日呢!到时候咱们都不用上班了,多爽啊……” “嘭——” 大门外,一道沉重响亮的声音打断了对方的话。 过了两三秒,又传来声嘶力竭的惨叫—— “啊——啊——有人跳楼了——” 关厌皱了皱眉,后退几步将身体靠在了门边的落地窗上。 隔着透明的玻璃,她看见大门外已经有了一具稀烂的男性尸体,碎肉和鲜血飞溅得老远,像砸烂的西瓜一样。 许多路人吓得飞速散开,还有人站在原地不断尖叫。 有几个比较倒霉的被溅了一身血,直接傻在了那里。 不过……这只是一开始。 繁华热闹的商业街总是有很多的人,就比如现在,那些人在短暂的惊恐之后,逐渐围拢上来,把尸体包围在中央,有的又怕又想看,看完就干呕,有的在拍照发朋友圈,还有的在开视频跟别人现场直播。 关厌看到了几张熟悉的脸——就在不久前,天台上的那些诡异人影中。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会有另一个她混在那些东西里。 因为……她就像现在这样回到了事发当天,并死在了这里。 死去的她,和其他人一样变成了不知名的某种诡物,永远留在商场里,再等到下一个自己走上天台相见,然后一切重演。 ——她会死在这里的。 这个认知让关厌心中一阵发寒,迅速扭头看了看周围,可这里只有越来越多的围观群众,根本察觉不到任何风险。 不能留在这个地方等死……但她记得时危说过当时在尸体半径三十米范围内的所有人都发疯似的去跳楼了,而尸体就在大门外,如果要离开商场,就一定会进入那个范围内。 此时,更多看热闹的人仗着人多胆子也就变大了,从四面八方围过去,人越聚越多,密密麻麻的全是脑袋。 他们将尸体围得水泄不通,议论不休,乱哄哄的像极了大清早的菜市场。 关厌的第一反应是立刻去找紧急出口,从其他通道离开商场。 但她离开正门一段距离之后,又放弃了这个念头。 既然是她的第一反应,那么上一个自己必然也这么做了。 难道她在天台时应该相信“她”,直接握住对方的手? 关厌摇摇头,现在想这个已经没有用了。 不能走紧急通道,也不能走大门……那就只能先留在商场内部了。 她一时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躲,便先跑上二楼,绕着所有店面和公共设施看了一圈,却只有卫生间能躲人。 卫生间这种地方总能让人联想到很多恐怖场面,实在不是个躲藏的好地点。 她正想再上三楼看看,却忽然听见楼下传来此起彼伏的大喊大叫。 下一秒,一切声音全部消失了。 关厌愣了一下,猛然回头望去—— 因为发生了跳楼事件,商场内的大部分人都去了一楼或者在广场上,仍然留在里面的基本都是店员,还有极少量的行人。 此时她视线范围之内的所有人,竟然全部都僵在了原地。 他们仿佛突然之间变成了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面无表情,稀稀拉拉地立在各处。 而就在关厌的目光扫过整个二楼时,那些人都随之抬起了眼皮,直勾勾地望向她。 她现在站的地方也能看到一楼和商场大门的部分情况。 或许还不如看不到——下面的所有人也都和二楼一样,纷纷高高昂起头颅,眼睛毫无情绪、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就像不久之前,她被天台上那些黑影盯着看的时候。 关厌头皮一阵发麻,之前的“她”就是这样死掉的吗? 可她绝对不能死,谁知道死了还是不是有下一轮?或者说,她死了,新的“关厌”跟她还算是同一个人吗——不管这是不是无限复活的死循环,反正她本人不想死。 现在应该怎么办? 称号估计是用不了的,否则上一个“关厌”就不会死了。 道具也…… 不,不对啊。 关厌眼睛亮了一下,刚想到那条关键信息,二楼那些死死盯着她的人却突然动了。 二三十个人,面无表情地从各个地方向她狂奔而来。 他们跑动时甚至不会摆动双臂,整个上半身僵硬地呈笔直状一动不动,只有两条腿来回交替。 与此同时,一楼也传来轰隆隆的声响,那是大量脚步声混杂在一起、并越来越近的声音。 一楼,数不清的人正从商场大门鱼贯而入。 纵然还隔着一层楼的距离,而且都在奔跑中,那些人却根本不看前面的道路,全都高高抬起头盯着关厌。 与此同时,二楼天花板上方也传来了脚步声。 前后夹击,退无可退,进无可进。 关厌舔了下唇瓣,咬咬牙奔向了二楼扶梯。 现在商场里有电,其实也可以使用电梯,但那种密封空间太危险了,如果有什么东西堵住出口就死路一条,只能选择中途还能随时下去的扶梯。 她躲过一个向自己抓来的男人,同时右手往后一探,抽出插在背包中的刀,迅速踏上楼梯,一步跨上两三阶,以最快速度向楼上狂奔! 虽然上下楼层都有人向她跑来,但一楼人数太多,大门外也不安全。相比之下,上楼肯定比下楼好。 至于上楼以后…… 就直接跳楼好了——关厌已经做出了这个看起来非常不可靠的决定。 楼上已经有人赶到电梯口,伸手便来抓扯他。 关厌侧身避过,左手一扯扔下背包砸过去,动作轻快地拐弯跑向四楼扶梯。 然而此时上面的扶梯已经赶到了三个人。 他们正动作怪异地向下跑来,眼睛从头到尾没有从她身上挪开。 后方,越来越多人追了上来。 关厌心跳加速,紧紧握着手里的水果刀,一刻也不敢停留地继续上行。 可惜商场内窗口都是钢化玻璃,她就去砸窗跳楼了,也就不必冒这么大的险。 好在这些人虽然行为怪异恐怖,却与天台上那些黑影不同——他们现在还是活人,血肉之躯。 况且,这不是唯一的生路么。 关厌抬头望着那些正从扶梯上方向她冲过来的人,目光一凛,迎面而上。 当第一个人来到她面前时,她一刀捅进了他的身体里,迅速侧过身体,拔刀的同时将人往下一推。 男人向下一倒,砸在后方即将追上来的那些人身上,乱做一团。 这让关厌暂时不用担心背后的危险,她却不敢停顿,因为上方又有人来了。 她并不是战斗力很强的那种人,但这些人虽然数量多,却都动作僵硬,像机器人一样呆滞,根本没有见机行事的那种脑子。 她很快闪过上方压下来的两个人,顺利来到五楼。 而这一段时间之内,上面几层楼的人差不多都已经赶到了。 关厌踏上五楼的那一刻,看着上方的数十道身影,知道再继续头铁肯定是不行了。 她有些肉疼的皱了皱眉,回头对着楼下的扶梯使用了道具。 【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绑定道具不可交易。 剩余使用次数:3 请在空间大于2x2米的范围下使用,使用后将立刻出现一张温暖舒适的双人床,可供单人或双人躲进被子中并获得五秒无敌状态。 无敌状态下不可被攻击,也不可发动攻击。 一张宽敞舒适的白色双人床瞬间出现在靠近楼梯口的地面上。 它高度在五十厘米左右,没有人使用它进行躲避,床自然不会消失。往那一放就堵住了扶梯下方那些人追来的脚步。 然后,关厌转身奔向了五楼左侧的走廊。 从楼上追下来的人们在她身后狂追不舍,前方挡住去路的几个人也都被她一一躲过。 楼下的人被双人床挡了路,虽然开始从床上翻越过来,却也降低了他们上来的速度和数量,比之前那密密麻麻的人群要好得多。 所有人,都跟在她身后疯狂追赶。 关厌绕着整个五楼跑了一圈,身后跟上了五六十号人。 而在绕完一周时,五楼往上的楼层便几乎没有人了,全都已经跟在了后面。 至于下方上来的…… 关厌倒是有了意外之喜——有些人翻越双人床时被后面其他人压倒了,现在越堵越厉害,整条扶梯都被堵住了,根本没几个上得来。 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容易了。 她头也不回地冲上了楼,一层又一层,直到打开通往顶楼的铁门。 耀眼的阳光通过楼梯照耀下来,金光闪闪的,乍一看仿佛是条通往天国的阶梯。 关厌却没有心情多看一眼,听着身后轰隆隆追来的脚步声,一步未停地爬上楼,奔向天台。 她先朝正对着楼下广场的方向望了一眼——那是第一个人跳楼的位置,也是一切的开始。 果然,她立刻发现地面上有一件奇怪的东西。 跑过去捡起来后,关厌也没来得及细看,直接揣进兜里,然后跑向另一边。 下方是商场侧面与一栋低矮商铺相连的小巷。 她扶着半墙往下看了一眼——八层楼的高度,让人有点头晕。 “咚咚咚……”后方已经追上天台的脚步声,让关厌连害怕和犹豫的时间都没有。 她咬咬牙,跨上半墙,对准身边狭窄的墙体手掌一翻。 道具的使用限制是空间大于2x2,虽然这里的支撑点很小,但“空间”却是开阔的。 转瞬间,一张双人床凭空出现在眼前,由于下方只有十厘米左右的支撑点,整张床摇摇晃晃,随时有可能翻下去。 关厌立刻掀开被子钻进去,故意踩到悬空的地方,借着自己身体的重量,让整张床直接倒向楼下! 如果这真的是一张床,人一定早就被甩出去了。可她被包裹在棉被中,却只感到失重,连一点点风声都听不见。 下一刻,“嘭”的一声,双人床直接从天台掉下,在空中翻了几个圈后,重重的倒扣在地上。 虽然是倒扣着,躺在上面的关厌却完全没有受到伤害——因为五秒无敌时间还没有结束。 关厌还等了一下,随后感觉眼前一亮,被使用后的双人床就这样消失了。 这时她又想起了时危说的话——那些人争先恐后地跳楼了。 她赶紧爬起来,转身跑出巷子,朝远离商场的方向狂奔。 等到距离足够时才回头望去,只见顶楼天台上,数不清的人头向下望着她,在阳光下形成连绵起伏的一大片光影。 关厌眼皮一跳,随后就看见一个接着一个的人没有任何犹豫地相继从高处一跃而下。 由于空间有限人又太多,整个商场顶楼四面八方都有人往下跳,看起来颇为壮观。 她站在远处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这才抬起手抹了一把汗。 果然成功了啊…… 天台上的那个电话并不是骗她的,只不过,那是一个过早出现的、不合时宜的提醒。 她猜测,也许那个“关厌”只能在很特定的条件下打电话过来。 叫她跳楼,却不是让她当时就跳下去。 ——没有人会比自己更了解自己。 “关厌”知道她在那种情况下肯定不会傻到相信什么“快跳下去”的指令。 但如果反过来说千万不要跳楼——那么当她猜到这是一个延时提醒时,反而在刚才被围追堵截时有可能因为这句话而不敢从楼上跳下。 不敢跳楼的话…… 关厌摸出在楼顶捡到的那个东西——不敢跳楼就不会去明知道是死路一条的楼顶,又怎么能发现这个? 她手里是一块碎片,其中一端是圆弧形,上面还刻着很多看不懂的纹路。 看样子如果集齐它,应该能拼凑成一个完整的圆形物品。 虽然暂时不知道它的作用,但肯定是阻止“神降”的重要道具。 正如她之前所说,这场任务中危险与机遇总是并存的。 只是可惜双人床道具就这样被用掉了两次。 第45章 降临 现在关厌已经知道了关键线索——神降需要“容器”, 那个容器则是指接受过信徒崇拜的人类。 应该不单单是有称号的她,戚望渊和时危也一样危险。 反而因为有称号, 她才是最安全的那一个——比如在被盯上的时候可以及时命令它们给自己让路。 不过, 虽然现在线索已经到手了,她却还在这个“过去”里。 她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停留在五月四日,也就是求生者们所处日期的十四天以前。 关厌在五月十八号来到这座商场, 并在天台接到了过去打来的电话, 然后下楼在一楼回到五月四号, 直到现在。 她想给另外两人打个电话试试看, 但正在翻号码时, 手机状态栏却忽然闪了好几下。 下一刻,时间变成了10:53分。 关厌一怔, 退到主屏幕,发现日期是5月18。 可是她这里还是白天, 而且这个时间……不是她接到第一个提醒电话的时候吗? 随即, 日期跳到5月4日, 时间15:01。 她眼皮一跳, 点开戚望渊的电话,停在拨打页面上, 继续盯着时间。 大约四十秒后,时间再次来到10:54分。 与此同时,她直接拨通电话。 嘟嘟的等待音响了几次,那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是谁?” “不要让他们发现你没有看过月亮!还……” “嘟——” 电话已经挂断了。 时间也变成了15:03,果然只够让她说完一句话。 随后, 她输入了自己的号码, 等到时间跳到10:55分时, 立刻按下拨通键—— “不要让他们发现你没有看过月亮!” 电话断开之后,时间便再也没有变化过。 关厌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 她其实也许不用打这个电话,但是……万一呢?万一这真的是个无限循环,至少也可以给自己多留一条生路。 甚至说不定如果那一个自己死了,现在这个她就会烟消云散。 既然有这样打电话的机会,那照着做也没什么不可以。 不久之后,大量警车呼啸而来,包围了整个商场,并迅速驱散围观人群。 关厌在远处看了会儿,就打开手机搜索起来。 时危写下的五个地点中,她负责的是雁归路和一个名叫“国康苑”的小区。 小区里有一家三口,儿子才六岁,却砍死了自己的父母,然后自杀身亡。 具体是哪一户时危并不清楚,所以她便趁着现在用手机搜搜看。 输入关键字后果然跳出不少刚发布不久的信息,大都是网友自己发上去的,所以没那么注重隐私,关厌很容易就找到了具体位置。 她趁着现在出行方便,直接打了辆车赶过去。 国康苑内人声鼎沸,许多居民都围在了其中一栋楼下,议论纷纷。 尸体已经被抬走了,但还有一辆警车停在单元楼外。 关厌从人群中挤过去,喊着“我是这里的住户,让我过去一下”,顺利走了进去。 八_ 零_电_子_书_w_ w_ w_.t_x_t _8_0. c_o_m 然而就在她踏进单元大门的那一瞬间,身后迅速一黑,前方走廊却亮起了灯——回来了,那个没有白天的世界。 这突如其来的变换让她动作顿了一下,随即立刻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是八月十四没错。 关厌找到戚望渊的号码拨了出去。 等待音刚刚响到第二声,电话就直接接通了。 他率先问道:“刚才你的电话打不通,没事吧?” 其实分开还没有多久,她却感觉自己好久没有听见这么亲切的声音了——虽然他语气淡淡的一点儿也不亲切,但跟那些稀奇古怪的鬼怪比起来还是略胜一筹的。 关厌顿了顿,才说:“我没事,现在已经来第二个地点了。刚才找到了一些线索……” 她简略说了一遍,对方一直静静听她说完,才道:“我也查到了这些,手里有一块碎片。” 关厌:“你知道还让我白费口舌?” 戚望渊:“打断别人不礼貌。” “你礼貌个鬼,你杀人的时候怎么不跟人家讲礼貌?!” 她气道:“懒得理你,我给吉娃娃打电话去。” 挂断的那一刻,她还听见对方笑了一声。 ……真是欠揍啊。 可是时危的电话没有接通,打了两遍都是忙音。 关厌估计他也跟自己一样回到了过去,便收起手机上楼了。 她直接乘电梯到了五楼,出门左转就是出事的那家——503。 这一层住户所有房门全都紧闭着,但从门缝可以看见里面的灯光,像是都有人。 她正在想怎么才能进入503,却听“咔哒”一声,那道门自己开了。 伴随着吱呀的推门声,一个小孩探出头来,冲她喊道:“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说话间就已经跑了过来,拉住她的手往屋里带,边走边说:“妈妈做了你最爱吃的酸菜鱼,我们都在等你一起吃饭呢!” 关厌跟着他走进门,快速瞥了他一眼,心想:这就是那个杀了父母又自杀的六岁孩子吗? 那这边的碎片应该会比较容易拿到了。 屋内飘来一阵酸菜鱼的香味,一个陌生男人正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手里还抓着一大把瓜子,边看边嗑,嗑完把瓜子壳直接往地上一扔。 沙发边已经一地垃圾了,还有一些掉到了缝隙下面,一看就很不好清理。 关厌皱了皱眉,又看见茶几上乱七八糟的摆着花生米和好几只酒瓶,到处都是烟蒂,屋里一大股难闻的烟酒混合味。 男人瞥了她一眼,冷哼道:“你还知道回来?这么晚去哪儿了,是不是去勾搭男人了?” 关厌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短袖外面套着宽松的长袖卫衣,一条运动长裤,戴着半指手套,脸上还蒙着染了一点血的口罩…… 就这副打扮,只要把卫衣兜帽拉上来,就能直接去打劫银行了。 勾搭个鬼的男人? “站在那干什么,还不快点去帮你妈做饭!看你那样就来气,就跟你妈似的,都是没用的贱货!整天吃老子的住老子的,连点家务活都干不好,真不知道你们女人有什么屁用!” 这一瞬间,关厌切身体会到了戚望渊平时强忍着杀心的艰辛。 “爸爸,你喝酒,喝酒吧!” 眼看着那个男人又要开口,六岁的小男孩双手抱起茶几上面的一只酒瓶递了过去,看起来非常乖巧。 男人瞥了他一眼,伸手拍拍他的脑袋,哼了声:“还得是我儿子!儿子啊,过来,陪爸爸喝两口!” 小男孩连忙摇头:“爸爸,我作业还没写完,不可以喝酒!” 关厌意外得挑了下眉——是作业没写完不能喝,不是年纪太小不能喝? 她大概明白这个小孩为什么杀他爸了,那妈妈呢? 厨房里一直有忙碌的声音,与客厅之间只隔着一扇薄薄的门,这边的对话厨房里不可能听不见吧。 关厌边想边走了过去,推开门看见一个憔悴瘦削的女人侧脸。 对方低着头没有看她,只是抿了抿嘴角笑着说:“女儿回来啦,怎么样,工作还顺利吗?” 不止行为举止,声音也很不对劲。 她绕了两步凑近一看,便看到了女人脸上明显的淤青,与嘴角破开的新伤。 ——原来是个家暴男啊。 懦弱的女人和暴躁的男人,养出了一个被迫过早懂事的儿子。 关厌好像知道该怎么拿到碎片了。 她沉默着走到刀架前,挑了一把锋利的尖刀。刀刃磨得很亮,几乎可以当镜子照。 女人诧异地问:“你拿刀做什么?” 关厌笑了一下,左手拿到藏在身后,并举起食指冲她做了个嘘的手势。 然后走出厨房,关上门,笑眯眯地来到客厅里。 男人还躺在沙发上眼睛直勾勾盯着电视,肥大的啤酒肚像怀胎十月一样又高又大。 小男孩坐在斜对面的房间里写作业,但其实一直担忧地看着外面。 关厌与他对视了一眼,停在男人靠在沙发上的脑袋这边,笑眯眯地埋下头说:“酒好喝吗?打女人好玩吗?” 男人眉头一皱,仰头瞪她:“贱货,老子是不是太久没打你了?” 他说着就要起身,可喝了酒又身材肥胖的中年男人动作明显不怎么灵活。 他又肥又短的手指抓着沙发边缘,抠了好几下才勉强能往起坐。 但关厌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她猛地一把拽住他的头发用力往后一扯,便将他脑袋扯到沙发扶手处,稍用点力,他的头部就仰了起来,露出一截全是肥油的脖子。 男人暴怒着大喊:“你他妈敢对老子动……” 话音未落,一把刀从喉咙正中央直挺挺的插了下去。 刀子没有拔出来,连血都没流多少,人也还活着。 他愣了几秒才意识到发生什么,双手绕着刀刃紧紧捂着脖子,以仰倒的姿势瞪着关厌,嘴巴开合了好几次,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倒是吐了几口血。 他那双臭脚在沙发上猛蹬了几下,慢慢的失去了力气。 关厌第一次觉得杀人这么痛快——虽然对方根本不是人。 这一家三口都早就死了,哪还有什么人? 果然,就在男人彻底咽气的那一刻,房中灯光一闪,呲呲两声彻底熄灭了。 酸菜鱼的香味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屋子暗到只能看见一点点轮廓。 关厌站在空荡荡的沙发前,捡起一丝血迹也没留下的刀,默默掏出手机打开闪光灯,开始满屋子寻找第二块碎片。 半个小时之后,她背着一只蓝色儿童书包慢悠悠的走出小区大门,并给戚望渊打了个电话。 一接通她便说道:“我拿到两块碎片了,你呢?” “在忙。”对面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 是快速奔跑中的喘息声……听起来怪性感的。 关厌老脸一黄:“忙完打给我!” 她赶紧挂断电话又打给了时危,随后微微皱眉。 依然无法接通。 时危好像是在……天乐地铁站。 关厌记得那个地方离这里挺近的,决定过去看看。 - 时危躲在地铁站卫生间内,浑身发抖,双手死死捂着嘴,堵住那止不住溢出喉咙的恐惧轻颤声。 他惊恐地缩在角落,仔仔细细注意着外面的一切响动。 “啪嗒——” 水龙头滴下一滴水,他吓得浑身一颤,连眼泪都忍不住溢了出来。 第一颗泪水滚出时,他强撑着的意志瞬间垮下。 他真的不懂这是为什么……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而已,平时最大的爱好就是打打游戏吹吹牛逼,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这个世界要变成这样?为什么偏偏让他活到现在?为什么……世界都这样了他还是不想死? 明明外面就是恐怖的存在,只要他开门出去,马上就可以解脱,可他却做不到。 他还是想活着,哪怕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了,他也想活着! 拯救世界这种异想天开的事情果然不应该参与……如果他没有认识那两个人,现在他一定还躲在自己的秘密基地里,非常安全地玩贪吃蛇或者俄罗斯方块。 可是……没有如果。 “嗒、嗒……” 外面传来了渐渐接近的脚步声。 起初是一道,然后越来越多。 它们正在找他,而且,马上就要找到了。 他根本没有地方能藏,地铁出入口也全是那些东西……跑不掉的。 脚步声越来越密集,也越来越近。 时危的心随着那些声音,一点点往下沉,最后绝望到失去了所有情绪反应。 - 或许是因为“赌神”称号的缘故,关厌运气很好,在路上找到了一辆能用的电动车。 车主人尸体就在旁边,所以有钥匙。 虽然为了找到前往天乐地铁站的路线而耽搁了一点时间,但赶到目的地也只花了半个多小时。 途中她还给时危打过两次电话,始终都是无法接通的忙音。 这让她心里慢慢有些担忧起来。 毕竟时危好像根本不记得邀请函的事了,那多半也不会使用任何道具,遇上危险可怎么办? 关厌将车骑到了最快,但由于马路上被汽车堵塞,她只能从上面的人行道通过,地砖硌得车轮一直不断抖动,她整个人也跟着颠簸,十分难受。 好不容易颠到天乐地铁站附近,担心打草惊蛇,她不敢再骑车过去,抛下电动车直接跑了起来。 还隔得有些远,她就看见了地铁站明亮的灯光。 然而……似乎有些不对劲。 关厌停下脚步,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地铁站外的大片空地上,竟然站着很多“人”。 就像之前她在小区里见过的那些一样,他们全部都默默站在那里抬头望着天空。 她心里生出几分不好的预感。 如果这地方一直是这样,那时危一开始就没办法进到地铁站里面去,他会打电话告诉他们进不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失联。 可这些人如果是后面才来的……她现在也进不去了。 忽然,一阵清脆的手机铃声响起。 关厌急忙摸出手机按下接听,躲到身边建筑物后面问:“喂,怎么样?” 戚望渊气息不平地说:“看了眼月亮,差点死。” “……怎么回事?” “这边有很多人,我被他们抓住了。”顿了顿,他说:“那些举止怪异的人都是‘至高神’的信徒,那个神要降世,就需要信徒替它找到一个合适的容器——这个你已经知道了。” 关厌从建筑墙边探头望着地铁口那边密密麻麻的人:“那找到之后呢?” “之后——” 戚望渊说,“就让容器抬头看月亮。”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关厌看见,地铁口的那些人忽然动了。 他们开始用奇怪的方式绕着圈走路,渐渐形成了一个大大的闭环。 当然,在这过程中也一直望着月亮。 “你在哪儿?”戚望渊问。 关厌回神:“天乐地铁站,外面很多人,我不确定能不能进去,暂时没办法找到时……” 她想说,暂时没办法找到时危。 可是,她却已经找到了。 ——在那个由很多人形成的闭环大圈中央,有一道身影正在渐渐凌空而起。 他双臂伸展,抬头仰望着月亮,一点点浮上半空。 而与此同时,那些看着月亮的人群却齐刷刷转过头,将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虽然距离很远,但关厌一眼就看出来了,那绝对……是时危。 鸭舌帽和口罩已经不知所踪,他的脸在月光下像是发出了微弱的光芒。 “怎么了?”戚望渊察觉到不对劲,声音低沉了许多。 关厌震惊道:“出事了……时危好像变成容器了,你快来!等等……你被迫看月亮的时候是怎么挣脱的?” 他平静地说:“我在幻象里面自杀了三次。” 这样的答案并不怎么好。 关厌心里更加没底,只能说:“你快来吧,先把碎片用彩信发给我看看,我们四片够了吗?” 现在手机无法联网,只能用这些年几乎没人会再使用的彩信了。 “好,我二十分钟之内就到。” 戚望渊挂断电话,关厌将手机调成震动模式,观察了一下周围环境,躬下腰躲在绿化带后面,快速跑向地铁口方向。 很快一条彩信发了过来,关厌点开一看,眉头深锁。 他们手里现在有四块碎片,却还不够拼出完整的圆形。 如果够的话就不用去地铁站了,可惜…… 她放回手机,抬头看了眼那边。 不知何时,天空中已经降下了一道淡蓝色的光束。 它流光溢彩地笼罩着时危整个身体,仿佛在传递某种能量。 周围那些“人”始终不停地转着圈,像是某种仪式。 ——能打断它吗? 关厌脚步一顿,刚想试试看,却发现…… 一道淡金色的人形光影,顺着那蓝色光束从黑暗中缓缓降落,一点点向时危靠近。 距离越近,它就越显出人类的模样。渐渐的,化作了一个容貌英俊的黑色长发青年。 它的气质过于邪恶,关厌只看了一眼,就感觉像是遭遇了这一生最恐怖的事情,飞快偏开了头。 她的手有些抖,强忍着不适摸出手机打给了戚望渊。 电话接通,她声音颤抖着问:“你觉得……幻境里的人……还有别的办法挣脱吗?” 戚望渊沉默了一阵,才说:“我和你们不一样,我没有害怕的东西——只有像我这样的人才有可能活着出来。” 关厌的身体开始止不住地抖动,那种来自心底最深处的恐惧,让她几乎连站都快要站不稳了。 可她还是又快速扫了一眼那边,只见那个逐渐清晰起来的“人”,距离时危只剩下不到十米。 “尽量拖延,我会来的。”电话那头,戚望渊的声音听起来还是那么冷静。 关厌胳膊僵硬地举着手机,即使它早已经挂断。 碎片还不够,邪神却已经降临…… 一种恐怖的气息迅速蔓延至附近大片范围内,被笼罩其中的关厌抖得连牙齿也开始发颤,发出咯咯的轻响。 这是一种……比死亡更加恐怖千百倍的恐惧。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却怕得想要当场跪地臣服。 可是——不能就这么算了啊,有什么道具就用什么道具吧。 【没什么用的木头珠子x1】 外表看起来是一串佛珠,其实就是串木头珠子而已。不知道有什么用,可能某些生物会喜欢它吧。将它送给合适的对象,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道具用出去的那一瞬间,那位身材高瘦的黑发男子转过头,淡淡的瞥了她一眼。 与此同时,关厌“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她不肯向他下跪,将手指放在牙上用力咬了一口,勉强让自己由下跪挪成了坐下。 然后…… 【我是你的白月光啊】 剩余使用次数:1。 可对指定的单个对象使用,使用后,对方将会把你当成ta心中最深爱的对象,单次持续时间30分钟。 使用这个道具的那一刻,关厌浑身颤抖的闭上了眼睛,视死如归。 第46章 等着我 浓烈到如有实质的恐怖领域之间, 就连一直狂吹的大风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关厌闭着眼,除了自己咯咯作响的牙齿碰撞和心跳声之外, 竟然听不见任何一点点动静。 明明只是一瞬间, 却因为恐惧和绝望而显得无比漫长。 忽然,她的身体被一股无法反抗的巨大力量托举起来,从半空中以最快速度飞掠向那片人群之间。 关厌只来得及睁开满含惊恐的眼睛,就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人圈中央。 她被迫浮在空中, 周围还是那些始终不停绕着圈行走的“人”, 斜下方, 还有一个神情呆滞地漂浮着的时危。 而她……停在了淡蓝色光束范围内。 身后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让她即使什么都没看见也清晰地知道, 他就在自己身后,并且正在靠近。 关厌的身体其实没有被彻底控制, 除了漂浮在空中无法落下外,整个身体都可以自由活动。 但是她却根本动不了, 连一个简单的回头动作都做不出来。 她只能瞪大溢满了惊惧和绝望的眼睛, 浑身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并随着身后那股邪恶力量的接近而越抖越厉害。 当那无法形容的恐怖存在终于来到她身后时, 一滴眼泪也不由自主地划过眼角。 她知道,白月光这个道具生效了。但她不知道, 一个邪恶强大的“神”是如何去深爱的。 也许……是吃了她呢? 下一刻,两只异常苍白的手从后方探了过来,环住关厌的腰,在前方轻轻交握。 它们贴在她的腹部,隔着两层衣物, 却瞬间就冰得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关厌有那么几秒钟失去了所有感觉——就像是彻底死去之后的尸体一样, 无知无觉。 随后又思维清晰的想:看来道具生效了……而且他似乎暂时不会杀她。 也就是说, 她争取到了三十分钟时间。 这时间看起来似乎很长,可他们还差一块碎片……而戚望渊还没赶到。 一颗低垂的头,从关厌右肩上探了过来。黑色长发无风而动,轻轻拂在她的脸颊上,像小猫温柔的舔舐。 明明只是这样而已,但那一点点轻微的触碰,却让她不受控制地流下了更多恐惧的眼泪。 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余光扫见那颗头慢慢抬了起来。 那张脸就像是用石膏雕刻而成的,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尽管五官与脸型都完美得无可挑剔,却无法让人产生任何好感。 只有……从每一个毛孔散发出来的厌憎与恶心。 没有人想要靠近这样的“东西”,如果世界上真的有地狱——那他就是地狱。 但关厌的真实想法并不重要,他似乎也不在意。 他的下巴搁在她的肩头,慢慢倾斜头颅,目光满含深情地望着她的脸。 然后抬起右手,伸出修长的食指,刮去她脸颊上的眼泪。 关厌战栗了一下,只觉得这比直接让她死了还要痛苦。 “不要哭,”他突然说话了,“我很心疼。” 冷冰冰的气体打在她耳后,像一把刀轻轻刮着皮肤。 与此同时,他将那带着眼泪的手指放到唇边,缓慢地舔了一下。 她想说点什么,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张开口,却只发出一点抖动的、没有任何意义的颤音。 “告诉我你的名字。” 耳边又传来那刀割般的声音。 话音落下的这一瞬间,环绕在关厌身上的那种恐怖压迫感似乎一下子降低了不少。 她浑身顿时一松,虽然还是在颤抖,却终于有了能动一动的力量。 第一时间,她将头转向左侧,彻底避开对方的脸。 “不要闹脾气。” 他伸手捏住关厌的下巴,强迫她转过头与自己对视。 薄唇扬起一抹……堪称宠溺的笑:“乖一点,告诉我你的名字。” 关厌被强制对上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下一秒便仿佛被催眠一般,不由自主地开口回答:“关……厌。” 直到此时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这样神秘而恐怖的邪神,以前怎么可能有“深爱的对象”? 以前没有,那现在受到道具效果影响之后的最爱……就是关厌本人。 在他这里她不是曾经某个意难平的白月光替代品,她就是“白月光”。 他听见她的回答,轻轻笑了一声,埋下头来,将额头与她相触。 在极近的距离下,深渊般黑暗的眼睛弯起好看的弧度,轻轻对她说:“我是烛月。我好爱你啊,厌厌。” 过于甜腻的话语让关厌如遭雷击,一瞬间清醒了不少。 她闭上眼睛躲开他仿佛具有催眠能力的眼睛,努力让声音抖得不那么厉害:“你爱我的话……就放了他。他是我的亲弟弟,如果他死了,我会很伤心的。” 她听见他笑了一声,同时抵在她额头的力量也不见了。 随后一只手拂过她的耳侧,将刘海撩了起来:“我知道那个人姓时,你们不同姓。你在骗我,但没关系,我不会生你的气。” 关厌心里一阵发苦。 就算是他“最深爱的对象”……也不是言听计从啊。 “你等等我好不好?” 烛月轻轻按下她的头,仰起下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在这里等我,等我进入那具容器里,你就不会这么怕我了。” 关厌感觉自己的额头像趴了一只刚吃过屎的苍蝇。 但他的话让她顾不了那么多了,只能迅速睁开眼,用力抓住了他的手。 烛月怔了一瞬,垂眸看向她的手,嘴角咧开一个幸福灿烂的笑容,冰寒的声音都带上了几分喜悦:“就这么舍不得和我分开么?” 是想你去死。 关厌点头,尽可能藏起眼底里的厌恶:“你不要去,先陪陪我吧,就半个小时好不好?” 他眉梢一挑,转头瞥了下距离自己仅剩最后几米的容器,似乎稍有为难。 关厌握着他手指的力道便又加重了几分,强忍恶心,夹着嗓子硬着头皮撒娇:“只是让你陪我半个小时都不肯吗?还说什么爱我,分明就是骗我的!哼,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人家生气了!” 也许男人都吃这一套——或者说是都吃“深爱的对象”朝自己撒娇这一套。 烛月闻言一下子笑了出来。眉头舒展,那一点为难也随之烟消云散。 他反手握住她,亲昵地靠过来,在她脖子间蹭了蹭脑袋,额头抵靠在她肩上,闷笑着说:“厌厌乖,不要生气,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关厌:“……” 好想吐啊。 她的身体始终在发抖,恐惧感像只无形的大手挤压着她,但得益于“胆大包天的威胁者”这一称号的加持,她目前非常冷静,思维格外清晰。 她抬了抬手——想一把扯住对方的长头发将人拽开直接甩出去。 但实际上只是轻轻搭在他肩上推开了他,然后说:“那你陪我聊聊天吧?” “好,想聊什么,我都依你。” 他埋头想与关厌对视,她却一直避着那道视线不敢直视。 想了想,她问:“你的弱点是什么?如果有人要杀你怎么办?” 烛月:“……” 他失笑道:“不要这么幼稚,你打听这种事情是想找机会杀了我吗?要让你失望了,我是不会死的。” 关厌心里一凉,又听他说:“我的弱点只有一个——那就是你。不过没关系,我会永远保护好你的。” ……希望你半个小时之后还能这么想。 忽然,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 这个时候这个地点,会来电话的只有一个人。 关厌不敢接,烛月却皱了皱眉,低头望向她的口袋:“是谁找你?接吧。” 她犹豫了下,慢慢摸出手机,心里不断祈祷戚望渊赶紧把电话挂了。 然而对方并没有听见她的心声,震动一直响个不停。 她快速瞟了眼烛月,刚想挂断,他却忽然伸手抢走了手机。 看了眼名字后,眉心皱得更加厉害了:“这名字是个男人?他是谁?厌厌,除了我之外你还有其他男人?” ……这突如其来的修罗场。 “告诉我,他是谁?”烛月拧着眉,指尖放在了接听键上:“如果你不肯说,我就问他了。” 关厌急道:“我弟弟!我亲弟弟!” “呵,”他冷笑:“你又骗我。哪来的那么多弟弟,还都和你不同姓,该不会都是你的好哥哥吧?” 关厌硬着头皮道:“……其实我们三个都是亲姐弟。我父母离婚了,又分别再婚了,所以我们不同姓。” 瞎编到这里她反而镇定下来了,说道:“时危是我妈和后爸生的孩子,戚望渊是我爸和后妈生的孩子,他随母姓。所以我们是不同姓的亲姐弟。” 因为很久无人接听,电话终于挂断了。 烛月偏开头低低的哼了一声,表情看起来很不开心:“我不信,你就仗着我爱你一直在骗我。” 转而他又弯了弯唇,笑着回过头捧起她的脸,眼底里全是炙热的爱意:“不过没关系,不管他们到底是亲弟弟还是好哥哥,我都不允许有人分走你的爱……我会把那个人杀掉,让这个人做为我的容器,那样你就只有我了……只有我一个。” 关厌心跳停滞了一下,被他那疯狂阴邪的眼神吓了一跳。 怎么办呢?就这么拖下去真的没问题吗? 她不想把希望全放在戚望渊身上……但这个邪神就在她眼前,绝不可能放她自己进地铁站去找能伤害他的东西。 况且只要她一走,他势必会继续进行仪式,恐怕碎片还没找到,仪式却早就完成了。 “你不说话就是答应了。” 烛月笑得双眼都眯了起来,像只忠诚的大狗一样目光闪闪地看着她:“我就知道,厌厌最在乎的人永远都是我。” 关厌:“……” 好想一拳揍扁他的脸。 她脑子急速转动,最后也只能用最笨的办法,威胁道:“你如果敢动他们,我就再也不会理你了。他们死了,我就和他们一起去死。” 他笑着松开她的手,双臂一展紧紧环住了她,垂眸深情款款地说:“不要威胁我,有我在你身边,你永远没有机会死的。” “那我们就试试看。”关厌尽力让表情看起来决绝而坚定:“希望在我死的时候,你不要后悔。” 他盯着她看了几秒,终于皱起了眉头。 过了片刻,犹豫着说:“那……那我不杀那个姓戚的,但这一个不行。厌厌,我需要一个容器,你也不希望我消失的对吗?为了这一天,我筹备了无数年才攒够信仰的力量,我是不会放弃的——哪怕是为了你。” 关厌目光闪了闪,道:“那你把手机给我,我给弟弟打个电话,让他不要过来打扰我们的二人世界,好不好?” 他眼神亮了亮,用力点头,快速归还了手机。 关厌拨通戚望渊的电话,他很快接了起来,听筒中传来“呜呜”的声音——像是摩托车。 她余光注意着烛月,斟酌道:“你不要过来……我现在和烛月在一起很幸福,他答应陪我半小时再继续仪式,现在还有二十五分钟左右,你别来打扰我们!” 说这话时她心情很是复杂,既希望三十分钟过得慢一点,又觉得时间好漫长,竟然才过去几分钟。 戚望渊直接驾车从一具干尸身上碾过去,才说:“好,我不会来的,你放心。” ——他知道了,她还能拖延二十多分钟,并且他需要从别的入口进入地铁站。 关厌立刻挂了电话,扯起一抹甜甜的笑容:“听见了吗,他不会来了,只剩我们两个人了。” “嗯,我很开心。” 他确实很开心,开心到伸手去捏关厌的脸颊。 她很想打掉他的手,却强忍着没有反抗,只说道:“我不想一直待在这里,我恐高,好害怕啊,我可以下去吗?” 烛月愣了下,为难道:“可仪式还没有完成,我不能下去……我不想离你太远,如果实在害怕就抱着我,我不会让你掉下去的。” 关厌:抱你还不如掉下去摔成瘫痪算了。 她只能放弃,又说:“我想多了解你一些,能和我讲讲关于你的事情吗?” 他眼中似乎有些自卑的神色一闪而过:“唔……如果你想听的话当然好,只是我怕吓到你。” 关厌道:“没关系,你说吧。爱一个人不就是要接受他的全部吗?” 呕——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笑起来:“我生于黑暗,散落在世界每一个角落,以人类盲目的信仰为食。以前我最喜欢信仰的味道,现在……我最喜欢的是你。我花了很长的时间,大概有三千年那么长才真正活过来,然后又花了很多年收集信仰的力量,让我得以控制月光……” 利用月光,使心中没有信仰的人类变得或疯狂或痴傻,用各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死亡。 还有一部分则因为各种宗教信仰而存活下来,成为他的忠实信徒,为他提供源源不断的信仰之力。 当这份力量足够强大时,他便命令他们寻找合适的容器,进而降临人间,拥有一具真正的躯体。 他的指腹轻轻刮在关厌脸颊上,慢慢地说:“其实你是最适合我的,我能在你身上感受到属于我的气息……厌厌,你说这算不算命中注定我们应该在一起呢?” 关厌不想说话,只想让他把臭手拿开。 她强忍不适,说道:“可是那么多人,总有其他合适的,你就放了我的弟弟好不好?” 说话间,目光望向了斜下方的时危。 就在这时候,她惊讶地发现对方似乎眨了一下眼睛。 烛月随着她的视线转头。 关厌猛地捧住他的脸,用力掰过来面对着自己,急急说道:“你长得这么好看,我真的好喜欢你啊,我们结婚以后你就是他的姐夫了,你忍心杀自己的弟弟吗?” 他受宠若惊的微微启唇,目光越发炙热深情:“你已经……在考虑和我结婚了吗?” 结你大爷的头! 关厌皱起眉头,委屈道:“怎么了,难道你只是想和我玩玩而已?” “不,不,当然不是。” 他忽然手足无措,双手在身上摸了一通,慌道:“这种事情应该我来提的,可我没有戒指向你求婚……这个给你,当做我们的订婚信物好不好?” 他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了一块形状古怪的石头。 堂堂邪神……就这? 关厌接过来随手揣进兜里,认真道:“我很喜欢,一定会好好保存的。” 她的语速都慢了下来,又一字字问:“它是什么?你在哪里得到的?” 她不敢再提到时危了——怕他回头去看。 从她的角度可以看见,时危的眼睛又眨了眨,呆滞面容多了几分痛苦之色,看样子就快能醒过来了。 拜托,快一点吧…… 不管是时危醒过来,还是戚望渊赶过来都好。 关厌问完一个问题又接着问下一个,努力让烛月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自己身上。 等到实在不知道问什么的时候,又开始和他畅想他们俩以后的“幸福未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时危脸上的挣扎之色越发明显,嘴角甚至溢出了一丝鲜血。 烛月适有所感,话说到一半就要回头去看。 关厌见状,急忙伸手直接揽住他的脖子,阻止了他的动作,不满道:“你在和我说话的时候总是分心,你是不是已经觉得我烦了?” 他停下动作,转回头,无奈的笑:“怎么可能呢,我家厌厌是天底下最可爱的。” “那你好好陪着我,说好的半个小时,少一分钟都不行。” 关厌已经被这些油腻的情话说得麻木了,只是心脏扑扑直跳,非常害怕他会发现时危的不对劲。 她努力拖着他,把自己这一生能想到的所有甜言蜜语都慢慢地说了一通。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关厌心中越来越着急,时危却还没完全醒来。 她急得手心里沁出了一些薄汗,又怕被发现,悄悄在衣角擦了好几次。 而就在她第五次擦拭手心的时候……终于看见远处地铁口出现了一道瘦高的身影。 灯光从入口内部打出来,将他拉成了一道什么都看不清的影子。 但关厌的心却猛地一松。 那是戚望渊,并且他不是即将进入地铁站,而是已经出来——地铁站不止一个出入口,他不是蠢货,肯定会从其他入口进去找碎片。 现在仪式正在进行中,那些“信徒”全在下方,邪神注意力也在关厌身上,所以地铁站内应该是很安全的。 那么……他出现在这里,一定是拿到了碎片。 正想到这里,远处的戚望渊已经撤到出站口侧面的围墙那边,在将三块碎片拼合起来。 剩下两片在关厌身上——背后的蓝色儿童书包里。 她目光闪动:“三十分钟是不是快到了呀?你放我下去吧,我去旁边等你。” 烛月笑了笑,牵起她的手,在手背上印下一吻,温柔道:“好,你乖乖等我五分钟。然后……我的身体就不会再冰到你了。到时候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最关键的时刻,戏也必须好好做全。关厌笑着碰了碰他的脸:“那你得先给我找一枚戒指。” “好,我们说好了。来,我现在放你下去。” 烛月很是开心,手一扬,关厌便像被抓过来的时候一样往斜下方飞掠,转眼落在了地上。 他的目光还凝在她身上,遥遥一笑:“等我。” 下一秒,淡蓝色的光束微微一闪,变得更加显眼。 他展开双臂,身体自然的飘向了时危。 在时危挣扎着露出痛苦而又恐惧的神情时,关厌取下背包,以最快的速度冲向地铁口,同时用尽全力将包扔了过去! 烛月远远望见,神情一怔,随即勃然大怒。 他猛地伸出手凌空抓来,关厌顿时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扯向后方。 几乎只过了两三秒,她就被重新抓到了烛月身边。 他并不理会她,漆黑的眼睛里不知何时染上了一层恐怖的红色,直勾勾地看向了地铁口。 书包掉在距离戚望渊不到两米的地方,他迅速跑过去捡起,刚打开拉链探手进去,就被无形的大手按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恐怖而强大的威压迅速笼罩下来。 关厌再次感受到了刚开始时那种令人战栗的恐惧。 但她用力咬着舌尖,努力抬起僵硬的胳膊,一把抱住了烛月。 她挡住他的视线,盯着他的眼睛,牙齿发颤的说:“你答应我的……不杀他……” “是你骗我!你一直在骗我!” 烛月从未如此愤怒过,两道诡异的红色纹路顺着他发红的眼尾流淌出来,眨眼间布满了整张脸,犹如地狱中绽放的彼岸花。 他单手抱着她,咬牙切齿道:“我要把你囚禁起来,除了我,你再也不会见到任何男……” 忽然间,他猛地一僵。 “噗……” 一口鲜血,毫无预兆地从他口中喷出。 下一秒,戚望渊身体下方透出一道极其刺眼的金色光芒。 他有点艰难地翻过身体,露出了压在下方的、那块完整的圆盘。 过于刺眼的亮光让人无法看清它本来的样子,只是一眼,关厌就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太亮了,就像……太阳一样。 耀眼的光芒迅速投射过来,随着光线越来越明亮,这边淡蓝色光束便越来越暗淡。 “你们……”烛月捂住心口,不可置信地盯着关厌,身体随着蓝色光束的消弭而一点点变得透明。 他的目光盈满悲伤,字字泣血般说道:“厌厌,你竟然真的想杀我……我说过,我是不会死的……我很快就会回来找你……” 话音未落,整个人便如砂砾般随风而散。 然而在这最后一刻,关厌感觉有一股微弱的力量托举着自己——将她放在了地上。 另一个悬浮在空中的人却没有如此待遇。 时危直直坠落下来,“嘭”一声摔在地上滚了两圈。 周围那些不断绕圈圈的信徒也都停了下来。 关厌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稳稳踩在地上的双脚,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急忙上前,抓住他双肩摇晃道:“时危,快醒醒!你不要死啊!” 他皱着眉,痛苦地咳了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茫然了几秒后,才说:“我……还活着?” 这时候,那道明亮的光芒忽然彻底消失了。 戚望渊收起圆盘塞到书包里,快速跑来,踹开几个挡路的信徒,拉起时危一侧胳膊,沉声道:“任务还没有结束,先离开这里。” 关厌此时还惊魂未定,心脏急速跳动着,闻言用力点了几下头,第一个冲了出去。 戚望渊还站在原地扶着时危,看着她已经跑出很远的背影:“……” 看得出来是真的吓坏了。 关厌一口气跑出老远,才停下来喘着气等另外两人。 她捂着心口,感受着心脏有力的跳动,后知后觉的庆幸起来: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戚望渊半扶半拖的将时危带过来,在她身边坐下:“用了白月光那个道具?” 关厌点点头,顺便用力擦了好几下自己被亲过的额头:“为了这个家我真是付出好多。” 他按下她的手:“什么家?” “……没什么。” 差点说漏嘴。 关厌觉得自己反应好像慢了半拍,似乎是因为那高强度的刺激,到现在还没缓过来。 她问:“那圆盘呢?” 戚望渊从时危肩上取下小学生书包递过来:“好像有冷却时间,刚才突然就灭了。” 时危现在的状态还不太行,眼神迷茫呆滞,像个只会做出简单动作的木头人。 关厌打开书包,只见里面是一整块完整的圆盘,中间没有任何拼接痕迹。 圆盘呈金黄色,中央有个很大的螺旋图案,周围盘旋着一圈飞鸟剪影。 她说:“有点像太阳。” 没有人注意到,时危空洞洞的目光落在了圆盘上,下一秒瞳孔猛然一缩。 他又剧烈咳嗽起来,连咳一阵后“噗”的吐出一口血。 关厌连忙收起圆盘塞给戚望渊,蹲到时危面前,扯起他自己的衣角擦了擦他的血:“怎么样?伤得很严重吗?” 他眼睛动了动,终于有了一点神采。 缓了片刻后,他开了口,语气却没什么情绪:“我没事……没事。” 关厌想问他还记不记得看完月亮之后发生了什么,但见他状态实在太差,便对戚望渊说:“我们先找个安全点的地方休息一会儿吧,有什么事到时候慢慢说。” 话音才落,她突然感到一阵莫名其妙的寒意。 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的寒意,挟着一种非常熟悉的气息,瞬间包裹了她的身体。 那是……烛月。 关厌浑身一震,不寒而栗,抬头迅速望向四周,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完蛋了——半个小时已经过去,他现在恐怕疯了一样的想杀她! 她立马起身:“快走快走,再不走我要凉了!” 三人找了个开着门的超市,进去把门一关再堵上点东西便成了简单的庇护所。 然而,在短短半个小时之内,关厌又感觉到了好几次来自烛月的压迫感。 每一次她都头皮发麻,可却怎么都找不到来源。 这段时间里,戚望渊说了一下他被迫看到月亮之后发生的事情。 他进入了一个很真实的世界,里面没有奇怪的悖论,天空同样永远不会亮,一轮蓝色圆月下,是正常运转的整个世界。 没有干尸,没有诡异的信徒,几乎一切正常。 他用了很多办法想脱离幻境,却一点效果也没有。然后想到邪神降临仪式可能正在进行中,进而猜测——如果他提前死去会怎么样? 然后他就尝试了。 戚望渊没有害怕的东西,包括死亡。 所以三次自杀之后,他成功出来了。 不过这时他只是被那些信徒围着,还没有进行到像时危那样升上半空开始邪神降临仪式的地步。 他说完这些之后,时危状态也好了不少,但还是没精神,连水都是关厌喂给他喝的,一点也不像之前那个凶巴巴的吉娃娃。 喂完水,关厌问:“我们现在怎么办?好像还缺失了最重要的线索啊。” 圆盘已经拼合成功,并且证明了它的确是对付邪神的工具,但……任务还没有完成,对方随时有可能再次出现。 她叹了口气:“他说他不会死,那我们怎么才能消灭他?” 话音未落,一道阴寒恐怖的气息又忽然袭来。 关厌浑身一僵,下意识拽住戚望渊:“又来了!” 他抬头环顾四周,仍然只能摇头。 这种气息似乎一直都只有她能感觉到。 ……肯定是被恨上了,估计是抽筋扒皮都难解的那种恨。 “我……”缓过劲来的时危忽然出了声,“谢谢你们啊,我差点就真的死了。” 关厌立刻问他:“你好些了?还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吗?” 他缓慢的点了下头:“我记得,我生活在一个很正常的世界,已经大学毕业了,还有一份不错的工作。后来……我和朋友聚餐完走在路上,有一个小丑突然递给我一张宣传单。我当时喝了点酒,看也没看就收下了。等我看到上面的内容回头时,小丑已经不见了……” 他说到这里,关厌瞬间愣住了。 就连情绪反应几近于无的戚望渊都忍不住挑了下眉。 ——他现在所说的,明明就是时危在乌托邦副本里曾经告诉过他们的经历。 “那个传单上面说我马上就要发生意外死掉了,我当然不信,直接把它扔了。” 时危说了一会儿后精神好了很多,皱着眉道:“可是很快就真的出现了意外,于是我就回去当众翻垃圾桶,按上面所说的签了名……后来,我就进了第一个任务,还得到一张道具卡,叫什么魔术师,可以制造幻象让别人看到假的事情。” 他停下来,看向关厌:“等等,我记得你刚见到我的时候就说什么邀请函、嘉宾的——难道我现在还在梦里?” 关厌与戚望渊对视了一眼,问他:“那你还记得乌托邦吗?” 他皱着眉摇头:“那是什么?一个副本?我在幻境里经历了两个任务,有一天突然就感觉天地都开始崩塌了,周围一切都怪怪的……人全部变成了怪物,太阳也消失了,月亮变成了蓝色,还有看不见的人在我耳边说话——我记得那就是你的声音。” 他说的是关厌。 她点点头:“大概就是仪式拖延太久,你开始苏醒了,迷迷糊糊的听到了我和烛月说话的声音。” “应该是吧。”他拍了两下头,眉心皱得很厉害:“我感觉那个幻境好真实,跟真的一样。” 关厌看了看戚望渊,见他点头,便说道:“其实那不一定是幻境,你可能是忘了以前发生的事……” 她将乌托邦的副本简单说了一下。 短短几分钟内,身体又被寒意包裹了两回——总觉得那个邪恶的东西就在附近盯着她。 听关厌说完之后,时危还是没什么印象。 正相反,他记忆中最清楚的就是目前这个世界。他记得他从小到大发生的一切,怎么想都不像是虚假的幻觉。 为了记起那些事,他开始抓扯自己的头发,表情变得痛苦且狰狞。 戚望渊找了一些能吃的东西过来,说道:“想不起来就算了,这不是可以硬来的。” 关厌叫他尝试使用道具卡,可他手掌翻来翻去都要抽筋了也没翻出一张卡片来。 于是只能暂时作罢,让他先吃些东西再说。 东西吃到一半,一股熟悉的寒风拂过,卷起关厌的发丝,在空中绕出一个古怪的弧度。 “我想到了一点点事情……” 时危抬头说:“离这里不远的微山街——我在幻境里有印象,但不记得为什么了。” 关厌想了想:“那我们得去看看,干坐在这里也想不出什么来。” 他们明明已经拿到了碎片,却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对付那个邪神。 戚望渊拿出地图看了下:“我有摩托车,五分钟就能到。” 几人快速吃完东西,立刻便出发了。 三个人,戚望渊负责驾驶,时危状态不好被夹在中间,关厌在最后面。 虽然车开得很快,可她总觉得……有一种很恐怖的东西一直在如影随形。 五分钟后,微山街近在眼前。 这是条很常见的步行街。 把车停在路口后,三人便从头走了过去。 时危一直转头左右观察,希望能再想起一些什么。 大概走了六七十米的时候,他忽然停下脚步,指向一侧的中餐馆:“是那里!那里面一定有什么!” 戚望渊第一个加快脚步跑了过去。 关厌扶着时危紧随其后。 她看见戚望渊的背影跑进那扇黑漆漆的大门,一下子就隐没在了黑暗中。 不知为何,一种不祥的预感迅速袭来。 她脚下一顿,猛地转头看向时危。 对方的眼神忽然变得空洞涣散,又一下子明亮起来,并露出一道熟悉的微笑。 强烈的恐惧感瞬间当头罩下,令人止不住的开始战栗。 关厌惊愕地瞪大眼,浑身轻轻发抖:“你……是烛月?” “还不算,但很快就是了。仪式已经完成了一大半,你以为那么容易就能将我彻底赶走?” 他用一根手指挑起她的下巴,温柔的眼神里藏着极度危险的信号:“我说过我会回来找你的……你很有勇气,连我也敢戏弄——厌厌,乖乖的等着我哦。” 话音未落,关厌眼前忽然一花。 强烈的阳光照下来的同时,周围一下子变了样。 她眯了眯眼,伸手挡住光线,呆愣在原地许久。 附近几乎没什么行人,一眼望去大概整天街道也就十几个。 关厌回过神,抬头望向那灿烂的太阳。 一开始那股寒意环绕着她的时候,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怀疑过时危。 可当对方提起前两个副本和邀请函的来源后,那一点点怀疑就烟消云散了。 毕竟邪神是这个副本的BOSS,怎么会知道时危现实中的事呢? 现在想来……时危确实还是他自己,只是偶尔会被短暂的控制。 关厌心中沉甸甸的——烛月现在肯定正在继续进行仪式。 得快点从这个该死的幻境里出去…… 她想了想,首先摸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又回到了过去,5月7日,下午一点。 她记得,这一天之后,黑夜就会永远笼罩这个世界。 等等……说不定…… 她心念一动,跑到路口等了好一会儿,终于打到辆车:“去华风路。” ——那是她第一天进入的那家网吧所在地。 第47章 过去与未来 戚望渊在走进中餐馆之前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立刻停了下来, 却连转身都来不及,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推了进去。 那一瞬间, 他只听见后方传来一道充满杀意的冰冷声音:“等你死了, 厌厌就不会背叛我了……” 然后双眼彻底失去了作用,像失明般陷入一片黑暗。 他手里是拿着手电的,但就连这道光束也消失了,仿佛身处于一个能够吸收一切光线的深渊。 四周, 一道道杂乱的脚步声开始向他围拢。 戚望渊什么也看不见, 只能凭听觉估计——四面八方全部都有“人”。 他默默扔掉手电, 抽出用胶带绑在腿侧的刀, 侧耳细听那最近的声音。 两秒之后, 抬腿向左一扫。 - 由于世界上已经发生了不少离奇诡异的事件,天亮的时间也越来越短暂, 再加上政府早就通知了大家没事不要出门,所以路上的车辆和行人都不很少。 在这种时候还出来的, 要么是心太大, 要么就是生活所迫。 比如关厌好不容易打到的这辆出租车。 出租车司机是个中年女人, 头发已经花白, 看起来比 实际年龄要大很多。 她是个外向的人,关厌一上车她就热络地聊起天来, 问她为什么这种时候还出门,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关厌心想反正还得一段路程,万一能从对方口中打听到点儿什么也不错,于是就和她聊了起来。 最后虽然也没得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但听到了一个母亲为了养活自己瘫痪在床的儿子的辛酸故事。 她得知关厌是要去风华路找一家没记住名字的网吧, 便说:“现在外面很不安全的, 你一个小姑娘在路上走太危险了, 我直接开车带你慢慢找过去吧,不多收你钱。” 但对求生者来说,任务副本里花的钱根本不需要在意。所以关厌在网吧门口下车时多转了一些钱过去,并请她在外面等等,一会儿还要坐车去别的地方。 抵达网吧时是下午一点半左右。 本该正是阳光灿烂的时间段,天空却已经开始沉下来,变得灰蒙蒙的,好像很快就要天黑。 关厌抬头看了眼网吧招牌,取下身后的儿童书包紧紧抱在怀里,快步走进门去。 虽然来到了过去,但那块圆盘还装在背包中。 - 时危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被密密麻麻的“人群”包围着,站在一片开阔的空地上。 有几个人牢牢抓着他的胳膊,让他完全动弹不得。 他愣了一下,明明不久之前,他还坐在超市里和关厌戚望渊两人说话。 最后的记忆……是他努力回想那个完全没有印象的“乌托邦”。 后来呢? 时危想不起来了,想起来又有什么用? 现在情况很明显,他又被抓了起来,即将进行那邪恶的仪式。 那两个人都不在附近吧……否则他们现在就该出现了。 这一次,应该是真的逃不掉了。 他心里涌起巨大的绝望,同时又有一点点淡淡的释然——这该死的世界,终于要结束了吗。 忽然,两只手从后方抓住了他的脑袋,开始用力向上掰。 他还是下意识的反抗,却也抵不过对方的力量,面部一点点被强行抬起,直面月亮。 求生欲让时危紧紧闭上了眼睛,下一刻却有人伸手过来掀起他的眼皮。 漆黑的夜空中没有一颗星星,只有那淡蓝色的月亮孤独地挂在高处。 失去了星星的簇拥,它显得格外孤高清冷,有一种遗世独立的美感,令人一见便为之震撼。 可是……它并不喜欢这样高高在上的美丽,偏要来到人间。 时危的眼神在亲眼看到那轮圆月之后,便以极快的速度开始涣散,很快失去光泽,身体也停止了反抗。 抓着他的那些信徒们纷纷松了手,归入周围的人群中,开始绕着他一圈圈行走。 他高高抬着头,目光始终望着月亮,没有表情的脸上浮现出一层淡淡的亮色。 随后他的双脚一点点离开地面,双臂自然伸展,乍一看仿佛在恭敬且自愿地迎接至高神使用他的身躯。 当他停在距离地面两米多高的位置时,一道冷幽幽的蓝光从天而降,将他整个人彻底笼罩。 这一瞬间,时危空洞无神的目光忽然一闪,瞳孔微微紧缩起来,透出一点恐惧的神色。 下一刻,又恢复了那无知无觉的模样。 - 关厌走进网吧,又一次在入口吧台处见到了那个戴着耳钉的、个子瘦小的老板。 他似乎非常喜欢抽烟,就像上次一样,嘴里叼着一截香烟,两眼都被熏得眯了起来。 关厌拿出手机,低头打开付款软件,直接说道:“我没带身份证,要23号机,从现在一直包到明天下午。顺便借你这里的纸笔用一下,多少钱?” 老板被她一通话给说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取下嘴里的烟,提醒道:“我可先提醒你啊,最近外面情况不对,咱们网吧涨价了,一小时……五十块钱!” 关厌:“……” 上次还是三十呢,这是看她像个冤大头,直接坐地起价呢。 她没工夫跟他磨蹭,说道:“包到明天下午两点。” 老板嘿嘿一笑:“现在一点半,我就按两点算吧,到明天刚好二十四小时,纸笔也不收你钱了……” 关厌直接扫了码付款,拿着纸笔坐到了23号电脑面前。 电脑刚刚开机,还停留在正常的桌面。 她拿开键盘腾出空间,开始在纸上写下所有想告诉“自己”的话,然后再把同样的内容留到手机短信里。 这是5月7号,关厌进入副本后来到网吧的那一天,是5月8号。 在这之前她只是在家里发生了一些诡异但不致命的问题,并在小区内遭遇鬼打墙,被那些“信徒”盯上。 在那之后她因为照到月光而差点吃人,紧接着见到了戚望渊,再分头行动,来到了网吧。 不过在他们分开前关厌曾经翻过手机。 当时手机里什么都没有,可只要她现在留下信息…… - 淡蓝色的光束犹如穿透海底的月光,微光闪烁摇动着,看起来美不胜收。 烛月随着光束缓缓降落,黑色长发无风而动,像是在替他表达着内心那无法言说的喜悦。 他苍白的面孔背着光,隐匿在阴影之间,显出几分来自远古的神秘感。 那双漠然的眼睛里透出令人不由自主想要臣服跪拜的邪恶,仿佛数千万年间,所有负面的情感都藏进他体内,构成了人类最恐惧的存在。 可是当他一点点向下方那具容器降落时,这份危险的气息,在他忽而展露出的期待之间烟消云散。 他很期待——期待着与他最深爱的人再度相见。 只要仪式结束,他会第一时间找到她、囚禁她、再找到令她长生的办法,让她永永远远陪在自己身边,哪里都不可以去。 - 关厌将写好信息的纸张压在了23号机键盘下,然后来到吧台叮嘱老板:“老板,我要出去一趟,那台机子我可是付了钱的,你不要再让别人碰,也别动那里的东西,要是东西没了我会找你的。” 老板摆摆手:“你看看这些网虫,世界末日都要到了还恨不得钻电脑里面去打游戏,谁有空动你电脑啊?” 关厌离开网吧,坐上等在外面的出租车,赶回她自己的“家”。 之所以优先把信息留在网吧,是因为她进入网吧的时间在5月8号,距离“现在”只有一天,变数会比较小。 而她在家里苏醒过来开始任务的时间却是5月18号,隔得太久了,没人知道中间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不过,有一样东西必须藏在家里。 她坐在汽车后座上,双臂紧紧抱着装有圆盘的儿童书包。 - 戚望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在完全看不见东西的黑暗中,他身上已经不知道染了多少血,只是感觉连发丝也有液体滴落。 在无法视物的情况下,他时不时就踩到一具尸体而重心难稳,也经常被大量的“人”一拥而上直接包围。 但这个环境……对戚望渊来说并没有那么难对付。 之前他也曾被大量信徒围追堵截过,当时天上挂着蓝月,他有所顾虑,双拳难敌四手,被他们以极其巨大的人数优势包围,并强迫看到了月亮。 可在这漆黑的地方他反而不必顾忌蓝月,即使双眼看不见,也能保证生命暂时无虞。 只是一直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衣襟,他顺势一扯,准确找到对方的要害,一刀捅入。 下一秒,更多的敌人像疯涌的丧尸一样,不要命地继续冲过来。 他快速抹了把落到眼皮上的血液,心中暗想: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这些人也不可能是凭空冒出来的。 找到他们的来源,一定就能出去了。 - 关厌回到小区里,一路向着自己“家”狂奔而去。 天色越来越暗,太阳光飞速暗淡下去,空中隐约出现了一点点月亮的轮廓,眼看就要彻底变成夜晚。 她飞奔至家门外,才想起来自己身上根本没有钥匙。 于是她抬手敲了敲门。 “谁啊?” 屋内,一道熟悉而又怪异的声音传了出来。 关厌咳了声:“是我。” “死丫头,出门又不带钥匙!” 房门被人打开,后面站着的是关厌的“妈妈”。 她皱着眉教训道:“这么大个人了也不知道小心点儿,要不是我刚好在你这儿住,你怎么进来?请开锁的也不安全哪……我说你还是搬回去跟咱们一起住吧,你住这里我可不放心。” 念念叨叨的,她边说边进了厨房,顺便往茶几上一指:“喏,你这家里一点儿也不像个样子,我刚出去买了点吃的,那有巧克力,我去洗点水果出来。看着是不是舒服多了?你整天在家待着又不出门,没事就多收拾收拾,把家里弄漂亮点心情也能好点啊……” 关厌瞥了眼茶几,那上面还有一束盛放的鲜花,整个客厅内都似乎溢满了清香。 她不由想起刚进入任务时,当“妈妈”消失后,那迅速衰败腐烂的花束与水果,以及“活”过来的巧克力。 ……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仿佛现在正在努力改变未来的她,也只不过是循环中的一轮,跑来跑去只是一场白忙。 关厌吸了口气,压下心里的负面情绪,迅速跑进了卧室里,然后将书包拿出来,打开拉链拿出圆盘,藏进衣柜中。 最后再留下一张纸条,贴在床头柜边:马上找到衣柜里的儿童书包,手机短信草稿箱里应该有留言,如果没有,立刻赶去心悦网吧23号机。 - 烛月已经降至时危眼前。 对于这具容器,他其实并不满意。 原本契合度就是最低的,再加上之前中途被打断的仪式,导致了它变得更加不稳定。 就连现在融合的速度也慢了好多。 可是,这已经成为了他唯一的选择——最契合的那具躯体,属于他最深爱的人。 虽然这份“深爱”来得莫名其妙,他也知道自己是被算计了,但却对此欲罢不能。 那种美好的感觉,是他几千年的恒久生命中从来没有体会过的。 一开始想要降临,是受够了那漫长无边的孤独。 现在……又多了一条让他更加期待的理由。 烛月抬起手,露出掌心里紧握的一串木头珠子,寒冰似的眼底里流露出无法抑制的期盼与疯狂。 下一秒,整个人呈现出半透明状态,转过身,背对着时危,开始融入面前这具躯体。 由于之前仪式中断过,容器变得没那么容易操控,因此这个过程进行得并不顺利,很缓慢,甚至会让他感到一点痛苦。 但是没关系,这都值得。 - 时危偶尔会清醒一下,就像现在。 他眼睁睁看着那个强大而诡秘的邪神一点点融入自己的身体,却连一点反抗的能力也没有。 他面色恐慌至极,额头沁出一层冷汗,随着对方的融合而越来越痛苦,然后喉头一热,喷出一口充满铁锈味的鲜血。 他双目瞪到极大,不受控制地泪流满面。 明明早已经料到自己不可能再次逃过一劫,他还是不想死啊。 下一刻,脸色一变,又恢复了那面无表情的呆滞模样。 烛月感觉身体有些疼,疼得他忍不住拧起了眉头。 但一想到马上就可以去见自己最爱的人,便又勾起嘴角,甜甜地笑了起来。 忽然间,那笑容僵在脸上,深渊般黑暗的眼眸中透出殷红的光。 - 当关厌将纸条牢牢贴在床头柜上的那一刻,周围的一切忽然开始崩坏。 干净明亮的卧室一瞬间变得布满灰尘、蜘蛛网结满了每个角落,连衣柜也“吱”的一声自动开启,露出里面腐烂破朽的衣物。 下一秒钟,这一幕又迅速崩塌,再次变成了一间整洁温馨的卧室。 紧接着,四周的所有物体像沙子堆成的城堡一般,被风一吹迅速飘散。 刺眼的阳光与漆黑的夜晚来回不断地交替出现,空气里时而溢满臭气,时而又清新干净。 就在这一切发生的同时,关厌的头仿佛突然被人重重敲了一棍。 大量自己根本没有经历过的事件,被剧烈的刺痛感裹挟着,潮水般涌入脑海。 这突如其来的刺激让她头晕目眩,双手捂住脑袋,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 与此同时,已经融入三分之二身躯的烛月蓦然出手,抓向前方的虚空之间。 从那千变万化的时间裂缝之间,一伸手,便拉出了一个人。 第48章 任务完成 戚望渊向前跨了一步, 眼前的黑暗在一瞬间消失,双目终于又看到了亮光。 只不过…… 以他为中心, 周围所有的物体都开始坍塌变幻, 有时候是热闹繁华的街市,一眨眼又变成空旷无人的夜晚,再转眼,全部化作沙尘飞扬而去。 他皱了皱眉, 恍惚间许多陌生而又熟悉的记忆涌入脑海, 疼得钻心。 - 关厌在极度的痛苦之间, 感觉自己的胳膊被一道极其寒冷的东西包裹, 霎时冷得没了知觉。 刹那之间, 差点将她理智完全吞噬的头痛感彻底消失。 所有记忆像图书馆内的书籍一般,迅速归入它们该在的地方。 她记起来…… 进入任务醒来之后, 她马上注意到了床头柜上的纸条,但衣柜里却根本没有什么书包。 走出卧室的时候她便明白过来, 一定是“妈妈”干的。 她询问对方, 得到的回答是:“哪有什么书包?没见过。” 然后她打开手机, 找到了“她”留下的信息, 里面包括其他人的联系方式。 她打给戚望渊说明情况,两人相约见面, 并联系了根本不认识他们的时危。 为了防止一切重演,首先三人一起去了有“攻略”的地点,并找到一块碎片,由此断定碎片分布位置并没有改变,随后分头行动, 戚望渊单独一人, 关厌带着时危, 分别去找其他碎片。 攻略在手,进展得非常顺利。 但就在他们集齐了所有圆盘,正相约见面的时候…… 关厌忽然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一扯,在经历撕心裂肺般的痛苦之后,出现在了这里。 那种仿佛每一寸血肉筋骨都被卡车来回碾压了无数次的疼痛……即使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还是让她不由自主的泪流满面。 朦胧的泪眼对上烛月那双泛红的眼睛时,心一下子凉了大半。 面对这个算得上可以操控时间的邪神,好像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烛月松开她的手,从喉咙里溢出痛苦的声音:“差一点就……我永远不会伤害你……你为什么……总想杀我?” 时间对他而言,是许多段可以被看见的线。 他看见自己亲手送到过去好好藏起来的心上人,差点毁掉了他等待数千年的一切。 无法控制的愤怒,将他那极具威胁力的压迫感又提升了好几个度。 关厌身不由己悬浮在他身边,被这恐怖的气息近距离笼罩着,浑身抖个不停,连呼吸都发出了颤音。 难道真的就只能这样了吗? 一瞬间的绝望感,在刚刚冒头的时候就被她掐灭——不到最后一刻,绝对不可以放弃! “呃……” 时危突然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 关厌就在烛月身边,同时也就距离时危很近。他们两个的身躯已经融合了很多,只剩下胸部以上还在继续交融。 在浓烈的恐惧感下,她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动弹不得,只能努力转动眼睛,看了一眼眼前这个痛不欲生的人。 时危的眼底里有一种……万念俱灰、恨不得立刻死去的绝望。 他的身体在颤抖,胸腔大力起伏,鲜血顺着嘴角源源不断地往外涌,很快划过下颌,染红了胸前大片的衣物。 关厌蓦然一怔。 ——时危浑身血淋淋的样子……她曾经见过。 是在第三个任务副本里,她梦到他浑身是血,正在冲着她大喊什么,可她就像聋了一样,一个字都没听见。 梦里他那个样子……和现在竟然一模一样! - 戚望渊捂着头,痛苦地倒在地上,重重的喘息了好一会儿,才一点点缓过来。 他的脑海中多了很多记忆。 伸手一摸,背后果然有一只背包——里面躺着两块硬邦邦的碎片。 他用力闭了闭眼睛,费劲地转过头看看四周,从混乱的记忆深处找到了他所需要的线索。 这是那家中餐馆门口。 在其中一段残缺杂乱的记忆中,他记得……时危也在这里。 那么,当他们被邪神扔进混乱的时间线里时,作为容器的时危,一定会立刻被用来继续仪式。 所以,肯定就在附近。 戚望渊艰难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循着街道向前走。 他需要找到一个视野开阔的地方,或者较高的楼层,然后就能看见仪式进行中出现的那道淡蓝色光束。 - “我……” 时危难得地清醒了一次。 他承受着灵魂撕裂一般的疼痛,看见了就在自己侧前方的关厌。 她抑制不住地流淌着泪水,泪珠一颗颗不断滚落,浑身颤抖得几乎快要形成虚影。 而在他眼前,那邪恶的、令人厌憎的人形生物,正在一点点融入他的身体。 这是一个漫长且痛苦的过程,他宁可自己永远不要清醒,就在毫无所觉的状态下被占据躯体。 可他醒来了……一次又一次醒来,清晰地承受着这一切。 一股鲜血猛地涌出喉咙,不受控制地吐了出来。 时危的意识又开始模糊——他心里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将是他最后一次醒来。 也许正是这种彻底无望的处境给了他临死前最后的力量。 他忽然恢复了一点力气,用最大的声音,颤抖着对关厌大喊:“杀……了我!杀了我!” 下一秒,双目涣散,恢复了毫无所觉的模样。 关厌的头皮一阵发麻,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 ……杀了时危? 烛月瞥来一眼。 铺天盖地的邪恶力量侵袭而来,如当头一棒,使她浑身一僵,像被无形的绳索捆了起来,一丝一毫也动不了! 对方的头部已经开始融合,一点点将两张脸联结在一起,像缓缓入水一样沉进去。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邪神最脆弱的时间段,他现在也没办法行动了。 可是……为什么她一点也动不了…… - 戚望渊看到不远处的蓝色光束时,身体状态还没有很好。 但他立刻用最快的速度奔跑起来——哪怕每一步都疼得浑身发颤。 值得庆幸的是,离得确实不远。 当他终于来到那附近,只见关厌悬在时危身边,身体僵直得像个木偶。 而浑身鲜血的时危……面部正在虚实之间交替变化。 那张脸,一瞬间是他自己,一瞬间又变成那个邪神。 戚望渊眉心一蹙——毫无疑问,这是最后的融合阶段了。 他来不及再多想,手掌一翻,用出了自己在上一轮副本中得到的道具。 【从小女孩手中抢来的芭比娃娃】 剩余使用次数:3 这个金发碧眼的漂亮芭比娃娃,对于小女孩来说可能有点幼稚,但对你而言刚刚好。 对指定对象使用它,可以将娃娃与对象身体短暂相联。 无论你对娃娃做了什么,都将反应在对象身上。 单次效果持续时间:5秒。 当道具使用出去的那一瞬间,悬浮在“时危”面前的关厌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了不对劲——那张不停变化的脸突然停留在烛月的面孔,并且神情古怪。 远处,戚望渊一边用力拔下芭比娃娃的脑袋,一边大喊道:“杀了时危!” 道具所造成的这种伤害,如果对象是普通人,此时早已头身分离死得不能再死。 但烛月只是皱了皱眉,那张融在时危脸上的面孔一阵闪动。 与此同时,关厌浑身一松,终于恢复了一点行动力。 她身上没有武器,但背包里还装着三块碎片。 刚刚能够行动,她立刻便取下背包,以最快速度开始掏碎片。 但时间实在太短,五秒之间,只够她将碎片握在手中,甚至来不及从包里拿出。 “继续!” 戚望渊已经拔掉娃娃的头部和四肢,在它消失的同时又继续使用了第二次道具。 烛月目光微闪,手指动了动,望着关厌轻轻地说:“厌厌……不要伤害我……” 话音未落,关厌便感觉身体突然失重。 她反应极快地扔掉左手中的背包,一把抱住时危的脖子。在背包落下时,顺势拿出了里面的碎片,连看也没有看他一眼,将尖端对准时危最脆弱的脖子…… 咬了咬牙,用尽全力,猛地刺了下去。 当碎片最尖锐的部分扎入皮肤的那一刻,即使才刚刚见了一点血,那碎片却忽然散发出一阵刺眼的金色光芒。 在烛月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时,同一时间,道具失效。 而戚望渊早在关厌的背包落下时便飞奔而来,捡起它拿出了里面的两片碎片。 他使用了第三次道具。 这一次他什么也没做,大喊道:“把碎片扔下来!” 关厌看着烛月那张显出明显痛苦之色的脸,目光一冷,迅速抽出碎片扔了下去。 脖子上那道伤口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当伤口消失的那一刻,时危的身体转瞬间高大了许多——变得与烛月一模一样。 他的面孔又在两人之间来回交替了两次,终于彻底停下。 与此同时,五块碎片拼合完成。 关厌左臂紧紧绕在烛月脖子上,在极近距离下与他对视着,甚至能在那双血红色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的倒影。 红色纹路快速布满整张面孔,他极度愤怒地抬起手,猛地一挥,一股恐怖的力量便迅速袭向下方的戚望渊。 可下一秒,那张脸又忽然闪烁了一下——变成时危。 他眉头紧皱,整个面部都扭曲得变了形,像是用尽了全力在压制身体里那股邪恶的力量。 一道灿烂无比的金色光芒由下至上迅速蔓延起来。 关厌和时危看着彼此,看着对方的脸被金光快速地彻底淹没。 这一瞬间,他的眼睛里溢满了难言的痛苦,与悲壮。 那个眼神…… 是在任务开始之前,关厌梦境中,那具干尸曾对她露出过的眼神。 她被强烈的光线刺激得无法睁眼,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脑海里,由此将那最后所见的一个眼神深深印刻下来。 “厌厌……我会来找你的……” 突然,一道轻得像风一样的声音钻进耳中。 关厌心中一颤,下一秒便感觉金光消失,而她胳膊所抱着的那个身体也一下子缩了水,并与她一起从半空落下。 好在距离只有两米多一点。 她“嘭”的摔在地上滚了一圈,来不及感知自己身体的疼痛,第一时间抬头看向前方。 ——和她一起掉下来的、属于时危的那具身体,已经变成了黑漆漆的干尸。 它侧倒在地上,目光刚好对着她。 深渊般的眼睛透着浓重的邪恶,只看一眼,就会让人产生一种绝对不可亵渎的危机感。似乎破坏它,会为自己招来恐怖到极致的不幸。 “啪嗒”一声,一串普通的木头珠子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落在了干尸前方。 恍惚间,那阴冷危险的眼神似乎是变了一下,竟然透露出些许的悲伤。 关厌愣愣地盯着它,下一秒却眼前一花。 宽敞明亮的客厅里,她猛退几步,一下子跌坐在了沙发上。 好一会儿才慢慢抬起头看向戚望渊:“那具干尸……怎么可能?” 戚望渊眉头深锁,良久才说:“的确是乌托邦里的那一具,一模一样。” 关厌缓缓摇着头,明明事实摆在眼前,却根本不敢相信——是时危啊,那具干尸是时危啊! 可它早在她的第一个任务里就出现了,而当时同一个副本里……还有一个活生生的时危! 他怎么可能既活着又死了?! 悲伤、震惊与迷茫等等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彻底冲散了劫后余生的喜悦。 即使这个困难的任务已经结束,关厌却根本没心情为此而开心。 她呆呆地坐了很久,直到戚望渊出去买回了早餐递到她眼前,她才呆呆的接过来,有些恍惚地拿起手机,查看这一次的收获。 其实……不管收获了多少,都比不上已经失去的。 时危最后那个悲壮的眼神始终在她脑海中萦绕。 又凶又萌的吉娃娃……就那么没了啊。 【恭喜嘉宾关厌顺利完成任务】 任务基础奖励:生存天数+200,随机道具x1,现金50万。 由于您在任务中表现良好,获得特殊称号奖励:邪神的未婚妻x1,邪神的烙印x1,时空穿梭者x1。 您在任务获得特殊赠礼,已转化为绑定道具,详情请前往APP查看。 称号九:【邪神的未婚妻】 “您在本次任务中与邪神烛月,在浪漫的月光下彼此许下订婚约定,荣获此称号。” “由于邪神至高无上的邪恶力量,作为他心爱的未婚妻,您拥有他最周密的庇护,将在每次任务中得到一次免疫致命伤的被动能力。” 称号十:【邪神的烙印】 “在本次任务中,您曾获得邪神最真挚的深情亲吻,荣获此称号。” “您已经被邪神打上烙印,从此以后无论身在何处,他都将找到您。” 关厌眼皮跳了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弥漫全身。 称号十一:【时空穿梭者】 “您曾被邪神强行从一条时间线拖入另一条中,荣获此称号。” “撕裂时空却未亡之人,将获得穿梭时空的力量。每一场任务中,您将获得一次主动技能:时光回溯。” “时光回溯:每场任务限用一次,可将时光逆转至五秒内任意时间点。” 虽然三个称号中有两个效果还不错的,但关厌心里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除了时危死亡的原因外,第二个称号也实在令人担忧。 只是现在担心也没什么用。 她打开道具列表,先看了看所谓的“特殊赠礼”。 【邪神之力】 绑定道具不可交易。 剩余使用次数:3 这是一块女娲用剩下的补天石,它坚不可摧,正如邪神对您的爱意一样。 使用它,您将召唤出一道由邪神赠与的强大力量,可击溃几乎所有生灵。 注意:邪神的占有欲不允许您身边存在其他人类。 请在使用时尽量避开其他人,除非您想将他们一起消灭。 当所有次数用尽后,它将化作一块普通的补天石,您可以将它收藏起来。 关厌怔了一下。 她收到这块石头的时候完全没有在意,之后询问来历时,烛月也只是说很久以前捡到的。没想到……补天石这种东西也存在的吗? 她目光下移,看到了第二个“特殊赠礼”。 【邪神最珍贵的私藏品】 永久道具。 绑定道具不可交易、不可丢弃。 它原本只是一串没什么用的木头珠子,但因为这是最深爱的对象所赠之物,邪神将它当做了最珍贵的藏品。 它没有任何特殊能力,或许对你来说,这只是占用了一格道具栏的垃圾。 关厌撇了下嘴。 如果烛月是个正常人,或者哪怕就是个鬼,他没害死那么多人,没害死时危,那这东西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垃圾,是一份值得尊重的感情。 但没有如果——他这种邪恶疯狂的东西,就是不配被珍惜。 她又想起了时危满身鲜血,对她大喊“杀了我”的画面,还有最后那个眼神。 关厌轻轻叹了口气,手指下滑,去抽取这次的随机奖励。 就在指尖刚刚触碰到屏幕的那一刻…… 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寒风突然拂过,卷起她的长发。发梢卷出了奇怪的弧度,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 她浑身一僵,猛然转头四下张望。 戚望渊看向她:“怎么了?” 关厌像炸毛的猫一样警惕地盯着周围,沉声道:“烛月……” 第49章 是真实存在的 “喂?” 电话里传来一道清冷熟悉的声音。 关厌站在阳台上, 眯眼眺望远处街道上络绎不绝的车辆,听见电话接通, 直了直身子, 开口道:“唐秋,是我,关厌。” “啊。” 那道冷淡的声音一下子变得热情了几分,含着一点点笑意:“你终于联系我了。那次任务里我用的是假名, 我叫莫惊雪, 我哥叫莫望……” “……你是不是傻!你知道人家底细吗就把什么都交代了?我都跟你说过了, 那个王铁牛他……” “闭嘴!妈!快把我哥弄走!” “一有事就喊妈, 你以为只有你能喊啊?妈——哎哟哎哟, 你快松手!我的耳朵!” “……” 两兄妹就那么吵了起来。 隔着电话听了一会儿,关厌沉重复杂的心情居然好了很多, 甚至有些羡慕这种有亲兄妹斗嘴吵架的生活。 片刻,获得最终胜利的莫惊雪捡起沙发上的手机, 咳了一声, 声音稳重得仿佛刚才那个人不是她:“不好意思, 我哥太欠揍了。” 关厌有些想笑:“没事, 我很羡慕你们,听起来就知道你们过得很开心。” 她轻轻笑了一声, 问:“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对,我遇到一件很迷惑的事情,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头绪。” “哦……”莫惊雪语气里有一点点失望,“我以为我们可以一起出去喝个咖啡逛逛街什么的。” 关厌愣了下,道:“也不是不行, 见面聊也可以啊, 我只是怕麻烦你。” 毕竟对方看起来就不是那种喜欢出去逛街的人。 “好啊, 那我们明天上午见?”电话里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期待,顿了顿又说:“你先说说你想问什么吧。” 关厌整理了一下思绪,从头说起。 她要问的是时危的问题——这次神降的任务里最后那具干尸,与第一场乌托邦任务里的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在真正合理的逻辑上,应该是他们先完成了“神降”副本,之后干尸被供奉为“圣教主”,再发生“乌托邦”副本里的一切。 然而他们的经历却是反过来的,先参与后来,再进入了过去。 这还不是最不能理解的,她最震惊疑惑的是:时危就是那具干尸,却又在乌托邦副本里与它同时存在。 这些事情说起来弯弯绕绕的,有些复杂。 关厌说完,对面的莫惊雪很久都没有出声。 她静静地等待着,良久才听见对方说:“有些事情……其实不知道比较好。如果我告诉你,你心里可能会更不舒服。先考虑考虑吧,明天上午我们见面后再说。” 她语气似乎有点复杂,关厌心里也跟着沉了沉,应道:“好,那我们在哪里见?” 两人约定了见面时间和地点后,关厌才回到客厅继续抽之前被寒风打断的随机道具。 【受到污染的干尸食指】 这是一根从干尸身上折下的食指。 使用后,将散发出奇异诱人的香味,可短暂吸引单个生物,持续时间5秒。 戚望渊正在客厅里逗旺财。 关厌回头问他:“我们要不要互相看看对方的称号和道具?以后合作起来也更方便。” 他正搭在旺财头上的手猛地一顿,微微转头神色古怪地说:“不用了,这是隐私。” 关厌:“……这算什么隐私?” 他站了起来,走向玄关,抓起钥匙说:“你不是想吃面吗?我出去买材料,中午给你做。” 话音未落,人已经开门又关门走远,一气呵成。 脚步声都消失了,关厌才想起来,之前在任务里她确实随口说了句想吃牛肉面。 到了中午,关厌便得到了一大碗香喷喷的手擀面,面上一层全是牛肉。 看到这个,她不由想起了上一场任务里进入幻象中之后点的那份外卖。 想到任务,又难免再想起时危和烛月。 前者让人悲伤,后者令人恐惧。 而坐在她对面的戚望渊已经慢条斯理地吃起了面。 关厌拿筷子在碗里慢慢拌着,看着他神色淡淡的样子,忍不住问:“你真的一点感觉也没有吗?” 他抬起头看向她,细细咀嚼并吞下口中的食物,才说:“我也想有。” ……又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关厌叹了口气,夹起一大块牛肉狠狠嚼了几下,随后眉梢一扬,眼睛都亮了起来:“铁牛哥,你真是个居家旅行必备的好队友啊!” 戚望渊手指一顿,瞥她一眼,威胁道:“再乱叫你以后都点外卖吧。” 她缩起脖子,赶紧埋头嗦面。 旺财闻着味儿跑过来,摇头摆尾地将两只前爪搭在了戚望渊腿上想要点吃的,被他扫了一眼就迅速偃旗息鼓,呜呜咽咽地趴在了旁边。 关厌劝道:“偶尔吃一块肉不会怎么样的,你看它多可怜。” 他掀起眼皮:“你想喂就喂。” “好的。”关厌伸出筷子,从他碗里夹了一块肉。 戚望渊:“……” 吃完午饭她很自觉地去洗了碗,然后回房间闷头睡了一觉,天快黑的时候才醒。 一觉醒来,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就已经好了很多。 第二天一早,莫惊雪打了个电话过来,很无奈的说:“我哥不放心,非要跟着我一起去,你介意吗?如果介意我们就在电话里说。” 两人约好的见面地点是一条很有名的大型商业街,人流量极大。 在有猎杀者组织存在的情况下,对第一次在现实见面的人来说是最安全的地方。 关厌想了想回道:“没事,就让他一起去吧,我相信你们。” 戚望渊刚给旺财套上绳子准备出去,闻言就抬头看了过来。 等她挂了电话,便问道:“怎么了?” “她哥哥不放心,要跟她一起去。” 关厌推开门走进卫生间,站在洗手台镜子前整理了一下头发,“反正约的地方人很多,而且是我麻烦他们,见面请他们喝杯咖啡什么的也是应该的。再说,把关系搞好一点,以后有什么问题也好开口。” 戚望渊皱了皱眉,把急着出门的旺财一把薅过来,取下牵引绳:“我和你一起去。” 关厌一愣,转头看他:“不用吧,他们兄妹还是很可信的,而且……” 他完全不打算跟她商量,转身拿起钥匙等在门口:“万一你死了,我就没队友了。” 关厌:“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他想了想:“我怕你死在外面。” “……真好听。” 于是两人一起出了门,半个多小时后便抵达了约见的咖啡厅门口。 又等了几分钟,那对兄妹便来了。 莫惊雪走在前面,神情淡漠疏远地对戚望渊点了点头:“你好。” 然后加快脚步走到关厌面前,露出淡淡的笑容:“让你等久了,抱歉。” 她哥哥莫望山板着脸跟过来,一言不发的像个保镖。 莫惊雪扫了他一眼,他才勉强开口说了句:“你们好。” 四人走进咖啡厅,找了个最角落的偏僻位置。 现在这个时间段店里人非常少,不必担心那些话题会被其他路人听见。 等到咖啡上来后,莫惊雪便问关厌:“你考虑好了吗?” 关厌点头:“我想知道,请你告诉我吧。” “好。” 她垂下眼眸,轻轻呼出一口气,慢慢说:“其实这也没有什么铁证。” 她看了眼身边的哥哥,接着道:“我父母猜测……所有的任务世界都是真实存在的——包括我们所在的这个世界也一样。” 这话才说道一半时,关厌就震惊得弄掉了手里的搅拌勺。 莫惊雪唇角一抿:“你们记住,这都是猜测,没有铁证。所以……只要能完成任务,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不要因为这个就畏首畏尾。” “小雪!”莫望山皱着眉低喝道:“这种话不能说,你是想多做几场任务吗?” 她没理会他,继续道:“他们这么猜测的根据之一,就是所有求生者都能在现实世界里看到鬼怪。” 这个关厌第一场任务之后就知道了,刚完成任务不久,她就在一家饭馆里看到了个只剩半颗头的男鬼。 后来出门时也偶尔看见过别的,但只要装作看不见对方也不会发现,所以一直都相安无事。 现在听莫惊雪这么一说……或许真的有这种可能性。 “你提到的那个时危,我找父母商量过。” 莫惊雪顿了顿,等从附近经过的服务生离开,才继续道:“大概有三个可能。” 第一个就是时间线上的问题,因为邪神确实有这方面的能力,虽然他被封印在了那具干尸里,但仍然可能导致时间线混乱。 第二个可能…… “是平行世界。” 她说:“乌托邦里的时危,不是神降里的这一个。后来他在幻境里经历前两个任务,其实就是体验到了平时世界中那个自己的生活,所以他对那些事无论如何都没有真实感。” 如果是这样,那乌托邦里的时危,现在也许还活着? 莫惊雪搅动着咖啡,低声说:“但你在论坛试着找过他,一直没得到回应。按理说求生者不可能不关注论坛,所以也许……他已经死在了别的任务里。” 关厌点点头,又问:“那第三个可能……” 她神情复杂:“第三个可能,乌托邦里的时危,根本不是人。” 他有可能是因为邪神的力量而具象出来的实体,只是忘记了自己早已经死亡,还以为他正在进行第三个任务。 “或者,他就是邪神的一部分精神力,但还没想起真实身份,以为自己是时危——邪神不可能甘心被困在那具躯体里,一定会想办法出来的。总之……时危凶多吉少,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概率已经死亡。” 一口气说完,莫惊雪端起咖啡喝了一大口,又看向关厌:“我最担心的是你。我父母也曾进入过与邪神相关的副本——不是他本人,只是他的一件物品引发的副本。那个任务里体现出了他拥有穿越空间的能力。如果邪神被彻底放出来,他就可以跟着你到任何一个副本里。” 关厌听到这话,顿时不寒而栗。 她下意识往周围看了一圈,莫望山没忍住笑了声:“也不至于现在就开始害怕吧,难不成他还能追到副本外面来?” 关厌低头沉默,没提起她之前感觉到的那股寒意。 毕竟只是一阵风而已,并不能确定就真的跟烛月有什么联系。 如果早知道用了那张道具卡会惹来这么大麻烦……那也还是得用啊。 要是没用它拖延那半个小时,他们早死了。 正事说完之后,关厌压下心里不安的情绪,与莫惊雪挽着胳膊开始了小姐妹快乐的逛吃逛吃。 两个大男人板着脸跟在他们后面,承担了所有提东西的任务。 莫望山一直防着戚望渊,时不时扫他一眼,仿佛他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伤害自己的妹妹。偏偏戚望渊全程没什么反应。 下午关厌和莫惊雪还去看了场最近上映的恐怖电影,傍晚分开时还约好了下次过两天去玩密室逃脱。 晚上戚望渊双手提得满满当当的跟着她回家,看她一回来就瘫到沙发上,不由吐槽道:“逛了一整天也没听见你说累,怎么一回来就跟软脚虾似的?” 关厌哼了声:“你懂什么,不用看价格购物那么快乐的富婆行径怎么可能会累!” 戚望渊:“……” 他默默把打包回来的晚餐放到桌上,抬头看向她:“富婆大小姐,吃饭了。” 关厌翻身起来:“好的管家先生。” 吃饭时她顺便看了看论坛,又想起道具的事情,咬着筷子问他:“你到底拿到什么称号和道具了,为什么不肯给我看?” 戚望渊刚端起水杯喝了一小口水,闻言忽然一呛,放下杯子猛咳起来,整张脸都泛起了一层红色。 关厌摸了摸下巴,眯着眼道:“肯定有问题!” 他清清嗓子,把放在桌面的手机揣进兜里:“……好好吃你的饭!” 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问题,为什么拿到的奖励总那么奇怪。 虽然他对此其实没什么情绪起伏,但也知道一旦被关厌看见了肯定能笑话他好几天。 当然他这次也获得了一些不错的奖励,可…… 戚望渊闭了闭眼,回想起那个奇葩称号。 【芭比娃娃资深玩家】 你对芭比娃娃爱不释手,连续三次不间断地把玩它,荣获此称号。 由于你是一名喜爱芭比娃娃的二十六岁成年男性,拥有此称号,将获得一定程度的“病态心理”光环,导致任务过程中的嘉宾对你刮目相看。 ……所以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得到称号抹除卡? 第50章 呵,女人 后面几天无事发生, 关厌和莫惊雪出去玩了几次,其余时间都在家里强行拉着戚望渊带她打游戏。 他游戏玩得很好, 她跟着一路躺赢, 上分如喝水,简直不要太快乐。 不过快乐是她一个人的,戚望渊无波无澜,完全没感觉。 七天时间一晃便过去了, 第八天一早, 那令人倍感压力的邀请函准时出现。 【第六张邀请函】 死亡盛宴任务六:甜蜜直播。 任务奖励:生存天数+300, 随机道具x1, 现金60万。 注意, 任务副本将在两分钟后开启,请做好准备。 这次生存天数已经达到了三百, 但目前他们所拥有的总天数才425天,也就一年多点。 关厌和戚望渊互相确认了对方的任务, 确定组队成功。 不过……任务主题看起来怪怪的。 讨论也讨论不出来什么, 两人便静静等了两分钟, 随后进入副本。 眼前是一座非常漂亮的粉白色带花园的小楼房, 近处围墙上的白色大门紧闭,外面摆着一块粉红色公示牌。 关厌就站在前方, 一低头便看见了上面的内容—— 《甜蜜恋人》直播综艺拍摄现场。 一眼扫过之后,她就回头去找戚望渊,却在看到对方的那一刻瞬间愣住了。 他就站在她身侧,原本在现实世界中那套宽松的休闲装,变成了一套非常合身的高档黑色西装。 西装外套敞开着, 里面搭了一件整洁干净的白衬衫, 黑色领带似乎有些紧, 被他随手扯松了一截,看起来既随性又绅士。 关键是,好看的脸和瘦高挺拔的身材,加上这身装扮,魅力已经直线飙升,再配合“心尖上的白月光”称号加持…… 这谁能受得了啊! 关厌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直到他挑着眉伸手在自己眼前晃了晃手,她才回过神,发觉自己竟然非常不争气地脸红了。 她捂了捂脸,脚趾抠地的低下头,才注意到自己的衣服也变成了一套漂亮的白色连衣裙。 材质轻盈的细纱和极其精致的设计剪裁,将整个人都衬托得好像高雅了不少。 他们身边还有另外六个求生者,总共八个人,四男四女,都装扮得像是一群来参加宴会的宾客。 此时除了关厌外,其他人的目光都落在戚望渊身上,半晌没人移开眼。 但他们感觉有些奇怪——这个人特别有魅力,又好像是有些怪异的病态感在身上,让人既忍不住想接近,又有那么一点点怕…… 好在很快,前方紧闭的围墙大门缓缓开启,木门的声音终于将大家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大门从中间渐渐打开,关厌眼看着门后露出了一只穿着管家服饰的骷髅鬼。 它整只鬼都是骨头架子,但那身衣服却还是被好好撑了起来。 站在门外的求生者们看着这一幕,集体沉默。 骷髅管家姿态优雅地走上前来,对着大家鞠躬行礼道:“欢迎各位嘉宾来到《甜蜜恋人》直播综艺拍摄现场,请大家先随我到客厅了解本次拍摄规则。” 就是说,八个求生者现在就是来拍摄这场恋爱综艺的嘉宾,或者说演员。 众人暂时没有交流,跟在骷髅管家身后走了进去。 这个地方的环境非常漂亮,房屋前面是大片花园,各色鲜花争奇斗艳,其间还有不少翩翩飞舞的蝴蝶。 花园左侧有棵大树,树下垂吊着缠满了鲜花藤蔓的小秋千,少女心氛围感十足。 穿过石板小径,大家左顾右看的跟着管家走进了前方的三层小楼房。 一楼是挑高式大厅,装饰得既高级又浪漫。 骷髅管家停在中央,对众人道:“请诸位嘉宾先坐下,听我为大家讲解规则。” 八个人随意坐下后,他接着道:“本次拍摄节目为持续五天的恋爱综艺,过程中除了嘉宾们洗澡换衣服上厕所之外,其余时间将被全程直播。” “大家需要在五天之内收集足够的甜蜜值——观众们将会持续关注嘉宾们的直播窗口,每一万个观众点赞等于一点甜蜜值。配对的恋人双方甜蜜值均达到一百时即可完成任务,获得节目组送出的特殊奖励。” “我们会为大家发放专用手表,届时嘉宾们可以通过它实时查看甜蜜值情况。” “拍摄过程中,节目组将不定时发布任务,在限定时间内无法完成的恋人,双方都将一起受到惩罚,惩罚程度根据完成情况调整。” “请大家牢记以下规则: 第一,保护好你的恋人。 第二,错误的行动会导致甜蜜值衰减。 第三,嘉宾可以随时自愿交换搭档,只需对方一人同意即可完成组队,各自原有的搭档将自动成组。 但需要注意的是,如果某一位嘉宾被三次舍弃,则说明此人魅力不足,节目组会强制其提前退出拍摄。” “由于本节目需要两两配对完成,当有人被强制退出时,此人当前搭档将被一同强制劝离。” 骷髅管家说完后等了片刻,用根本没有眼睛的脑袋看了众人一圈,问道:“各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吗?” 没人说话。 于是他继续说道:“那么,请各位先在十分钟内自行完成配对。” 话音才落,穿着粉色短裙的女孩便来到戚望渊面前,双目闪闪的问:“帅哥,我和你配对可以吗?” “哎哎哎,我也要!”另一个可爱风的妹子也过来了:“你看我怎么样?我会做饭,还会唱歌!” 留着黑直发的女孩站起来,遥遥望着戚望渊,羞涩道:“我也喜欢你……要不你就在我们三个里面挑一个吧?” 虽然她们都感觉这位外形极佳、魅力爆棚的帅哥气质有点怪怪的——像个阴鸷的变态。 但同时又有一种无法抗拒的吸引力,让人欲罢不能。 关厌:“……” 突然get到了白月光称号的好处,她也很想被一堆帅哥这么围着啊! 戚望渊在三位年轻漂亮又主动的妹子注视下,面无表情的起身坐到了关厌身边,淡淡道:“我喜欢她。” 关厌嘴角一抽。 好拉仇恨……可是被帅哥“表白”的感觉还挺爽。 其实另外三个男性里有两个外在条件也不错,只有一个人稍微差点。 偏偏就是那个人,此时不屑地嗤了一声:“一群花痴,连在这种地方都想着勾引男人!” 外表很可爱的妹子原本还在失望,闻言眉头一皱,转头愤怒道:“嫉妒人家受欢迎就直说,这么大个帅哥摆在这里,有机会为什么不跟他合作?难不成我们应该先找你?不过就你这种尖酸刻薄出口成脏的男人……哪怕你也长了一张人家这样的脸……呵,打死我都不要!” 对方仿佛被戳到了痛点,脸都涨红了,伸手指着女孩眼看就要骂人。 关厌连忙阻止:“配对有时间限制的,你们不怕超时受罚吗?” 她这么一说,那个男人已经到喉咙口的话就生生咽了下去,最后冷哼一声,低骂道:“哼,普信女!” 可爱妹子气得不行,大声回道:“我呸,普信男!” 说完她看向另外没出声的男人:“你们谁跟我搭档?” 其中一个看起来很有书生气的男人举了举手,弱弱道:“你不介意的话……我愿意。” “行!” 这一对成功,剩下两个女孩就有点慌了——谁也不想跟那个“普信男”一组啊。 两人对视了一眼,两秒之后忽然默契地笑了出来。 黑直发妹子率先说:“我和这位小姐姐一组。” 粉色短裙女孩连连点头:“对对对,我们俩一组!” 反正规则里又没说一定得跟男人组队,那她们干嘛要因为一个不认识的男人争来争去? 于是压力给到了剩下的那个寸头男人身上。 他目瞪口呆,委屈道:“……可我也不想跟他这种嘴臭的傻叉一组啊!” 然而已经由不得他选择了。 骷髅管家出声道:“既然大家已经配对完成,那么,请各位嘉宾过来抽取属于你们的人设标签。” 他一直是一手在腹部一直在背后的姿态,现在说完后,背在身后的胳膊往前一伸,那空无一物的白骨爪上面就凭空冒出一只大大的黑色抽签箱。 他说:“你们需要按照自己所抽取的人设完成为期五天的拍摄,如果中途有人设崩坏的情况,将根据崩坏程度受到相应处罚。请注意,情况严重者会被立刻强制退出节目。” 关厌看了看戚望渊,心里有点担心。 他这人本来就没什么情感,为了融入社会勉强装出个正常人的样子就不错了,现在还要他扮其他人设? 她怀疑他根本就分不清那些人设分别有什么特点。 但戚望渊本人并没有这种担忧。 他第一个站了起来,过去将手伸进箱子里,抽出一张黑色卡片。 关厌连忙跟过去查看。 【人设:身价数百亿的霸道总裁】 两人看看彼此:“……” 相顾无言。 她有些头疼的扶额,也伸手随便抽了一张出来。 【人设:娇俏可人爱撒娇的邻家妹妹】 关厌:“……呵,一拳锤死两个霸总那种算不算娇俏?” 两个配成一对的妹子也过来了,两人陆续抽出两张卡片。 【人设:雷厉风行的事业型女总裁】 【人设:阳光活泼的黏人小奶狗】 抽到“小奶狗”人设的是黑直发温柔妹妹。 ㈧_ ○_電_芓_書_W_ w_ ω_.Τ_Χ_t_捌_0. c_c 她蹙着眉,柔柔道:“这……我不太会啊。” 短裙妹子也撇了撇嘴:“你看我像个雷厉风行的女总裁吗?” 寸头男不情不愿、非常勉强地和那个嘴臭男一起走过来,看了看大家的人设,脸色更加难看了。 ——很明显每一对搭档之间都是一男一女两种人设。 换句话说,他和嘴臭男之间必有一个女人设。 他脸都扭曲成了一团,心里默默祈祷:千万别是我千万别是我…… 然后咬着牙把心一横,伸进去摸到一张卡片,刚要抽出来又犹豫了。 他迟疑了两秒,换了旁边另一张。 【人设:娇弱温柔的小白花】 寸头男:“我他妈……要我命啊!” 见状嘴臭男倒开心了,屁颠儿屁颠儿的抽了张签。 【人设:影视双栖俊朗迷人的当红影帝】 寸头男看了一眼,发出来自倒霉蛋的咆哮:“啊啊啊啊啊……” 最后可爱的妹子和书生气男人也陆续抽了签。 可爱妹子的是: 【人设:流连情场决不动心的万人迷】 书生气男人是: 【人设:病弱自卑的集团小公子】 骷髅管家手一转,抽签盒消失了。 他又打了个响指,寸头男顿时就像被按了静音键一样彻底没了声音。 “抽签完成,请各位嘉宾牢记自己的人设,好好完成《甜蜜恋人》节目录制!” “那么接下来,节目组将为大家发放甜蜜值手表。” 话音刚落,每个人的手腕上就多了一只粉白相间的手表。 屏幕上什么都没有,但旁边有个按键,按下去就会显示出:当前甜蜜值:0。 “五分钟后,节目录制正式开始,请各位做好准备。” 骷髅管家说完便原地消失,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关厌急忙问戚望渊:“你能行吗?” 他垂了垂眼睛,好一会儿才抬头,将嘴角往一侧努力勾:“呵,女人,你竟敢说我不行?要不要试试看?嗯?” 关厌:“……” 这什么鬼啊!!! 她震惊道:“你在哪儿学来的这种东西!” 他蹙眉:“不对吗?” “也不能说不对……你到底在哪儿学的!” 戚望渊想了想,说:“不记得了,好像叫什么红眼文学城,书名是《一胎九宝:霸道总裁的带球跑小娇妻》——对了,真的有人能一次生九个吗?” 关厌张着嘴很久都没合上。 她内心极其复杂:“……你为什么会看那种小说?” 他对她脸上古怪的表情有些疑惑:“你不是写小说的么,我想了解一下这方面,就随便看看,怎么了?” “就是说那什么……” 关厌顿了顿,摆摆手,无奈又好笑:“算了算了,这样也行,这也比完全不懂好吧。” 她都不知道这是在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了——毕竟那些话到时候都得她的耳朵来听。 “叮咚——欢迎各位嘉宾参与本次《甜蜜恋人》节目录制,直播画面将在三秒后开启。一、二、三。” 计时结束时,刚刚消失的骷髅管家又忽然冒了出来。 除此之外什么变化都没有。 关厌在脑子里重复了几次自己的人设:娇俏可人爱撒娇的邻家妹妹,娇俏!撒娇! 管家手里握着四把钥匙,笔直地站立在那里,对着什么也没有的地方开口道:“欢迎各位观众来到直播间,我们已经将四对恋人的画面分屏展示,请大家先随意观看。录制过程中,大家可以随时切换到其他直播间哦。本节目由猛鬼牛奶冠名播出,猛鬼牛奶,纯天然无添加……” 关厌埋下头,嘴角抑制不住的抽动了几下——为什么这种地方还有广告的啊!!! “那么言归正传。” 骷髅管家看向他们,语气转换了一下,变得轻松自然:“咱们节目的第一个流程就是嘉宾入住,我手里的四串钥匙分别对应四个不同主题的房间,第一档为特级公主房,第二档为普通双人间,第三档为上下铺,第四档为地铺。” “各位嘉宾需要完成节目组发布的第一个任务,任务结束后,按甜蜜值高低依次挑选房间。大家有疑问吗?” 求生者们都不敢说话,怕一不小心崩人设。 骷髅管家便接着说:“既然没有问题,现在发布任务。” “在这美好的清晨,请各位恋人搭档一起合作,制作一份精致可口的早餐吧!任务时限:一小时。” “现在时间是早上七点半,希望大家能在八点半之前完成任务哦。当然,在完成任务的同时,请时刻牢记各位的人物设定。” 管家说完又忽然消失了。 关厌低头看了眼手表,上面出现了07:30分的数字。 戚望渊看了看她,想说话,嘴唇动了几下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两人对视片刻,一起沉默着走向了厨房。 其他人全部都过来了,但是走进厨房后,所有人都愣了一下——这里面虽然各种厨具调料一应俱全,却根本没有食材啊。 没有食材拿什么做早餐? 关厌没办法了,在脑子里过了遍人设关键词,“娇俏可人爱撒娇”……她伸手轻轻扯了扯霸总兄弟的衣角:“铁牛哥哥,食材可能需要我们自己找,你陪我去好不好?” 霸道总裁王铁牛:“……” 他沉默了几秒,好像在回忆,然后说:“女人,跟紧我别乱跑。” 寸头男:“哈哈哈哈哈……” “滴滴——” 他的手表突然响了一声,垂头一看顿时笑不出来了。 因为浅崩人设,扣一分,总分成了-1。 所以娇弱温柔的小白花连这么好笑的事情都不能笑吗?凭什么啊! 关厌跟戚望渊离开厨房后先在房子内部大概找了找,虽然没找到食物,但通过窗户看到房子后面有条小路,小路尽头是座小木屋,旁边就是菜地,还有几只散养鸡。 两人立刻出门从后面绕过去,刚走到木屋附近,便听见“嘎吱”一声,木屋的门被打开了一条缝。 明明外面艳阳高照,那屋子却像是透不进光,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不……门缝之间,有一只金黄色的眼睛。 随后,凉幽幽的苍老声音传来:“你们……要做……什么?” 关厌保持人设,迈着轻快的步子,露着可爱的笑容向前几步:“老人家,我想找您要一点儿蔬菜做早餐可以吗?就给人家一点点嘛~” 戚望渊眉尾动了动,一向没什么情绪的人却突然感觉到了一阵不适。 门缝里那只金色眼睛眨了眨:“给你们蔬菜当然没问题,但你们要拿东西来换。” 关厌撅起嘴装可爱:“那您要我们用什么换?” 戚望渊冷漠脸:“一千万够不够?不够我再加。” 作者有话说: 这个单元就轻松一下换换脑子qaq 第51章 我也是 事实证明,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是假的。 小木屋内的那位神秘生物放着一千万不要,反而回答了关厌的问题:“我需要一条鱼。” 站在门前的两人看看彼此:“……” 要是有鱼他们还要菜干嘛, 直接吃鱼不就好了? 这时候其他求生者也陆续找了过来, 关厌回头看了眼,又望向那只金色眼睛,双眼使劲眨:“可我们没有鱼,真的不可以用其它东西换吗?我可以给你……一张单人沙发!” 客厅里那么多东西, 随便搬呗。 “没有鱼, 可以去钓。” 那道声音说着, 门缝又开了不少, 从里面慢慢地伸出手指向木屋一侧。 关厌盯着那只“手”, 眉毛不由自主跳了两下——那分明是一只猫爪子,这该不会是猫脸老太太吧! 那只毛茸茸长着粉色肉垫的爪子指着木屋一侧的杂物堆, 她转头看去,便发现那乱七八糟的东西下面压着一根钓鱼竿。 关厌立刻过去把东西扒拉出来, 走近木门:“那请问我们应该去哪里钓鱼呢?” 它道:“往左走, 有块池塘。” 戚望渊抬腿就走。 关厌拽住他, 两眼像进了沙子一样使劲眨:“铁牛哥哥, 你不帮人家拿钓鱼竿吗?” 铁牛哥哥嘴角抽了一下,仿佛得了失语症似的, 一言不发的接过鱼竿。 半路上,关厌像个傻子般蹦蹦跳跳地走到他前面,转过身一边后退一边看着他说:“任务的关键不是要做好吃的食物,是要攒甜蜜值诶,我们必须得有点互动才行哦。” 戚望渊非常受不了她这么说话, 忍不住叹了口气, 下一秒却出手将她一把拽了过来。 关厌重心不稳直接撞到了他胸前。 ……鼻子好痛。 她抬头看着他的下巴:“互动也不是这么互的。” 霸总先生邪魅一笑:“小妖精, 撩完就不认账了么?呵……” 关厌头皮发麻:“呵呵呵……” 【【重金求一双没听过这话的耳朵,在线等,特别急】】 与此同时,其他求生者也正在努力中。 有着一对明亮大眼睛和婴儿肥脸颊的可爱妹子袁可,强行装出一副颠倒众生魅力十足的万人迷形象,高傲地昂着头,一脸冷漠走在前方。 她的队友——浑身书卷气的男人靳容正努力憋出一脸阴沉和疯狂,一边追着“万人迷”走一边“病弱”地低声假咳。 他抓住她的胳膊,咬牙切齿道:“过来,我认识野菜,跟我去挖!” “万人迷”冷哼一声:“你算什么东西?快把我松开!要不是为了野菜,我才不会搭理你呢!” 两人双目对视,欲哭无泪。 人设是没崩……但不论怎么想,他们这种相处状态也不可能获得甜蜜值啊。 另一边,高大魁梧的寸头男萎靡地跟在嘴臭男后面,已经走到了小木屋前。 木屋门随着他们的到来而打开,从中露出一只金黄色的眼。 寸头男于哲脑子里始终有一行“娇弱温柔的小白花”飘来荡去,一直低着脑袋不想做任何反应。 嘴臭男罗雄外表普通甚至有些油腻,但他是真的很自信,对“影视双栖俊朗迷人的当红影帝”这个人设接受得非常良好。 他昂着头看着那只眼睛,露出自认为很迷人的笑容说:“我们想要一点儿蔬菜,或者这鸡也行。” “滴——” 他脸色一变,低头看了眼手表:轻微崩人设,-1分。 寸头男愣了一下,怒道:“你是不是傻啊!哪个当红影帝说话像你这么没礼貌的?招呼都不知道打?‘你好’两个字烫嘴是不是?!” “滴——” 自己的手表也响了。 他喉头一哽,气得咬牙切齿。 嘴臭男被他喷了一通,原本还想骂回去的,见状也不敢出声了,憋着怒气道:“既然你这么会,那你来吧!” 寸头男拳头捏得咯咯响,额角青筋都冒了起来。 然而想想自己这条命……妈的,拼了! 他用力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睁开眼就换了一副柔弱无助的表情,双臂抱住嘴臭男的胳膊,然后捏着嗓子说:“啊!影帝先生,那只眼睛好可怕啊,人家都要被吓坏了!” ……空气中飘荡着浓浓的尴尬和恶心。 另一组由两个女生组成的恋人是最和谐的。 虽然求生者们几乎都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但女生之间的熟悉速度非常快。 黑直发女生艾雨亦步亦趋地跟在“雷厉风行女总裁身边”,努力把自己想象成“黏人的活泼小奶狗”,双眼弯弯地望着短裙妹子说:“姐姐,一会儿你就在旁边等着我哦,苦活累活都交给我就好!我可不舍得让姐姐受累呢。” 短裙妹子努力憋着笑,一本正经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说道:“真乖,你好好做,回头来我公司做我的贴身秘书,咱们二十四小时不分开!” “好的姐姐!姐姐你真好,我好喜欢你啊~” 艾雨开心地应了一声,顺手牵住“女总裁”的手,还十指相扣,胳膊一晃一晃的,笑得要多甜有多甜。 “叮——” 两人的手表同时响起来,低头一看,惊喜地发现她们已经各自加了一分甜蜜值。 好像也没有那么难嘛。 好难啊,好难啊。 关厌坐在池塘边的大石头上,身边紧挨着戚望渊。 盯着水面上一动不动的浮漂,她心里有些怀疑,这一个小时之内真的能钓上鱼吗? “别浪费时间,你做点什么。”戚望渊说。 关厌看向他:“……那你别说话。” 他挑起半边眉毛:“呵,你知道惹怒我的后果是什么吗?” 救命啊—— 关厌闭了闭眼,视死如归般伸出双手……挽住这个油腻总裁的胳膊,娇声道:“铁牛哥哥,我们真的能钓到鱼吗?我好怕第一个任务就失败呀。” 戚望渊瞥了她一眼:“放心吧,如果半个小时之内钓不上来,这片鱼塘我就为你承包了,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 关厌:“……” 过了几秒,他又忽然接着说:“包括我。” 刚才忘词了。 关厌如当头棒喝,感觉自己的视线有点迷离,头晕眼花,已经快要看不清楚东西了。 她慢慢抬起头望着他的脸,然后娇羞地将头搭到他肩上:“哼,你好讨厌!人家好喜欢哦!” 不就是土味情话吗!来啊,互相伤害啊! “叮——” 两个人的手表忽然接连响起好几声。 关厌低头一看:甜蜜值+5。 ……看来这个世界的“观众”们就爱看这一套。 戚望渊瞥了眼脑袋在自己肩上乱蹭的人,冷声道:“女人,不要动,再动我不保证会发生什么。” 关厌眼角直抽,捂着心口免得自己吐出来:“可人家就是喜欢你嘛~” 甜蜜值+1。 “动了。” 戚望渊忽然用力一拉鱼竿,伴随着“哗啦”一声,一条鱼跃出水面,顺着鱼线被扯向岸边。 看到那条“鱼”,关厌才明白为什么要用鱼去换菜——这鱼身上根本就没有肉,只是一具在不断摆动的完整骨架。 戚望渊将它取下来:“好了。” 关厌时刻谨记人设,星星眼望着他,像个迷妹:“铁牛哥哥,你好厉害啊!” 戚望渊:“呵,这算什么,还有更厉害的,你要不要试试看?” “……” 一个滚字在喉咙口绕了三圈才硬生生被咽回去。 两人回去的路上,寸头男和嘴臭男这对搭档从远处走了过来。 嘴臭男罗雄拿着一只绿色捞网,将它搭在肩膀上,黑沉着脸大步走在前面。 这附近是一片荒地,到处坑坑洼洼的。 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加上略显矮小的身材和搭在肩上的捞网,看着就像电视剧里卖炊饼的武大郎。 寸头男于哲脸色比他还难看,落后在十几米的地方,仿佛稍微靠近一点都觉得晦气。 远远看到关厌他们,他脸上露出明显的纠结之色,随后才下了决心一般加快脚步跑过来。 他停在两人面前,眉头纠结地拧在一起,张了几次嘴都没说出话来。 关厌想了想,问:“这位小哥是想借鱼竿吗?” 于哲闻言顿时松了口气,无比感激地看着她狂点头。 戚望渊将鱼竿扔给他,回头眯起眼睛,伸手来捏她的下巴:“记好了,从现在起,不可以叫别的男人哥哥,你是我的。” “……” 关厌的脸颊被对方两根手指挤成一团,也不妨碍她瞳孔地震。 手表叮了两声。 关厌:“我记住了啦,铁牛哥哥你好凶哦~” 为了甜蜜值,一切都值得! 半路上,他们又碰见了那对女生搭档。 两人手牵手十指相扣,有说有笑的,一看就特别轻松自在,不像是来做任务的,反而像是度假的好姐妹。 戚望渊低头看了眼手里的骨鱼,将它换到另一只手上,然后面无表情地牵住了关厌。 关厌吓了一跳,下意识抽了下手,回头看见他一点表情都没有,就感觉自己好像有点矫情了。 为了完成任务而已,又不是真的要尬谈恋爱。 这么一想就好多了。 她反手握住他,笑说:“铁牛哥哥,我做饭不好吃,一会儿我帮你打下手好不好?” 德智体美劳加男德全面发展的铁牛哥哥:“你在旁边等着吃就好,我怎么会舍得让自己的女人干活?” 关厌:“……” 这个人看小说的时候一定很认真。 他们是第一组回来的,厨房里空无一人。 那条骨鱼从小木屋换到了一点青菜和一只鸡蛋,戚望渊将蛋煎成了个完美的小太阳,又把青菜切了煮成一小碗蔬菜汤,早餐就准备完成了。 此时距离任务时限还有二十分钟。 关厌把食物端到餐桌上,皱眉道:“分量好少啊,根本吃不饱吧。” 戚望渊走到她身后拉开椅子示意她坐,然后把两份食物都推到她面前:“这是给你一个人的,我不饿。” “叮——” 两人手表接连响了几声。 关厌抬起胳膊一看,甜蜜值+3。 她看向戚望渊,用眼神疯狂赞美:牛啊牛啊,还得是我铁牛哥! 有两组求生者陆续归来,纷纷到厨房忙碌起来。 与此同时,另一边还在鱼塘的寸头男和嘴臭男又展开了新一轮对抗。 他们一个拿着鱼竿想钓鱼,另一个手里又是捞网,偏偏谁也不肯服软,一定要用自己的方式弄到鱼。 于是捞网搅得池塘里一片浑浊,根本看不见鱼在哪。 鱼都吓跑了,自然也不会再咬饵。 眼看快没时间了,寸头男不敢再拖,收起鱼竿直接走人,打算随便在路边拔点儿看起来像能吃的草对付对付。 嘴臭男看他要走,想了想也收起了捞网,大步跟在后面,一直盯着他,看他拔什么草就跟着拔。 一路拔回小木屋那边时,两人怀里都抱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 木屋门还是像之前一样,在有人靠近时就自动打开了一点,露出一只金色的眼睛。 寸头男先上前说:“你好,不好意思,我没有钓到鱼,来把鱼竿还给你。” 话音未落,那只眼睛便突然眯了一下。 他心中咯噔一声,感觉有些不妙。 然而后面的嘴臭男罗雄视线被他遮挡,根本没看见这一幕,开口道:“不好意思,我也没有捞到鱼……” 他话都没说完,忽然听见非常刺耳的“喵呜”一声响。 寸头男迅速转身就跑,顺手拉了一把罗雄,大喝道:“快逃!” 下一秒,木屋门“嘭”的一声被重重打开,一道黑影飞速从中掠出,四肢着地,以极快的速度向二人追来。 嘴臭男罗雄反应慢了半拍,在被寸头男拉着往前跑的时候还回头看了一眼。 他看见一个长着猫脸、头发花白、瘦弱不堪的老太太,像猫一样四肢伏地,迅速而敏捷地追了上来。 那双猫眼又大又亮,两颗獠牙上还挂着一些鲜血,前肢尖利的指甲像刀一样锋利恐怖。 毫无疑问,一旦被它追上,必死无疑。 他吓得脸色一变,“啊啊”尖叫起来拔足狂奔,就连手表发出扣分的滴滴声也没能让他停下。 然而就算两人用尽了全力,也是不可能跑得过一只“猫”的。 几秒之后,罗雄忽然感觉背后一凉,下一刻那钻心的疼痛才姗姗来迟。 他顿时痛得浑身一软,身体不受控制地倒向前方,并发出尖锐的惨叫。 猫脸老太太趁机直接扑上前来,压在他后背,一口咬向他的脖子! 獠牙距离那截脖子不足五厘米的时候,却乍然停住了。 罗雄惊恐得愣在那里没有反应,寸头男一把推开老太太,拉起他就往前跑:“还愣着!你想死吗!我的道具只能控制它十秒!” 坐在客厅里的关厌无意中透过落地窗看到了屋后狂奔而来的两个人。 她皱了皱眉,立刻起身去打开房子大门,那两人很快便一前一后冲了进来。 他们后方是穷追不舍的长着猫脸的“老人”。 当他们跑进大门时,它瞬间停在了距离大门不足五米的地方,一对金黄色的眼睛不甘地盯着他们,发出嘶哑的“喵呜”声。 关厌迅速关上了门。 见那怪物没追进来,两个男人直接倒在地上,惊魂未定地大口喘息起来。 其他人全部听见了动静过来查看,见嘴臭男背后全是血,不由大吃一惊。 这个任务明明很安全……他们这么多人都没遇到任何危险啊。 罗雄背后的伤口看起来很吓人,三道深深的抓痕皮肉外翻,鲜血染红了整个后背。 好在这是外伤,大家到处翻找了一下,很快找到急救箱,帮他简单处理好伤口。 同时寸头男讲述了事发经过。 关厌说:“应该是借了工具就必须连鱼也拿回去,如果只还工具的话就会触发吧。不过它好像没办法进我们这栋楼,现在不会有事了哦。” 寸头男欲哭无泪:“还剩最后十分钟……我们什么都没了,怎么办啊?” 就连随便扯的野草也在逃跑过程中全弄丢了。 “万人迷”主动开口:“我们这边的野菜还有剩,有需要吗?” 他感激涕零:“要要要!太感谢了!太感谢你们了!” 很快时间就来到了八点半,骷髅管家准时出现。 他手握四把钥匙,又来了一段口播广告,然后对求生者们说:“恭喜大家全部顺利完成任务!同时节目组也要向各位嘉宾表示歉意,这一次是由于工作人员的疏忽,忘了提前准备好食材,我们到此深表歉意!” “那么接下来的任务,就是请大家乘坐节目组准备的车辆,前往镇上采购物资了!” “在那之前,我们先来分配房间吧。” 他说完,身边凭空出现了一面显示屏,上面是各组恋人的当前甜蜜值排名。 第一组是“女总裁”和“小奶狗”两个女生,甜蜜值分别为:12,13。 第二组就是“霸道总裁”和“领家妹妹”关厌与戚望渊,甜蜜值:12,12。 第三组:万人迷和集团小公子:4,3。 第四组……由猛男扮演的小白花和当红影帝:-5,-7。 其他人看到数字后,都不由朝那两人投以同情的目光。 “希望最后一组嘉宾好好努力扭转局面,否则将会有被淘汰的风险哦。” 骷髅管家说:“那么现在,请各位根据排名上前挑选房间吧!” 两个女生根本不用想,直接选走了最好的公主房。 第二档是普通双人间,关厌当然不会放着它不要去选更差的。 第三组也理所当然选了上下铺,垫底的两人就只剩下地铺了。 管家说:“接下来,需要一组恋人承担今日外出采买的工作,其他嘉宾们均可自由活动,请问有人主动报名吗?” 刚刚才有人遇到危险,大家心里都担心外出会遇上大麻烦,因此谁都没出声。 管家等了片刻,开口说:“既然如此,那就由排名第一的恋人来挑选一对吧。” 排名第一的两个女生意外地对视一眼,都很不情愿。 管家:“请在三分钟内做出决定。” 两人面色为难的看了看其他三组人,黑直发女生想了想,低声对搭档耳语了几句。 对方听完点点头,并歉意地看了眼关厌,出声道:“我们选第二名这一组。” 黑直发女生紧跟着道歉:“对不起啊,他们另外两组,一组是有人受伤,另一组有个病弱的人设……都不是很方便。” 当然她们也不会冒险选自己,那就只有关厌和戚望渊了。 “好的,请被选中的嘉宾做好准备,节目组的车将在十分钟后来接二位。” 管家话音一落人就消失了。 关厌看了眼时间,起身对戚望渊伸出手:“那我们先去房间看看吧?” 经过这一场挑选,她彻底意识到了甜蜜值的重要性。 排名越高就能拥有越多的权利,为了之后不再受制于人……还要什么脸?脸重要还是命重要? 从现在开始,她就是娇俏可人爱撒娇的邻家妹妹本人! 戚望渊扫了眼她递过来的手,轻轻握住,跟着她站起来,淡淡的“嗯”了声。 四组嘉宾的卧室都在二楼,三楼有家庭影院和钢琴房,以及一间健身房。 关厌用钥匙打开门,看见的就是一间与酒店普通双人标间差不多的卧室。 里面东西很简单:两张并排的单人床,一个大衣柜,独立卫浴,一台壁挂电视机,以及一张单人沙发。 关厌到床边坐了坐:“还挺软和的,铁牛哥哥,你选哪张?” 戚望渊略一沉吟,走到她面前,忽然弯腰过来,双臂从她两侧撑到了床上。 两人距离一下子拉得极近,面部之间只隔了不到二十厘米。 他漆黑深邃的眼睛望进她的双眼里,哑着嗓音说:“如果可以,我选和你一起睡。” “叮——” 手表响了。 关厌:“……” 油是真的油,但帅也是真的帅。 她喉头滚了滚,僵硬地伸手在他肩上捶了一下:“讨厌!你好坏啊!” 话音才落,一道冰冷彻骨的寒风忽然拂过。 那风仿佛有生命一般,从背后袭来,将她整个人笼罩在其中,仿佛……被拥抱了一下。 关厌面色一僵。 戚望渊眉心一蹙:“怎么了?” 她转头看了看,缓缓摇头:“应该没事。” “有时候我不是很能理解别人的感受,所以有事就直接告诉我。” 戚望渊拉她起来,没松手:“先下楼。” 下楼等了一下,“节目组”的车就到了。 一辆贴着大大粉色爱心的白色汽车停在院墙外面,两人从骷髅管家手里拿到一百块钱经费,便上车出发了。 上车后关厌一抬头,就从后视镜里与驾驶座上的司机对视了一眼,这才发现对方是个满脸腐肉的鬼。 对方冲她咧了咧嘴,一块肉就掉到了他大腿上,他连忙伸手捡起来,用力往脸上一拍。 关厌:“……” 她朝旁边的戚望渊靠了靠,低声说:“铁牛哥哥,我有点害怕,你要保护好人家哦。” 戚望渊很费力的想了一会儿,才想起一句合适的话:“有我在,什么都不必害怕。我就是要把你宠得无法无天。” 关厌头皮发麻,笑容却越发灿烂:“你对我真好~” 戚望渊:“呵,你是我的,我当然要对你好。” “啪嗒”一声,鬼司机的整个头都掉了下来。 他的脚立刻踩下急刹车,在刺耳的轮胎摩擦声中,脑袋顺着座位滚到了副驾驶那边,两只眼睛刚好透过两张座椅之间的空隙看着他们。 司机显然也不想这样——没有头还怎么开车呢?他两眼无辜地眨了眨。 关厌觉得这一幕很好笑。 但她不能笑,她还得尖叫着往戚望渊怀里躲:“啊啊啊铁牛哥哥!好可怕啊!” 戚望渊低头看着自己怀里那颗毛茸茸的脑袋,想起了旺财。 于是他伸手揉了几下:“别怕,交给我。” 他将她推开一点,起身抱起那颗头安回了司机身上:“开慢点,再敢吓到我的女人我会让你后悔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关厌:“……” 好强啊。 万万没想到,他居然能把这个狗血霸总演得跟真的似的,这信念感也太足了吧! 这一波两人的手表又有了提示,目前总分数都来到了15分。 任务时间是五天之内攒够一百分,按现在的情形看,根本不需要那么久。 窗外忽然下起了雨,从绵绵细雨很快变成大雨瓢泼,哗啦啦的雨水遮挡住了车窗,让人无法看清外面的情况。 司机连雨刮器都没开,挡风玻璃上面也全是水,几乎什么都看不见。 两人很快意识到了不对劲。 关厌出声提醒司机:“师傅,这么大的雨你不开雨刮器吗?我好怕啊。” 司机缓缓地转过头来。 那张原本就全是腐肉的脸,随着头部的转动而突然开始冒血。 眼睛耳朵鼻子和嘴,全部都汩汩的往外流血,仅仅是一个转头动作的时间,血液就已经蔓延至胸前。 密闭的汽车里,顿时弥漫起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关厌心里已经在思考这是什么情况,表面上却害怕得死死抓着戚望渊的手,眼睛能瞪多大瞪多大,仿佛被吓傻了一样。 戚望渊试着去开车窗或者车门,但都纹丝不动。 司机见状,咧开嘴露出一抹血腥的笑容,然后缓缓回头,一言未发地继续开车。 关厌故作惊恐地喊了一声:“停车啊!我们要下车!” 但对方充耳未闻。 车子继续在磅礴大雨中飞速前行。 目前看来还没有出现什么实质性的危险。 关厌保持着害怕的表情,心里冷静的想到,这车可是节目组派来接嘉宾的,如果他们在车里出了事,这不就是播出事故了吗?节目组必须要为此承担责任的。 按理说不应该……她原本以为,危险会发生在抵达镇上集市之后。 除非…… 她看了眼戚望渊,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耳尖因为温热的呼吸而泛起一点淡淡的红润,他挑了下眉,看向司机,沉声道:“这不是节目组派来的车,停车,我们要下去。” “呲——” 汽车又是一次急刹。 司机的头再次掉下来,噗的一声砸到方向盘,又落到腿上。 车停下来了,关厌和戚望渊一左一右飞快去开车门,只听嗒嗒两声,两扇门同时开启。 二人一秒也没有停顿地下了车,先顶着瓢泼大雨往车后方跑了一段,才回头望去。 大雨冲刷得人连眼睛都有些睁不开,关厌用手搭在额头上,勉强看见那辆白色的车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戚望渊走过来,将自己完全湿透的西装外套脱下,和关厌一起撑着他勉强遮了一点雨。 站在大雨中,两人一时有点不知该怎么办是好。 不过几秒之后,一阵汽车喇叭的滴滴声从后方传来。 两人转身看去,只见一辆前方顶着《甜蜜恋人》心形图案的粉色汽车从远处慢慢驶来。 神奇的是,车辆驶过之处,大雨便消失得干干净净。 等车来到他们身边时,天空一下子变得艳阳高照,仿佛刚刚那场雨都是假的。 只是二人湿透的全身都在提醒他们,一切全是真的。 后车门打开,骷髅管家姿态优雅地下了车,对二人深深鞠了一躬:“非常抱歉,我们安排的车在前往甜蜜小屋的途中发生了一点意外,并未及时赶到门口接人,因此被歹人钻了空子。 “好在二位都没出事,只是……两位嘉宾现在这个样子也不适合再进行任务了,我先送你们回甜蜜小屋,再由我去镇上采买吧。都是节目组的疏忽,实在抱歉!” 话是这么说,但语气里根本没有任何一点真诚道歉的样子。 关厌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狗屁疏忽,就算是没长脑子的人都能看出来明显是故意的。 骷髅管家坐到了副驾驶上,二人又一起坐在了后座。 关厌上车时,戚望渊看了她一眼,目光很快不自然地收回去,又将手里湿透的黑色西装抖开,默默裹了过来。 关厌想说这都湿透了披着有什么用,低头才发现这件白纱制成的连衣裙在淋湿后变得有点透。 她尴尬的咳了声,裹紧西装对他说:“谢谢啊。” 这种狗血老套的剧情还真是很难让人适应。 他抿抿唇:“应该的。” 不过其实他的白衬衣也湿透了,处处紧贴在身上,每一块肌肉都清晰可见。 关厌偷偷看了几眼,在心底里发出猥琐的笑声。 最后戚望渊转头说:“想看就看,不要偷偷看,我整个人都是你的。” 关厌:“……” 虽然是在演霸总,但这也太虎狼之词了吧! 很快汽车驶回了“甜蜜小屋”,下车后关厌故意往戚望渊身边缩了缩,他也很上道地揽着她的肩,一起走进了屋。 两人都沉默着没有说话。 从前方盛放的花园小径走过的时候,手表却叮叮叮的连响了好几声。 关厌心想:这么玛丽苏的一幕,那些狗血爱好者“观众”看了怎么可能不点赞! 其他求生者都在客厅待着,似乎正在努力练习适应自己的人设。 看到他们突然回来,还搞成了落汤鸡,大家都有些诧异。 排名第一的两个女生更是一脸歉意。 二人直接上楼换了衣服,待在卧室里吹头发,并没有下楼的意思。 过了大约一小时,寸头男上来敲门,娇娇柔柔地捏着嗓子道:“管家买东西回来了,说看大家都还没有适应这个节目,要给我们安排一个放松的小游戏。” 关厌眼角抽了好几下,才勉强把视线从他做作的兰花指上面移开,问道:“什么游戏啊?” “好像是传声筒吧,客厅里的东西都摆好了。”他撇了下嘴,又露出温柔的笑容,依然满口太监似的夹子音:“快点下去吧。” 戚望渊此时也过来了,三人一同下了楼。 客厅里的陈设已经发生了很大改变。 中央沙发什么的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几个木板隔间,每个格子里都有一张座椅和一副降噪耳机。 等人到齐之后,骷髅管家便开始宣布游戏规则:“这个游戏的名字叫做‘心有灵犀’,每对恋人分别参与游戏,一头一尾,除了在第一位的嘉宾外,其他人都需要戴好耳机。中间两个格子将由我们节目组的工作人员补位。” “游戏玩法是,站在第一位的嘉宾想好一句四个字以上的话,用口型告诉第二位中间人,依次往下传递,最后再由末尾的另一位嘉宾说出自己所认为正确的那句话。” 管家顿了顿,补充道:“大家不用担心哦,这次只是一个让气氛变得更活跃的小游戏,游戏失败也不会受到惩罚!” 关厌:我信你个鬼。 惩罚可能不会有,但要是猜错了,甜蜜值不会下降吗? 她还记得一开始规则里就有一条“错误的行为会导致甜蜜值衰减”。 “那么,我们就从目前甜蜜值排名第一的恋人开始吧!” 管家说完,一块屏幕再次凭空出现。 经历了先前“购买物资”的事件之后,关厌和戚望渊的分数已经远超过其他三队,达到了:21,21。 毫无悬念,他们就是第一组。 两人商量了下,关厌站在了第一位。 戚望渊坐到最后一个格子里,戴上了耳机,什么也听不见。 当两人就位之后,中间的两个格子瞬间出现了两只模样可怖的厉鬼。 站在下方观看的其他组求生者,纷纷按各自的人设发出了各种奇怪声音。 “游戏开始!” 关厌想了几秒,对管家点点头。 第一个格子的木板随即消失。 她看着面前那个少了一只眼睛,鼻子歪在一侧的鬼,眼皮一跳,故作惊恐地捂了捂嘴,才“勉强”镇定下来,开口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喜——欢——你。” 规则是四个字以上,那就挑最少的字数。 而且这四个字,很容易通过口型看出来,在恋综的大背景下又非常容易被猜到。 果然,第二个鬼在关厌说了三次之后顺利猜了出来。 然后双方之间的木板重新出现,二三格间的阻碍消失。 两只鬼花了一会儿时间,也同样完成了传达。 关厌心里松了口气——连两只鬼都能猜到,戚望渊不可能错吧? 第三只脑袋只剩下一半的鬼,面对着戚望渊,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说:“我——喜——欢——你——” 戚望渊挑了下眉,沉吟两秒,面无表情地取下耳机,对管家说:“我猜到了。” 骷髅管家惊讶道:“不用重复一遍试试对错吗?不过耳机已经取下,你已经没有试错的机会了。那么,请说出你猜到的答案。” 戚望渊从木格间走下来,转头望向另一端的关厌,嘴角抿起一抹笑容,目光灼灼:“我也是。” 关厌一愣。 随即—— “叮叮叮叮叮叮……” 一连串甜蜜值增加的提示音,让所有求生者都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第52章 一起来看暴风雨 戚望渊这出人意料的答案, 让他立刻成为了在场其他三个男性眼中的“大神”。 他们微微张着嘴巴崇拜地看着他,眼睛里写满了几个大字:卧槽, 还能这样, 学到了! 后背有伤脸色惨白的嘴臭男罗雄,低声对身边的搭档说:“原来撩妹是这么撩的啊……等我出去试试,说不定就能拥有女朋友了。” 寸头男于哲捏着嗓子,一副弱柳扶风的样子, 翘着僵硬的兰花指, 慢悠悠说:“那你还得有张好看的脸才行呀。” 经过之前猫脸老太太的事件之后, 两人现在的关系已经突飞猛进, 从互相讨厌变成了勾肩搭背的“难兄难弟”。 因此罗雄听了这话也不生气, 反而笑咪咪的:“那至少轮到我们的时候可以模仿他嘛。” 其他两组也都有相同的想法,本来还想商量一下一会儿各自说什么, 但刚起了个头,骷髅管家就看过来了, 警告嘉宾们不可以作弊。 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两个女生组成的恋人队中, 短裙女生努力扮演着女总裁, 站在第一位说:“我好爱你。” 最后一位扮演小奶狗的黑直发女生笑得超级甜:“我也是!” 第三组可爱妹子“绝不动心的万人迷”:“你是第一个让我有好感的, 在一起也不是不行。” 书生气男人捂着唇假咳了几声,非常“病弱”的喘了几口气, 扶着隔板说:“我也是。” ……只不过,在第二组这么说的时候还获得了好几分甜蜜值,到第三组观众们就明显不买账了。 万人迷和病弱小公子只分别得到了一点甜蜜值。 听到手表发出的通知声时,最后一组便有点焦头烂额了。 两个男人本来就因为先前的一系列事件导致分数都成了负数,现在又连这送分题都没机会把握了。 关厌看着他们两人欲哭无泪的样子, 心里便更加的看重甜蜜值了。 这其实就是一种滚雪球式的叠加, 只要分数落后, 就只能时刻处于被动地位,什么都是别人挑剩下的。 要是五天下来分数都没凑够,恐怕就连性命都保不住了。 于哲和罗雄百般无奈地上了台,一前一后面色沉重地对视了一眼。 于哲扮演着娇弱的小白花,站在第一位,想了好一会儿才故作扭捏,非常尴尬地说:“在一起吧。” 话传到最后一位,罗雄连续猜了好几次,终于猜了出来,最后下台说道:“好。” 虽然这也是所有人早就猜到的对话,但好歹不像前两组那么照着抄,所以一人得到了一点甜蜜值。 就算这样也还是负数。 送分的小游戏就此结束,关厌和戚望渊这组收获无疑是最大的,甜蜜值已经分别达到了30,比第二组两个女生还高了十几分。 骷髅管家白骨爪一挥,客厅里便又恢复了原样。 他对求生者们说道:“看来观众们非常看好霸道总裁和邻家妹妹哦,希望两位继续保持,相信不需要五天就能攒满一百分了呢。其他嘉宾也一定要好好努力,尤其是垫底的两位。” “那么,今天剩下的时间节目组便不打扰诸位了,请嘉宾们自由活动,好好培养感情!如有需要,也可以自行交换搭档哦~” 说完这些他便原地消失了,只剩下满屋子心态各异的求生者。 甜蜜值最高的关厌这组就不必说了,排名第二的女生分数分别是17和18,虽然还没有达到五天的平均值,但还有半天多的自由活动时间,刷够20分以上并不是难事。 剩下两组,万人迷和小公子组只有5分和4分,另一组还是负数,因此都忧心忡忡的,脸色很是不好。 可惜其他人也帮不了他们。 众人各自散开之后,关厌和戚望渊也上了楼。 戚望渊有锻炼的习惯,之前的任务没那个条件,但这次三楼有健身房,便换了运动装去健身了。 关厌比较喜欢那个家庭影院,从骷髅管家带回来的物资里翻了点零食出来,窝在沙发上看电影。 一部电影快要看完的时候,戚望渊冲完澡过来找她了。 关厌把手里的薯片递过去:“吃吗?” 他瞥了眼:“不要。” 说完拿了个前面桌上的苹果吃。 关厌看了看他,突然有点上头:“哼,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倒是很诚实啊。” 戚望渊:“……这是我的台词。” 关厌:“呵,求我,我就还给你。” “……” 他突然就理解为什么自己说这种词的时候,她的表情总是很古怪。 关厌把自己也恶心了一通,回归自己爱撒娇人设:“铁牛哥哥,来陪我看个浪漫电影好不好?” 不能放过这种加分机会啊,哪怕加一分,蚊子腿也是肉嘛。 这一整天,两人通过各种令人尴尬又油腻的方式分别得到了3分。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到晚上八点时,消失了很久的骷髅管家再次出现,并发布了明天的任务:“各位嘉宾需要在明早十点整开始,完成互送甜蜜礼物的任务。届时直播间将开通观众投票功能,任务结束后节目组会根据投票排名为各组恋人安排不同的约会地点。” 罗雄问了一句:“请问礼物要怎么弄到呢?这附近可没有卖东西的地方啊。” 管家歪了下那颗白骨脑袋:“送礼最重要的是心意,请大家发挥自己的想象力,用真心换真心!还有其他问题吗?” 还能有什么问题? 他很快就消失了,剩下求生者们一脸茫然。 这对排名靠后的两组搭档来说其实是个很好的机会,因为它不按甜蜜值排名,如果做得够好就有逆袭的可能。 各组人分别回到自己的卧室,开始努力想办法。 关厌靠在单人床上,望着躺在隔壁看电视的戚望渊,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她实在想不到他会喜欢什么,感觉他完全就是个无欲无求的人,什么都不可能在意。 这种情况……也不可能把自己头上包个蝴蝶结说“我就是你的礼物”吧——这也太令人恶心了!光是一想就掉鸡皮疙瘩啊! 她甩甩头把这种恐怖的念头彻底赶出去,冥思苦想了一个多小时,电视里的狗血爱情剧都播完两集了,还没想出个头绪来。 困意渐渐上头,她转了个身看向他:“你有想过给我送什么礼物吗?” 戚望渊的目光始终放在电视里的男主角身上,微微偏了一点头:“想过了。” 关厌嘴唇动了动,想问是什么,又怕剧透了会导致观众投票变低。 她叹了口气。 戚望渊听见叹气声,想了一阵才明白过来她在烦恼这件事。 电视里正在播放一部热播电视剧《一起来看暴风雨》。 于是他转头看着她,沉吟两秒,开口说道:“喂,我有钱还长得帅,什么都不缺,你送什么我都会喜欢。” 关厌:“……铁牛哥哥,你能不能把这电视关了?” 戚望渊眉心一蹙,本来还想跟着男主学几句的,但听她这么说,还是乖乖把电视关了。 他起身放回遥控器,回头走到两张单人床之间仅有一人宽的缝隙间,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挑起半边眉毛—— 关厌见状心说不好,立刻抬手就要捂耳朵。 然而在双手捂上去的前一刻,还是被迫听见了他的声音:“女人,我足够满足你了吧?嗯?” 啊!!! 都要睡觉了为什么还要受这种罪啊! 当天夜里,关厌思考着到底要送什么礼物,不知何时慢慢睡了过去,并做了一场地狱级别的噩梦。 她梦见一大群戚望渊把她给包围了。 那些戚望渊全部把头发梳成了三七分大油头,满脸涂着超白的粉底液,脸上还泛着古怪的油光,身着一套深蓝色西装,单手插兜从四面八方看着她说:“女人,还满意你所看到的人类高质量男性吗?” 关厌吓得瞬间从梦中惊醒,发现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寒毛都竖了起来。 房间里黑乎乎的,只有玄关那里留了一盏昏黄的小灯。 她惊魂未定的坐了一会儿,转头看向隔壁床。 戚望渊似乎正在沉睡,寂静的房间里隐约传来了轻轻的均匀呼吸声。 他的床更靠近有光线的玄关,从这个角度可以清晰看见他面部的轮廓,每一分弧度都非常漂亮。 这一幕便让关厌刚刚的心里阴影快速消失了。 她悄悄下床,正想去趟卫生间,但双脚刚刚踩到拖鞋,就感觉寒风拂过,浑身一凉。 这不仅仅是身体上的凉意,还有心底里一闪而过的恐惧。 虽然比不上面对烛月本人的时候那么严重,但也让人非常不适。 每一次出现这种情况,她都会被莫名其妙的恐惧感包裹。 关厌并不是胆小的人,也真不觉得这时不时出现的寒意有什么好怕的,但还是控制不住那种生理性的惊惧。 每当这种时候,她就在想是不是以后还会再见到烛月。 到那时还能像上次那样靠运气活下来吗? 次日一早刚到七点整,放在两张床之间床头柜上的闹钟便响了起来。 她迷迷糊糊伸手去关,随后才发现戚望渊的床已经空了。 卫生间的门是关着的,人应该是在里面。 关厌只好坐在床边等着他开门再去洗漱,但等了好一会儿都他都没出来。 也没有水声……她乱七八糟的想:果然霸道总裁也得亲自上大号。 又过了会儿,戚望渊终于出来了。 关厌一时有点不敢进去。 他看了看她:“不去洗漱吗?” 她抬头:“现在进去……不会有味道吗?” 戚望渊眉毛一扬,脸色有点古怪:“我不是在上厕所。” 不是上厕所还待了那么久? 关厌脸上的肌肉有点不受控制,慢慢浮现起一个变态的笑:“嘿嘿嘿……” 戚望渊像看到了傻子,想了想说:“你这女人笑起来真是该死的甜美。” “咳咳咳咳咳……” 关厌笑着笑着就被这大清早扑面而来的油腻给呛住了,猛咳好几声,连忙跑进卫生间洗漱,但没忘撒娇人设:“铁牛哥哥,我饿了,你去帮我准备早餐好不好?” 铁牛哥哥冷漠的嗯了一声,开门下了楼。 关厌收拾好下去的时候,发现自己是四组人里最幸福的一个——因为只有戚望渊做的早餐称得上色香味俱全。 饭后她又纠结了一会儿,在九点多才最终确定要送什么礼物。 很快时间便到了十点整。 第53章 人设互换 骷髅管家准时出现:“互送礼物时间到, 直播间投票功能已开启,请各位嘉宾在十分钟之内完成送礼环节!本节目由香喷喷自热肉赞助播出, 香喷喷自热肉, 人类的新鲜肉,猛鬼的健康食!” 听到这段广告的求生者人类们:“……” 关厌心里正在吐槽,就被戚望渊牵住了右手:“女人,跟我上楼。” 她愣了一下, 跟着他快速回到了卧室里。 然后他就进了卫生间。 ……什么礼物需要从卫生间里拿出来啊! 关厌心情复杂地皱着眉头, 心里已经做好了迎接奇葩礼物的准备。 一分钟后, 面前的门“咔哒”一声被打开。 戚望渊从里面走了出来。 ——并且没穿上衣。 他就这么走了过来。 关厌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他往前一步她就往后一步, 直退到了墙边,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干嘛……” 戚望渊低了下头, 露出一个练习过很多次的深情微笑:“你不是喜欢看吗?这就是礼物。” ……这这这是不是不能播啊!放在晋江是会被锁文警告的程度吧! 关厌喉头滚了一下,用力吞了口唾沫。 眼睛从他腹部飘过去——那个什么, 既来之则安之。 她感觉有点上头, 捂了捂鼻子:“好了好了, 快穿衣服!我怕再看流鼻血!” 戚望渊挑了挑眉:“女人, 还满意你所看到的吗?” 关厌:“……” 他转身回去拿衣服,精瘦的后背又在她眼前晃了晃。 关厌:简直太过分了!怎么可以这样!她刚才怎么就没想到上手摸一摸呢! 不过, 他早上一直待在卫生间里,就是在练笑容吗? ……虽然礼物奇葩了一点,但也算是用心了吧。毕竟对他来说,要展露出一个从外表看起来很真挚深情的笑其实并不容易。 她缓了缓,感觉自己要送的礼物好像有点不用心了。 等到戚望渊穿好衣服出来, 关厌就有点底气不足。 她递上一张道具卡:“这是我唯一可以交易的道具卡了, 而且刚好适合给你用……你不是很难感受到各种情绪吗?如果你愿意, 这个应该可以让你感觉到很浓的食欲和喜欢。如果你不想体验就把它留着,以后过任务总能用得上。” 【受到污染的干尸食指】 这是一根从干尸身上折下的食指。 使用后,将散发出奇异诱人的香味,可短暂吸引单个生物,持续时间5秒。 戚望渊接过去看了一下描述,低着头沉默许久,忽然走过来伸手抱了抱她。 关厌知道这是为了甜蜜值,尽管有点不适应但也没躲。 她听见他在耳边轻轻说:“我很喜欢,谢谢你。女人,你给我听好了,从现在开始,你只能属于我。” 关厌:“……” 本来前面一句还有点小心动的,可后面这又是什么恶魔低语啊! “叮——” 一连五道甜蜜值增加的提示音。 好吧,至少观众喜欢……他们得分好像基本都靠他的土味情话。 其他组求生者此时也都在各自交换礼物。 书生气男人扮演的“病弱偏执小公子”,昨晚从花园里的树上折了一截树枝,花了一夜时间雕刻出一根粗糙的木簪。 “决不动心万人迷”人设的可爱妹子很会唱歌,于是在客厅里对他唱了一首情歌。 虽然有轻微崩人设的扣一分,但最后两人也得到了不错的加分。 两个女生的一组,互相送了自己用毛巾缝出来的简陋玩偶,上面绣着彼此的名字。然后去花园里采了很多花精心装饰上,看起来就很棒了。 虽然不算什么多浪漫的东西,但毕竟条件有限。两人同样得到了一些甜蜜值。 最后一对便是两个男人了。 垫底的两人绞尽脑汁想要扳回一城,一整晚几乎都没睡。 然而当关厌和戚望渊带着38点的甜蜜值下楼的时候,就看到了震惊得她当场石化的一幕。 ——那两个人面对面站在客厅里,俩人头上都绑着一条有点像是从白纱窗帘上撕下来的带子,还在头顶上打了个蝴蝶结! 他们用深情中夹杂着反胃的表情看着对方,并且互相拉着对方的双手,几乎同时开口说:“我就是你的礼物。” 关厌仿佛被雷劈了一道。 戚望渊也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她:“我刚才是不是也该绑一根带子?” 关厌:“……救命啊!!!” 人设崩了。 因为哀嚎的三个字,她被扣掉了两分。 但这值得——就这种情形,谁能忍住不咆哮啊! “怎么了怎么了?”小奶狗人设的黑直发女生艾雨听见声音,从楼上跑了下来。 此时两个男人正在互相解对方头上的蝴蝶结。 艾雨一只脚还抬在半空,当场愣在了原地。 过了几秒,回头大喊:“薛姐,千万不要出来!好辣眼睛啊!” 喊完她就转身往回跑,口中道:“我受伤了!需要姐姐亲亲才能好!” 其他不明所以的求生者都听见了这话,一时谁都没敢出门。 不过,关厌听见那两个男人的手表连续叮了好多声。 ……疯了吧!这已经不是狗血了是天雷啊!那些观众为什么会喜欢这个! 不管怎么样,十分钟时间总算是过去了,各组人也都顺利完成了任务,并一起来到客厅集合。 骷髅管家再次出现,亮出一块显示屏。 看到屏幕上的投票排名,大家都忍不住看了眼那两个男人。 他们获得的总票数是一百三十二万。 第二名是关厌和戚望渊,八十五万——比第一名差了一大截。 第三名则是万人迷和小公子组合:六十七万。 两个女生的玩偶成为了本次任务的垫底组:二十一万。 不知道这些投票的“观众”是一鬼一票还是可以投很多票,如果只有一票……那观众数量也太庞大了。 “好,下面公布各组将要去往的约会地点!” 管家开始宣布:“第一名,甜蜜过山车。第二名,粉红冒险屋。第三名,情侣温泉池。第四名,幽灵荒山。” 排名第四的两个女生:“……” 名字画风都跟前三名不一样也太过分了吧! “那么,请大家在今天之内好好准备,明天一早八点准时集合,由节目组的车送各位嘉宾前往约会地点。请注意,在约会开始之前,各组恋人需要进行一次掷骰子游戏,具体游戏规则与奖惩将在明天集合后公布。” 寸头男有些着急,但还是保持了自己的人设,柔柔弱弱的问:“今天就这么没有任务了吗?小游戏也行啊!” 骷髅管家转过脑袋看向他,明明整个头都只有骨头,却硬是让人感觉到他在笑:“没有了,如果各位嘉宾因为甜蜜值而担心,不如尝试与其他人交换搭档,只需对方一人同意即可强制完成哦。” 他话音未落,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客厅内的众人却因为他这句话而心底一沉。 果然不可能有这么轻松的任务啊……最难的部分不在于某些任务中隐藏的杀机,而在于如何在五天内凑够甜蜜值。 求生者们虽然可以靠日常对话和互动来刷,但在没有任务的时候,好像就连“观众”也跟着少了。 就像昨天下午,每个组都在绞尽脑汁的想办法刷甜蜜值,但却只得到了2到4分左右。 关厌目光从其他人脸上扫过,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而她所能做的,也只有尽可能地刷分。 为了得分,她选择和戚望渊一起去三楼健身。 过程中装成傻白甜,一句一个“铁牛哥哥”,一会儿问怎么用一会儿又问姿势对不对,肢体接触了不知道多少次,也不记得听戚望渊说了多少霸总台词,到午饭时间才刷了两分。 一分等于一万个点赞。 其他组也是愁眉苦脸,似乎收获都不怎么高。 到了晚上回房睡觉时,关厌这一组的积分是41和39。 大家都知道第二天肯定会遭遇一些麻烦事,当晚便睡得比较早。 没人知道,在所有人熟睡的半夜,有两道门静悄悄地被人打开过。 次日一早,关厌七点半下楼,吃到了戚望渊熬了将近一小时的粥。 可爱妹子“万人迷”羡慕不已:“我也好想有人天天不重样的给我做饭啊。” 病弱偏执小公子:“咳……嫁给我,我家有十个保姆,你想吃什么都可以。只要你不再跟其他男人联系,我什么都可以满足你。” 关厌:“……” 其他人陆续下楼,有的啃苹果有的吃面条,随便对付了一顿。 很快,八点整便到了。 骷髅管家准时出现,两只白骨爪捧着一只很大的泡沫骰子。 一段口播广告之后,他宣布了规则:“每组恋人派出一人掷骰子,点数大于三则没有变化,点数小于或等于三,则该组成员需要进行为期一天的人设互换!” 所有人微微一愣,心里都有些发愁。 毕竟好不容易习惯了跟自己风格截然不同的人设,现在又要换? 还得换个不熟悉的人设去参加一听就有问题的约会,那岂不是更容易崩人设? 本来甜蜜值就够难攒了……怎么还搞这一出啊。 管家可不会同情他们,淡淡说:“请各组嘉宾按照甜蜜值排名顺序上前掷骰子。” 第一组还是关厌和戚望渊。 关厌在“童年”任务中获得了赌神称号,有幸运值增幅,戚望渊刚好相反,所以毫无疑问由她去了。 她抱起骰子,心中默念:大于三大于三大于三…… 然后用力往前一抛。 骰子在地上滚了几圈,慢慢停在了四上。 关厌刚松了一口气,忽然之间,一股寒风从她身边拂过,直接吹到了骰子上。 泡沫制成的骰子轻轻松松被吹翻。 ——然后停在了2上。 关厌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心中一阵怒火中烧:烛月!老子跟你势不两立! 骷髅管家一锤定音:“好,第一组点数为2,需要进行一天人设互换。互换时间从上车出发时开始,持续到晚上十二点整。” 戚望渊双眼紧盯着慢慢走过来的关厌。 她被他看得缩了缩脖子,走到他身边站好,低头轻轻扯扯他的衣角:“铁牛哥哥,对不起,我尽力了。” 即将变身为“娇俏可人爱撒娇的邻家妹妹”的戚望渊:“女人,谁给你的胆子?” 关厌:“……” 这种时候还不崩人设的,大概也就只有他了。 其他组对戚望渊投来了同情的目光,但很快两个男人那组也只掷出了三点。 另外两组运气比较好,都不用交换人设。 完成这个小游戏只花了五分钟,骷髅管家带领众人走出小屋,穿过花园,打开院门,外面便整整齐齐的停了四辆车。 关厌和戚望渊有经验,看到上面写着“甜蜜恋人”才放心上车。 这一次途中也确实没有发生意外。 但是……两个人在后座坐了多久就沉默了多久。 直到抵达目的地,车辆停在了一座很大的鬼屋面前。 鬼屋外面的装修很恐怖,但在中间加了一块粉红色的爱心,再标上“粉红冒险屋”五个字,就成了一个听起来好像情侣打情骂俏的好地方。 节目组的车把人扔下就跑了,只剩下关厌和戚望渊站在大门口相顾无言。 过了很久,关厌才伸手拉住他,表情冷漠又高傲地开口说:“牵好我的手,害怕就躲在我身后,记住了吗?” 戚望渊面无表情:“……” “滴——” 被扣一分。 关厌:“呵,男人。” 这可真是太难为人了。 鬼屋大门蓦然打开,一只形容可怖的鬼走出来,侧身做出请进的姿势。 两人只好往里走,刚进大门,就从半空中掉下来一只倒吊的女鬼。 虽然这鬼不是道具而是真的鬼,但……完全吓不到人啊。 冷漠的霸道总裁关厌面无表情。 娇俏可人的戚望渊也面无表情。 然后他又被扣了一分。 关厌同情地用食指去挑他的下巴:“没关系的小牛,你可以任性一点,有我保护你。” 戚望渊皱眉:“……不要叫这么难听的名字。” 又扣一分。 关厌也遭不住这么扣:“好好好,我都听你的——谁让你是第一个让我突破底线的男人呢?” 为了甜蜜值,油腻就油腻吧,谁让观众喜欢看呢。 戚望渊估计会掉不少分,她就只能尽量补这个漏。 两人牵着手,继续往里走去。 这是一个以冥婚为主题的鬼屋,顺着逼仄的通道走了十来米之后有一块厚重的门帘,掀开往里一看,前方豁然开朗。 那布局大概类似于一座四合院,只不过即使是院子也被鬼屋的房顶所遮挡,里面没有一丝阳光。 两人穿过通道后,首先看见的就是到处都挂着红色灯笼的大院子。 院子里有很多张桌子,桌椅大都歪倒在地上,还布满灰尘和蛛网。 那些红灯笼错落无序,排列出了一种很令人不适的样子。每一只灯笼上都用白纸贴了个单独的“喜”,看起来不仅不喜还很渗人。 整个空间没有任何一点白色的光,被红灯笼照得处处散发着幽幽的红色,气氛既压抑又阴森。 如果没有互换人设,现在关厌一定躲到了戚望渊身后抱着他胳膊直呼害怕。 然而现在她却昂首挺胸主动往前一挡:“别怕,跟紧我。” 戚望渊想了想,握紧她的手,一点儿情绪都没有,语气淡淡地说:“我真的好害怕哦。” 关厌:“……” 这次没有扣分——因为人设是“娇俏可人爱撒娇”,其实并没有包括胆子小。重点在于,该撒娇的时候就要撒娇。 不扣分就好……至于涨分是想都不敢想了。 鬼屋冒险需要顺利找到出口离开,关厌觉得,出口一定会设置在最重头戏的地方。 既然是冥婚,重点肯定就是婚房了。 婚房也很好辨认——在所有房间中,只有左前方那一间窗户里透出了淡淡的红光。 她用眼神示意了下,拉着戚望渊便直接走了过去。 然而走到院子大概一般距离时,一道身影忽然绕着他们一闪而过。 下一秒,“嘻嘻”的尖笑声乍然响起。 那声音还形成了回声,一圈圈在杂乱古旧的院子里荡开,听得人浑身难受。 戚望渊继续无波无澜的说:“我害怕。” 关厌:“……乖,躲到我身后。” 话音未落,一连串唢呐声又突兀地响了起来。 一开始听起来像是非常遥远,只隐约有一点声音,随后越来越响亮,越来越尖锐,像指甲刮在黑板上的声音一样令人牙酸。 四周明明都被建筑物环绕着,一股寒风却不知从何而来,卷起院子地面散落的大量黄色符纸,如小型龙卷风般,将它们卷在半空不断旋转。 下一秒,一道身影再次飞快闪过。 关厌正想说别管了接着走,却忽然听见旁边的桌子上传来奇怪的细微响动。 转头一看,只见上面那些布满了蛛网和尘土的“食物”,竟然全部化作了活蛆,一盘盘密密麻麻地扭动起来。 ……太恶心了吧。 “吃菜吃菜,大家多吃点儿!” 一道热情的招呼声传来,两人迅速回头,就看见一个穿着深红色喜服的男人笑眯眯地站在后方。 它满脸惨白,眼圈乌青,嘴角挂着血,脑袋与身体呈现出诡异的角度,像是脖子被拧断了一样。 而就在它出现的同时,周围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那些翻到的桌椅重新归位,每张桌子前都坐了不少“人”,正在大口大口地吃着活蛆喝着酒。 关厌被恶心得不行,拉着戚望渊就走:“不管他们,我们去婚房。” 他被她牵着落后一步,继续冷漠脸:“厌厌,我好怕啊。” 关厌眼皮一跳。 那个什么……这么听起来,他喊的那两个字还挺苏的。 她拉着他走上台阶,来到左侧的屋子前,正要伸手去推门,忽然,两人相握的手一松。 就在她回头望去的同一时间,戚望渊一脚踢中了鬼新郎的脑袋。 ——不知何时,这只鬼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他们身边。 关厌走在前面没有察觉,但落后一步的戚望渊看见了。 他用了全力的一个高踢腿,“嘭”的一声踹中了对方那颗歪歪扭扭的脑袋。 下一刻,新郎的头咔嚓一声断掉,落在地上咕噜噜滚了好几圈。 这个任务和之前那些不一样,这里的鬼都不怎么强,虽然看起来一样外形可怕,却具有实体,可以被物理攻击。 关厌看着那颗在地上不停眨眼的惨白鬼头,心里已经准备好了迎接即将到来的疯狂掉分“滴滴”声。 戚望渊将脑袋踹到几米外,有些嫌弃的在地上蹭了蹭自己的鞋底,想了想,实在不想再扣分了,否则回头还要费很大的力气才能刷回来。 于是他轻轻扯住关厌的衣角,抬头努力学着她之前的语气说:“厌厌,人家好害怕啊,一害怕就控制不住揍了它,它不会来报复我吧?你一定要保护好我哦。” 低沉醇厚的嗓音和仿佛被人欠了一个亿的冷漠脸,吐出了这种撒娇的话,奇怪得令人毛骨悚然。 关厌忍了好一会儿,还是没忍住:“求你别这样,我们还是扣分吧。” “滴——” 她被扣了一分。 第54章 原地结婚 散发着幽幽红光的婚房之中, 一张深红色的喜床摆在左侧,半透明的红纱帐子内, 明显可以看到一个人静悄悄躺在床上的轮廓。 关厌和戚望渊走进房间, 四下看了一圈,并未找到出口,最后才到床边掀开了帘子。 一扇半人高的红色木门就在床后的那面墙上。 要想过去,就要从床上走过。 而就在关厌掀开帘子的那一刻, 床上那个完全被红色鸳鸯被盖在下面的人形生物腾的一下直挺挺坐了起来。 因重力缘故, 被子往下一掉, 露出了一颗半是人脸半是白骨的女性人头。 戚望渊面无表情地拉着关厌的手:“厌厌, 快揍它, 我好怕。” 关厌冷笑:“呵,连我的男人都敢吓唬, 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与此同时,其他三组求生者也分别面临着不同处境的鬼怪恐吓。 长相可爱的女孩袁可与队友靳容来到的是“情侣温泉池”。 这是一片非常大的温泉, 与其说是“池”其实更像一个温泉湖。整个水面雾气袅袅, 宛若仙境。 只是当他们两人换好衣服下水之后, 一切就忽然变了样。 水变成了血红色, 咕噜咕噜地冒着泡,从水中渐渐伸出无数条奇形怪状的手臂, 看起来简直跟地狱没两样。 虽然这些场面对于经历过数次任务的求生者来说不算什么,但扮演着病弱小公子人设的靳容却不得不被“刺激”得接连咳嗽,仿佛马上就要背过气去。 袁可靠在他旁边的石头上,白皙的胳膊搭在两旁,一向笑盈盈的眼睛里却只剩下旁观的冷漠。 靳容咳着咳着便感觉她有些不对劲, 喘着气问:“你怎么了?” 袁可嘴角勾了一下, 露出一个万人迷应有的笑容, 然后身子微微前倾,一只手抚上他的脸,慢慢低头凑过去,在他耳边低声说:“我要你所有的道具卡。” 靳容一愣:“你说什么,我凭什么给……” 他话未说完,脸色猛然一变:“你、你是猎杀者的人?!可你……” “不像?”她挑了下眉,明明是很可爱的一张脸,眼底里却极具风情,竟真的像极了“万人迷”。 她的手还抚在他脸上,轻轻拍了两下,笑着说:“你知道的吧,如果搭档一方死了,另一个人也会强制出局。所以……不要想着偷偷对我动手哦。” “但你也不能杀我,既然我们互相不能伤害对方……我为什么要给你道具?” 靳容说着说着,面部肌肉跳动了两下,眼底里蕴起不安的情绪:“猎杀者这种组织……不会一个人进任务,你的队友是谁?” - 关厌跳上喜床,一脚踩在那已经被他们联手揍得散了架的“新娘”身上,在咯咯的骨头脆响声中拉开了那半人高的木门。 后方是一条长长的通道,隐约可见远处明亮的日光。 她正想进去,却又忽然顿了顿,回头看向戚望渊:“连现成的喜堂都有了,不赚点甜蜜值就走?” 戚望渊秒懂,眉毛一扬,非常僵硬地努力做表情,声音冷淡道:“你好讨厌。” 关厌头皮发麻,转身拉着他就往外走,去了中央的堂屋内。 这里是新人拜天地的地方,两根大大的红色蜡烛已经燃烧了三分之二,许多蜡油滴落下来,像血泪一样挂在烛台上。 红色灯笼高高挂起,单“喜”贴满了整个屋,地面还撒了大量的黄色符纸。 两人走至台前一左一右并肩而立,微微转头看着对方。 在红色烛火下,他们的脸也被照得通红,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一切感到羞涩和激动。 关厌作为霸总,主动地执起戚望渊的手,望着他淡漠冷清的眼睛开口道:“铁牛,想好了吗,拜完这个天地,你就彻底是我的人了,将来你还要为我生十个孩子!” 戚望渊:“……” 他嘴角紧抿,咽下口中喷薄欲出的“闭嘴”两个字,沉默好一会儿才轻轻点头:“我想好了,厌厌,我们拜堂吧。” 话音才落,手表便传来了两声提示音——宣告二人各得了两分。 关厌心想这流程走完说不定能有十来分。 然而,两人才刚站好位置准备拜堂,一阵狂风便从堂屋外呼啸而来。 堂屋大门“嘭”被刮得一声直接倒下,砸在地上腾起无数灰尘。 剧烈的大风挟着令人胆寒的力量,咆哮着席卷了整个大厅。 堂上那两只红烛顿时倒塌熄灭,还未凝固的蜡油如血般撒了一桌。 一切家具摆设都被吹得摇摇欲坠,挂在梁上的红灯笼胡乱摇摆,并陆续砸落。 关厌和戚望渊站在中央,被风吹得根本睁不开眼,甚至连站都有些站不稳。 而更让人在意的,是风中裹挟着的那股钻心的寒意。 它夹杂着无尽的危险,像要把人直接卷入恐惧的深渊。 这一次不仅是关厌,连之前从来没经历过的戚望渊也感受到了。 虽然对他这种情感淡薄的人来说没有达到畏惧的程度,却的确能清晰地感受到,这股寒风背后那个强大而恐怖的存在。 关厌的身体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他们的手握在一起,因此他第一时间便感觉到了,于是伸手揽住她的肩,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与此同时,一道轻得好像不存在的声音,钻进了关厌耳朵里—— “你敢背叛我……等我……厌厌……” 她浑身猛然一颤。 下一秒,身边的戚望渊闷哼了一声。 关厌刚刚想抬头看他,那嘶吼的狂风便骤然消失,仿佛从来没有来过。 她扒开糊在脸上的头发,见戚望渊嘴角溢出了一丝鲜血,连忙扶住他,急道:“你怎么样?还好吗?” 戚望渊用手背抹掉嘴角的血,摇摇头:“没事,轻伤而已。” 说着他回头看了眼已经被破坏殆尽的喜堂,嘴角弯了弯,道:“继续。” 关厌不敢了:“万一他再来怎么办?还是算了吧,我们赶快离开这里。” “他不会来了。” 戚望渊沉声说:“如果他真的有能力,我现在就不会还活着。他之前受创不轻,就连刚刚做的那点事恐怕都需要花很久才能恢复。” 两人的对话又没有遵循人设,都被扣掉了一分。 关厌犹豫了下,重新恢复自己的霸总人设:“好。你是我最爱的男人,不管什么人都不能阻止我和你在一起。我要亲手给你幸福,别人我不放心!” 戚望渊笑容僵在嘴角,语气平静:“……讨厌。” 被狂风毁得不忍直视的喜堂之内,两人重新携手而立,在关厌“一拜高堂”的喊声中,一起向着那乱七八糟的高堂拜了下去。 到最后夫妻对拜时,两人的手表都叮叮连响了好多声。 而正如戚望渊所说,直到这个时候,那阴魂不散的烛月也没有再出现过。 等他们从通道出去,关厌看了下分值,戚望渊44,她46。 虽然跟来时相比没多少差距,但好歹填补了崩人设的坑,反而还多了几分。 两人在外面等了一会儿,节目组的车便出现了,将他们直接送回了“甜蜜小屋”。 其他队伍的人都还没有回来。 趁着现在还在任务进行阶段,关厌和戚望渊努力刷了半天,到下午五点左右又涨了4分,终于摸到了五十的边缘。 但是……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 他们排名第一的组都才这么点甜蜜值,后面更是一组比一组惨,真的有可能五天之内刷够一百分吗? 关厌能想到一个办法——让嘉宾减少,观众自然就会更集中,观众一多点赞数当然就跟着涨了。 但大家都是求生者,她做不出来这种事。就连戚望渊也有自己的准则,不会主动伤害同为求生者的人。 所以,他们只能自己想办法努力刷分。 到天色快黑的时候,万人迷和病弱小公子一组率先回来了。 此时关厌正在客厅里削苹果,还贴心的切成小块,一块块喂给“邻家妹妹”戚望渊吃,铆足了劲的刷甜蜜值。 没有外人的时候戚望渊还愿意装一装,但一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就立刻推开了喂到嘴边的苹果,抿着唇一言不发地沉着脸。 关厌手腕一转把苹果塞进自己嘴里,回头看去,就见病弱人设的靳容满脸阴沉,脚下生风似的走得飞快,径直就往楼上去了。 她愣了下——他不怕崩人设吗? 外表可爱的女生袁可随后走了进来,笑眯眯地跟二人挥了挥手。 关厌问:“怎么回事?” 袁可耸肩:“没事,吵架了而已。” 说话间她也往楼上走了,过了片刻关厌就听见二楼传来关门声。 戚望渊起身道:“我去做饭吧。” “那我帮你洗菜,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干活呢?”她跟着站起来,“等节目录完,我就花重金为你请二十个保姆,让你连洗澡不用亲自动手!” 戚望渊:“……” 他沉默片刻,又道:“讨厌。” 关厌心里很想吐槽,他是不是就只会这几句? 这时候外面再次传来脚步声,她回头从窗口看了眼,是两个男人的组合也回来了。 在他们走进客厅时,骷髅管家突然出现,告知众人:“女总裁和小奶狗的约会需要在荒山露营一夜,各位嘉宾不必多等,都早些休息吧,明天还有新的任务等着你们哦。” 他说完就消失了。 关厌正想跟戚望渊去厨房,却发现寸头男正在看着自己,嘴唇微张,欲言又止。 她愣了下,刚想问话,嘴臭男却拉了队友一把,用互换后的小白花人设,夹着嗓子说:“先上楼吧,我好累啊。” 寸头男被他往前拽了两步,还偏过头来看了看关厌,才跟着对方上楼去了。 关厌眉头一皱,转身道:“看出来了吗,他好像是想提醒我什么。” 戚望渊:“有吗?我以为他想哭。” 关厌:“……” 关厌想说上去偷听一下,但这根本不符合霸总人设,如果真那么做了,整个下午好不容易攒的几点积分恐怕得扣光。 戚望渊对她做了个上楼的手势,面无表情地开始“撒娇”:“先不做饭了,厌厌,我想和你一起上楼,好不好。” 与此同时,寸头男于哲已经被强迫性地带进了房间里。 从走廊经过时,嘴臭男罗雄加重了脚步,并听见路过的房间内传出声音,才快速进了屋。 此时,于哲脸色难看地坐在房内唯一的椅子上,低垂着头一脸阴霾。 罗雄站在他面前扭了扭脖子,关节传来咯咯的轻响声。 虽然两人体型差距较大,但个子矮小的罗雄现在却压了于哲一头,尽管脸上挂着小白花式的微笑,眼底里却全是高傲。 于哲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目光盯着自己两只脚尖,情绪低迷到了极点。 罗雄盯着他的头顶看了一阵,轻笑一声,用娇娇弱弱的语气开口说:“考虑好了吗?我可是看在你救过我的份上才给你这个机会哦,如果你不肯,那就别怪我恩将仇报啦。” 于哲抬了下头,看他一眼又垂了下去,闷声道:“放过我吧,我保证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别人……” “放过你?”罗雄又笑了笑:“凭什么呢?” “我的所有道具卡你都拿走了……”于哲抬起头来,眼眶有些泛红:“何必非要我的命呢?我是独生子,父母年龄也大了,我不能死啊!” “谁非要你的命了?” 样貌平庸甚至偏丑的罗雄翘起兰花指,嗲声嗲气的说:“我不是给了你机会吗?只要你愿意加入猎杀者,我肯定不会动你。不仅不动你,那些道具也会慢慢还给你。你说你不想死?加入我们这个庞大的组织,生存几率难道不是更高吗?” 于哲低低的苦笑了一声:“你觉得我会信吗?” 猎杀者不会是一个人进任务的,在其他几个求生者中,还隐藏着罗雄的同伙。 任务规则中有一条是:“嘉宾可以随时自愿交换搭档,只需对方一人同意即可完成组队。但如果某一位嘉宾被连续三次舍弃,则说明此人魅力不足,节目组会强制其提前退出拍摄。” 罗雄之前已经告诉于哲,他和队友已经完成了两次搭档交换。 也就是说,只要他再来一次,就能和真正的队友形成恋人组合,而被舍弃第三次的于哲与另一个求生者则会同时强制出局。 罗雄以此威胁他,让他交出了所有道具卡,然后还逼他加入猎杀者。 他很清楚,所谓的“加入”其实是用来套取他现实信息的借口,这样一来猎杀者就可以到现实中找到他,并夺取他的生命天数。 于哲本想告诉他一个假身份和假地址,然而刚刚说完就被对方识破了。 ——罗雄说自己有一个可以探知别人是否在撒谎的称号。 不答应,是现在死。答应了,就是出去以后死,死前还会被抢走所有生存天数。 于哲不想死,也不是没有想过说出真实信息,等到一离开任务就立马逃走。 然而……他还有父母啊。 罗雄和同伙只要出去后打个电话,很快就会有人找上他,哪怕他自己提前跑掉了,那老家的父母又怎么办? 他们那么大的组织,一定会顺着他的资料找过去的! 要不然……干脆鱼死网破一起死好了。 他垂下头,眼底里闪过一抹冷光,声音却十分无力:“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晚饭后我给你答案。” 话音未落,却听“嘭”的一声巨响从门口传来。 那白色木门毫无预兆地弹开,砸在墙上,又回弹了一小段。 房中二人立刻望向那边,却在看清门口情形之前,就听见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 “于哲,愿意跟我一组吗?” 关厌站在门口,单手搭在门框上,嘴角勾着霸总式的邪魅一笑。 第55章 搞死他们 于哲一愣, 反应过来后疯狂点头:“愿意!我愿意!” 在他同意后,关厌与他就成了队友, 戚望渊被舍弃, 自动与罗雄成组。 罗雄面色一冷,手掌往上翻起,露出一张道具卡来,咬牙切齿地盯着关厌道:“贱人!谁让你多管闲事的?!老子杀……” 手表滴滴直响, 似乎扣了他不少分。 他面部肌肉抽搐了好几下, 还想夹着嗓子再来一通辱骂, 却又听见隔壁房间传来“嘭”的一声响。 ——那扇门也被踹开了。 关厌看了眼站在那边的戚望渊。 走廊里没那么亮, 屋内柔和的黄色灯光投射在他身上, 像把他包裹进了一束神圣的光芒中,连轮廓都镀上了漂亮的微光。 其实这扇门也是他踹开的, 她可没这么大力气。 不久之前,察觉到于哲异常的两人慢慢地上了二楼。 由于目的不纯, 他们轻轻的一点点往前走, 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然后, 停在于哲和罗雄的房间外。 关厌当场发动霸道总裁技能之一——脸红心跳的壁咚。 戚望渊靠在白色墙壁上, 努力让自己显得害羞,低头看着自他腰间撑过双臂抵着墙的关厌。 两人都没出声, 双目久久的地对视着,关厌还有一根手指去挑他的下巴,慢慢往上凑,仿佛要亲他一口,做出一副含情脉脉欲罢不能的样子来。 然后就这样, 两人凑了半天还没碰到一起, 却借着壁咚调情的名义偷听到了房间里的一部分对话。 关厌和戚望渊一向是很有默契的, 只一个眼神,两人就像商量好了一样。 戚望渊先一脚踹开了于哲他们这扇门,立刻赶去隔壁。 “你们……呜呜……太感谢你们了!” 扮演了病弱偏执小公子的书生气男人靳容,在看到戚望渊出现时,忍不住大哭了起来。 房间里那位原本好整以暇扮演万人迷的袁可,再也笑不出来了。 她面上闪过一抹狠厉之色,垂在身侧的手掌一翻,拿出一张道具卡,正要使用,却见门口的戚望渊抬起了手,食指与中指间夹着一张薄薄的道具卡。 她停顿了一下,下意识看了他一眼。 两人目光相触的那一瞬间,仿佛有一大桶冰水从头淋了下来,令她瞬间失去了所有杀心。 ……正如一直以来他在大家眼里的形象,那种阴鸷的变态感在他刻意释放出杀意的时候成倍增长,令人在一个对视之间便觉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地产生出“不论如何也不可能打得过他”的念头,只想立刻转身就逃! 袁可心里很清楚,自己所拥有的道具一定远超过对方,却还是没有放手一搏的勇气。 她攥着卡片,眼皮往下一垂,避开了对方的视线。 戚望渊看向靳容,淡淡道:“愿意跟我一组吗?先等一等,如果他们两人想交换,你就抢先回答。” 靳容愣了一下,连忙点了点头。 罗雄听见隔壁的动静,脸色微变,想杀人又怕人设崩得太厉害——到时别说甜蜜值,连命都不一定能保住。 于是他只能咬牙切齿地瞪了眼关厌,飞快跑向了隔壁。 关厌侧身让他离开,看着他的背影说:“你可要想清楚了,不要头脑一热随便下决定。” 现在的情况是关厌和于哲一组,罗雄和戚望渊,还有没交换的靳容与袁可。 靳容已经被舍弃两次,如果罗雄想在这时候选择与袁可组队,靳容和戚望渊都会死。 但是……一开始两个猎杀者是不可能在只有彼此的情况下完成两次互换的,他们很可能还有其他没露面的队友,或者使用了某种催眠性质的道具。 关厌猜他们俩身上多半有一次被舍弃的次数——不会有两次,他们不敢冒那么大的险。如果他们自己也有两次,那说不定就会被反过来被想害的人摆上一道。 经过一次交换后,那么罗雄现在应该是被舍弃两次,或者仅有一次。 所以,只要在他开口提出跟袁可组队之前,靳容抢先回答戚望渊提出的问题,只需要一个“好”字,罗雄和袁可就会自动成组,要么因为舍弃三次而死,要么成为两个待宰的羔羊。 关厌现在这么提醒他,就是在试探他身上的被舍弃次数是否有两次。 听她一说,罗雄的动作就猛地一顿,脸色极其难看地顿在了原地,咬牙切齿地大骂:“你们可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这种反应就说明不是一次,是两次了。 屋内的袁可也不甘地咬了咬牙,目光像刀刃一样刺向坐在一边眼眶通红的靳容。 关厌收回视线,对屋内的于哲道:“把你们这地铺上的被单撕开,一会儿捆人用。” 于哲之前还忍着,现在心里松了一股劲,反倒忍不住流出了眼泪。 他用力抹了抹眼睛,一边听话地开始扯被单,一边哽咽着说:“谢谢你们……之前我就想求救,可我不知道他的队友是谁,如果我随便开口可能死得更快。我没想到你们还是看出来了,并且愿意来救我。” 关厌耸耸肩,看向站在走廊里进退两难的罗雄,开口道:“你们是要自己投降,还是先打一场?” 话音未落,却见罗雄忽然转头,目光一厉。 下一秒,空气里凝起了许多寒光闪闪的利刃。 ——看来是要打一场了。 那些利刃像长了眼睛一样,一半向左一半往右,对准了戚望渊和关厌两人,唰唰直射而来! 关厌身上没有合适的道具,但她还在房间门口。 于是当刀刃凝聚出来的那一刻,她已经立刻闪身躲入房中,并“嘭”的一声关了门。 几乎就在房门合上的那一瞬间,刀刃尽数袭来,“乓乓乓”一阵乱响,全部扎进了门板上! 不仅如此,它们甚至还开始抖动着往外扯,仿佛具有生命力一样。 屋内正在撕扯床单的于哲脸色一变:“这是我的道具卡……” 【是兄弟就来拼刀刀】 可迅速凝聚出九十九把利刃攻击敌方,持续六秒。 过程中刀刃可受到使用者操控,根据使用者的指令随意飞向任何地方。 然而,这些刀刃还没到六秒,就忽然一下子僵在那里不动了。 关厌伸手摸了一下其中一个刀尖,随即就听见门外传来戚望渊的声音:“过来绑人!” 她连忙打开门,转身随手抓了两根已经被于哲撕下来的布条,跑向走廊。 走廊内的情形有些怪异。 戚望渊侧身站在门口,脸上挂着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容,面前是悬在半空晃晃悠悠的刀刃。 看到关厌出来,他笑容收了一下。 罗雄也在笑。 那是一种很幸福的甜蜜表情,身子不断左摇右晃,像喝醉了一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明显进入了某种痴迷状态。 但在戚望渊收起笑容的那一刻,罗雄也有些迷离地醒了过来。 看样子是戚望渊用了某种道具,关厌不知道那是什么,但现在也不是问的时候。 她迅速垂眸躲开戚望渊的脸,他也立刻开始微笑,使罗雄刚刚清醒就又陷入了那种诡异的状态。 关厌趁机跑过去,第一步就是先把罗雄双手用力绑起来。 然而刚刚打结到一半,对方却忽然彻底清醒过来。 几乎同一时间,那些悬在半空的刀刃消失得无影无踪。 罗雄看清眼前的状况,脸色大变,再也顾不得什么崩人设,急切地使用了下一个道具。 【裘千仞的枣核】 使用者将获得从口中吐出枣核当暗器的能力,持续时间五秒。 道具使用成功,他立刻张嘴就吐。 关厌就在他面前,距离实在太近,避无可避。 下一秒,一阵淡蓝色的光罩笼住了关厌全身。 枣核击打在光罩上,发出“咯”的一声轻响,瞬间化作齑粉。 而这一刻关厌也愣了一下。 她感觉到自己面前出现了一个隐形的人,很温柔地将她拥抱着。 虽然转瞬即逝,但还是让她感受到了属于烛月的幽冷气息。 罗雄没料到她还有这种防御道具,微微愣了一下,刚想吐出第二颗,可刚张嘴,关厌就直接把他脑袋用力往下一按。 ——如果这时候再吐一颗枣核,会被攻击的就成了他自己的身体或者两只脚。 他浑身一僵,双手又被死死绑在一起,连挣扎的能力都没有。 而在走廊里发生这一切的同时,袁可也曾想要趁机行动。 只不过,当她看到门口戚望渊的笑容时,也与罗雄一起陷入了痴迷状态,好不容易清醒过来,道具都还没用成,就已经被赶过来的戚望渊直接反剪双臂,死死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随后在靳容和于哲的帮助下,四人成功把这两个猎杀者绑了起来。 袁可的嘴被堵住了,只留下罗雄可以说话。 这样一来,他们就连想找机会组成搭档都办不到了。 关厌叫于哲下楼拿了把刀过来——这玩意在“谈判”的时候比较有视觉冲击,能造成更明显的压迫感。 然后她将刀架在罗雄脖子上,挑着眉用霸总语气说:“我不想杀求生者。只要把所有道具卡交出来我们就把你们放了,大家和平做任务,出去以后井水不犯河水,怎么样?” 罗雄嗤了声:“你以为我傻吗?你们拿到道具卡以后肯定还是会杀了我们,那我们还不如直接死了算了!” 关厌也笑:“你以为我们跟你们这种冷血无情的猎杀者一样吗?我们都是正常人,没人想手里沾上求生者的血。” 她顿了顿,又道:“我会给你们一点时间,你们自己考虑清楚,在今晚十二点之前我要听到满意的答案!” 她说完收起刀,看了眼戚望渊。 两人默契还不错,连话也不用说,他便上前来抓起罗雄的衣领,拖着人直接往楼下走。 ——还没吃晚饭呢。 于哲和靳容也跟着他们下了楼,两人静悄悄跟在身后,虽然心里很想劝关厌应该斩草除根,却不敢多说一个字。 下楼后,戚望渊将罗雄丢在了一楼的书房里,让于哲和靳容两个人去看着,自己则去厨房做饭。 关厌跟着他进了厨房,才低声说:“人还是要杀的,猎杀者不是什么好东西,得搞死他们。而且只有他们死,我们的组队才能换回来。” 她顿了顿,又说:“我们要跟于哲和靳容谈个条件,拿到道具卡之后,两个猎杀者自己的那部分肯定全归我们,但他们两人的也要各分一半。” 虽然全部据为己有也没关系……但毕竟都是艰难挣扎的求生者,推己及人想一想,何必要赶尽杀绝呢? 不过那两个猎杀者也真是会演,任务刚开始的时候就故意大吵了一架,之后两天见面就像仇人一样互相敌视,谁又能想到他们居然是一伙的? 而且这场任务里可能不止两个猎杀者。 这是关厌第一次在任务中遇到这个组织的人,不得不说,心眼是真的不少。 戚望渊神情淡淡的像个木头桩子一样:“都可以,人家都听你的。” 关厌:“……” 他是真的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吧,正常人谁能这么淡定地自称“人家”啊! 她想了想,问:“对了,你刚才用的是什么道具?效果很奇怪啊。” 戚望渊眉梢动了一下,过了几秒才摊开几张道具卡,放在旁边案台上,偏开脸道:“你自己看吧。” 关厌觉得他有点怪怪的,不明就里地拿起五张道具看了看。 有一张是不久前她送给他的,另外两张攻击型道具,还有一张防御型道具,都挺正常。 不过……第五张这是什么玩意儿? 看到上面的描述,关厌忍不住嘴角抽了好几下,才勉强压下差点儿喷出来的狂笑。 【邪神爱情中的插足者】 绑定道具不可交易。 剩余使用次数:1 竟然敢跟邪神抢女人?不得不佩服你的勇气。 同时这也说明你是一个魅力十足的男人,连邪神都视你为抢妻的劲敌。 使用后,将获得持续五秒的“一笑倾城”BUFF,在效果持续期间,所有见到你笑容的对象都将陷入短暂的沉迷中无法自拔。 戚望渊在旁边洗菜,看着关厌那一抽一抽使劲往下压的嘴角,一脸冷漠道:“你敢笑出来,我就跟你离婚。” 关厌:“……” “噗哈哈哈哈哈哈……” 本来都能忍住的,他偏偏这时候来了这么一句,这不是逼她崩人设吗?! “滴——” 笑得太厉害了,直接扣二分。 关厌笑容一僵。 她低咳了两声,偏开头摸索着把道具卡递给他:“其实……虽然……” 算了,安慰的话实在说不出口。 两人先快速吃完了晚饭,便去书房与另外两人换班。 于哲痛苦道:“他一直在骂人,我先去找点东西来把他嘴堵上吧!” 靳容和于哲出去后,罗雄似乎想要激怒关厌他们,盯着关厌说:“那种防身道具都是一次性的,而且非常难得,你竟然为了抓我们而把它用了,真是个蠢货!你这种蠢货给你再多道具都是浪费!” 联想到他一直在骂于哲他们,双手又被布条缠成了两个团子无法使用道具,关厌心想他可能有什么奇怪的称号需要把人激怒后才能使用,当然不会生气,只惊讶道:“这种东西还有一次性的?” 罗雄一愣,随后自己被气得直咬牙。 于哲送了布条下来就去吃饭了,戚望渊拿着东西过去绑罗雄。 罗雄看了他好几眼,眼看布条就要缠住自己的嘴,连忙才说:“兄弟,你加入我们猎杀者吧,像你这么有魅力的男人只要来了,我们组织里的美女都归你一个人——你要是不喜欢的话帅哥也行啊!” 戚望渊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迅速围着他脑袋缠绕几圈,把嘴巴紧紧绑住,双手一用力,打了个非常紧的死结,勒得罗雄发出一声闷哼。 戚望渊满意地直起身,手腕转了转,“砰”的一拳揍在了罗雄眼圈上。 然后转身面无表情地对关厌说:“厌厌,他欺负人家。” 关厌:“……” 她看向罗雄,冷冷一笑:“谁给你勇气欺负他的?连我的男人都敢招惹,你自己了断还是我动手?!” 一只眼睛睁不开还疯狂流眼泪、并且不能说话的罗雄:“……” 第56章 加大分 十几分钟后, 罗雄的眼睛红肿起来,嘴巴也被戚望渊用布条缠绕了好几圈, 还在正前方打了个死结, 两边的布条垂落下来,显得非常滑稽可笑。 为了防止他和袁可再搞出什么意外,他单独被关到了书房里来,袁可则被绑在楼上房间里。 关厌和戚望渊就在书房里守着他。 她到客厅看了眼挂钟, 回来说:“已经十点半了, 我只等到十一点。好好考虑吧, 是交出道具然后大家和平做任务, 还是让我们今天直接杀了你们。” 戚望渊淡淡道:“如果是我, 会搏一把。” 罗雄一只眼睛根本睁不开,只能用另一只小眼睛瞪了瞪他们。 关厌勾起霸总式的笑:“也许你们还有队友, 但别忘了,另一组人今晚回不来, 我们也不会等到明天。我劝你想清楚, 交出道具还能赌一把, 万一我们真的说话算话呢?” 罗雄没办法说话, 从鼻孔里发出了一声冷哼。 关厌挑挑眉,对戚望渊说道:“我去楼上看看。” 她上楼走到大开的房间外, 一眼就看到了被五花大绑得像个粽子一样的袁可正趴在地上扭动。 靳容和于哲坐在一旁冷眼旁观,谁都没去扶她一下。 看到关厌来,他们才露出笑容,于哲问了声:“怎么样?” 关厌露出厚厚一叠道具卡:“罗雄已经把道具都交出来了,现在正在楼下吃面, 没意外的话接下来他就安全了, 现在就等袁可表态了。” 听到这话, 袁可费力地抬头看了过来。 看到她手中的一叠卡片,对方眼神大变,既愤怒又意外,还闪过一丝犹疑。 关厌没多看她一眼,收起道具卡说:“你们先守着,有情况通知我。现在是十点半,十一点之前得听到确切答案。我先下去吃点东西,饿死了。” 她说完就直接下了楼,手里的一叠道具卡并未收起。 在走到书房门口时,关厌先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才推门进去,一见到戚望渊立刻说道:“楼上那个已经把道具拿出来了,不知道还有没有私藏,但交出来的数量挺多。” 说完还挥了挥手里的卡片。 他走过来看了一下,点头道:“都还不错。” 关厌看向罗雄,与他对视,冷冰冰地说:“十一点之后我们再分。” 语气一听就是在告诉他:十一点之后就知道每个人能分多少了。 罗雄面上肌肉跳动了两下,从鼻子里发出“哼哼”两声,还昂了昂脑袋,仿佛不相信袁可会这么做。 然而就在这时候,戚望渊把所有道具卡都递还给了关厌。 她接过来,手掌一翻就全部收了起来。 ——罗雄不知道他们俩是组队进入副本的队友,也不知道关厌之前防身的护盾并不是使用了道具。 而现在,关厌收起来的那一叠卡片,至少有七张以上。 他不知道袁可具体有多少道具,但可以肯定,除了猎杀者之外的普通求生者,如果不是在任务中抢夺了别人,是不可能拥有这么多道具的。 因为会被匹配到同一个任务的人基本都是差不多的任务次数,他自己是六次,估计关厌也就在五到七次之间,除非从第一场任务到现在都没用过道具,否则不会有这么多。 虽然他之前也想过,会不会是别人的道具拿给了她暂时用来蒙骗自己,但他不知道戚望渊和关厌是队友,在这个前提下,哪个求生者会把自己的道具放心交给别人收起来? 即使他们是组队进入任务的队友关系……罗雄可不觉得自己敢放心把道具交给袁可保管。 以己度人,自然也不相信关厌能这么容易拿走戚望渊的道具了。 当然也不是完全没这个可能。 但在关厌收起所有道具卡的时候,他心里确确实实产生了怀疑——是不是袁可真的把道具都交出来了? 怀疑的种子,同时埋进了楼上楼下两个猎杀者心里。 关厌又出去了一趟,将挂钟直接取下来放进书房中,顺便从厨房里取了两把刀。 滴答滴答的秒针转动声,像生命流逝的倒计时,在安静的房间里,一下一下击打在罗雄心里。 楼上的袁可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她是趴在地上的,姿势本来就不舒服,又因为关厌刚才那一出而心生怀疑,很快就急得开始冒汗了。 十点五十五分,关厌拿着刀起身来到罗雄面前,将刀刃贴在他的脖子上,刀尖一点点慢慢顺着皮肤划动着,口中说道:“真是可惜了,看来要错过不少道具卡了。不过至少我们还有命活着出去。有些人呢,就只能带着道具卡一起下地狱了。” 冰冷的刀尖划过之处,罗雄的汗毛寸寸直竖。 关厌回头对戚望渊说:“你先上楼和他们待在一起吧,等十一点零五分再和靳容组队——袁可是交出了道具的,只是被这个蠢货连累了,就给她个痛快。但罗雄不能死得太轻松,我要留五分钟在他身上多划几刀,为那些被猎杀者害死的人报仇!” 话落之时,她手中猛地用了一点力,刀尖随之划破罗雄脖子上的皮肤。 其实伤口很浅,但结合她的话以及此刻的处境,罗雄竟被这一刀吓得浑身一抖。 戚望渊默默打开门走了出去,脚步声很快消失。 那渐渐远去直至消失的动静,不知为何令罗雄心里更加发冷。 他目光闪动,面部肌肉不受控制地剧烈抖了好几下,眼角眉梢都在不断地跳。 戚望渊上了楼,推开关着袁可的房门,目光淡淡的从她身上扫过,走进去将刀递给靳容:“十一点零五分我们组队,从十一点整开始,你有五分钟发泄自己的愤怒,注意不要把人弄死。” 他顿了顿,又说:“至于楼下那个,他已经交出了道具,就给他个痛快。” 趴在地上的袁可听到这话,忽然大力扭动身躯,发出了“呜呜”几声。 离得最近的于哲问:“干嘛?不会是这最后几分钟终于想通了吧?” 袁可用力一闭眼,过了几秒,才缓缓点了下头。 于哲看向戚望渊,见他点头,便说道:“行,我现在解开你的左手,你把所有道具卡都拿出来扔在地上,如果敢趁机使用道具攻击我们的话……我劝你想清楚一点再说。” 袁可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会。 但……别人又看不到她有多少道具,她不可能把所有道具都拿出来。 只要等到他们松懈的时候再动手反击,谁会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 她藏起眼底里的杀意,在于哲过来解开布条之后,乖乖交出了几张道具卡。 与此同时,楼下书房中。 关厌看了下时间:“已经十点五十九了,看来你是已经下定决心要等死了。” 她直接将挂钟扣了下来,上前扯开罗雄衣服的扣子,用刀尖挑开衣物,露出里面干瘦难看的身体。 ……看过了戚望渊以后,眼前这个人身材简直辣眼睛。 她用刀刃拍了拍他凸起的肋骨,挑着眉笑得很霸总:“那么,就提前一点点开始吧。” 话音未落,左手按住头,一刀割在了他的肚皮上。 割得其实不深,但被人强迫着亲眼看见一把刀在自己身上割来割去,这种感观的刺激和即将迎来死亡的求生欲是非常强烈的。 第一刀刚刚下去,罗雄就发出“呜呜”的声音,脑袋用尽全力大幅度摆动起来。 关厌停下来,用霸总式的语气冷冰冰地问:“现在怎么样?后悔了?” 罗雄顿了两秒,把心一横,用力点头。 关厌冷笑一声,将缠绕在他左手的布条解开开:“别耍花样,我手里有多少道具你之前已经见过了。” 他呜呜两声,手中一叠道具卡凭空出现。 关厌眼疾手快,第一时间迅速拿了起来,顺便狠狠一刀扎进了他的手心里! 即使嘴巴被绑得严严实实,罗雄的惨叫声还是十分响亮。 关厌充耳不闻,收起所有道具,又将他的手绑好,走到书房门口,对楼上大喊了一声:“拿到了!” 同一时间,戚望渊刚把袁可拿出的道具全部收好。 房门没有关,一楼的声音清晰地传了上来。 袁可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使用道具,就因这道声音而愣了愣。 下一刻,戚望渊开口问:“靳容,愿意和我搭档吗?” 靳容立刻点头:“愿意!” 在这之前,他们三组人的分组分别是:关厌和于哲,戚望渊和罗雄,靳容和袁可。 现在,当戚望渊和靳容主动组成一队时,他们的“搭档”罗雄与袁可便自动被舍弃,成为了新搭档。 当靳容说出“愿意”两个字的那一瞬间,罗雄和袁可连一点反应的机会都没有,便瞬间痛苦地大声痛吼起来。 两人都被捂着嘴,声音听起来既痛苦又奇怪,像极了某种野兽的咆哮。 紧接着,他们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直至彻底消失。 在人消失的那一刻,痛苦的吼声依然回荡在整个“甜蜜小屋”之间。 “叮……” 关厌的手表忽然开始跳出一连串甜蜜值增加的提示音。 她愣了一下,连忙低头查看,发现总分值竟然已经达到了64分! 就在之前这段时间内,他们所有求生者都因为各种崩人设而扣了不少分,她上次看的时候都只剩下四十分了。 可现在一次性居然就加了24分? ……这真的是甜蜜值吗? 他们努力撒糖,各种互动,在有任务的情况下也才几分几分的增加。 而这一次明明是杀了人,却加了这么多分? 关厌心中一冷——看来那些“观众”爱看的根本不是什么甜蜜互动,而是人类的自相残杀才对。 第57章 荒山寻宝 在她上楼时, 戚望渊已经在走廊里等着了。 现在剩下的四个人组队情况是:关厌和于哲,靳容和戚望渊。 于哲靳容都被舍弃过两次, 关厌没有, 戚望渊一次。 所以,接下来只要于哲和靳容主动提出搭档邀请,关厌和戚望渊就能换回来了。 两人走进房间,靳容当着他们的面对于哲说:“愿意和我搭档吗?” 于哲用力点头。 这糟糕的一夜终于快要结束了。 关厌拿出道具卡, 先把戚望渊的那部分还给他, 然后对于哲说:“过来拿你的那一半。” 之前说好的, 他和靳容的道具都要分一半给他们。 当时两人提前告诉了他们自己被抢走了什么道具, 所以现在只要在特定的道具卡里拿走一半就好。 罗雄交出来的道具一共六张, 其中三张是于哲的——包括之前被罗雄用过一次的刀刃,它还剩一次使用机会。 于哲只拿了这个, 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要这个就行了,这次真的太感谢你们了, 如果不是你们帮忙, 我肯定已经……唉。” 在房门被踹开的前一刻, 他都做好了要跟罗雄拼命的准备。 关厌又拿了一张给他:“你拿两张吧, 反正还有不少。” 戚望渊手里,总共五张卡, 其中两张是靳容被抢的。 那两个猎杀者交出来的总数才五六张,很明显没全拿出来。不过这也不错了,总比什么都没有好。 等到道具也交换完成,双方便各自回了房。 于哲和靳容住进了上下铺,两人惊魂未定地聊了很久。 关厌和戚望渊也回了房间, 把得到的道具分了一下。 其中有一张值得一提。 【请你听我说】:使用后获得限时两分钟的诱导能力, 可使对象按自己的想法行动。但仅可对熟睡中毫无防备的生物使用。 ——看这个描述很像是在这场任务里, 猎杀者在半夜大家熟睡时对于哲和靳容使用过。 现在剩余次数是1,不知道他们对两人用过几次。 这个道具在其他场合可能很鸡肋,甚至在普通求生者手里都没太大的用处,顶多用来向NPC套话。 但在这个副本里的猎杀者手上,就成了一件绝佳的武器。 不过光是四个人之前交换的话,似乎也没办法达到各有两次的程度。要么就是他们骗了于哲和靳容,根本不是两个人都被换了两次,要么就是还有其他同伙。 这已经不重要了。即使剩下的两个女生全部都是猎杀者,她们明天回来后发现罗雄和袁可已经死了,就根本不会暴露自己,只能当个普通求生者老老实实完成任务。 这次关厌和戚望渊总共获得了八张道具卡,刚好一人四张分掉。 随后双方看了下甜蜜值。 之前戚望渊又是踹门又是打人的,扣掉了很多分,即使后来一次性加了不少,现在总分也才53分,勉强补回了崩人设扣掉的分数。 两人洗漱完睡觉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十二点零三分——为期一天的互换人设终于结束了。 次日上午,关厌本来想睡会儿懒觉,可才八点钟早起的戚望渊就上来叫她起床。 她懒洋洋的翻了个身,哼哼两声道:“有事吗?没事我再睡会儿,昨晚好累哦。” 虽然还没清醒,但人设不能忘,毕竟已经是第四天了。 戚望渊比她分数还低,也不敢乱说话,沉吟了几秒才说:“女人,你给我醒过来,我命令你立刻给我睁开眼睛,听见没有!” 关厌顿时被油醒了。 她睁开眼迅速坐起来:“怎么了?” “新的任务。”戚望渊将她挡在脸上的一大片乱发撩到后面,露出她的脸:“半个小时后集合去爬山,快起来。女人,你以为你逃得掉吗?” 关厌:“……” 她麻溜进了卫生间。 快速收拾好,又吃了一点早餐,便到了八点半。 客厅里只有他们四个求生者,昨天离开的两个女生到现在还没回来。 骷髅管家准时出现,说道:“呵呵呵……真是遗憾呢,淘汰嘉宾已经出现了啊。观众们也是格外捧场呢,各位嘉宾好像都获得了不少甜蜜值哦~” 管家的声音里全是笑意:“不过今天已经第四天了,大家距离一百分还差很多。所以,节目组特意为大家设置了登山寻宝环节!” “规则很简单,各位嘉宾将在十点整乘车前往幽灵山,并寻找早已藏在山中的女总裁和小奶狗两位嘉宾!最终,节目组将根据找到她们的时间长短为各位赠送数量不等的甜蜜值!任务时限为第五天晚上八点。” 是完成任务直接送甜蜜值。 于哲和靳容这对新搭档心里稍微松了口气。 他们原本就处于第三第四名,昨晚又崩过人设,虽然后来有加分,但两相抵扣之后也分别只有十几分和二十几分而已。 ……其实昨晚一整夜,两人都因为分数而焦虑得没睡着觉。 现在终于有了加分的机会,他们眼睛都亮了起来。 很快到出发时间,节目组的车准时停在了大门外。 骷髅管家给两组都发了一份地图和空背包,并说:“食物和水都需要各位自己寻找,山中插着小红旗的地方就有概率找到,希望大家度过愉快的一天!” 两组求生者坐上了不同的车,在半小时后分别驶入不同的岔路。 车窗外始终是连绵不绝的荒野,枯木与杂草绵延到远方,融入了大片大片低压压的雾气里。 又过了十几分钟,随着车辆的前行,前方的迷雾终于稍微散去了一些,渐渐露出一座高大的荒山。 一眼望去,山上全是低矮的灌木,一看就知道找人不容易。 很快到了山脚下,车停在了一条非常细小的上山路径边。 两人刚一下来,汽车就飞驰而去,随即消失无踪。 戚望渊看了看地图,指尖落在一颗红点上:“我们在这里。” 关厌:“铁牛哥哥,你好厉害哦,竟然会看地图!” 戚望渊:“……” 连他都觉得这夸法有点尴尬。 他放好地图,接过关厌的背包,伸手道:“跟紧我,我来保护你。” 关厌已经麻木了,牵住他的手露出个甜美的笑。 “叮——” 加了一分?关厌有点意外。 看来少了一组“嘉宾”,观众数量确实高了很多……之前别说牵手了,连壁咚都不给分。 由于地图上并没有标注任何地点,两人只能一边爬山一边观察四周,尽量快一点找到有人活动的踪迹。 这是一个既枯燥无聊又非常劳累的过程,而且随着时间的推进,天空中出现了非常毒辣的太阳,照得人汗流浃背。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关厌就累得气喘吁吁,实在是走不动了。 她走到一块大石头旁边,喘着气对戚望渊说:“铁牛哥哥,人家实在走不动了,能不能休息一下再走嘛~” 戚望渊想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你是我的小公主,你说什么都好。” 关厌:“……噫。” 就算已经预料到肯定又会有一句雷人的台词,但她实在没想到会这么可怕。 明明晒着大太阳,她却被这句话惊得浑身一凉,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叮叮。” 是两声加分提示。 ……这些观众是不是有点什么问题? 关厌抖了抖胳膊,从戚望渊那里接过两只空背包,挨着放在了地上。 旁边有块大石头,投下的阴影刚好可以遮住烈日。 两人并肩坐下,背靠着石头休息了一会儿,戚望渊便先站了起来:“待在这里哪儿都不许去,等我回来。” 关厌抬头,一脸茫然:“别走太远了啊。” 戚望渊:“我就在附近找找物资,你嘴唇都起皮了。做我的女人怎么能受这种苦?” 关厌一脸痛苦:“好了你别说了,快走吧!” 话音未落,又加了一分。 她等了十分钟,戚望渊空着手回来了,额角还挂着一滴汗:“我看到一只红旗,离这里有些远。休息好了吗?或者你上来,我背你。” 关厌赶紧站起来,将两只书包拍干净:“好了,我们走!” 另一边,于哲和靳容也已经上了山。 于哲手里还握着“娇弱温柔的小白花”人设,偏偏靳容的人设是“病弱偏执的集团小公子”,让这两个人爬山实在是有点强人所难。 于哲明明是个身强体壮的大男人,却不得不挽着靳容的胳膊,随便走几步就掐着嗓子喊:“我好累啊,我走不动了,能不能歇会儿?” 靳容一阵接一阵地假咳,随着爬山的时间增长,咳嗽和大喘气结合在了一起,难受得他都想流眼泪。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节目组为他们的人设做了些考虑,在上山半个小时之后,他们就找到了一个插着红旗的物资点。 二人连忙过去查看,却发现里面是空的。 一开始他们还很失望,以为自己运气不好找到了假的物资点,但很快靳容就发现,在物资点的另一边草丛之间明显有人曾经走过的痕迹。 靳容目光闪了闪,对于哲沉声道:“肯定不是跟我们一起上山的人,否则早就该遇上了。” 于哲点头,声音娇柔造作:“是啊,我们顺着这些痕迹找过去,说不定很快就能完成任务了!” 荒山上几乎遍地都是草丛和灌木,如果有人经过很容易留下痕迹。仔细一点儿找下去,只要痕迹不中断就有很大概率找到人。 戚望渊带着关厌走了一阵,就看到了远处的小红旗,并顺利从那里找到一瓶水和一只拳头大的面包。 面包暂时无所谓,但水可是好东西。 天上的太阳太过于毒辣,这座山上又连一棵大树都没有,很难找到遮阴的地方,两人一路走来早就又热又渴,急需补水。 戚望渊拧开瓶盖,先把水递给了关厌。 她的第一反应是嘴不要碰到瓶口,好方便他喝。 但一想到甜蜜值……她两眼一闭,直接对嘴喝了几口就递给了他。 戚望渊似乎根本不介意这种小事,连一丝表情变化都没有,嘴唇碰在瓶口,仰头猛喝了几口。 阳光将水瓶内的波纹折射在他脖子上,喉结随着吞咽而一上一下的滚动。 关厌挪开视线,耳尖被太阳晒得通红。 下一刻,两人的手表又响了两声。 到现在为止,关厌的甜蜜值已经70分了,戚望渊才59。 他放下水瓶拧紧盖子,抿了抿唇角,明显还没真正解渴。 但水已经不多了,在找到其他物资前不能随便浪费。 两人又继续顶着烈日满山到处走,主要目标是找到那两个女生,顺便再寻找一些物资。 然而,一直到下午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他们还是完全没有发现其他人活动的踪迹。 另一边,于哲和靳容顺着草木之间的痕迹一路寻找下去,中途痕迹断了两次,又被他们在附近一点点慢慢找到了。 当天色渐渐黑下来的时候,他们终于来到了一个山洞前。 这是一个倾斜着向下的山洞,是天然形成的样子,洞口很小,大概只够一个人勉强往里钻。 它原本是被许多杂草和折断的灌木枝遮盖起来的,如果只是从远处望过来根本什么都看不出来。 但二人是循着踪迹一路找来的,所以到了附近一眼就看出了不对劲。 于哲轻轻揭开一点杂草,看到洞口边的泥土明显被什么东西摩擦过——有活物钻进去了,或者说是进去过也出来过。 他回头和靳容对视一眼,对方想了想,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离开这里。 两人悄悄走远,躲在一个能清楚看到那边的地方后,靳容才低声说:“现在不确定里面有没有人,如果贸然进去可能会有危险,不如在这里守株待兔。” 于哲抬头看了眼天空:“天都快黑了……” 意味着,只剩下最后一天。 经过这一整天的互动,现在两人的甜蜜值勉强达到了35和26,加起来都不足一个一百分。 而完成任务的条件是,双方甜蜜值都要达到一百分。 巨大的压力犹如一座大山,沉甸甸地压在两人心里。 靳容沉默了片刻,转头看向他,目光里蕴含着非常符合“偏执”人设的狠厉之色:“还记得昨晚我们加了多少分吗?” 于哲一呆,愣愣道:“你是说……” 靳容闭了闭眼,按下心中的不忍:“谁知道她们是不是猎杀者,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如果她们人在这里,为什么不呢?难道你想放弃,就这么乖乖等死?” 于哲嘴唇动了好几下,最后才说出一句:“我都听你的。” “叮——” 两人的手表,同时发出接连好几道分数增加的提示音。 41,32——比刚刚多了整整六分。 放在之前没有任务的时候,这是他们用一整天的互动都不一定能赚到的分数。 于哲愣了好一阵,才苦笑道:“原来这才是他们真正想看的。” “甜蜜值”啊……两个“恋人”一起谋划杀死自己的同类,不就是鬼“观众”们想看到的甜蜜互动吗? 靳容抿紧嘴唇,片刻后说:“请观众们暂时把点赞保留,我们正在潜伏中,如果提示音惊动了猎物就不好了。但希望大家不要忘记,等到合适的时候一定要多多为我们点赞。” 于哲听完,垂了垂眼睛,没有出声。 这是不对的,他心里有一个声音在这样大吼。 可他想活着,又有什么不对呢?规则就是这样的,弱肉强食不是吗? 只要不是让他去伤害那两个救过他们的人……就没关系。 他磨了磨牙,在自己胳膊上狠狠掐了一把。 必须要狠下心——别人要杀他的时候,不也一样那么狠吗? 一抬头,于哲和靳容的目光对上。 似乎一夕之间,两人都有了不可逆的成长。 天已经黑了下来,太阳彻底消失,月亮出来接了班,漫天的星星毫无遮挡的铺满整片天空,抬头望去美不胜收。 可关厌和戚望渊没有心情欣赏任何美景。 已经一整天了,虽然找到了一点物资,却完全没发现其他人活动的痕迹,连那两个女生的影子都没见着。 关厌觉得那两人也接到了任务,规则是躲起来不要让他们找到。 这山上灌木丛生,整座山又非常大,如果对方刻意要躲真的很难找到。 现在天也黑了,要找人更是难上加难。 不过再怎么困难,他们也不能就这么停下来休息,毕竟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 两人只能找个地方短暂休息片刻,吃点东西又继续走。 关厌啃着面包对戚望渊说:“我们不能浪费时间,你想想还有什么能说的情话,全说了吧,我承受得住!” 戚望渊吞下面包,喝了两口水,低头想了片刻,道:“该死,我喜不喜欢你难道你感觉不到吗?你这个磨人的小东西,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关厌:“……” 她错了,还是没那么承受得住。 但她却面带笑容地回望着他,满眼都是感动:“铁牛哥哥,你真的那么在乎我吗?” 戚望渊想了想,放下手里的东西,用食指勾起她的脸,凑近过去神色淡淡道:“我一向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就在你这个小女人面前崩塌了!” “……” 戚望渊:“呵,没想到,对女人不屑一顾的我,竟然对你有了反应!” 关厌:“……” 这是可以说的吗?这是可以听的吗? 或许是因为太刻意了,观众也不怎么买账,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互动之后,两人各自加了三分。 就在他们这边“甜甜蜜蜜”的时候,于哲正躲在灌木丛旁边,连动也不敢动一下。 他和靳容分别躲在了两个不同的地方,这样会更方便“捕猎”。 他们已经说好了,在这里等两个小时,如果有人从洞里出来或者从外面回来,只要两个女生都在场,就可以立刻动手。 因为任务是找到她们,只要看到了人自然就算是完成了。任务完成的同一时间动手杀掉她们,估计积分也就差不多够了。 即使还差一点点分数,明天整整一天也足够刷起来的。 但如果两小时内附近都没有动静,就由体型瘦小一些的靳容钻进洞里查看情况。毕竟他们也不敢确定,那两个人就一定是躲在这里。 等待是枯燥的,于哲才躲了二十分钟,就忍不住连打了好几个呵欠。 眼睛里溢出了生理性眼泪,他却不敢抬手去擦,以免碰到周围的灌木丛,发出过于明显的声音。 眼泪糊在眼睛上,让视线都变得有些模糊起来。 再这么等下去,恐怕还不到两小时他就要睡着了吧? 他正这么想着,忽然间,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从洞口那边传来。 于哲整个人一瞬间就彻底精神了。 他用力眨了下眼睛,双目紧紧盯着那个方向,右手中已然拿出了道具卡。 他心里有些慌,喉头滚动了两下,心脏扑通扑通的直跳。 很快,洞口的动静变得大了很多。 随着“哗啦”一声,搭在洞上灌木枝被猛地掀开,一道娇小的声音也渐渐露出头来。 是黑直发的女生——艾雨。 她快速爬出洞口,第一时间四下张望了一圈,然后就站在原地活动着略显僵硬的身体。 于哲和靳容都默契地按兵不动。 可是等了好一会儿,直到艾雨捡起灌木枝和枯草盖到洞口上并悄悄离去,他们都没看到另一个女生的影子。 靳容先忍不住了。 他躲藏的位置,刚好是艾雨正要走来的方向。 对方一边走一边从兜里掏出张地图来,对着月光仔细地看,似乎那上面有什么值得在意的东西。 当她低着头来到附近时,靳容终于再也按捺不住,猛地从灌木之间跃出,大喝一声:“别动!” 这不符合人设的举动让他扣了一分。 但下一秒,于哲也从另一边飞奔而来,与他一前一后拦住了艾雨。 于是,一连串加分提示音响了起来。 艾雨毫无防备地被两人吓了一跳,浑身一颤,连手里的地图都掉在了地上:“你们……你们怎么会一起行动?” 于哲想回答,靳容却先说道:“你没必要知道,只要告诉我们,你的队友在哪里?” 艾雨摇摇头:“我不会告诉你们的,我们接到的任务是不能被你们找到。只要成功躲到明天晚上八点,甜蜜值就会直接变成满分。虽然你们现在找到了我,但我的队友还躲着,你们找不到她,就不算完成任务。” 靳容挑了下眉:“竟然是直接满分?节目组对你们可真好啊。” “你们的任务加多少?”因为队友还躲着,艾雨并不慌张,还有心情问问题。 于哲清了清嗓子,用娇弱人设说:“没有具体数值,还不清楚。” 靳容隔着艾雨看了他一眼,又问:“你们是分开躲的吗?” 艾雨耸耸肩:“对啊,谁会傻到躲在一起呢?” 靳容沉默了片刻,开口道:“既然你已经被我们找到了,那就跟着我们一起走吧。否则,找到了另一个,又要再满山找你。如果你不肯……那我们就要二打一了。” 艾雨也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从他们俩一开始一前一后拦住她,她就知道他们起了要动手的心思。 双拳难敌四手,她本来就没打算反抗。 闻言,她便立刻说道:“好啊,我可以跟你们走,但你们可别想从我这里打听到薛姐姐的线索,我跟她分开躲的,我也不知道她在哪儿。” “没事,走吧。” 靳容侧身让了让:“跟我们走这边。” 艾雨抿了抿唇,迈步向前走去。 与此同时,两个男人对视了一眼。 当她走到靳容身边时,他毫不犹豫立刻出手,想要将她直接擒住——只要艾雨在路上随便发出点声音,就可以为她的搭档提供很好的预警。 谁会带着这种不希望他们找到另一个人的绊脚石呢? 另一边,关厌和戚望渊借着月色,在枯草之间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周围除了时不时传来的蛐蛐叫声外,就只有他们的脚步声。 地面有很多碎石,两人必须互相搀扶着走才能避免不经意的摔跤。 关厌抹了把汗水,喘着气低声说:“铁牛哥哥,再走几分钟找个地方歇歇吧,我好累。” “好。”他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女人,跟我,我什么都能满足你。” 关厌:“……” 她正想说转头对他说点同样油腻的话刷甜蜜值,可刚刚转过头,余光就扫到不远处有一片略有塌陷。 她抬了抬下巴示意戚望渊看,两人立刻走了过去。 关厌弯腰薅开周围的草,借着微弱的月光看见了一只属于女性的,秀气的左脚。 顺着这只脚往旁边走了走,撩开枯草,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那是薛佳……两个女生搭档中扮演女霸总的那个。 两秒之后,关厌猛地扑进戚望渊怀里:“嘤嘤嘤,好可怕啊铁牛哥哥!薛佳怎么会死在这里?!” “不要怕,一切有我。” 戚望渊走完人设,单手扶着她的肩,盯着那张脸,慢慢说道:“组队的两人,一个死另一个也会死。我们要找的不是活人,是两具尸体。” 关厌夸张地捂住耳朵:“啊啊啊人家不要听!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事情!人家好害怕啊!要铁牛哥哥抱抱才能好!” 戚望渊:“……” 他慢慢伸手抱了抱她,说:“没有人能吓唬我的女人,包括死人。我立刻就找人把它碎尸万段,让它永远不再出现在你面前!” 关厌眼皮一跳。 总裁大哥,碎尸万段难道不是更可怕了吗! 第58章 任务还没完成 靳容很容易便抓住了艾雨, 当她走到他身边的时候,他立刻出手袭击了对方, 于哲甚至都还没有赶过来帮忙, 艾雨就被直接按在了地上,双臂反剪在身后,一动不动地束手就擒了。 靳容笑了一声,又记起自己的人设, 剧烈咳嗽好几下, 才说:“你倒是很识时务, 真的一点都不反抗吗?” 艾雨动了动脑袋, 吐出刚刚被按进嘴边的草叶, 还在维持自己的小奶狗人设,笑眯眯地说:“那不是白费力气吗, 我一个人又打不过你们。” 靳容不再跟她废话,牢牢按着她, 回头对于哲说:“把背包带子扯下来, 先把人捆了。” 于哲连忙取下背包, 费力地撕扯了好一会儿, 才将带子缝针处扯下。 两人一起把艾雨手脚都牢牢绑好,重新抬回到那个小洞口, 将人塞了进去,又盖上枯草,才起身离去。 这样只要等他们找到另一个人,再把人带上来这里,就能完成任务了。 到时随便杀掉谁, 另一个也会跟着死掉, 甜蜜值一定能增加很多。 想到甜蜜值, 于哲又看了眼手表。 在他们绑人的时候也有加分提示音,只是还没来得及看。 现在两人的分数已经分别来到了50和41。 虽然相差九分,但搭档之间的分数差距其实根本不重要,只需要在意最低分就行了,因为完成最终任务的要求是双方都满一百分。 41分的于哲挠了挠自己的板寸头,有些抱歉:“实在不好意思啊,我之前掉分太多了。” 靳容心里当然也希望自己的队友分数越高越好,但事已至此,他们都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还有什么可埋怨的? 他路过之前的地方,弯腰捡起艾雨掉落的地图,摇摇头正要说话,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轻轻的响动。 几乎同时他便转头看去,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月光之下,半人高的草丛一动不动,连一点风吹的迹象都没有。 靳容警惕地看着四周,低声问道:“你刚刚听见了吗?” 于哲嗯了声:“会不会是另一个人?好像叫薛佳吧?” 两人背对背,将四面八方都尽收眼底,盼着能发现一点踪迹。 另一边,关厌和戚望渊已经将尸体拖到了一丛灌木之下。 薛佳的死状其实有点奇怪,身体一点伤痕都没有留下,脸色却看起来有点惊恐,好像遭遇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关厌心里有个猜测,她的死很可能是因为她的队友艾雨死掉了,受到规则牵连而死,所以外表看起来没有伤口。 那么,艾雨又是怎么死的呢?她们在这荒山上度过了一夜,是那一夜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戚望渊喝掉了一只塑料瓶中最后一点水,将灌木顶端的枝叶塞到瓶口中,让它被顶得高高的,形成一个显眼的标记,以便之后回来找人。 关厌则拿走了薛佳的背包,打开翻了下,发现里面有不少食物,还有张折起来的地图。 食物不仅多还种类丰富,从果腹的面包压缩饼干到小零食都有。 这么多物资找起来可不容易啊,她和戚望渊整整一天也就勉强找到两瓶水和两只面包而已。 这不太正常,除非……关厌想了想,打开那张地图看了一下,挑了挑眉:“铁牛哥哥,她的地图和我们不一样,上面还有标点哎。” 有很多红色的小圆点,还有五个绿色的。 红色的应该是物资点,绿色的…… 她说:“绿色这些会不会是适合躲藏的地点?” 戚望渊说:“稍后可以去看看。” 但现在的重点,是寻找另一个人——或者说是尸体。 薛佳既然死在这里,那她的队友可能也离得不远,尸体说不定就躺在某一丛高高的青草或灌木下。 只是现在天色太黑了,找起来确实有点难度。 如果不是他们俩一直像寻宝似的,尽量将所有能通行的地方都走了一遍,恐怕连薛佳的尸体也不可能找得到。 但不管再难找也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关厌在尸体被发现的地方附近看到了踩断的草叶,两人便循着痕迹一路找了下去。 走了十几分钟后,远处忽然传来极其突兀的沙沙声,像是有什么人正在全力奔跑。 两人迅速原地蹲下,轻轻扒开前方的草叶,静悄悄地盯着那个方向。 片刻,一道瘦小的身影从远处斜坡下方冒了出来,双手不断扒拉着两旁碍事的草丛,以最快速度飞奔而来。 寂静的荒山之间,枝叶沙沙的碰撞声和她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声清晰可闻。 而看到她的那一刻,关厌和戚望渊一个对视,都皱了皱眉。 ——那道正在奔跑过来的身影,是薛佳。是不久前刚刚被他们两人亲手搬动过尸体的薛佳。 对方一直在向着他们所躲藏的位置跑,而这个位置,又正是他们发现有活动痕迹的地方。 关厌沉吟片刻,猛地站了起来,大喊道:“薛佳!” 对方身形一顿,迅速望过来,眼底里闪过一抹狂喜:“是你们!快……快救我……去找艾雨!” 她指向自己跑来的方向,气息非常不稳,断断续续地说:“靳容和于哲疯了,他们要杀了我们!他们、他们还没看到我……肯定是一起追艾雨去了……救救我们,拜托了!” 关厌惊讶又意外地看着她,想说好像已经来不及了。 她想了想,问:“我们马上过去,但你也得跟着我们,行吗?” “行!”薛佳不敢说不行,如果艾雨死了她也得跟着死。 根据她所指的方向,关厌和戚望渊直接小跑着向前赶去。 途中关厌问了一下事情经过。 薛佳说,艾雨有一种道具卡,可以制造出维持二十分钟的真实分身,而本体则会进入隐形状态,可以活动,但不可以攻击别人。 虽然不能攻击,却是个保命逃跑的绝佳道具。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2 . c c 艾雨以隐身形态躲过了靳容和于哲,并赶来找到了躲在另一个地方的薛佳。 由于双方距离很远,她的道具时效早已过去,通知完薛佳之后两人就立刻决定分头躲藏,可才刚刚分开不久…… 另一边,于哲和靳容在那里站了将近三分钟,也没再听见附近传来任何响动。 两人又回到那个小洞看了看,见艾雨还好好的被绑在里面,才放心离去。 靳容拿出艾雨掉落的地图,对着月光看了一下,沉声道:“这上面有一些我们地图上没有的标志。” 红绿色的小圆点分布在整张地图各个位置。 于哲看了一阵,说道:“红色的数量有点多,而且你看这些……都在我们经过的路线上,应该是物资点吧?” 靳容点点头,手指落在其中一个绿点上,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地方是艾雨躲的那个洞。” “那其他绿点肯定也是比较适合躲藏的好地方了?”于哲眼睛亮了亮:“我们优先去绿点位置,说不定很快就能找到薛佳了!” 靳容:“走吧,先去最近的这一个。” 虽然有了标点,但艾雨还是得留在这里。 这样等他们找到薛佳的时候还能因人数优势占上风,对方也不会知道他们其实找到了艾雨,并且还有别的计划,说不定就能像抓艾雨一样轻松俘获。 两人看好路线,便顺着地图的指引走向了下一个绿点位置。 几分钟后,山间起了一阵风,吹得所有荒草灌木都唰唰作响,连天上的月亮都被一大片云层遮住,荒山中的光线也因此变得更加阴暗。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途中还不得不努力维持人设,前进得很是辛苦。 忽然,唰唰作响的草丛之间,似乎有一道异常的声音响起。 于哲和靳容第一时间注意到动静,立刻转头望去,却也只见草叶随风晃动,什么都没有。 已经是第二次了……靳容皱着眉做了个手势,示意于哲一起过去查看。 他们慢慢靠近了发出声响的那片区域,小心地检查着四周,生怕会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忽然蹦出来。 可是确实什么都没有,但好像…… “那是不是有人踩过的痕迹?”于哲眼尖地走过去,指着一小片被踩断的青草。 遮住月光的云层渐渐飘走,躲在后面的月亮重新露出头来。 光线稍微好了一点,那痕迹看起来更加的显眼。 靳容回头看了眼藏着艾雨的洞口,眯了眯眼:“那个方向应该不会走这里,可能是另一个人活动的痕迹,断掉的草叶上还有汁水,看样子才刚走不久,我们直接顺着它追。” 此时,艾雨已经趁着这段时间走出了很远。 身体在月光下渐渐从透明变成实体,她不敢耽搁,回头望了一眼,弓着腰飞快地向前奔跑。 在她被那两人一前一后拦住的时候,她就立刻使用了道具,留下了一个看起来很真实的假人。 原本这么做是希望能够逃脱,和薛佳一起撑到明晚八点,拿到满分甜蜜值完成任务。 所以她隐身之后没有立刻离开,只是悄悄在旁边藏着,等于哲和靳容离开。 然而就在他们把“她”抓住,并开始绑人的时候,她听见他们毫不避讳地谈起了之后的计划—— 把“她”先藏在这里,再去找到薛佳,将人带过来,完成寻找她们的任务后,如果甜蜜值不够就把人当场杀掉。 艾雨心里担心,便等到他们将假人藏进洞里的时候,趁机离开去通知薛佳。 只是荒山上草丛灌木都太多了,她一走就会发出声音,很快吸引了那两人的注意。 她只能站在原地不动,双方僵持了好几分钟后才找到机会继续走。 怕动静太大,她连跑都不敢跑,但好在很快山上刮起了夜风,她才加快速度直接奔跑起来。 靳容和于哲第二次听到动静过去查看的时候,她顺着杂草被风刮的方向,小心翼翼地走远了,然后开始狂奔。 就在跑下那附近的斜坡后不久,道具时限便结束了。 好在这个时候那两人跟她之间的视线被地形遮挡,暂时没有发现她。 “扑通”一声,艾雨踩到一块石头,猛地跌了下去。 她闷哼着爬起来,又继续向前奔跑。 她知道薛佳躲在哪里,如果对方没有换地方的话,再过几分钟就能找到人。 而不久之后,靳容和于哲顺着草丛痕迹奔跑而来,看到了一片像是被人压塌下去的草地。 旁边有一块石头,似乎曾把人绊倒,它也因此滚动了半圈,露出了下方湿润的泥巴。 不论是断掉的新鲜草叶还是那些泥巴,都说明那个人刚离开不久。 两人加快速度,再次奔跑起来。 薛佳停在一片巨石旁边,对关厌说:“我们是在这里分开的!这是我之前藏的地方,她到这里提醒我之后我们就分开了……我刚跑了没多远,就听见后面传来艾雨的大喊声。” “她喊的是‘你们两个畜生,薛姐姐是不会被你们找到的!’我知道那是提醒我,所以我就继续往这边跑了……” 薛佳摇了摇头:“他们当时应该是没有见到我,否则早就杀掉艾雨了。” 只要她和艾雨两个人被同时看见,就算是她们都被找到了。被找到的话,找人的任务就完成了,剩下的就是杀人。 她神色惊惧地问:“杀人也能涨甜蜜值吗?” 关厌摇摇头:“不知道。” 有些事情没必要告诉一个死人,那只是浪费时间。 她只说道:“我们先接着往那边找,救艾雨比较重要。” 三个人中,只有这个薛佳不知道,艾雨其实已经没办法救回来了。 关厌一边往前赶,一边默默想道,既然薛佳在跑到死去的那个地点时没有被于哲和靳容看到,那艾雨的死可能也是个意外。 毕竟连任务都还没有完成,他们怎么可能直接杀人? 与此同时,于哲和靳容已经看到了前方的一大片石头。 他们奔跑时目光都落在那个地方,并在距离渐近之后,看到了朝左前方跑去的艾雨。 两人对视一眼,以最快速度狂奔而去。 艾雨很快听到了动静,她回头看了一眼,心中一沉。稍微侧过头,她就能看到正向另一个方向跑去的薛佳。 绝对不能两个人都被找到……万一拼道具拼不过,她们两个女生怎么都打不过身强体壮的男人。 再说,已经只剩最后一天了。如果这个躲藏任务失败,她们不一定能刷满一百分。 她咬咬牙,自己朝着能够将两人引开的方向跑,并大喊道:“你们两个畜生居然想杀人!死了这条心吧!薛姐姐是不会被你们找到的!” 薛佳隐约听到了这句话,动作一顿,接着全力奔跑。 靳容和于哲在艾雨的特意引导下追了过来,薛佳的身影则被中间的大石头遮挡得严严实实,直至消失。 于哲一边追着艾雨一边大喊:“站住!别跑啊!谁说我们要杀人了,我们只是想找到你们完成任务而已!” 艾雨当然不可能相信,边跑边回道:“你们要是再追我,我就不客气了!别以为我真的怕你们,不就是拼道具吗!” 靳容眼神一暗,压低声音对于哲说:“我们身上确实没什么道具……得先下手为强。” 于哲点头,下一秒直接使用了还剩一次的道具【是兄弟就来拼刀刀】。 九十九把利刃悄无声息凭空出现在艾雨后方不到三米的空中,并在于哲的操控下,纷纷向她的双腿袭去! 他们要她跑不掉,但又不能杀了她。 可是,谁也没想到,就在这一刻,艾雨却因为之前就摔伤了腿现在又跑得太快,突然重心不稳摔了一跤。 那些本来应该刺向她双腿的刀刃,就毫无预兆地刺进了她的后背。 这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于哲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 等到他反应过来控制刀刃停下的时候,至少一半的刀都已经扎进了艾雨身体里! 两人都愣了。 “叮——” 一连串提示音响起来,于哲连忙低头查看,只见自己的分数已经涨了三十,达到了69分。 靳容也加了三十分,现在有了78。 可是……找人的任务还没有完成,艾雨就已经死了。 第59章 任务结束 “不知道艾雨怎么样了, 他们会不会拷问她我在哪里……” 薛佳正跟在关厌身边焦急地说着话,却忽然一下子没了声。 关厌转头一看, 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走吧,”戚望渊说,“小心一点。” 两个躲藏者都死了,小心什么呢? 当然是要小心那两个他们曾经救过的男人了。 虽然具体分值大家彼此不清楚, 但大概分数心里都是有数的。 光是杀了人, 却没有完成找人的任务, 那两人的分肯定不够。 在这种穷途末路的时候, 他们会选择继续去找薛佳的尸体, 还是…… 关厌沉默了片刻,低声说:“我猜他们现在就在艾雨死的地方。” 事情发展到现在一切都很清楚了。 他们两组人并不是上了山的两个不同区域, 而是来到了不同的时间段。 不过现在,这个时间已经重合了——薛佳的消失, 应该就意味着那边的两人刚刚杀死了艾雨。 如果关厌和戚望渊现在赶到艾雨死亡的地点, 就会看到刚刚杀了人的靳容和于哲。 不过……得小心一点。 那两人既然对其他求生者起了杀心, 难保不会恩将仇报对他们动手。 关厌将背包里所有重物都藏到了石头下面, 顺便找了一块尖利的石头当防身武器,才与戚望渊赶向薛佳消失前所指的方向。 他们两人现在身上有不少道具卡, 而且对靳容和于哲身上有什么一清二楚。 虽然对方可能还藏着一开始就没交出去的道具,但如果真要打起来,肯定是关厌这边占优势。 几分钟之后,关厌和戚望渊看到了正从远处走来的两个人——和于哲背上的一具尸体。 于哲维持着娇弱人设,一边毫不费力地背着艾雨的尸体, 一边矫揉造作地喊:“人家好累啊, 真的走不动了……” 靳容则咳声连连地走在旁边, 负责背包和看地图。 他们商量过了,虽然不知道艾雨是怎么从他们眼皮子底下逃出来的,但她出现在巨石那边,肯定是去找薛佳通风报信的。 也就是说,只要往那边走,一定能找到薛佳的尸体。 找到尸体,算不算完成任务呢——骷髅管家给出的规则里可没说得找活人。 于是,两组人就这样相遇了。 月光之下,于哲背着血淋淋的尸体,整个后背都黏糊糊的,被冷风一吹,就激得浑身一凉。 他和靳容站在较高的山丘,隔着将近五十米,与下方的两人遥遥相望。 明明根本看不清对方的脸,更不可能看清他们的眼神,可这一刻,于哲却有些羞愧,心虚地低下了头。 人家会在根本与他们无关的情况下出手救人,而被救下来的他们……却反过来杀了人。 “下去吧,什么都不用说,问他们有没有看见另一具尸体,一起去找。” 靳容一边说,一边再次抬起脚步,不急不缓地向前走去。 他口中低声道:“找到尸体之后,如果分数满了就皆大欢喜,如果没满……你知道应该怎么做。” 于哲跟在斜侧方,闻言猛然抬头看向他:“不,我不会伤害他们!那是恩将仇报!况且他们那么多道具卡,我们也根本打不过,不如……” “难道你动手之前要提醒他们你要杀人吗?” 眼看距离将近,靳容加快语速说道:“出其不意打他们个措手不及,管他们有多少道具不都得死?至于什么恩将仇报……是这种可笑的想法重要,还是你自己的命重要?丢掉你那没用的道德感吧,等任务完成离开这个副本,你不说我不说,谁又知道你干了什么?” 于哲抿着嘴没有说话,因为双方的距离已经很近了。 关厌看了眼他左肩那颗低垂的脑袋,还没开口,靳容就先说道:“这是艾雨,已经死了,你们看到过薛佳吗?” “见过,”戚望渊侧身指向后方,“在那边。” 靳容咳嗽了几声,说:“太好了……只要找到她,我们两组人都能完成任务了,带我们过去吧!” 关厌:“好,离这里不算远,走吧。” 她说着就走向左侧,与靳容隔了两米左右。 戚望渊则往右走,靠近于哲。 靳容低垂的眼底闪过一抹暗芒,一边走一边说道:“你们别误会啊,我们找到艾雨的时候她就已经死了。” 关厌身体向后斜了点,扫过艾雨那被鲜血染透的后背,不动声色:“死的真惨,估计是她们昨晚在山上遇到鬼了。” 于哲眼皮跳了一下,心虚得不敢抬头。 接下来的路上,大家都一直很沉默。 不久之后,四人来到了那顶着一只塑料瓶的灌木丛旁边。 戚望渊站在于哲和靳容身边,艾雨的尸体已经放下来,关厌一个人上前扒开草丛,露出了薛佳青白色的脸。 下一刻,两人的手表“叮叮叮”狂响起来。 然而,只是两人。 靳容脸色大变,根本来不及细想,转瞬间便拿出了道具卡,心念一动,发起进攻。 【他还是个孩子啊!】 绑定道具不可交易,剩余使用次数:1 使用后,周围五米之内所有生物都会将你当成一个年仅七岁的小孩子,持续十秒。 效果持续期间,你可以当一个杀人不犯法的熊孩子——不要怕,你的猎物只会逃跑。毕竟,谁会舍得对一个小孩动手呢? 这是一张绑定道具,所以之前根本没有拿出来过,关厌和戚望渊也不知道它的存在。 使用之后,靳容又立刻跟了一张攻击性道具。只有这样,才能最大程度保证袭击成功。 然而下一秒,他的腿突然被人用力一踹,顿时不受控制地软了下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戚望渊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面前的“小孩子”,却并没有觉得揍一个想杀他们的小孩有什么不对。 他挥起拳头,准确地砸向那个小孩子的脸。 与此同时,他身边出现了很多漂浮的绿茶叶。它们柔软细嫩,却充满杀机。 当叶片如暗器般朔朔而来的那一刻,关厌站在原地,有些心寒地眨了下眼。 称号【时空穿梭者】的附带技能—— 时光回溯:每场任务限用一次,可将时光逆转至五秒内任意时间点。 一切都开始倒转,一个眨眼之间,回到了五秒之前。 关厌站在灌木丛前,刚刚伸手准备扒开草丛。 这一次她动作顿了顿,回头笑说:“铁牛哥哥,我有点怕,你来好不好?” 戚望渊眉梢动了动。 他之所以站在于哲和靳容身边,就是为了防止他们突然偷袭,他不信关厌不明白这个。 那么……就不是真的叫他过去了。 他歪了歪头,毫无预兆地一侧身,一拳砸在了靳容的太阳穴上! 靳容虽然早就做好了随时动手的准备,却完全没预料到戚望渊会突然没头没脑地攻击自己。 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近距离击中了脆弱的太阳穴,当即头部一阵剧痛,两眼一花,“砰”一声原地晕厥。 直到人倒地之后,于哲才反应过来,惊恐而意外地后退了好几步,结结巴巴道:“你,你们为什么……” 关厌嘴角勾了勾,扒开草丛,露出薛佳的尸体,在那一连串的叮叮声之后,才慢慢说道:“我有个技能是回溯时光,上一次,是你们先动手。” 于哲愣在那里,嘴唇颤了颤:“不……不是我们,是他吧。就算甜蜜值不够完不成任务,我也不会伤害你们的,绝对不会。” 关厌觉得这话有点好笑,忍不住笑出了声。 戚望渊一脚踩在昏迷的靳容手掌上,低头看着他的脸,淡淡说:“如果真的不想伤害我们,早就应该开口提醒。别说得那么好听,你只不过是个坐享其成的旁观者,让自己队友一个人冲锋陷阵,还不如这个有勇气攻击我们的人——虽然都是蠢货罢了。” 关厌想说的话被他说了,耸耸肩,目光幽冷的看着于哲,道:“既然你们已经起了杀心,那么现在,别怪我,不是你们死,就是我们活。” 话音未落,她的双手忽然一亮。 一蓝一黄两团光,渐渐在手心间凝聚而成。 这是从猎杀者那里抢来的道具,也是于哲之前被抢走的道具之一。 【冰火两重天】 剩余使用次数:2 使用后,左右手将出现两团分别具有冰火属性的魔法光球,可对敌人造成毁灭性打击。 单次仅可召唤冰火各一团,发动攻击之前持续存在,无时间限制。 关厌偏了偏头,露出符合人设的娇俏一笑,两眼弯弯非常可爱地看着于哲,笑着说:“看在这曾经是你的道具的份上,我给你十秒,如果你能跑掉,我们就不杀你们。所以……快跑,快跑,快跑哦~” 于哲张了张嘴,求饶的话在嘴边绕了一圈,最后还是没能说出口。 他咬咬牙,转身便飞奔而去。 关厌淡淡的看着他的背影,双臂徐徐抬起,在默数到十的那一刻,手掌向前一展。 一蓝一黄的两个光团,像两只巨大的萤火虫一般,在空中交替旋转,以极快的速度飞掠而去。 它们照亮了周围的荒草,然后又照亮了于哲回头张望的那张,恐惧而绝望的脸。 戚望渊脚边昏迷中的靳容发出一声闷哼,随即没了反应。 “叮叮叮叮叮叮……” 一连串密密麻麻响个不停的提示音,疯了一样钻进两人耳朵里。 关厌和戚望渊对视一样,沉默着抬起胳膊看了看手表。 戚望渊:125 关厌:133 找到了两个女生尸体的二人之前就加了一次任务分,估计当时关厌就已经够一百分了,只是戚望渊差一点点。 现在又加了这么多,自然是远超一百。 关厌既为任务结束而高兴,也为那两个人的最终选择而叹息。 从靳容与于哲一开始决定要靠杀掉薛佳艾雨来赚甜蜜值的时候,他们就注定了没有好结果。 ——既然看到尸体后只有关厌和戚望渊加分,那就说明另一组人的任务必须是找到活着的两个女生。 如果没起杀心,现在三组人应该都还活着。 回溯之前,靳容在使用道具的时候应该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吧? 当时他会不会有那么一点点的后悔呢? 关厌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嘴角抿起一抹苦笑。 其实她也一样吧,在第一场任务中放火烧死上百盲人的时候,她就再也回不去了。 莫惊雪所说的让任务次数尽量更少的方法,对她来说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用不上——戚望渊也一样。 “恭喜二位嘉宾,不仅提前攒满甜蜜值,并成为本期节目中唯一幸存的恋人!” 骷髅管家突兀的声音毫无预兆地从两人背后传来。 关厌转过身,第一句话就是:“现在还需要保持人设吗?” “呵呵呵……”管家笑了一阵:“甜蜜值已满,录制提前结束,当然不必了!同时我们节目组将按规则,为二位送上特殊奖励!” 一只红色的小盒子出现他的白骨手爪之上,他拿着东西走过来,动作优雅地递给二人。 两人对视一眼,关厌伸手接过来,打开后便看见两枚晶莹剔透的血红色戒指。一模一样,只是大小略有不同。 她伸手去拿,指尖触碰到的一瞬间,两枚戒指化作了两张黑色道具卡。 【永恒的相思】 永久道具。 绑定道具不可交易。 使用后可化作一枚戒指,当双方都戴上戒指时,可利用其进行单次五分钟的通话,冷却时间:3小时。 “奖励已经送到,那么,恭送二位。” 骷髅管家话音未落,关厌与戚望渊眼前一花,转眼间便回到了客厅里。 从深夜的黑暗到清晨的光明陡然转换,二人都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缓了片刻才适应光线,两人也没说话,各自查看起这次的奖励来。 【恭喜嘉宾关厌顺利完成任务】 任务基础奖励:生存天数+300,随机道具x1,现金60万…… 关厌没看完邀请函,直接打开了手机去看详情。 首先是称号—— 【霸道总裁爱上我】 你在任务中成功获得霸道总裁的专宠,荣获此称号。 用有此称号,在别人眼中,你看起来更加柔弱,令人充满了保护欲! 关厌:“……” 【花心的负心女】 哼,明明是邪神未婚妻的你,竟然敢和另一个男人结婚! 从此以后,你将更容易获得异性的好感。但请小心,也许他们只是像你一样,是个花心的负心汉哦。 关厌:“……什么玩意儿,过分了吧!” 戚望渊抬头:“怎么了?” 她嘴角抽了抽:“没什么,就是称号太奇葩。” 关键她就只有这两个称号而已。 不过道具方面收获颇丰,在任务里就从猎杀者手里拿到四张,然后骷髅管家又送了个“通讯器”,现在还有一个随机道具没开。 关厌点开道具栏,直接抽取了道具—— 【姐就是最佳戏精】 剩余使用次数:3 使用后,可按心意改变自己的外貌与声音,单次使用时限:30分钟。 说不上多好,但似乎也不差。 关厌放下手机,看向戚望渊:“我们共享一下?” 他犹豫了下,最后还是点了头。 关厌一眼就看到了最显眼的那个称号—— 【为邪神戴绿帽的男人】:哇哦,你可真是个勇士!邪神对你的恨意成倍增长,就连其他邪恶生物也受其恨意值的影响! 从此以后,请在任务中多加小心,也许会有一些邪恶生物情不自禁地攻击你哦! 关厌:“铁牛哥哥,你好惨啊。” 戚望渊抬眼看她:“负心女很好吗?” 关厌:“……” 还是不要互相伤害了。 他还有一个【霸道总裁的王霸之气】,大概是在任务中会多一点高大上的光环,让人觉得他像身价千亿的霸道总裁一样牛逼。 道具【抢你就抢你,还要讲道理吗?】 剩余使用次数:3 对单一目标使用后,可以从对方身上强行抢走一件随机物品。 注意:幸运值太低的人不要轻易使用,小心抢回一条脏兮兮的内裤哦。 关厌一脸同情:“……我记得你有幸运值下降的称号吧?” 戚望渊拿回手机操作了几下:“送你了。” 她收到道具卡,也从抢来的四张里面挑了张还没用过的送给他。 过了不到两小时,莫惊雪打来了电话,约关厌出去玩。 第二天关厌回了一趟家,以最近小说赚了一些钱为由,先给了他们十万块。 如果一次性给太多,父母肯定会担心她在干什么坏事。 陪他们住了三天后,她才返回住处。 刚开门进去,旺财就像好几年没见她似的扑过来又跳又叫,亲热得不行。 戚望渊却坐在沙发上看书,只抬了抬眼皮:“回来了?” 关厌将专门给旺财买的零食剥开,一边撸狗一边说:“你看论坛了吗,北极星和猎杀者吵得好厉害,说是要比赛呢。” 就是线下找个地方约见面,然后一个好人一个坏人为一组使用组队卡进任务,最后看哪边活下来的人多。 这是北极星提出来的,因为上一场任务里有人暴露了北极星成员的身份,被两个组队进去的猎杀者虐杀了。 虽然看起来跟关厌和戚望渊这种普通求生者没多大关系,但实际上,任务副本会因为这些事而变得更加混乱,除了任务本身外,求生者还得堤防来自同类的背后一刀。 关厌一直在关注论坛里的动向,时刻提醒自己多多小心。 第四天,两个组织的比赛就开始了。 当天中午,双方均有人发帖宣称是自己获胜,但北极星的说法似乎更加可信。 之后几天论坛乌烟瘴气,被他们互喷各种不堪入目的话刷屏。 短短七天一晃而过,第八天一早,关厌和戚望渊也迎来了下一场任务。 【第七张邀请函】 死亡盛宴任务七:梦中人。 任务奖励:生存天数+400,随机道具x1,现金70万。 注意,任务副本将在两分钟后开启,请做好准备。 熟悉的一阵眼花之后,关厌出现在了一个非常破旧的奇怪通道内。 两边是生满苔藓的高大墙壁,地面蕴了一大滩水,水滴从高高的房顶“啪嗒”一声掉下,砸出大片水花。 光从背后照过来,前方则是一片漆黑,不知通往何处。 身边除了戚望渊,还有八个人。 “这么多人?” 一个脸上有道刀疤,模样乍一看有些像山鸡哥的男人皱着眉第一个开口:“人多意味着危险性更大,大家都小心一点。” “刘哥,我们现在怎么办?往哪边走啊?”一个留着公主切、穿着套裙的女孩看了看身边的男人。 而关厌的目光则落在了站在最后的那个男人身上——没想到,竟然还能遇上熟人。 不过转念一想,匹配机制就是这样,遇上了也很正常。 那个戴着银边眼镜,穿着白色衬衫的斯文男人对她笑了笑,轻轻点了下头。 他是第二个副本房客中的男老师,卫雍。 “当然是朝亮的地方走了,谁会想直接闯进前面那黑咕隆咚的地方?” 被公主切女孩询问的“刘哥”大声说完,转身就朝着后面光芒大盛的方向走去。 然而才刚走了两步,忽然间,一道沉重的石门从最高处轰然落下,“轰隆”一声巨响,挡住了整个出口。 光线被彻底阻隔,通道内变得一片漆黑。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不知是谁发出了一点惊慌的叫声。 下一刻,两侧的古旧高墙上,忽然亮起了昏暗的黄色灯光。 “人……人呢?!” 公主切女孩震惊地叫了起来:“刘哥!” 她清脆悦耳的声音在既高又宽的通道中回荡,飘到了远处的黑暗中,又被回弹过来,荡开一层层越发诡异的回响,却始终没有任何回应。 关厌皱了皱眉——消失的不仅有“刘哥”,还有戚望渊和其他三个人。 进来时十个求生者,现在还剩下五个。 第60章 不对劲 “别嚎了!” 面部有疤痕的男人脾气似乎也和外形一样暴躁。 他不耐烦地阻止了公主切女生的大喊大叫, 歪着头用手指掏了掏耳朵:“人又不会一进来就死,现在很明显他们都不见了, 有什么好喊的?喊破喉咙你刘哥也听不见。” 关厌趁着他说话的时候观察了一下其他人。 除了他和那个女生, 还有一个胖成个球的大胖子男人,以及一个穿着小脚裤豆豆鞋梳着飞机头的精神小伙——关厌感觉他会突然掏出手机大喊老铁666,再当场摇个花手。 戚望渊和卫雍都不见了,剩下的四个人她一个都不认识。 公主切女生似乎性子特别柔软胆怯, 被刀疤脸一通说教之后一个字也没敢反驳, 反倒低着头轻轻啜泣起来, 还开始抹眼泪了。 刀疤男更加不耐烦, 眼看又要说话, 精神小伙却站了出来维护妹子。 关厌觉得他们可能还要吵一会儿,于是自己一个人转身顺着通道往里面走了。 这条通道看起来非常长, 虽然求生者们所在的部分有昏黄的灯光,但远处却还是一片黑暗。 从这边望过去, 仿佛是正在走向可怕的深渊。 关厌走了一段路后才想起来那枚可以通话的戒指, 于是将道具卡拿出来使用, 无名指就立刻多了枚大小刚好合适的血红色戒指。 不过虽然很想知道戚望渊他们在哪里, 现在却不是使用它的时候,毕竟通话五分钟就得充电三小时。 后面的刀疤男和精神小伙吵架的声音与女生嘤嘤的哭泣声, 在空旷安静的通道内不断回荡,听起来有点渗人。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关厌回头看了眼,发现是胖子跟了上来。 见她回头,他笑了一下, 两只眼睛立刻被挤成细缝:“你好, 我叫张欢, 大家都叫我大胖。” 关厌随口瞎诌:“我叫王彩凤。” 大胖:“……呵呵,好听。” 说话间,后面三个人也边吵边跟了上来。 公主切女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挽上了精神小伙的胳膊,低着头轻轻抽泣着,又美又娇,看起来令人充满了保护欲。 刀疤男一脸不屑,加快脚步走在前面,没多久就超过了关厌他们。 关厌也加快了速度,张大胖却因为体型原因不太走得动,坠在后面。 一行人就这样分散着往前走,谁也没再出声。 随着距离渐近,原本从远处看起来极其黑暗的地方,竟然开始隐隐有了一点亮光。 又走了十来分钟之后,快要走到尽头时大家才看明白,原来亮光是通道出口外面的走廊里传来的。 说是“外面”,其实也是稍显昏暗的室内,所以隔得远时根本看不出来。 “这好像是什么房子的内部。” 刀疤男大步流星地走在第一个,踏出了通道的范围。 关厌紧随其后走出去,发现除了之前就看到的笔直走廊外,两边也各有一条走廊。天花板吊着老式的喇叭形电灯,其中一些还像是接触不良,时不时的闪动着,发出滋滋电流声。 白色墙面已经开始脱落,顶部有很多被水浸透下来的痕迹,角落里是层层叠叠的蜘蛛网,在关厌抬头看的时候,一只巨大的蜘蛛刚好顺着墙壁飞快爬了上去。 从尚未掉落的墙皮上可以看见很多乱七八糟的线条,像是被熊孩子拿画笔破坏过。 走廊里有许多不太大的房间,木质的房门全都开着,已经腐朽不堪,上面还贴着锈迹斑斑的门牌。 整个空间阴暗又压抑,还带着一些潮意,令人不由自主产生一种非常不适的感觉。 关厌走到最近的房门前看了眼——“152号病房”,最上方还有一行很小的字:青江市精神病医院。 轻轻一推门,那木门就发出老朽破败的嘎嘎声,晃晃悠悠地打开了。 灰尘顿时飘荡起来,扑了关厌一脸。 房间内一片漆黑,但走廊上的灯光虽然昏暗,也足以照亮这小小的病房了。 里面是一张单人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以及简陋的马桶和洗手台,连镜子都没有。 她又去对面房间看了下,情况也是一样的。 “靖哥,人家想先去找刘哥,一个人很害怕,你陪我好不好?” 后面传来公主切女生撒娇的声音。 精神小伙似乎很享受这种被人依赖的感觉,当即点了头:“行,你说,我们往哪儿走?” 她抿着唇往三个方向都望了望,指向左边:“那就这边吧?” “走!”精神小伙大手一捞,直接揽上她的腰,顺便捏了一把占便宜。 关厌站在路口,眼看着他们走进左侧走廊,然后在尽头处一拐弯消失在视野盲区里。 她挑了挑眉,心里暗想,这个“老铁”还以为他在保护小公主呢,恐怕被人家卖了还要兴高采烈地帮忙数钱吧。 这都第七个任务了,就算那个女生比她少两场那也是第五场,谁能光凭着撒娇依靠其他人活到现在? 色欲熏心的男人啊…… “喂,你跟着我走吧。” 关厌正在心里默默吐槽着,那位脾气暴躁的刀疤男却忽然出了声。 他走到她面前,因身高的优势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摆出个耍帅的表情来:“你一个女孩子能有什么自保能力?跟着我走,我可以保护你。” 关厌:“……你不要搞性别歧视啊。” 都怪上场任务给的两个称号,“霸道总裁爱上我”给了个令人充满保护欲的buff,“花心的负心女”让她更容易获得异性好感——说白了就是看起来很好撩,撩完还可以不负责。 两个buff叠加起来……真是晦气! 她暗暗叹了口气,独自走向了右侧走廊。 目前任务情况还不清楚,探索地图是一定要做的事。与其跟不熟的人一起行动,她宁可一个人走。 不过身后很快想起了脚步声,她回头一看,是张大胖想跟过来,但刚走两步就被刀疤男拉住了。 他瞪了瞪胖子,右手握拳,用翘起的大拇指冲对方指了指中间那条走廊,示意他走那里。 ——好像很多体型肥胖的人都有这样的共性,总是脾气很好的样子,笑眯眯的还带点自卑感,一看就很好欺负。 张大胖显然就是这种类型的人,他缩了缩脖子,有些不情愿地点点头,走向了中央通往前方的走廊。 关厌啧了声,一边往前走一边挨间去推门,但里面布局都差不多,没什么特别发现。 刀疤男或许是受称号影响比较厉害,竟然小跑着追了上来。 走廊总共就三条,人家要走哪里都是自由,关厌也不能不让他走。 他跟在她身后,一脸不屑地说:“我跟你说,我就讨厌那种动不动就又哭又闹的女人,像你这种就不一样了,明明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却又这么坚强勇敢,我真是太喜欢……” “闭嘴吧你。” 关厌有点头疼,还想怼他两句,却忽然感觉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轻轻颤动起来。 她指尖一颤,就感觉和戚望渊之间多了一种奇妙的联系。 “喂?”戚望渊的声音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 关厌开口道:“我听见了,你们在哪里?” 旁边的刀疤男突然听见她说话,非常意外地问:“你在跟谁说话?” 关厌没理他,满脑子都是戚望渊的声音:“精神病医院,和其他人分开了,我在……215。” 关厌:“二楼吗?我在一楼,要不然先见面吧。” “好,我们一起走。”戚望渊问,“在那条通道里你们忽然就消失了,没事吧?” 关厌:“没事,我们这边情况也一样,是你们五个人消失了。对了,你们那边有个戴眼镜的男人是我以前任务里遇见过的,人还不错。” 因为不知道之前卫雍报的是真名还是假名,怕泄露人家信息,所以她没提名字。 戚望渊沉默了片刻,才说:“不要想着别的男人。” 关厌:??? 戚望渊:“我怕再给我一个奇怪的称号。” 关厌松了口气:“你说话别大喘气啊。” “怎么了?” ……他声音听起来居然还挺茫然。 关厌小跑起来,见这条通道最后面的病房分别是140和141号,再往前就是拐向左右两边的走廊。 她跑向左侧看了下,运气还不错,选对了。 于是边跑边说道:“我到139号这里了,应该很快能找到上楼的地方。” “好,我正在往楼下走。” 病房走到一半,中间又有一条往右的走廊,但里面没有房间,只是雪白的墙壁,在远处似乎又有拐角。 关厌觉得这地方布局非常奇怪,有点不太正常,跟个迷宫似的。 她暂时压下这个念头,打算等见面了再一起去探索。 在他们彼此向着对方靠近的时候,刀疤男也一直跟着关厌,只是很识趣的没有说话。 病房太多了,关厌没再说话,顺着病房一直往前跑,拐弯再拐弯,终于抵达了以10开头的走廊上。 按理说附近应该有服务台之类的地方。 “我到一楼了。”戚望渊说。 与此同时,关厌看到走廊中央有一条往左的通道。 她拐过弯,一眼就见到了外面宽阔且昏暗的大厅。 她说:“我马上到大厅。” 戚望渊:“嗯,我也正在过去。” 这段通道很短,两句话的功夫,关厌已经来到了大厅里。 地面积攒了厚厚一层灰,一些座椅歪倒在地上,墙上挂的几个宣传框也歪歪斜斜,看起来荒凉又破败。 大厅服务台正对的地方,按理说应该是通往医院外的大门。 可那地方却只是一整面墙皮脱落的墙壁,上面还画着诡异的巨型图画,让人根本不想靠近。 关厌等了几秒,就听见对面的走廊内传来了脚步声。 她说:“你到了吗?” 戚望渊:“来了。” 与此同时,一道熟悉的身影从走廊尽头拐了过来。 头顶上的吊灯又发出呲呲的乱响声,开始闪闪烁烁,最后“啪”的一声,彻底熄灭了。 远远看去,戚望渊整个人都沉进了黑暗中,又因为在向前行动,身体一点点被前方昏暗的灯光照亮。 与此同时,关厌和一直跟着她的刀疤男也往前走去。 刀疤男问:“他是你队友?也不怎么样嘛……除了高点,没看出来哪儿比我好啊。” 关厌懒得搭理他,加快脚步走了上去。 戚望渊的速度也快了一些,在明明灭灭的灯光下快速走来。 “喂,你不会真以为你很招人喜欢吧?傲什么傲?” 刀疤男似乎很不满关厌的态度,追上前来重重搭住她的肩,将人往后一扯,瞪着她道:“老子看得起你才跟你说话,你竟敢不理老子?!” 关厌垂眸扫了眼他的手,面色一冷:“松开。” “怎么,见到队友了底气都上来了?”刀疤男一转头啐了口:“老子还他妈从来没怕过谁呢!” 关厌捏住他手腕用力甩开他,转头看向已经快步走来的戚望渊。 双方距离只剩下不到两米。 忽明忽暗的灯光下,两人对视了一眼。 这一瞬间,关厌心中咯噔一声。 不对……他的状态很不对劲! 刀疤男却已经大步走到前面,似乎是为了彰显自己的男子气概,伸手便要去拍戚望渊的肩:“喂,兄弟……” “别过去,快逃啊!” 关厌大喊了一声,想要上前拉他一把。 可就在她喊出这句话的同时,戚望渊的左手已经快准狠地掐住了刀疤男的喉咙。 刀疤男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脖子就传来了一阵恐怖的压力,掐得他瞬间无法呼吸。 下一秒,这个身材不算瘦小的男人,就被戚望渊单手举了起来。 与此同时,他微微偏过头,晦暗残忍的目光越过手中的猎物,直勾勾落在了关厌脸上。 然后,绽开一个极度危险的笑。 关厌后背一凉,头也不回地向来路撒丫子狂奔。 濒临死亡的危机感让刀疤男彻底慌了,悬在半空中手舞足蹈地勉强用出了一张道具卡。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脖子上却传来一股极大的力道。 只听“咔嚓”一声,他微微一怔,双眼迅速涣散。 关厌跑出走廊,听见身后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她才转头快速扫了一眼。 刀疤男顺着一侧墙壁掉在了地上,脖子以奇怪的角度歪斜着,一动不动地靠在那里,似乎已经死去。 大量鲜血迅速从他的脸上流下来,即使在昏暗的环境里也清晰可见。 戚望渊站在尸体前方,右手摊在身前。 快速闪烁的灯光下,那只手掌中似乎躺着两颗圆球状的东西。 关厌不敢再多看,只以最快速度冲进了对面的走廊中。 后方,戚望渊慢慢侧过头,冰冷的目光遥遥望着那道远处的身影,一点点合起修长的五指,用了点力,指缝间便爆开一片汁液。 他唇角一扬,咧出一个疯狂而残忍的弧度,转过身,向猎物消失的方向追去。 刀疤男悄无声息地留在原地,两个只剩下空洞的眼眶里,鲜血不断流下,如同两道不甘的血泪。 第61章 分裂 关厌从走廊中部的分叉口跑进了另一条走廊里, 左拐右拐,在这迷宫似的通道内绕来绕去, 连自己也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 她不敢一直消耗体力, 说不定再绕几圈就直接绕到对方面前去了,于是随便找了间病房躲进去,将无法上锁的门虚掩上,靠在门后的墙壁边轻轻喘息。 缓了好几分钟, 她怦怦直跳的心脏才稍微平缓了一点。 此时此刻, 她脑海中全是戚望渊刚才那危险而冷漠的眼神。 就像一只看到了猎物且已经饥肠辘辘的野兽……没有任何一丝想要手下留情的意思。 那是他吗?还是某个伪装成他样子的怪物? 在看到那一幕的时候, 关厌其实有一瞬间的分不清, 但一转眼她就笃定, 不管那是什么都一定不是他。 她知道戚望渊的确是个很危险的人,但她也知道, 他绝不会做这种事。 况且明明不久前两人还在通话,他的语气那么正常, 怎么可能突然变成这样? 精神病医院……难道是扩大大家精神方面的问题?所以他的理智压制不住本性, 才开始杀人了? 不应该啊, 如果是这样, 那她和其他求生者怎么没事? 关厌深深吸了口气,用力一闭眼, 脑海中依然还是对方那可怕的眼神。 她甩甩头,努力让自己静下心来,开始考虑接下来该怎么办。 手里道具倒是不少,真要打起来她有的是办法自保。 问题是……在确定对方的情况之前,她不可能直接下手把他给杀了。 相处了这么久, 就算不谈感情, 也要看在那一碗碗牛肉面的份上啊。 希望其他人不要在这个时候遇上他。 关厌心里乱七八糟的, 虽然还是怕,但这么躲下去也不是办法。 她想了想,轻轻打开房门,小心翼翼地探头看了看左右。 走廊里依然是之前的样子,昏暗破败,所有地方布满了厚厚的灰尘。 灰尘…… 她双眼猛然瞪大,扫过来时的方向,下一刻跑出病房,拔足狂奔。 ——虽然不是每一处,但地面上那些灰尘之间,断断续续留下了她跑动的痕迹。 而就在关厌刚刚跑开不到半分钟时,“嗒嗒”的急促脚步声迅速接近,拐过走廊,追寻着地面的踪迹,来到了她曾躲藏的屋外。 一行脚步进了病房,又走出去,向着前方延伸而去。 戚望渊在病房外停了停,嘴角扬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猛地一脚踹开了门。 除了门后,房中一切尽收眼底。 而房门被踹得碰到了后面的墙壁,所以也不可能躲了人。 他吹了一声调子古怪轻快的口哨,转过身,脚下一点,循着脚印继续向前追去。 关厌按照病房号,顺利找到了自己之前曾经走过的走廊。 地面有她和刀疤男留下的脚印。 她心脏剧烈跳动着,心里急得不行,却放缓速度,踩着自己留下的脚印小心翼翼往前走。 忽然,走廊前方传来了沉重而缓慢的脚步声。 她僵了僵,努力加快速度走到下一间病房附近,身体向前探出去,勉强凭借手臂和上半身的长度碰到了病房门。 脚步声越来越近,似乎马上就要拐过来。 关厌吞了下唾沫,指尖顶在木门上腐烂的部位,指尖向前一顶。 房门悠悠的开了一半,她站直身体,右脚向门口大跨了一步,堪堪踩进房中。 随后整个身体迅速躲进去,轻轻掩上了门。 这些病房的门都是不能上锁的,所以她也不敢抵着门,否则就成了掩耳盗铃。 床下也不能藏人,从门外一眼就能看到下面。 她便只能退到门后的墙边,透过门板上腐朽开裂的缝隙紧紧盯着那一点点走廊。 一张最强大的道具卡已经被她捏在手里—— 【邪神之力】 绑定道具不可交易。 剩余使用次数:3 使用它,您将召唤出一道由邪神赠与的强大力量,可击溃几乎所有生灵。 注意:邪神的占有欲不允许您身边存在其他人类。 请在使用时尽量避开其他人,除非您想将他们一起消灭。 关厌不敢确定那个戚望渊到底是不是本人,但如果他真的威胁到她的生命……不管他是谁,都只能杀了他! 到那一刻时,她也绝不会犹豫。 她放轻了呼吸,渐渐听到那沉重缓慢的脚步声来到了这条走廊上。 由于太过寂静,这声音显得尤其响亮,仿佛催命的鼓点。 她紧张得舔了下唇,顺势咬住下唇,手心与道具卡之间已经沁出一层冷汗。 “嗒嗒嗒……” 关厌一愣。 走廊里,竟然出现了第二道急速奔跑的脚步声,与先前那道方向相反。 下一刻,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诶?我记得你,你是之前消失的五个求生者之一啊!你怎么会在这里,其他人呢?” ——这是张大胖,听声音已经快要到关厌藏身的地方了。 她眉头一皱,将道具卡收起来,换了另外一张。 这张卡会杀死除了自己之外的所有人,不适合现在用。 与此同时,那奔跑的脚步声已经来到附近。 双方就停在外面。 “我在找我的队友,你看见她了吗?” 戚望渊的声音非常平稳,连续跑了这么久,却连喘都没喘一下。 关厌透过门板上破裂的缝隙,看到了他微微向后藏起来的右手。 那上面都是血,还握着一段像是从木椅上弄下来的尖锐木棍。 “你队友是谁啊?”张大胖什么也不知道,往前走了几步,站在他对面不到一米的地方。 关厌手指缩了缩,悄悄伸出手握住门把。 “她叫关厌,穿着一件黑白配色的短T,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呢。” ——那声音里竟然带着一些笑意。 他在假装是个正常人,关厌却听得遍体生寒。 “啊?兄弟,你把你队友真名暴露了……” 张大胖还在好心提醒他:“她跟我说她叫王彩凤来着,她真名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你以后见了其他人可别再说漏嘴,谁知道这些人里有没有猎……” 戚望渊“啧”了声,打断了他的啰嗦:“所以,你看见她了吗?” 张大胖终于感受到了对方莫名其妙的杀意。 他忍不住后退了几步,喉咙一紧,说话也变了调:“之前见过,但后来就分开了,她没走这……” 说话间,戚望渊开始向他走去,越过了这间病房的位置。 他一边后退一边盯着对方问:“你、你要干什么?别过来啊!” 与此同时,关厌一把拉开门,并使用了道具。 【冰火两重天】 剩余使用次数:1 使用后,左右手将出现两团分别具有冰火属性的魔法光球,可对敌人造成毁灭性打击。 单次仅可召唤冰火各一团,发动攻击之前持续存在,无时间限制。 黄蓝两色的光团顿时在她双手亮起,比走廊中昏暗的光线还要明亮,将她的身体和面部照得一半蓝一半黄。 她没有丝毫犹豫,双手向前一展,两团光便纠缠着冲向了戚望渊的后背。 关厌大喊道:“快逃!” 胖子反应极快,连道具都没用一张,猛地转身,撒腿就跑! 下一秒,双色光团在戚望渊身后交缠,瞬间炸开两色交杂的灿烂光芒。 没有打中他——应该说,是关厌故意没打中。 她不敢确定他到底是不是戚望渊,万一是呢?如果他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了才会这样杀人呢? ——除非他真的把她逼到绝境,否则她实在下不去手。 烈焰与寒冰的双重冲击混在一起,在半空中炸开大片刺眼的亮光。 在亮光大盛之际,她隐约看见戚望渊的身影向后急退了一段距离。 关厌不敢停留哪怕一秒,趁着这时候飞奔而去,甚至不敢回头扫上一眼。 不知道奔跑着穿过了多少横七竖八的走廊,在她又一次转弯时,忽然间愣了一下。 ——这边竟然是一道通往楼上的楼梯。 关厌迟疑了下,随即一咬牙飞快上了楼。 在楼下转了那么多圈也没见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反而一直被追杀,还不如上楼看看。 走上二楼时,前方出现了一道厚重的铁门。 门那头隐约有人说话的声音,她想了想,将耳朵贴到门缝间想要先听清楚。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清脆稚嫩的声音冷不丁从身后传来—— “妈妈……嘻嘻……你是第一个主动来找我的妈妈哦……” 幽冷的声音令关厌浑身一僵。 她喉头一滚,迅速回头,却见身后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一个小男孩。 他脸色红润,肉嘟嘟的小脸上有着一双既大又亮的圆眼睛,看起来特别可爱。 男孩大约只有五六岁的年纪,双臂之间抱着一只破旧的卷发布娃娃。 他亮晶晶的眼睛直勾勾看着关厌,脑袋可爱地歪了歪,又喊了一声:“妈妈。” 关厌皱了下眉,心说谁是你妈,我连男朋友都没有,你怎么能凭空污人清白? 可她却不受控制地扯起一个笑容,开口道:“哎,乖宝,来妈妈抱抱……” 话音未落,她心中一沉。 “妈妈。”小男孩又忽然喊了一声。 他单手抱紧怀里的布偶,向着关厌伸出一只手来:“妈妈,我们回去吧。” 她抗拒地向后退了一步,身体撞在那厚重的铁门上,发出一道震响。 “妈妈,妹妹都哭了,我们回去吧。” 小男孩向她走来,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天真无邪地看着她。 “我……” 关厌艰难地张了张口,可转瞬之间,她便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 她看见自己牵住了小男孩伸过来的手,用格外温柔的语气对他说:“宝贝,我们回去吧。” 厚重的铁门发出哐哐的响声,自动打开。 前方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两侧均是病房,每一间病房都有一个身着病号服的成年人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目光空洞地看着她。 关厌的身体僵硬地牵着孩子,在那些人的注视下慢慢向前走去。 她走到哪里,那些人的头就转到哪里,自始至终都在盯着她。 穿过走廊,前方是一片开阔的室内活动场所。 乱七八糟的座椅被全部堆放在其中一角,地面铺着巨大的卡通地毯,几个小女孩坐在上面,面无表情地抱着布娃娃,脑袋高高抬起,盯着墙上悬挂的大电视。 电视里,正在播放一部热门动画片。 女孩们后方站着五个成年人,当关厌牵着孩子走来时,他们全部转过头来,面无表情的脸上一下子露出了僵硬的笑。 关厌看到他们,心里顿时一惊——全是求生者,戚望渊也在! 他们都是之前消失的五个人,除了戚望渊外,还有卫雍,“刘哥”,以及消失之前还没来得及说过话的中年大婶与一个高中生模样的少年。 看到戚望渊,关厌心里松了一口气。虽然现在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可也比他变成了楼下那个杀人狂要好得多。 大家的表情非常僵硬,显然全都不受控制,只有眼神还能表达自己的想法。 关厌与他对视了一眼,感觉有点奇怪——他的眼神好像比之前有温度了一些。 在她疑惑之间,那五人同时弯下腰,伸出双手,用温柔的声音开口道: “宝贝,快到爸爸这儿来。” “宝贝,快到妈妈这儿来。” 小男孩欢快地笑了几声,松开关厌的手,仰起头两眼弯弯地对她说:“我的新妈妈,你也要和其他爸爸妈妈一样,要好好爱我和妹妹哦。” 关厌嘴角扯起一个弧度诡异的笑容,一边去摸他的头,一边用慈爱的声音许下承诺:“傻孩子,妈妈当然会爱自己的孩子啊。” 男孩眯起眼睛,发出嘻嘻的笑声,刚要说什么,却忽然顿了顿。 随后,他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声音清脆悦耳:“楼下还有人哦,妈妈你去帮我把他们带上来好不好?” 他话音才落,关厌便觉得身体忽然一阵剧痛。 下一秒,她眼睁睁看着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出现在眼前。 不同的是,对方的神态明显很自然。 “她”上下打量了她一阵,嘴角勾起嘲弄的弧度,冷冷说道:“该死的蠢圣母,就为了救一个死胖子,竟然浪费了一张宝贵的道具卡。” “妈妈,”小男孩歪了歪头,表情可爱又纯真:“大人不可以骂人哦。” “关厌”垂眸冷淡地扫了他一眼,一言未发地转过身,从另一边通道快速离开。 关厌终于明白了。 也许这可以说是另一种精神分裂——他们变成了两个人,一人持有一部分情感,可能是好的,也可能是坏的。 比如现在的她,就非常想要叫住那个离开的她,再苦口婆心地劝她要与人为善,千万不要伤害任何人。 而楼下那个戚望渊……就是彻底失去控制的那一面。 根据小男孩的指令,他应该是下楼去带人上来的。可他不会那么听话,因为对于那个人来说,杀戮和血腥,才是唯一的目的。 “真是太好了,我又多了好多爸爸妈妈呢!” 小男孩满意地蹦蹦跳跳,走到那些抬头盯着电视的小女孩身边坐下去,望着她们说:“妹妹,你们高兴吗?” 面无表情的女孩们僵硬地咧开了嘴,异口同声道:“高兴……” “那就让爸爸妈妈陪着你们吧,我要去休息一会儿了。” 他打了个呵欠,依旧紧紧抱着自己的布娃娃,转过身走向左侧的走廊。 二楼的布局很奇怪,这个小小的休闲活动场所位于正中央,四面各有一条走廊。 求生者们身体僵硬地站在那里,只有眼珠能够转动,眼睁睁看着小男孩推开一扇门走了进去。 就在这一瞬间,关厌浑身一松。 身体的控制权又回来了。 “太可怕了……” 中年大婶浑身一抖,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她好像变得格外胆小,脸色煞白地颤抖着身体。 关厌却正好相反——她的内心毫无波动,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似乎有很多情绪,都被另一个她给带走了。 戚望渊慢慢走过来,目光比之前稍微多了一点温度,但也没好多少:“楼下情况怎么样?” 因为他本身就是没什么情绪的人,即使把不好的一面分离出去,剩下的这部分也不怎么多。 关厌摇摇头,“圣母心”泛滥的她不忍心告诉对方,另一个他正在杀人。 她只说:“那一半‘我们’肯定是敌人,大家一定要趁现在快一点找线索才行啊!” 胆怯的大妈在关厌的称号影响下更加恐惧,身体颤抖不止:“我不去,我哪儿也不去……我好害怕!会死人的啊!呜呜呜……” 第62章 梦中的恐惧 “叮铃铃……” 在中年大婶的哭泣声中, 一阵尖锐刺耳的铃声不知从哪里传来,像针尖一样瞬间扎进每个人耳朵里! 所有人都被痛得下意识捂住了脑袋, 而在这同一时间, 关厌率先发现,周围的一切都开始扭曲了起来。 面前那几个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看着电视的小女孩,每个人面部都突然出现了古怪的漩涡,将她们的脸向着中央不断扭曲。 先是五官, 然后是整个头部, 接着连身体也像没有骨头的软体虫一样柔软地扭曲起来。 同时, 周围的其他物体也正在溃散崩坏。 那台播放着粉色吹风机小猪的电视, 无声无息地碎成了像玻璃一样的碎片, 又轻盈地飘向一边,并很快消失在空气里, 仿佛从未存在过。 视线所及的三条走廊都变成了一个个不断旋转的大黑洞,头顶昏暗的电灯闪烁了几下, 突然变成了刺眼的白色, 又一瞬间恢复成暗黄。 关厌头疼欲裂, 双手死死抱着脑袋, 意识却前所未有的清晰和平静。 她清楚地看见自己前方其他求生者的身体也出现了一些扭曲的波纹,甚至每个人都在若隐若现, 就像时好时坏的电视信号。 不用低头也知道,自己现在一定也一样。 “啊啊啊救命啊……”分裂之后的中年大婶过于胆小,双手捂着脑袋在地上不断翻滚,同时发出惊恐大叫,连嗓子都有些哑了。 一直温和有礼的老师卫雍拧着眉, 一只手紧紧捂着头, 另一手扯下脸上的银框眼镜用力甩掉, 破口大骂道:“他妈的,疼死老子了!” 在众人各异的反应中,关厌强忍剧痛,回头看向自己之前来时的走廊,只见站在各个病房门口身着病号服的人,竟然已经少了三分之一。 靠近活动区这边的四间病房门口都已经空了,再往前,那些人面无表情的立在那里,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身体正在一点点变得透明。 下一刻,地面也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 它来得过于突然,又如地动山摇一般强烈,让正在承受着钻心剧痛的求生者们毫无防备,本就无力的身体一个不稳便摔了下去。 关厌狠狠跌在地上,右臂肘关节刚好戳在坚硬的地面,当场就摔出一块鹅蛋大的伤口,疼得她不由自主闷哼了一声,感觉从手肘到右手部位都被痛得没了知觉。 刺耳的铃声还在响个不停。 “哗啦啦……” 头顶的墙体传来一阵响动,许多碎石和沙尘扑簌簌落下。 她躺在地上,艰难地抬头看了一眼,只见天花板已经裂开一道长长的缝隙,并延伸出许多裂痕,从墙的一侧一直蔓延到另一角,如同老树盘根错节的根茎。 这样的裂痕,其他地方也正在出现。 正对着关厌的天花板上传来咔的一声,一块巴掌大的墙皮掉落下来,砸在了她身边不到二十厘米的地方。 与此同时,许多细小的灰尘随着震动疯狂落下,像雾气一样在这小小的活动中心弥漫开来。 突然,铃声停止了。 一瞬间,钻心的剧痛和强烈的地震都迅速消失,那些扭曲变形的小女孩也一眨眼恢复正常,连消失的电视机都重新出现,继续播放着动画片。 电视屏幕的一角,显示着现在的时间:07:00:30 从事发到恢复……其实只是一段铃声的时间,算起来也就短短半分钟。 但对于关厌等人来说,却好像已经过去了很久。 她捂着摔伤的胳膊有些艰难地坐了起来,才察觉自己已经浑身冒冷汗。 现场有些混乱,几乎每个人都有一些情绪被过度放大,但她没功夫管那么多,开口说道:“都别磨磨蹭蹭的了,最好不要等到下次铃声响起,否则梦境坍塌,我们很可能会全军覆没!都分开找线索去啊!” 然而话音未落,突然“呲呲”几声,整个楼层所有的灯全部都在这一刻熄灭了。 周围一瞬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每个人都像彻底瞎了一样,什么也看不见。 之前一直在哭嚎的中年大婶一下子静了下来——似乎是被吓呆了。 其他人也都没有出声,一时之间,仿佛除了自己外这里什么都没有。 下一刻,一阵冰冷的寒风拂过,随即,关厌背后那条走廊尽头,楼梯口处的厚重铁门发出哐哐的巨响,不知被什么人给打开了。 黑暗中,她飞快回头盯着那个方向,明明什么都看不见,却又能清楚地感受到危险正在来临! 关厌好像是“恐惧慌张”和“冷血”之类的感情被拿走了,所以虽然知道危险正在逼近,她却一点也没产生恐慌害怕的感觉,反而比以前的思维更加清晰。 她回忆着四周的布局,小心翼翼挪动脚步,一点点向着墙角边移动。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沉重而缓慢的脚步声,踏进铁门,从走廊深处传来。 “嚓嚓——” 伴随着那从远处逐渐接近的脚步声,一道金属摩擦着地面的声音也时而响起。 听起来就像是有人手里拖着某种金属工具或武器,正在朝他们走来。 关厌心里的第一反应是楼下那个变态杀人狂戚望渊上来了。 但他再怎么厉害也还是血肉之躯,不可能具备让整个二楼停电然后自己上来收割的强大能力。 所以……上来的不是他。 关厌已经默默退到了墙后,身体贴在墙壁处,与前方的走廊刚好形成一个视线死角。 她在想,现在情况很明显,他们这些求生者都在那个小孩子的梦境里。 早上七点整响起的铃声,可能是现实世界中的闹钟。 如果铃声将正在做梦的小男孩唤醒了,梦境里的一切就都会随着他的清醒而消失,包括他们这些求生者。 但它虽然没有把他叫醒,却也令他的梦境出现了片刻崩溃的现象,所以在那段时间内,现实中的男孩儿可能迷迷糊糊的有一点即将醒来的反应。 在那种时候他再次睡着时,就有很大概率将现实里的某些情绪带入到接下来的梦境中,使之具象化。 比如……他恐惧的某种东西。 人类的恐惧,会在梦里被无限放大——那么现在出现的这个,是凭人力能对抗的东西吗? 漆黑的世界中,连一丁点光都没有,所有求生者没发出任何声响,只有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和金属摩擦声在寂静的环境中尤其嘹亮。 关厌听着它越来越近,渐渐走到了她的身边。 这一刻,隔着身后的墙角,他们之间的距离仅有一步之遥。 她听见了沉重的呼吸声——来自头顶几乎抵在天花板那里的高度。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庞然大物啊? 关厌虽然没有感到害怕,却也清楚自己被发现的后果很可能是死亡,垂在身侧的手指间已经夹着一张保命的道具卡。 但下一秒,“嘭”的一声,那沉重的脚步声越过了她,继续向前走去。 她松了口气,紧接着就听见脚步声拐了个弯,走向了左侧的走廊。 可那个方向……是小男孩所在的地方。 她心中微沉,看来自己想的没错,这个不知是什么的危险东西,是小男孩现实中的恐惧来源,现在也正是冲着他来的。 虽然小男孩才是这个副本中的终极大boss,但通关的方式却一定不可能是杀了他——所以绝对不能让它得逞。 “砰——” 那东西抵达了那条走廊,似乎用手里的金属物挥在了第一间病房门上。 房门应声而开。 与此同时,一道难听的“咕噜”声从那边传了过来。 像是某种巨型深海生物发出的动静一样,伴随着黏腻的水声,“咕噜咕噜”响个不停。 忽然间,“呲呲”的电流声响起,那条走廊内的一盏喇叭状吊灯频繁闪动起来。 接触不良的灯泡明明灭灭,光线迅速出现又迅速熄灭,并且在亮起时也极其微弱。 就借着那么微弱的光,关厌逐渐看清了一道无比高大的身影。 那是……一个巨人? 他的头顶在了天花板上,身体呈现出非常强壮的倒三角形,上半身极其健壮,即使是一闪而过的轮廓,也能看出那一块块鼓胀的肌肉。 与之相反,下半身却又短又细,看起来很不合理,根本不可能支撑得住这样的上半身。 这是一个很眼熟的轮廓——就像孩子们爱看的动画片里经常出现的,那种夸张的卡通壮汉形象。 只不过,眼前这一个明显恐怖诡异得多。 它手里还拿着一把特别大的铁斧。 接二连三,那条走廊里的其他电灯也陆续闪烁起来。 它们以不同的频率闪动着,而那个足可以堵住整个走廊入口的高大人形怪物,就在那些明明灭灭的灯光下转过身,迈着沉重的脚步,弯下腰走进了第一间房去查看。 在它转身的时候,关厌借着灯光看清了它的脸。 有些意外的是,那是一张微笑着的、普通中年男人的脸。 眉毛像毛毛虫一样又黑又浓,眼睛弯成了非常古怪的黑色拱线,墙皮般雪白的脸上有一个硕大的长鼻子,鼻子下的那张嘴,僵硬地扯向了耳朵,弧度咧得像个化了笑妆的小丑。 它拖着斧头走进病房看了一下,又立刻退了出来,发出“咕噜噜”的声音,缓慢地走进了对面的房间。 它在找小男孩。 由于求生者们离那条走廊还有一些距离,走廊内的昏暗灯光并没有照亮这一边,他们还藏在一片黑暗中,谁也看不见谁。 关厌快要忍不住了——她内心的“圣母”正在疯狂大吼,叫她快点冲上去救人。 可理智的一面又在提醒她,疯子才会傻到直接冲上去。 那高大危险的巨人已经从第二间病房走了出来。 再往前,就是小男孩的房间204。 就在它沉重的脚步声一步步“嘭嘭”的走向那扇门时,一阵满含恐惧的稚嫩哭泣声从病房中传了出来。 小男孩可怜无助的哭泣声,像敲打在关厌圣母心上的一把铁锤。 当然,最关键的是,小男孩如果出事,梦境必然崩塌,所有人都活不成。 她吸了口气,努力压制着那股想不顾一切冲上去的冲动,快速向前两步走到了身侧的走廊口,冲着那边大喊道:“喂!丑八怪!欺负小孩子算什么本事,有能耐你来追我啊!” 第63章 送给妹妹 对方那条刚刚抬起来的纤细大腿, 在听见这句话的一瞬间顿在了半空。 然后缓缓回头,在明明灭灭的灯光下, 用那张挂着僵硬笑容的雪白大脸直勾勾看向了她。 关厌没有动, 接着大喊:“又丑又笨的蠢货,来,我给你五秒时间,我站在这里不动, 你来打我啊!” “你……你疯了?你这样会害死我们的!” 黑暗中, 高中生少年非常小声地发出了一点声音。 关厌没理会他, 并且觉得他被夺走的那部分里一定包含了“智慧”。 她盯着那边的庞然大物, 再次大喊:“傻愣着干什么, 怕了吗?” 话音未落,对方“咕噜噜”的叫了起来。 它咧得大大的嘴没怎么动, 声音却既响亮又充满怒气,显然是被她激怒了。 下一秒, 它转过身, 高高举起手里的斧头, 一边“咕噜噜”大叫, 一边踏着沉重的步子向关厌冲来。 关厌眼尾一挑,转身便向身后的走廊深处狂奔而去——明明之前它一直都在慢慢走, 可现在竟然跑起来了。 不仅是在奔跑,而且速度竟然还不慢,连地面都随着它的脚步被震得不断发颤。 这边的走廊一片漆黑,关厌什么都看不见,但好在走廊中没有杂物, 她一只手摸着墙壁直接往前跑, 速度也不算多慢。 只是估计距离差不多的时候, 她放缓了一点速度,摸索到铁门的位置,跑出了大门。 上半段楼梯也是黑乎乎的,但下面有一点点光能照亮最后几阶。 关厌扶着墙小心地往下走,很快到了能视物的区域。 而在这个时候,那只庞然大物已经来到铁门外。 她听见了它愤怒的咕噜声,以及像打雷一样的脚步。 她不敢回头,趁着有光,以最快的速度冲下了楼。 一楼还是像之前一样,乱七八糟的走廊多得不符合常理,有时连方向都是错乱的。 那怪物还在后面穷追不舍,关厌也只能凭感觉到处乱闯。 与此同时,二楼的灯光终于重新亮了起来,其他人也纷纷开始行动。 戚望渊没有去帮队友的意思,他相信她一定不会有问题。 他默默来到了小男孩的204号病房外,刚想去敲门,高中生少年却大喊道:“喂,你干嘛啊?!我们好不容易能动了,你把他叫出来我们不就又要被控制……” “嘭”的一声,卫雍一拳揍在了他脸上,神情无比暴躁地说:“闭嘴!我早就看你这笨蛋学生不爽了!” 他说着歪了歪头,又皱着眉道:“不好意思,老子就是控制不住,现在特别生气!看什么都不爽,你们都他妈别惹老子!” 高中生当然不服气,当即破口大骂着一拳挥了过去,双方就这么打起来了。 中年大婶被他这么一吓,又嘤嘤哭了起来。 每个人不好的一面似乎都被放大了很多。 “刘哥”抓了抓头发,直接几步上前一把推开了204病房门:“会怎么样,推开看看不就知道了?反正还有其他人在,就算我们被控制了也没什么吧!” “咔哒”一声,木门被他轻松开启。 楼下,那庞然大物始终追在关厌后方不到三十米的距离。 两人的速度似乎达到了某种平衡,都没有办法再跑得比这更快了。 但关厌的体力会一直持续消耗,这个怪物却不会。所以要不了多久,她一定会被追上。 在那之前,必须得想个办法甩了它。 她边想办法,边快速转过下个拐角,看清前方情形后,心里微微一讶——走廊里躺着具面部朝下的男性尸体,鲜血在他身下汇成了一滩湖泊,看起来已经死了挺久。 随着距离接近,关厌发现死者竟然是楼上的那个高中生。 看地上的血迹人已经死了有一会儿了,可她刚才下来前上面的人还没事。 所以……这个人死了,其实不会影响另一个吗? 可是这样的话,活着的那个还算是一个完整的人吗? 在经过尸体旁边时,关厌转过头多看了几眼。 就是这几眼,让她又一次深刻体会到了没有任何约束的“戚望渊”究竟会有多变态。 尸体的两只眼睛都没了,一看就是被什么东西活活捅了进去搅得稀巴烂——她想起之前见过他手里拿着一根木棍,多半是那玩意。 除了眼睛,死者的衣服也被撕烂,肚子上留着一个大大的血窟窿,还有一小段肠子被拖了出来。 ……真的是法制节目里才会出现的残忍虐杀。 身为一个“圣母”的关厌,实在受不了这副血腥残忍的场面,一边向前奔跑一边不受控制地为死者流下了悲悯的眼泪。 她抹掉泪水,继续向前跑,在中央出现的走廊往左侧拐去。 又这样陆续跑过几条走廊后,前方拐角那边忽然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女声—— “你……你想干什么?大家都是求生者,你怎么可以杀人……靖哥,靖哥……你别傻笑了,救我啊!” 关厌心中一沉,下意识想避开,可前面却偏偏只有那一条路。 前有狼后有虎,相比之下还是后面那个更可怕,她只能继续往前跑。 快要赶到拐角处时,她听见那边传来了一声喊叫:“谁来了?快来救救我啊!” 关厌脚下一转,越过了墙角。 第一眼,看见的是那个浑身浴血的戚望渊。 他的脸颊被溅上了一片血液,黑色T恤倒是看不出什么来,但整个右臂上却是一片血红,仿佛曾经将整条胳膊伸出什么全是血的地方——比如之前那个高中男生的肚子里。 此时他正用这样的血手捏着公主切女生那脆弱的喉咙。 只不过对方好像用了什么道具,浑身散发着一层微弱的亮光,让他无法直接掐断她的脖子。 而之前与女生在一起的精神小伙,现在整条右臂都变成了螳螂那样带锯齿的前足。 他就站在戚望渊身侧,高高抬起手臂,目标直指对方的头部。 然而……戚望渊微微偏着头,对他露出了一个疯狂残忍的狞笑。 明明是极其恐怖、令人战栗的画面,精神小伙却仿佛看到了天底下最美妙的东西,双眼迷离地看着他,满脸幸福甜蜜地摇晃着身子,陷入了一种极度痴迷的状态里。 关厌没有心理准备,也看到了戚望渊的笑容。 但她隔得比较远,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稍微晃了下神便恢复过来。 她一刻未停地向他们跑去,口中大喊道:“别打了,有更恐怖的东西追过来了!” 其实不用她说,那只庞然大物发出的脚步声就像惊雷一样震得大地都在颤抖,他们不可能听不见。 公主切女生如梦大赦,急急说道:“松开!快松开我,你也得逃命的啊!为了杀我你要把自己也搭上吗?” 说话间,她身上的光芒已经开始消散。 与此同时,戚望渊左手抓住了精神小伙那条变成了螳螂足的胳膊,毫不犹豫地用力一折,再狠狠一划! “不要啊!”关厌过于善良的一面被激发,整个人似乎都多了点力量,竟然在奔跑了这么久之后还猛然加快了速度! 好在距离已经很近了,当她赶到的那一刻,锋利的锯齿状前足刚好划到精神小伙的喉咙上。 她用了全力将人向后一扯,堪堪将他带开了一点,虽然还是受了伤,却没有到致命的程度。 有一些鲜血顺着那条前足飞溅下来,落在了她脸上。 关厌滞了下,紧接着理智又占了上风,将这可笑的善良压下,迅速推开精神小伙,绕开戚望渊,以最快速度向前狂奔。 与此同时,精神小伙也终于从那痴迷状态下恢复。 他立刻搞清楚了状况,当即就要往前跑,下一秒,却忽然眼前一花。 ——他面前,出现了那个疯狂的杀神邪恶冰冷的脸,距离近到足以看清他眼底的倒影。 强烈的窒息感和脖子的剧痛毫无预兆地袭来,与此同时,他看到公主切女生已经从戚望渊后方向前飞奔而去。 绝对是她使用了道具……某种可以让两个人交换位置的道具。 精神小伙微微一愣,转瞬间,却听自己的脖子传来“咔嚓”一声脆响。 同一时间,他看到了凶手冲着自己露出了一个极度兴奋的大笑。 然后,双目彻底失去光泽。 关厌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有点怪,回头看见公主切女生一瘸一拐地跟了上来,稍微有点意外。 后方,戚望渊已经松了手,将那具尸体“嘭”的一声扔在地方,仿佛只是丢了一件垃圾。 而这个时候,那只庞然大物早就赶到了他那里。 可它似乎对其他人没有兴趣,连头都没有转一下,脑袋一直直勾勾看着前方,像是只想追杀关厌一个人。 然而,它体型过于巨大,几乎能堵住整个走廊,想要追上关厌,就必须先解决拦在它前面的人。 于是,它“咕噜咕噜”的叫着,举起斧头挥向了那个不懂事的拦路人。 这时候,楼上的戚望渊走进了204房间内。 其他几个人都靠不住,暴躁的卫雍还在跟高中生打架,一个失去了温文尔雅的品质,一个失去了自己的脑子,变成了个大笨蛋。 中年大婶缩在一边大哭,跟个婴儿一样毫无用处,只会吵得人头疼。 “刘哥”轻率开门的举动更是个在找死的蠢货。 但戚望渊的心情很平静,这是一种特别奇特的感觉。 如果是以前,他心里早就开始产生“把那些烦人的蠢货全部杀掉”的念头了,可现在却没有。 他没有任何波澜——似乎就像电视里的那些得道高僧。 204房间里的情况与其他所有的病房都不一样。 它干净整洁,温馨明亮,明显就是一间属于男童的卧室。 墙壁上贴着超人海报,书桌上面摆放着许多书本和作业,旁边还有一块小黑板,上面画着抽象而幼稚的线条画。 单人床是深蓝色的,被子底下鼓鼓囊囊藏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小孩子。 他不断发出惊恐的抽泣声,像鸵鸟一样躲在那里,恐惧地等待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 戚望渊却不懂得什么安抚小孩,他走过去直接掀开了被子。 可令人意外的是,当被子掀开后,下方却不是什么惊恐害怕的小男孩。 那里只躺着他之前一直抱在怀里的布偶。 “爸爸。” 身后传来小男孩略带哭腔的低喊声。 戚望渊回过头,看见那扇被打开的木头门缓缓转动,露出了躲在后面的男孩。 他眼含泪水地望着他,又说:“爸爸,妈妈刚刚救了我,你不应该在这里,你为什么不去救妈妈?你不爱她了吗?你们要离婚了吗?不要离婚好不好?不要离婚好不好?不要离婚……” 他本来还可怜巴巴地说着话,可说着说着,那稚嫩的童音就开始变了腔调,诡异而阴森地不断重复起最后一句话来。 戚望渊心里还是很平静,却好像隐约多了一点说不上来的感受。 他皱了皱眉,想不通那是什么感觉,只知道和自己的那位队友有关。 于是他说:“不离婚,我现在就去救她,但我找不到她,你带我去。” 小男孩不断重复的声音一下子停了下来。 他脸上还挂着眼泪,嘴角却咧起了欢快的笑:“爸爸说话要算数,不可以跟妈妈离婚哦!” 戚望渊点了下头。 下一秒,小男孩转过身,伸出食指指向对面那一堵墙:“妈妈就在那里哦,你快点带她回来吧!” 话音未落,明明是墙面的地方却陡然变作一条昏暗的走廊。 戚望渊没有犹豫,直接大步跑了进去。 关厌刚刚转身跑进一条走廊,就看见戚望渊从对面快速跑来。 她第一时间就是再转身往回跑,跑了两步才反应过来——这个人身上好像没有血? 她猛地顿住,回头道:“你不是来杀我的吧?” 戚望渊笑了一下:“当然不是,跟我来,回楼上。” 关厌这才看出来,他身后的通道其实并不是“走廊”。 她正要加快速度跑过去,却听后面传来公主切女生的大喊:“等等我!等等我啊!” 她正在努力奔跑,但脚腕曾经被扭伤过,一瘸一拐的,速度稍微有点慢。 而后方还隐隐有那只巨大怪物的脚步声,一听就知道正在朝这边追过来。 关厌的理智是不想管她的,但过于的善良的感情让她无法就这么丢下一个活生生的人自己逃跑。 她咬咬牙,回头几步搀住对方,用力拉着人一起向前跑去。 戚望渊皱了下眉,心里隐约有点不舒服,却又不能准确抓住那种感受。 他只能快步迎上去,遵从自己脑子里产生的第一念头,一把扯下对方抓在关厌胳膊上的手,拉着关厌一边往前跑一边丢下冷漠无情的一句话:“自己没腿吗?” 距离出口很近,几秒之后,关厌和他已经抵达。 这是一个很神奇的情形——明明他们是在一楼乱七八糟的走廊之间,可走廊的尽头竟然通进了二楼的一间病房里。 关厌甚至能看到里面那个正在冲自己歪着头笑的小男孩。 她善良的情感还是占据了上风,虽然没有再去搀扶那个女生,却一直站在路口等待对方,没有直接走开。 公主切女生眼底里闪过一抹憎意,一抬头却满脸凄楚和无助。 好在距离不远,尽管受伤的脚踝疼得钻心,但也能很快赶过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后方追逐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原本被巨物掩盖住的另一道脚步声现在也清楚起来,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下,浑身是血的“戚望渊”从走廊那一头飞掠而来。 双方同时看到了对方。 戚望渊目光沉沉地落在那个自己身上,看着那满脸的鲜血和癫狂兴奋的表情,微微蹙了一下眉。 他侧过头,对关厌说:“我不想变成那样。” 关厌愣了下,随即一笑:“你不会的,我监督你,你要是敢,我就亲手杀了你。” 她不敢再等,跑了几步拉住公主切女生,连拖带拽把人弄了过来:“赶紧进去!” 对方根本不用她催,反倒是第一个冲进去的。 关厌和戚望渊紧随其后。 在踏入通道的那一刻,身后的墙壁开始缓缓闭合。 两人转过身去,看见了那个戚望渊不甘地停在了五米之外。 墙壁即将彻底闭合前,他盯着这边的他,咧开一个冰冷的笑,大喊道:“你以为假装是个正常人,就会有人真心喜欢你了吗?你只不过是个该死的怪胎而已!就连你的队友也只是在利用……” 话未说完,面前已经只剩下厚厚的墙壁。 关厌回头看他:“队友就是互帮互助不离不弃的朋友,不是利用,没那么难听。” 戚望渊低了低头,没有说话。 心里……有一种闷堵的感觉。 “妈妈!” 小男孩冷不防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关厌。 由于他身高不够,两条胳膊都挂在了她腿上。 关厌顿时感觉一阵强烈的寒意包裹上来,鸡皮疙瘩直冒。 “妈妈,你真是我的好妈妈,是你从坏人手里救了我!我好爱你!” 小男孩丝毫不管她的感受,用力抱着她的腿,欢快地昂头望着她,两眼亮晶晶地说:“爸爸也说好了,不会和妈妈离婚,我和妹妹真是太幸福了!” 关厌有点僵硬的笑了笑,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你开心就好。” 但他又瘪了瘪嘴:“可是其他的爸爸妈妈都不好,还在外面打架,我不喜欢他们了!我要把他们送给妹妹!” 关厌一听就知道肯定没好事,连忙阻止道:“小鬼,这就是你不懂了吧,大人们打架有时候也是一种沟通感情的方式,等他们打完了,感情就更深厚了!” 小男孩却皱了皱眉,眼神一沉:“你在骗我!你为什么要骗我?你们大人是不是都把我们小孩子当成傻子?” 果然不好骗。 关厌还在想该怎么说,戚望渊却沉着声道:“不要这么跟你妈说话,这样可不是爸妈的好孩子。” 关厌:“……” 小男孩一愣,嘴巴一撇,哇的一声就哭了:“你们欺负我!欺负我……” 关厌趁着这个时候冲门外大喊:“都别打了,再打要死人了,你们克制一下不行吗!” 打架的两个人觉得这边走廊施展不开,老早就打到了活动中心去。 而胆小的大婶看到小男孩就害怕,所以也跟了过去缩在角落里。 轻率的刘哥却不知道跑去哪儿了,可能是找线索去了。 因此刚刚小男孩说的话他们根本没听见。 现在听到关厌提醒,打架的人才终于是停了下来。 关厌松了口气,想了想在小男孩面前蹲了下来,认真说:“你别哭,我不骗你了。我告诉你,打人是不对的,一家人打架更是不对的。可是你可以原谅他们这一次吗?看在我救了你的份上,不要把他们送给妹妹好不好?” 其实她根本不知道“送给妹妹”是什么意思,但听起来肯定不是好事。 小男孩歪了下头,有些为难:“可是……妹妹已经选好了啊,我答应她的事情是不能反悔的!” 他话音才落,外面就传来高中生惊恐无比的尖叫。 “啊——我这是怎么了?!救命!救命啊——谁来救救我?!” 关厌脸色大变,和戚望渊一起冲出门去,身后还跟着一瘸一拐的公主切女孩。 只见不远处的活动中心中央位置,高中生正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的双腿恐惧得整张脸都变了形。 昏暗的灯光之下,关厌清楚地看见,他那两条腿竟然都变成了像布偶一样、由棉花和棉布填充而成的腿。 就在他惊恐大叫的同时,那变化还在向上蔓延,很快到了腰部。 然后他就浑身一软,直接软绵绵地躺下去,还用怪异的姿态抱着变形的双腿,再也坐不起来了。 他还在绝望地大喊:“救命!救救我!别光看着啊!!!” 一句话的时间,他的两条胳膊也变了样,啪嗒两声搭到两边地面上,整个人都成了仰倒的姿势。 下一刻,这变化蔓延到了喉咙——于是他再也叫不出来了。 再往上,是他的整个头。一寸一寸,将这个大活人彻底变成了不会说话不会动、毫无生气的人形布偶! 不仅如此,紧接着,这巨型人偶还一下子缩小了数倍,变得只有三十厘米左右。 就像……那些始终在看着动画片的小女孩怀中所抱的玩偶一样。 第64章 出去的方法 现场一下子变得极其安静。 作为参与打架的另一方, 卫雍无疑是此刻最为害怕的一个人。 尽管内心被铺天盖地的暴躁淹没,时时刻刻看一切都不爽, 他也因恐惧而不敢再有任何举动。 其他人也都被这一幕惊得不轻, 纷纷呆在了那里。 直到男孩再次发出“嘻嘻”的笑声,那被吓破胆的中年大婶才嗷一嗓子嚎哭起来。 高中生的遭遇让关厌的圣母心再次泛滥,她心情复杂地看了眼卫雍,抹着控制不住的眼泪转过身问小男孩:“是你妹妹挑了他吗?为什么是他?” 小男孩歪了歪脑袋:“因为她喜欢这个哥哥啊, 大哥哥可以保护她, 还可以陪她玩, 她不会把他还回来了!” 关厌皱了皱眉, 感觉他根本没有说实话。 可她还要再问时, 对方却发出“嘻嘻嘻”的怪笑声:“妈妈,你不要再问我问题了, 我想看动画片!我最爱的动画片马上就要开始了!我可以去看吗?” 或许是因为他的情绪有点激动,在他说话时, 附近的电灯都呲呲的闪烁起来。 关厌不敢拦着他, 只能点头:“好, 你去。” “我要爸爸妈妈都陪我!”他拉住了关厌的一根手指。 一阵寒意顺着食指袭遍全身, 她缓了缓才说:“可是我好累,刚刚为了赶跑坏人我累坏了, 现在想休息一下。” 再次搬出这份“功劳”,小男孩依然很受用。 他不情愿地噘了噘嘴,最后还是同意了:“那妈妈休息,我要其他爸爸妈妈们陪我!” 关厌看了眼戚望渊,他微微点了下头。 她便说了句好, 下一刻, 小男孩转身拿起床上的卷发布偶, 双臂紧紧将它抱在怀中,然后直接走向门外。 这个时候,戚望渊和公主切女生都感觉浑身一僵,很快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 在从关厌身边走过时,他勉强转了转头看了她一眼。 关厌微不可察地点头,用口型说:“明白了。” 明白了,这个小男孩控制他们的方式与他怀里的那只布偶有关。 其实这也不难想到,毕竟连高中生都被变成了布偶。 小男孩带着两人走到了活动中心,捡起高中生变成的布偶,和自己怀里的那个一起抱着,坐到了那群一动不动的女孩之间。 关厌站在门口,心里产生了一个念头——他一直在提的“妹妹”,肯定不会是那些女孩之一。 她反而觉得,那个几乎一直没离开他的布偶才是真正的“妹妹”。 这个布偶是黑色的小卷发,大大的眼睛粉色腮红,还有一身粉红色波点的连衣裙。 其实很少有男孩会喜欢这种布娃娃,更像是小女生们的最爱。 所以关厌在想,也许现实中小男孩确实有一个妹妹,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可能已经死去。现在这只玩偶就成了他妹妹的替代品,即使在梦里也被他如此珍惜。 那么—— 玩偶、梦境、迷宫似的一楼、以及来时那条古旧潮湿的阴暗隧道,还有刚进入副本时,隧道那头明亮的光和轰然落下的石门…… 一点点零碎的信息拼在一起,关厌似乎想到了该怎么离开这个鬼地方。 此时,她心里已经有了一种越来越重的紧迫感。 众所周知,梦境里的时间流速和现实中相差很远。 虽然看起来好像从铃声响起到现在连一个小时都没到,可现实里说不定已经过了很久,也许一转眼那铃声就又要响起来了。 她想了想,为免有所疏漏,打算先把这个屋子快速检查一遍。 首先是书桌,桌上摆放的是一年级课本,上面都用同样稚嫩的笔迹写着“孟军”这个名字。 整个房间除了必需品外,只有墙上贴着张超人海报,几乎没什么属于小孩的东西,连最简单的小玩具都没有。 关厌没有多看,把桌上的几只铅笔全部揣进兜里,便又走向旁边的衣柜。 这是屋子里唯一能藏东西的地方了。 她拉开柜门,却见里面只有非常简单的几套衣物,一眼就能看到底,看来是想多了。 而就在她正要合上柜门之时,一道稚嫩却阴沉的童音突然响起:“妈妈,你在那里做什么?” 这声音里带着森寒的诡异气息,关厌手指一僵,随后镇定地关上柜子,转身说:“我在检查你有没有好好收拾房间啊,乖孩子都会自己整理好衣柜的哦。” 他又笑了起来,脸上的阴郁一扫而空:“我有的,妈妈,我一直很乖的!” 关厌也差不多把房间检查完了,于是走向他,努力用温柔的语气哄着他:“那我们去看动画片吧?” 他乖乖跟着她走过去,一边走一边回过头来看她:“妈妈,你对我好,我也好喜欢你。你和爸爸一直陪着我,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可是大人也有很多事情需要做啊。” 关厌可不敢随便瞎承诺,一脸为难道:“就像现在,妈妈还想去楼下看看,把那个坏人赶得远远的,免得它再来吓唬我们家孩子啊。” 小男孩闻言一把扯住了她的衣摆,满脸惊惶地问道:“他真的还会来吗?妈妈,我害怕!” 关厌一脸认真:“它还在楼下,说不定一会儿就上来了。但你别怕,有妈妈在,谁也伤害不到你!我现在就去赶走它,等它被赶跑了我再来陪你好吗?” “好……”他犹豫着松开她的衣服,担忧道:“那妈妈要小心哦,我让其他爸爸妈妈陪我一起等你。” 关厌看了眼只有眼睛还能动的戚望渊,轻轻说了一句:“等我回来再说。” 随后她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乖,我走了。” 二楼不像一楼那么混乱,方向是很清晰的,她顺着走廊走出铁门,便能通过楼梯去到一楼。 直到她下楼时,小男孩都一直站在原地目送她,好像真的很担心还不舍似的。 一楼还是之前那个样子,一条条乱七八糟的走廊令人很难分清方向。 这很容易理解——小男孩的病房在二楼,现实里的他多半没到一楼病房来过,所以梦中也只能构建出一个混乱的一楼。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至少病房外的门牌号都是按顺序来的。 所以,想要找到求生者最初进入的那条隧道并不难,只需要多花费一些时间。 关厌从兜里摸出一支铅笔,从下楼的地方开始,在那些尚未脱落的墙皮上做了标记。 顺着病房门口的编号往前跑,在每一个正确的、最短距离的通道口都做上记号,如果下一条路出了错,再倒回来重新处理标记。 这是一个枯燥却又紧急的工作,她很快跑得浑身冒汗,却完全不敢停下休息。 没多久,她又听见了“嘭嘭嘭”的巨响声从远处传来。 那是那只大怪物的脚步声——只是不知道楼下这个失控版戚望渊有没有甩掉它。 听声音好像是在朝这边靠近,关厌不想跟它碰上,便就近躲到了旁边的病房里。 等了没一会儿,那巨响声就渐渐近了。 这时候关厌才听出来,在它前面还有另外两道脚步声。 她想了想,侧身躲在虚掩的门后,从门缝间小心地看着外面,过了不到二十秒,就听见了两个人的对话。 女声冷冷地说:“你不是很牛吗?那么厉害怎么不去杀了它啊!” “呵,”男声嗤笑:“你家邪神给你的道具岂不是更厉害,你怎么不用?” 关厌:“……” 这不是“她”和“戚望渊”吗? 他们俩怎么凑一起了,而且还没打起来? 这可怎么办?之前那个高中生的另一半就死在了楼下,然后才在楼上被选中变成了布偶……如果这是触发死亡的条件,那她和戚望渊不管哪个死了都不好吧? “闭上你的臭嘴吧!” “关厌”冷喝:“谁他妈承认那种玩意儿是‘我家’的了?他跟你都一样是个死变态,也就那个蠢圣母才喜欢!如果是我,当时就假装亲他,嗷呜一口咬烂他脖子!” 说话间,他们已经从关厌躲藏的门口跑过。 戚望渊阴森狠厉的声音随后飘来:“甩掉它之后,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才是死变态。” 关厌:“……” 这算个什么事啊? 而且咬邪神脖子什么的……她是认真的吗?那怎么可能成功啊! 那一个“关厌”是根本没有分到脑子并且分到了很多自信吗? 又等了一下,地面随着门外跑过的庞然大物而微微颤抖起来。 那东西不知疲倦似的,依然握着超大号铁斧,紧紧追在后面。 目前看来,就算是楼下这个戚望渊再加上没脑子的关厌,也对它构不成任何威胁。 但他们不可能没试过攻击它,至少这个戚望渊不会一味地逃。 可两人现在确实没有攻击的意思,也就是说……怪物在这里很可能是无敌的。 它是小男孩因恐惧而具象化的东西,代表了他最害怕的某种存在,那么在小孩的梦中,它是无法战胜的。 这是一件好事——如果它被杀了,那两个人至少会死一个,反而麻烦大了。 关厌在门后又等了片刻,才悄悄出门,接着朝他们来时的方向赶去。 她拿着铅笔边跑边做记号,终于,前方走廊里的病房编号已经来到了14x。 她记得一开始从那条隧道过来时,看到的房间号是152。 也就是说……前面或左或右,一定有一条是出路。 关厌一下子来了劲,奔跑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而就在她跑到一半距离时,忽然听见后方的一间病房门被人打开了。 随即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喂!那个……王、王彩凤!” 关厌脚下一顿,回头就看见了正扒着门框的张大胖。 他看起来有些激动,不断向她挥着手。 关厌喘着粗气,断断续续说:“我要去隧道口……你躲好,别出声。” 她说完转身就跑。 “啊?”张大胖反应了两秒,跟着追了过来:“你去那边做什么?我帮你啊!我一直躲在这里,什么忙都没帮上……” “随便你,别说话!” 关厌太累了,长时间的奔跑让她根本没有精力再跟人交流,尤其是不想谈一些没什么用的废话。 手里的铅笔已经秃了,她随手扔进一间病房里,又摸了下一支。 终于,转过墙角,来到了病房以15x开头的走廊。 再往前跑了一段距离,她停下脚步,单手扶住墙壁,气喘吁吁地看着眼前那条阴暗的幽长隧道。 它的深处隐藏在一片黑暗中,像张开巨口对着人们热切呼唤的无底深渊。 关厌慢慢顺着墙边滑落下去,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 “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张大胖对一切都很茫然:“那个人是你的队友吧,他怎么突然想杀我呢?后来我逃走以后就躲到了病房里,又看见他追杀一个像是高中生似的求生者,我吓得不行,等他们一走就赶紧跑了,一直到这附近躲着,没一会儿又听见外面有好大的响声,跟打雷似的,就更不敢出去了,一直躲到刚才……” 关厌对他的经历并不感兴趣,摆摆手示意他别说话了。 歇了几分钟,她又扶着墙站起来,对他道:“你可以去隧道里等着,不出意外的话稍后我们就能出去了。” 他愣了愣:“怎么出去?” 关厌不想浪费时间解释,没回答,只顺着自己做了标记的走廊快速往回跑去。 第65章 梦境之外 来时花费了很长时间, 因为在找最短的距离。但回去时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那些错综复杂的走廊之间互相联通,找到最佳路线后, 其实可以少走很多冤枉路。 关厌依然靠着那只大怪物巨响的脚步声进行提前躲避, 不到十分钟,就顺利返回了二楼。 电视里的动画片还没有播完。 她跑到中央,直接躺到了那片毛茸茸的地毯上,大口大口地不断吸气。 其他人都投来了目光, 却还被男孩控制着, 什么话也说不了。 小男孩依依不舍地将视线从电视上挪开, 看着她问:“妈妈, 你很累吗?坏人赶走了吗?” 关厌吞了吞唾沫, 觉得口干得很,好一会儿才摇摇头, 一脸歉意地说:“对不起,是我太没用了, 我刚做完赶它的标记就累得不行了, 只能上来歇一歇。” 她气息还很不稳, 说话时断时续的。 小男孩想了想, 说:“没关系,妈妈已经很厉害了, 你是全世界对我最好的妈妈!” 关厌努力坐了起来,伸手去摸摸他的头:“你让我歇歇,一会儿我再下去一趟,这次一定帮你把坏人彻底赶跑,好不好?” 他似乎很喜欢被摸头, 眯起眼睛, 笑得很乖巧:“好!我相信妈妈!只有你对我最好了!” 关厌又指了指戚望渊:“能让那个爸爸扶我去房间里坐一坐吗?” “当然可以!”小男孩话音未落, 戚望渊便浑身一松。 他攥了攥手指,立刻走过来,伸手将关厌拉了起来。 关厌确实有点没力气了,几乎是靠在他身上,慢慢挪到了最近的一间病房里。 她想跟戚望渊说一下接下来的计划,但小男孩应该能感知到他们在说什么,所以她想了个办法——说英语。 这么小的孩子,就算在学英语词汇量也不大,肯定不可能听懂他们的谈话。 她坐在床边,声音不高不低像闲谈似的说完了一切。 十几分钟后,动画片播放完毕。 关厌也差不多休息好了,走进小男孩房间里翻了翻他的作业本,像真正的父母一样叫他回来写作业。 写作业的时候,那只玩偶自然就不能抱在怀里了,其他人也在这时候恢复了自由行动的能力。 关厌对小男孩说:“我还要下楼去赶坏人,让你爸爸留在这里监督你写作业,不可以不听话哦。” 他嘟了嘟嘴,显得不太乐意,但还是点了头:“那妈妈你小心一点,我和爸爸等你回来。” 关厌笑了笑,转身走下楼,然后顺着墙上的标志向隧道那边走去。 她不怎么着急,只不紧不慢地走着。 过了两三分钟,二楼病房内,戚望渊指着课本上的练习题对小男孩说:“1+8等于18,不是9,你做错了,重算。” 小男孩呆呆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狐疑地埋下脑袋,放下铅笔,两只手的手指不断掰来掰去,怎么也数不明白。 就在这时,戚望渊突然出手,拿起他暂时放在腿上的布偶,一转身飞奔而去。 小男孩愣了几秒,才脸色大变,愤怒地嘶吼道:“还给我!还给我!把我的东西还给我啊啊啊!” 他的嗓子都喊破了,同时飞快站起来,紧跟着往外追去。 戚望渊路过活动中心,大喊了一声:“都别愣着,跟上!” 胆小的大婶似乎有点犹豫,轻率的刘哥一把扯过公主切女生,拉着她第一个跟上去,卫雍紧随其后。 大婶好不容易决定跟上,可还没来得及跑,那小男孩已经追过来了。 她被他因愤怒而变成了青紫色的恐怖面孔吓得浑身一僵,又一屁股坐了回去。 关厌在下面顺着标志走了大约六分钟左右,后方就隐约传来了模糊的脚步声。 她立刻钻进旁边的房间内,静悄悄地等待着。 片刻,一连串纷乱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并伴随着小男孩愤怒的嘶喊:“把它还给我!还给我!你们这些坏爸爸妈妈,我要把你们全部做成玩偶送给妹妹!” 说是这么说,可好像并没有出现任何反应。 关厌听见那些声音越来越近,稍微开了一点点门,很快看到了戚望渊捏着一只破旧不堪的卷发布偶飞奔而来。 他后面跟着大长腿卫雍,再往后是落后了很多的刘哥——他竟然背着腿不方便的公主切女生,这是什么感天动地的爱情啊? 再后面,则是紧追而来的小男孩。 他虽然年纪小但速度并不慢,与刘哥两人的距离正在一点点缩小。 如果刘哥还不把人放下来,那要不了一分钟就会被一起追上! 关厌发现少了个人,却不知道那中年大婶是没跟上还是已经死了。 等到小男孩从门前跑过去,她手掌一翻,拿出了一张道具卡—— 【姐就是最佳戏精】 剩余使用次数:3 使用后,可按心意改变自己的外貌与声音,单次使用时限:30分钟。 推门来到走廊的那一刻,她使用了道具。 下一刻,便化身为一只体型庞大、手握巨斧的怪物。 她适应了一下这奇怪的新身体,接着张开口,发出了与那只怪物一模一样的“咕噜”声。 前方的众人听见声音纷纷回头,看到她之后脸色大变,又飞快转头尽力向前逃去。 如果没有这张道具,也可以完成类似的操作,就是需要一个人去把真正的怪物引过来,会比这麻烦很多。 介于“戚望渊”和“关厌”都在被那只怪物追赶中,关厌宁可用掉道具卡也不想去一口气引三只怪。 前方,那个背着公主切女生的刘哥看到关厌变成的巨大怪物后,表情变化了好几次,最后终于下了决心,将人猛地往后一扔,自己撒丫子跑了。 公主切女生愣了下,大喊道:“刘哥!刘哥你别丢下我啊!” 她也没敢停留,一边喊一边拖着伤腿一瘸一拐地往前跑。 小男孩更是被关厌变成的怪物吓得不轻,这来自心底最深处的恐惧所幻化而成的坏人,让他浑身战栗,整个人向前一倒,竟然摔在了地上。 八_零_电_子_书 _w_w_w_.t_x_t_8 _0._c_o_m 可他不敢停留,立刻手脚并用地边爬边往前逃。 关厌松了口气,控制着速度,不远不近地追在后面,每一步都发出恐怖的“嘭嘭”巨响。 很快,小男孩超过了公主切女生,但他没有停留。 他不会放弃戚望渊手里的玩偶,又不敢面对后方紧追而来的怪物,就只能拼尽全力追着前面的人跑。 戚望渊也不会跑得太快,在看到“怪物”出现之后,原本还在飞奔的他却降低了一些速度,还时不时回头来看。 关厌和他一前一后,维持着合适的速度,沿着早就做好标记的路线,一点点引导着小男孩跑向了那条隧道。 途中她也追上了落后的公主切女生,尽量侧着身体越过了她,留下对方坐在原地惊魂未定。 一切都进行得非常顺利,直到他们都已经看到隧道口的时候,却听见第二道“嘭嘭”巨响声从另一个方向传来。 最前面的戚望渊一转头,就看见了正从左边走廊里被追着跑过来的“他”和关厌。 那两人明显也看到了他们,加快了速度飞快跑来。 戚望渊眸色一沉,回头看了眼变成怪物的关厌,和距离不远的小男孩,只能选择加速跑进了隧道中。 关厌的位置虽然看不到另一头的情况,但也听见了怪物脚步声,于是也“咕噜咕噜”的叫着开始加速。 小男孩见她越追越近,吓得哇哇大哭起来,速度却是一点儿没减。 终于,他也跟着戚望渊等人钻进了隧道。 这是一条没有回头路的选择。 在关厌变成的怪物跑进隧道的那一刻,她飞快转头看了一眼,只见另外两个他们和真正的怪物也已经近在眼前。 “关厌”和“戚望渊”这才看见前方的庞然大物,脸色一变。 紧接着“关厌”骂道:“该死!你怎么又把技能卡用了!真是个蠢货!” 关厌当然不会搭理她。 一大群人和怪物鱼贯而入,一个追着一个越跑越远。 留守在隧道中的张大胖见一大堆人跑进来,也什么都不敢问,跟着闷头往前跑。 几分钟后,带头的戚望渊已经抵达了隧道尽头。 他停在那高高的石门后面,手里紧紧攥着布偶,回头盯着紧追而来的小男孩。 对方喘着气满脸泪痕地追上来,大吼道:“你是个坏爸爸!你竟然抢我的东西!我恨死你了!把它还给我,还给我!” 他喊着就要冲过来抢东西,戚望渊却只是高高举起手,就让这小小的孩子连跳起来都够不着了。 他垂头看着他,平静地说道:“如果你不想被那个坏人追上,就必须把这道门打开。” 关厌追了上来,适时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她缓缓举起那把巨大的、锈迹斑斑的斧头,脑袋歪了歪,雪白色的面孔上,那诡异的笑容顿时显得更加恐怖。 小男孩回过头看了她一眼,瞬间浑身一抖,瞳孔猛然放大,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像是被直接吓得呆住了似的。 关厌身后还有真正的怪物正在追赶,她不敢停留,只能不断往前进,直到来到了小男孩面前。 戚望渊一只手按在他的肩上,语气淡淡道:“打开门,它就再也追不上你了。” 小男孩身体一抖,猛然回神。 与此同时,关厌已经挥起斧头,缓缓向他砍下。 就在斧刃快要砍到他的那一刻,他迅速抱住脑袋,发出刺耳的一声尖叫。 下一刻,“轰隆隆”的巨响如雷鸣般传来。 大地开始震动,墙壁与隧道顶部大量碎石迅速掉落,扑簌簌落了一地。 而后方那厚重的石门,则正在一点点向上开启。 明亮的光线从门后投射进来,很快盖过了里面昏暗的灯,如同来自天国的圣光,照耀得迎面而来的人几乎睁不开眼。 关厌动作一滞,忍不住抬起胳膊遮了遮眼睛,随后听见戚望渊大喊:“快出去!” 门还没开很高,大概半米左右,但足够了。 刚刚有点愣神的人都开始往外逃,侧着身体就滚了出去。 只有关厌不行,她现在太高大了。 除非立刻使用第二次道具卡变成新的模样,否则……只能等门再开得更大。 后方,另一个她和“戚望渊”也逐渐逼近,再往后则是真正的怪物。 她站在门口,心里有点着急。 前方的戚望渊抓住小男孩的衣领,将人直接丢出了大门去,过于刺眼的白光瞬间把他吞噬。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一声讥笑:“怎么不跑了?就你一个人在这儿等着啊?你的好队友呢?” “关厌”的语气恶意满满,边嘲讽她边跑了过来,下一刻才看到被她巨大的身体挡住的戚望渊。 她挑了下眉,有点挂不住地哼了声:“没自己先跑,算你还是个人!” 戚望渊没出声,另一个他却冷冷道:“明明是个怪胎,非要强装成什么正常人,呵……就算你装上一辈子,你那对好父母也不会回来看你一眼!” 说话间,他们两个已经越过关厌,又超过戚望渊,头也没回地陆续冲出了石门。 巨大的怪物紧随而至,而前方的出口还不够高。 关厌只能扔掉斧头,直接往地上一躺,用自己庞大的身躯往外面爬。 戚望渊过来帮忙,蹲在门下将她朝外推,同时石门也在继续开启,终于赶在那怪物扑上来之前顺利出了门。 眼前白光一闪,关厌被刺激得用力闭上了眼睛。 还未睁眼,就听见附近传来了热闹的声音。 “还好吗?”戚望渊在她身边低声问了一句。 她缓了缓,睁开眼就看见了一片明亮热闹的休闲广场。 很多穿着病号服的人悠闲地闲逛着,树荫下还坐了几个在下棋的老人。 广场三面都有建筑物,中央那栋楼体上有几个大字:青江市精神病医院。 左侧的建筑分成了三栋,分别写着第一住院部、第二住院部和第三住院部。 第三住院部相对比较远,楼下还单独修建了围墙,似乎是用来安置比较严重的病人的。 而那个小孩的病估计不算严重,只是一直昏睡而已,所以应该不需要求生者们去那边。 关厌和戚望渊身上穿着同样的病号服,得到了合理的身份。 她说:“这是从梦里出来了,但任务还没完成啊。” 想来也确实不会那么容易,不过对于求生者来说,当然是完成得越快越好,所以心里还是有点小失落。 她看向戚望渊,两人眼神一对视上,她就了然地点了点头:“看来我们都完整了,你……你还好吧?” 他嘴角抿了抿,道:“他在说胡话,你忘了就好。” 知道他不想提,关厌也不会追问,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那我们先找个地方歇一歇,现在应该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我真的太累了。” 之前一直来来回回跑个不停,耕地的牛都没她强。 戚望渊笑了一下:“去那边。” 几个老人在下棋的地方,有两张长椅,还有遮凉的树荫。 看到他们走过去,观棋的三个老人还转头笑了笑,招手让他们也去看。乍看之下,就像现实世界里一样。 关厌不懂这个,身体和心灵的双重疲惫也让她非常难受,只想赶紧坐下放空一会儿。 长椅就在棋盘旁边,关厌靠上去,舒服地喟叹了一声,闭着眼睛什么都不想再想。 戚望渊则站在她身边,垂眸和老人们一起看着棋盘。 过了片刻,那一局象棋结束,老人们热情地邀请他加入。 关厌听见声音就睁开眼睛,见他蹙着眉站在那里,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做。 她笑说:“你试试啊,输了是爷爷们厉害,赢了是爷爷们放水!” 一句话逗得老头子们哈哈大笑。 他也跟着露出个笑容来。 关厌看得很明白,是因为大家都笑了,所以他知道这个时候应该笑。 这样活着真的好累……可他一直都努力坚守着底线啊。 如果没有这份清醒的克制,他会不会本来就活得像梦里那个失控的人一样,变成可怕的杀人狂,再被抓进监狱不得好死? 关厌抿了抿唇,想起了那一半“戚望渊”最后说起的那句话:就算你装上一辈子,你那对好父母也不会回来看你一眼。 其实……明明是那对父母失去了一个好儿子。 戚望渊真的跟老人们下了一局,虽然关厌看不懂,却觉得他每次拿起象棋,去吃掉对面的棋子时,那种清脆的碰撞声特别好听。 十几分钟,对局结束,老人们仿佛看到了天才一样将他围在中央,又是问年龄又是问有没有女朋友,或者干脆直接要把他当亲孙子。 关厌坐在一边看着戚望渊手足无措的样子,笑得双肩直颤。 谁说没人喜欢他了,这不是随随便便一大堆吗? 休息得也差不多了,她笑够了,正了神色,开始认真思考接下来的任务流程。 戚望渊好不容易摆脱了老人们热切的喜爱,过来拉着她就走:“快点,我搞不定他们。” 关厌被他好像遇到了大麻烦一样的语气逗笑了,边走边说:“他们那是喜欢你,你多受欢迎啊,这么一小会儿就有了好几个爷爷!” 戚望渊很大方:“你喜欢?全都送给你。” 关厌:“……” 住院大楼墙体上的玻璃窗有点多,后方的太阳从玻璃上反射出来,令人睁不开眼睛。 她半眯着眼说:“对了,我们打个赌怎么样?” 他回头:“什么?” 关厌往楼上指了指:“我猜204那个小孩,其实是个女孩子。” 戚望渊有些意外,眉梢微微扬起:“怎么会?” “那我们打赌。”她说:“我要是猜对了,出去以后的七天之内我想吃什么你就得给我做什么。” 戚望渊:“……不赌。” 说得都这么肯定了,显然很有把握,还用得着赌吗? 关厌有点失望,轻哼了声,越过他加快脚步走进了大门。 其实这个地方和梦中相差很远,住院部内干净明亮,既没有蜘蛛网墙皮也没有脱落,灯光不会闪烁,还有着大大的玻璃窗。 当然,一楼也肯定不会像梦里那么混乱。 两人很容易就找到上楼的地方——有电梯有楼梯,就在大厅左右两侧,几乎一眼就能看见,只是这些东西都没有被小孩记住。 由于身上有病号服,虽然遇上了医生和护士,但二人都没有被阻拦,一路畅通地到了二楼。 在这个“正常”的世界里,两人轻松找到了真正的204病房。 房门被虚掩着,关厌走在前方,刚想伸手敲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大吼:“你们这些坏人!我要杀光你们!” 那声音稚嫩清澈,却声嘶力竭。 小孩儿的声音男女莫辩,关厌顿了顿,轻轻推开了一点门。 然后就看见一个大约五六岁的小女孩,蓬头垢面地赤脚站在地上,正抱着一只黑卷发布偶,对她面前的两个人怒目而视——是卫雍和张大胖。 卫雍恢复了自己温文尔雅的模样,推了推鼻梁上的银边眼镜,温柔地对她说:“小妹妹,不要生气,我们知道你受了很多苦,都是来帮你的。” 小女孩却不买账,愤怒道:“什么小妹妹!我是孟军,我妹妹不在这里,你们找错人了!我记得你们,你们全都是坏人,给我滚出去,滚出去啊!” 第66章 患者资料 病房门口贴着患者的基本资料, 这间房的病人是年仅六岁的小女孩孟君。 正如关厌所猜测的一样,她患有双重人格分裂症, 并且还有非精神方面疾病的嗜睡症。 一开始关厌也没想到, 还以为是小男孩生活在一个不幸的家庭里,受到父母虐待,并失去了妹妹,而那只布偶则是妹妹的玩具, 在梦里被他当成了妹妹本体所以格外珍视, 甚至化作了他的力量来源。 但转念一想, 求生者们为什么会出现分裂现象呢? 小男孩具有让他们分裂成两个人的能力, 是不是说明他本身也有这样的情况? 所以关厌就在想, 他应该是患有人格分裂症。 再加上他口中所谓的“妹妹”其实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而且在高中生被变成布偶时, 小男孩还说过是“大哥哥可以保护她”。 那么,设身处地地想一想, 如果你受到了非常可怕的伤害, 你会分裂出一个什么样的人格呢? 是能保护自己的, 还是需要自己保护的? 因此关厌最终确定, 妹妹才是真实存在的,而这个小男孩则是妹妹分裂出来保护自己的哥哥。 现在想起来, 在高中生和卫雍之间,优先选择高中生的真正原因,大概是他当时已经死去一半,只剩下半个不完整的人,就和小男孩与他的妹妹一样。 “好好好, 你别激动, 我们这就出去……” 卫雍好声好气地安抚着女孩, 拉着张大胖走向了门口。 站在门外的关厌往旁边让了让,而正是这一侧身,她的目光划过右侧走廊,对上了一双冰冷阴毒的眼睛。 可是下一刻,对方的表情又变得特别正常,好像只是无意间跟她的视线碰上了一样,一转眼就平静地移开了。 那是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护士,关厌的目光追随着她一直到对方消失在拐角处,都没有再看到一星半点的异常。 可能真的是看错了吧? “咦,你们也来了?” 病房门被里面的人打开,卫雍对关厌点了点头:“没想到都进来这么久了,现在才有机会打招呼。” 从梦里出来时,其实卫雍只有暴躁人格这一面出来了,但现在却又恢复了以前的正常样子。 也就是说,只要一半人格出来,求生者就会自动恢复完整。 关厌对他笑了笑,说:“我现在叫王彩凤。” 卫雍:“……” 他明显是在憋笑,嘴角不自然的抖了几下,又握拳低唇轻咳两声,才说:“那就叫我叶书吧,如果有必要……” “啊!” 他还没说完,身后的张大胖走了出来,一转身看到了默默站在另一边的戚望渊,吓得一下子就惊叫了出来。 虽然之前在隧道里也见过对方了,但这张脸带给张大胖的阴影似乎有点重。 他惊叫完后才反应过来,有点尴尬地笑了笑:“对不起啊,我第一反应是那个变态杀手出来了。” 戚望渊没什么表示,只是转身走向了距离这里不远的活动中心。 这里比梦中还要大一点,不止有电视机,还摆了很多桌椅,也有其他的休闲娱乐用品。 此时这个区域就非常热闹,有几个精神状态不佳的人站在电视机前模仿里面的人物,不时发出奇怪的叫声。 还有人沉闷地坐在墙角,手里拿着一个魔方飞快转动,不到一分钟就将它彻底复原。 有下棋的,闲聊的,也有拿着东西在墙上乱涂乱画的。 看起来既不正常,又很正常。 四人商量了下,分头行动,开始尽量打听与小女孩孟君相关的信息。 根据现在的情况来看,他们想要完成这个任务的话,应该需要把真正的“小女孩”孟君唤醒。 病房内,六岁的小女孩眼神锐利地坐在床上,目光仿佛透过厚厚的墙壁直勾勾盯着某些人。 关厌正在与一个病人搭话,忽然就感觉背后一凉,似乎被什么东西给盯上了一样。 她回头望了一眼,虽然什么人都没看到,却知道那正是孟君病房的方向。 “呵呵呵……” 身边的中年女病人发出低低怪笑,两只胳膊一高一低抱在胸前,目光慈祥地望着怀里那团空气,用变了调的沙哑声音轻轻唱道:“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妈妈的双手轻轻……”关厌叫了两声,毫无反应。 她想了想,干脆直接去找护士。 刚好这时候不远处的电梯发出“叮”的一声响,一名护士推着小车走了出来。 关厌迎上去,询问道:“护士你好,我可以问一下204那个患者的情况吗?” 对方看了看她胸前的名牌:“药吃了吗,打听别人做什么?” “吃了吃了!”关厌说:“我就是觉得那个小姑娘一个人住在那里挺可怜的,想了解了解,如果可以的话以后就多陪她玩玩嘛。” 护士推着一直咔咔直响的小车往前走,头也不回地说道:“是挺可怜的,听说以前被父母虐待过,具体情况就只有主治医生才清楚了。” 她突然停下来:“不过,这小孩有嗜睡症,很少有清醒的时候,你也没必要去陪她玩,管好你自己就是了。” 关厌听这话可能是打听不出更多信息了,只能点点头让她走了。 看来是得找医生才行啊——她记得病房门口的信息卡上就有主治医生的名字。 她加快脚步来到204门前,只见上面写着“马医生”三个字,没有具体姓名。 来都来了,要不进去看看? 关厌仔细听了下,病房里也没什么响动,于是伸手轻轻敲了敲门。 片刻,一道隐含怒意的声音传来:“谁啊?” 她清了清嗓子,一边开门一边回答:“是我,我有些担心你,过来看看。” 房间内,“孟军”靠坐在床上,一头蓬松的长发似乎很久没有梳理过,乱糟糟的像个流浪汉。 他微微低着头,眼睛上翻着盯着关厌,乍一看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关厌的目光扫过他枕头边那只熟悉的破旧玩偶,扯起一个微笑,上前几步,说道:“你别这么生气,我们也是为了自保,就像你努力保护妹妹一样啊。” 或许是最后那一句话起了一点效果,也或许是因为在梦中时关厌给他留下的印象比其他人好一些,所以他的表情稍微有了一丝松动。 他目光转了转,冷哼道:“反正你们大人没一个好人,全都是骗子!我已经不喜欢你了,你快走吧,否则就来不及了!” 关厌抓住了这句话里的重点,皱了皱眉:“什么来不及了?” 他缓缓地抬起头,用被大量眼白占据的双目直勾勾地盯着她,嘴角徐徐扯起,露出一个极其诡异的微笑:“再不走,就会死的哦。” 明明只是一个外表普通的小孩子,这一句话却让关厌后背一凉。 身后那扇开了一半的病房门忽然被风吹开,发出“吱——”的悠长响声。 她猛然回头,却什么都没看见。 她换了个位置,走到病床一侧,让自己能同时看到孟军和门口,然后才开口追问:“为什么?我们在医院里,有很多医生和护士,还会遇到什么危险吗?” 与此同时,住院楼外,艳阳之下,那些正在广场上自由活动的病号们忽然像收到了什么指令一般,一下子全部静止在了原地。 同一时间,门诊部与其他两栋住院楼,还有另一边的职工宿舍楼等等所有区域,都瞬间陷入了死亡般的寂静之中。 204病房内,孟军随着关厌的位置挪动而转过身体,脸上的笑容变得越发灿烂:“是你们害了我的妹妹,如果不是你们,她就不会再遇到危险……我说过了,你们这些坏人,我要杀光你们!” “但你比他们好一点点,你帮我引走过坏人。所以,你快点跑吧~” 他最后一个字音向上飘起来,透着几分精灵古怪的俏皮,可听在关厌耳朵里却显得尤其怪诞。 她皱了皱眉,一个念头瞬间侵入脑海——这里还是梦。 下一秒,又一阵风从门外吹来。 病床旁垂落的白床单被风吹拂起来,高高的飞卷着,露出了一部分床底的情形。 关厌目光一垂,视线便对上了一双布偶圆乎乎的黑眼睛。 那是一个人形布偶,它有最常见的板寸头,五官普通,穿着一套充满活力的时尚休闲装。 它是非常令人印象深刻的,只是一眼就足够让关厌辨认出来——是那个高中生。 他在梦中被变成了布偶,然后出现在了这里的病床下。 所以……是真正意义上的把他送给了妹妹啊。 而身处住院楼内的求生者们谁都没有发现,除了这栋楼之外的所有区域,那些静立不动的人忽然一起转过了身,从各个方向抬起头来,视线穿过各种各样的阻碍物,直勾勾地看向了204病房。 下一秒,所有人齐齐迈步,径直走向第一住院楼。 孟军歪了歪头,伸手拿起旁边的卷发布偶抱在怀中,赤脚走向病床另一侧的窗口,回头看着关厌咧起怪笑:“快跑哦,我的爸爸妈妈们都在赶来了呢。你们这些该死的坏人,害得我被困在这里没办法去把妹妹找回来,那我就只能先让爸爸妈妈帮忙杀掉你们咯。” 关厌跑过去向下一看,目光微沉。 如同搬家蚂蚁般黑压压的人群,正在从各个方向汇聚而来,仿佛……一场丧尸大片。 她只看了一眼,立刻转身飞奔出门。 二楼里看起来一切正常。 病人们癫狂的大哭大笑声不时传来,张大胖都还在活动中心与其他病人交谈,卫雍和戚望渊则不知道去了哪里。 她只能对张大胖喊:“大胖,快找地方躲起来!这里还是梦!离他们远点!不要下楼!” 几乎话音才落,附近的这些人就已经变了样。 不论是在发疯的还是看起来很正常的,都一瞬间面无表情。下一刻,又纷纷动了起来。 而楼下,大量人类聚集过来的脚步声如“轰隆隆”的闷雷一般席卷而来,正以极快速度向上包围。 关厌一时找不到戚望渊,而张大胖和她之间又隔了不少已经变了样的“人”,根本没办法会合。 她咬咬牙,转身跑回204,直接冲向了孟军,想抢走他手里的布偶。 ——上一层梦境中,这布偶对他来说就相当于力量来源,一旦夺走他就没了力量。而刚刚他也抱住了布偶,那么或许在这里也一样。 可令关厌意外的是,当她伸手去拿走那只布偶时,孟军甚至连一点点抗拒都没有。 他直接松了手,脸上的笑意放大了许多,冷冰冰地说:“果然你也和他们一样……你们都去死吧!” 他话音未落,明亮的窗口一瞬间暗了下来。 屋内的电灯开始呲呲闪烁,随后床头柜后方传来“咔嗒”一声轻响。 关厌抓着布偶退开几步,顺着声音转头望去,只见床头柜一侧的插头竟自己从墙上插孔掉落下来,紧接着,整条电线就像蛇一样扭动起来,猛地一转,带着末尾的插线板,“唰唰唰”游动着径直向她冲来! 她目光一凛,迅速退到床尾,扔掉没用的布偶,双手抄起床边放置的输液架,看准时机,在那条电线飞跃起来冲向她的时候,立刻挥了过去。 几个旋转之间,长长的金属杆将电线一圈圈绕了上去,它却跟真正的蛇一样随着杆子往上爬来! 眼看那三角形的插头就要像眼镜蛇般袭上她的胳膊,关厌目光一扫,反应极快地一脚踩住了电线下方垂落的部分。 “唰”的一下,电线瞬间绷直。 那三角插头距离她的手还有不到十厘米,而“尾部”却被死死踩在下方,再难前进一步。 从开始到结束,也仅仅几秒钟而已。 在此期间,病房里的小小卫生间中,也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冒泡声,仿佛是烧开了一大锅水。 热腾腾的水蒸气从虚掩的门后不断冒出来,而后方走廊内,越来越多的脚步声已然逼近。 关厌脚下死死踩着那根不断扭动的电线,目光沉沉盯着孟军,一瞬间的犹豫后,用力将手里的输液杆扔向他,转身飞快跑了出去。 她刚刚想尝试攻击孟军,可这个念头刚起就被压了下来。 通过之前那段对话,通关方式已经很明显地被摆了出来:唤醒“妹妹”孟君。 所以攻击boss是没有用的,反而有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严重后果——只能先逃。 走廊上,由于外面的天空突然变得一片漆黑,就只能全靠灯光照明,而电灯又开始闪闪烁烁,将所有面无表情聚集而来的人照得像极了一群没有思想的丧尸。 张大胖似乎往楼上逃了,引得许多人跟着他追上了楼梯,但还剩下不少人,全部朝关厌包了过来。 他们单个战斗力肯定很弱,可数量奇多,谁也不敢跟他们硬刚。 现在楼下情况比这还严重,楼梯那边不仅有从二楼上去的,楼上肯定也还有很多人……也就是说,关厌被堵在了二楼里,既无法上,也不能下。 她目光一转,注意到了旁边走廊中还停着那个护士推上来的车。 那上面放着药品和各种工具,包括几把形状不同的医用剪刀。 这一边走廊里的人不多,稀稀拉拉的有六个,正在不紧不慢地向她走来,只有那个护士拦在推车前大概两米多的地方。 她眯了眯眼,下定决心快速冲了过去,在护士突然飞快伸手抓过来时,利用肩部力量,整个人猛地向对方撞了过去! “嘭”的一声两人一起倒地,关厌迅速爬起,两步上前抓起一把细长剪刀,同时护士的手也捏住了她的一只脚踝。 她抬眸扫了眼前方正在包过来的几个人,一转身,用尽全力将剪刀扎进了护士的眼眶! “噗嗤”一声,眼珠爆裂,可人却还没死。 关厌不敢耽搁哪怕一秒,迅速拔出剪刀又飞快扎进去,“噗噗噗”连捅了好几下! 血液夹杂着粘稠的玻璃体飞溅在她脸上,她却没有时间去擦,只在意抓在自己脚踝上的那只手。 感觉到它已经失去了大部分力气,关厌猛地起身甩开她,抓住面前的推车用力一转,推着它向前急奔而去。 当最前方的人扑来之时,她牙关紧咬,全力将推车向前撞去,嘭的一声撞在对方腹部,再向后拉开距离,一脚踹在其腿部,趁他跌倒时继续推着车绕行过去。 还好这边的人不多,关厌拼尽全力,一个个过关斩将,在通过最后一人时,将推车一并扔掉,只抓起几把剪刀,飞奔到最后一间病房打开门躲了进去。 或许是担心患者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所以这里的病房没办法上锁。 她只能先把门关上,回头拉过椅子,用椅背抵在把手下方暂时阻挡。 这肯定挡不了太久……门外的大量脚步声已经相距追到两三米处。 值得庆幸的是,这里才二楼而已,也不是重症患者的住院楼,所以窗户没有做封窗处理。 而且,楼下的大部分“人”也早已涌入住院楼,从这里看下去,只有很少一部分还在外面。 况且即使外面人多,至少它地段开阔,总比堵在二楼上不去也下不去要好。 关厌跑到床前扯下床单,利用锋利的医用剪刀剪开一个豁口,再双手一撕便得到几根布条。 与此同时,门把手传来了咔哒咔哒的转动声。 她回头扫了一眼,手中动作不停,迅速将一段段布条绑在一起,随后用力拉动病床,将它拖至窗前。 此刻,门外已经开始“嘭嘭”直响,不算结实的门板大力颤动起来,隐约有了即将被强行破开的架势。 同一时间,卫生间里也正在传来咕噜咕噜的冒泡声,一些冒着热气的水顺着地面飞快流动出来,像有生命一般流向关厌。 电线同样活了过来,如同一条黑色的细蛇,拖着尾部的插线板迅速游了过来。 关厌一脚踩住它的头部插头,在它顺着自己的腿盘旋而上时一把拽住电线,直接将它一圈圈缠到了床脚上,顺便利用它把临时做成的绳子一头牢牢绑上,刚站起来,就听“咕”的一声——抵在门口的椅子被推开了。 下一秒,房门“咣当”一下被彻底破开。 门外,密密麻麻的身影如潮水般涌入。 她心中一沉,先将被子从窗口大力扔下,随后手掌在绳子上绕了几圈,用力踏上窗台,向下一跃。 身体的重量使病床哐的一下死死卡在了窗口,同时也勒得关厌双手一阵剧痛。 她疼得闷哼了一声,几乎全靠意志力才忍住没有直接松手。 病房内,大量脚步声逐渐接近窗口。 关厌用力咬着嘴唇,忍着剧痛一点点松开手,让自己向下滑了一小段。 低头望去,离地还有两米多高。 地上有她提前扔下去的被子,这个高度应该不至于受伤了。 她瞬间松了手,嘭一声落在地上,顺势滚了两圈。 爬起来时才意识到,后腰被一颗石子咯了下,传来一阵剧痛。 随即,楼下那些还未走进住院楼的人纷纷回头,面无表情地齐齐望向了她。 外面很黑,天空完全是黑色的幕布,连一颗星星都没有,所有的光线全部来自于旁边的大楼内部。 在这种阴暗得极度压抑的环境下,他们的模样显得尤为阴森恐怖。 关厌吸了口气,转身就跑。 为了防止跳楼时误伤自己,那几把剪刀都没带上,她手里现在连一件武器都没有。即使有,面对那么多不怕死的“人”,她也根本撑不了多久。 但好在,那些人一开始全部都是冲着住院楼而来的,所以现在其他建筑里应该会比较安全。 关厌选择了旁边的门诊大楼——因为医生办公室多半会在那里,她还得去找线索。 除了后面追来的数十个人,前方还有零星的拦路虎,但外面空间广阔,她只需要靠自己速度的优势就能轻松绕开。 就在她快要跑到门诊大楼时,身后突然传来了遥远而模糊的大喊。 关厌没听清喊的是什么,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回头望去,通过住院楼内部的灯光,看见了三楼窗口努力挥舞双手的一个胖子的轮廓。 ……似乎是想向她求救。 她垂了垂眼睛,转身毫不犹豫地跑进了门诊大厅。 先不说后面广场上还有几十个跟着她追过来的人,就算没有,她也不会再折返回去救人了。 之前关厌就为了救对方用过了一张道具卡——可以说她自私冷漠,但她确实不愿意再救第二次。 她跑进大厅时,后面那些人还远远落在后面。 想了想,她随便选了方向,躲进其中一间诊室内。 这里的房门是可以上锁的,关厌将门锁上,一回头就发现屋子里的东西活了过来。 除了电线和咕噜噜的开水声外,还有属于桌上的笔、插着手机的数据线,甚至还有桌子旁边的垃圾桶。 垃圾桶在半空倒转过来,在许多纸团掉落的同时,直接朝关厌迎面扣过来。 下一刻,那几支笔像利剑似的将尖端朝向她,在闪烁不断的灯光下,嗖嗖地向她飞来。 她后退两步,准确无误地抓住飞过来的垃圾桶,顺势用它挡住了那些笔。 看起来不怎么锋利的圆珠笔和中性笔,竟“当当”几声全部扎穿了垃圾桶,深深嵌在桶壁上。 而就在她被这些东西攻击的同时,数据线和电线也从两边朝她袭来。 她一时应接不暇,只来得及踩住电线一头,并用左手抓住了飞掠而来的数据线。 数据线接口变得异常锋利,“唰”的一声卷过来,直接划破了她的手腕。 紧接着,那电线也缠上了她的腿。 将垃圾桶扔开时,关厌看到了医生办公桌上的打火机。 她一口咬住扭动着缠向她脖子的数据线,一手扯着它,一手按住腿上的电线,艰难上前拿起打火机点燃,首先烧向了数据线。 另一头,戚望渊被堵在了一楼里。 他原本正在这里询问该去哪里找那位“马医生”,紧接着就听见外面传来了大量奇怪的脚步声。 透过高大明亮的透明玻璃大门,他看见了许多从各个方向走来的“人”。 在这种情况下,出去是肯定行不通的,况且自己的队友还在二楼。 他想往上楼跑,可还没来得及动,身边的护士就忽然抓住了他的手。 等他拧折她的胳膊时,那些在周围活动的病人都变成了冷冰冰的机器,纷纷不要命地从各个方向聚拢过来。 服务台后有护士们削水果用的刀,他翻过去拔出刀子,挑了人最少的方向,一边跑一边将拦路的人一一解决掉。 浓烈的血腥气让他心脏怦怦直跳,压抑许久的情绪再也抑制不住,如洪水般爆发出来。 他理智的一面令他优先选择了进入一间病房,好方便从窗口逃离,但另一面,却让他在进门以后根本不想立刻离去。 看着那密密麻麻涌来的人群,戚望渊却忍不住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真心笑容。 黑沉沉的双眸如星星般亮了起来,其间蕴藏着难言的兴奋和疯狂。 关厌靠在门后,急促地喘了几口粗气,才轻轻起身走向办公室一角的杂物柜。 可能是因为这种医院容易出现暴力行为吧,所以这里放了一些简单的治疗品。 她翻到绷带将左手腕上的伤口一圈圈缠好,随后外面便隐约传来了脚步声。 关厌不敢出声,小心地走到靠近窗口的位置,盯着房门方向,准备随时翻窗出去。 ——她在试探那些人是否具有“全图视野”,如果真有,那就太变态了。 好在等了几分钟后,外面的脚步声变成了零零散散的样子,似乎都已经分开了。 她暂时没出去,在房间里轻轻翻找了一通,找到一把剪刀,才打开门查看外面的情况。 零零散散的几个人都在大厅里,远远看去,昏暗的灯光将他们照得只剩下轮廓,像一群呆讷的木头人。 关厌吸了口气,轻轻缓缓地打开门,从走廊另一边离去。 门诊楼不像住院部,这里四通八达,各个区域之间都有联通的路线。 她没有惊动远处的人,悄悄走入另一条走廊,边走边看每个房门外的标注牌。 有些是器材室,有些是做各种检查的地方,而医生们的诊室则分散在不同区域,甚至还有一些是单独的办公室,又在另一区域。 关厌慢慢地找,小心避开所有听见了脚步声的地方,一点点绕行,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在一间办公室外看到了“马为东”三个字。 门是上了锁的,撞门动静很大,还不一定能撞开。 她不想惊动那些人,于是又绕了几间房,才找到一间开着门的办公室,从窗口出去后绕回马为东的办公室,再翻窗进入。 刚刚一进来,又遭遇了一波攻击——和之前一样,还是那些东西,只不过这里多了一只热水壶,所以还有开水攻击。 混乱中关厌被烫伤了右手,但伤得不是很严重。 等到搞定这乱七八糟的一切,她才有空查看办公室内的情况,见里面有一个大大的文件柜,里面装了不少资料。 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把它们全部弄出来,一个个文件夹挨着翻。 关厌手背上很快起了个大水泡,疼得钻心。 大约二十分钟之后,她动作一顿,目光落在了一张小小的照片上。 ——终于找到了。 关厌整个人都松了下来,直接席地而坐,开始查看详细资料。 照片里的孟君比病房中的模样要可怜得多,她额头有一道很大的伤口,眼眶也是青紫的,小小年纪却瘦得脱了相,面部完全没有儿童该有的婴儿肥。 脸上有清晰可见的好几个疤痕,长发也被剃光了,露出一道蜈蚣似的长长伤疤。 虽然只是大头照,可从面部到露出来的脖子和锁骨,几乎没有一块地方是好的。 关厌光是看到这照片就知道她肯定受了特别多的苦。 而接下来的详细资料,更是令人难受。 孟君的父母在她五岁时离了婚,因为母亲之前没有工作,一直在家负责照顾孩子,所以离婚时法院因她没有稳定收入而将孩子判给了父亲。 随后不到半年,父亲再婚。 父亲没什么文化,做的都是辛苦活,因此白天几乎不在家,孟君则差不多都和继母一起生活。 从此以后,便再也没有一天好日子。 继母动辄打骂,时不时还会让她饿上两天。通常情况下,孟君被打的地方都是衣物遮盖的部位,继母总是威胁她不准将这事说出去,否则会打得更厉害。 后来虐待升级,从徒手殴打变成了使用各种道具。 包括电线、数据线、烟头、开水,甚至是铅笔。 继母会让她在冬天跪在露天阳台上,然后将垃圾桶罩在她的头上,骂她就是个该死的垃圾,质问她为什么不去死。 而这一切,孟君的父亲并非毫不知情。 他明明看见了孩子身上的伤,看到了孟君一天天变得虚弱,却冷漠地视而不见,甚至多次对他的新妻子说,想再尽快生个儿子,并毫不避讳地谈到以后要如何如何给儿子好的教育。 这个女儿似乎变成了他的累赘。 再到后来,父亲也开始虐待孟君。 他用数据线勒她的脖子,恶狠狠地咒骂她去死,却又不敢真的下死手,每次都将她折磨得几乎喘不过气就及时放开。 有的时候,他还会拿着斧头威胁她,并对她说:“你是我的女儿,你是不是应该乖乖听爸爸的话呢?等我和你妈出去的时候,你就自己从楼上跳下去,记住了吗?” 孟君在长期的折磨下比其他同龄孩子早熟很多,虽然年纪小却明白跳楼意味着什么。 她只会缩在角落抱着幼年时亲生母亲买给她的布偶瑟瑟发抖,从来没有真的听从父亲的话。 她苦苦哀求,求着父亲让她去找妈妈,可每次她这么一说,继母就会更加疯狂地打骂她,质问她:“我不就是你妈吗?你想去找谁?!这要让外人听见了会怎么看我?!你这贱皮子!再敢提你妈我打死你!” 在这样的刺激之下,孟君逐渐分裂出了第二人格。 她想要一个可以保护自己的人,像动画片里的超人那样,不管什么时候都能及时出现,赶走所有坏人。 于是,孟军的人格诞生了。 后来,每一次当她受到虐待时,“哥哥”的人格就会出现,代替她承受所有身体和心灵的双重伤害。 而孟君躲进了心里最深处,渐渐出现了嗜睡的症状,醒来的时间越来越少,“哥哥”主导身体的时间反而多了很多。 随后,终于有一天,孟军趁着继母外出时,拖着虚弱的身躯打开了门,一点点爬到对面向邻居敲门求救。 邻居报警之后将孩子送进了医院,后来伤势愈合,又发现了人格分裂的症状,于是被转入了精神病医院长期住院治疗。 至于孩子的父母…… 资料里显示,他们从孩子入院那天起就失踪了。 关厌目光落在“失踪”两个字上,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这个任务似乎远比想象中复杂,而且……背景设定也很沉重。 孟君没有哥哥,世界上也没有会保护她的超人,所以她成长为了可以保护自己的超人。 而在她心里的最深处,即使受了这么多伤害,依然渴望着一个幸福的家庭、一对深爱她的父母。 她要求的其实很少很少——当关厌为了完成任务而不得不对她释放出一点善意的时候,她却回以了比那真挚得多的喜欢和信赖。 作者有话说: 有一些虐待部分参考了“继母虐童案”,那个可怜的孩子已经去世了,父亲畏罪潜逃不知道现在抓到了没…… 第67章 你是应该抱歉 关厌将资料好好折起来塞进了口袋里, 然后尝试了一下使用戒指。 这两层梦境本来就很混乱,再加上还有现实与梦境时间流速不同的问题, 她不能确定现在到底过去了多久。 不过戒指完全没反应, 看来还没到三小时。 于是她坐在办公室里整理了一下思路,现在已知的关键信息是: 这里一共有上下两层梦境,一开始上层梦境属于沉睡中的“妹妹”孟君,而哥哥的人格则在下层梦境中。 换句话说, 就是哥哥为了保护妹妹, 创造了一个安全温馨的上层梦境给她, 让她在这里安然入睡。 而他自己则永远生活在那个阴暗破旧还时不时有怪物出没的下层梦境里, 替妹妹承受了所有的恐惧。 可是现在求生者们从下层梦境中跑了出来, 连带着哥哥也被迫出来了——于是妹妹的人格就被迫交换到了下层梦境里,并且正在承受着什么危险。 这个结论来自之前孟军对关厌说过的那句话:“是你们害了我的妹妹, 如果不是你们,她就不会再遇到危险。” 所以, 求生者们任务的重中之重, 就是要想办法把妹妹唤醒。 再有就是根据资料显示, 孟君的父亲和继母从她入院那天起就失踪了, 这一定不是随口一提这么简单。 关厌很快想到了一件事——当她之前在下层梦境的204病房里打开衣柜时,原本应该在看动画片的小男孩突然出现在门口, 打断了她接下来的动作。 衣柜内部没有问题,那问题就在于衣柜后面了。 她有个猜想:那对失踪的夫妻,现在就被关在下层梦境之中。 这说起来可能有点匪夷所思,好好的两个活人怎么能被关进梦里?可求生者们也是活人,现在不都在梦里吗? 总而言之, 下一步的行动就是要想办法回到下层梦境里, 找到那对夫妻, 并唤醒妹妹。 不知什么原因,孟军现在是没办法再回去了,否则他不会气到一直追杀求生者,绝对会第一时间把正在遭遇危险的妹妹换回来。 所以……只要能让他睡着,求生者就可以进入到下一层的妹妹梦中去。 关厌休息够了,起身到处翻了翻,把能用的工具全部带上,直接从窗口翻了出去。 她得再去住院楼那边一趟,至少先找到自己的队友吧。 现在外面已经没有“人”了,漆黑的广场上半个人影都没有。 关厌一路小跑,很快就靠近了第一住院楼。 由于外面非常黑,但楼内几乎每一间房都亮着灯,所以从窗户外面可以大概看到里面的情形。 还距离二十多米,她就看见了一楼其中一间病房里人头攒动,似乎非常拥挤。 靠近之后才发现,在那一大群人前方,靠近窗口的位置,还有个男人正背对着打开的窗户,将那些蜂拥而至的人一个个快速击杀。 第一眼关厌就认出来了,那个人是戚望渊。 她有些吃惊地顿住脚步,站在距离窗口将近十米的地方,一时不知该不该再继续向前。 她看见那病房内已经堆积了很多尸体,在戚望渊周围更是垒起了一堵人墙。 尸体一具压着一具,如小山般将他围在中央。 仈_○_電_耔_書 _ω_ω_ω_.t x t 8 0. l a 那些毫无感情的“人”对此视而不见,努力越过尸山前行,又被他一次次快准狠地击中致命部位,再将那尸山填得更高。 有一个没有断气的,从上方掉落下来,他垂头扫了一眼,朝对方的头部重重踩下一脚。 在这种单方面发泄式的战斗过程中,戚望渊稍稍侧过了身体,使关厌终于看见了他的正面。 从头到脚,似乎都已经被血染透了。 他整张脸几乎没多少地方是干净的,乍一看就像戴着一张血红色的恐怖面具。 那双充满杀意的眼睛和嘴角咧起的狂热笑容,配合上他身边的大片尸堆,令人不寒而栗。 关厌呆呆的看了好一会儿,才被一阵寒风吹醒。 她喉头滚了滚,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发觉自己的心脏正扑通扑通狂跳不止。 他们已经共同经历了好几场任务,甚至连现实中也住在一起,可直到这一刻,她似乎才真正意识到他平静的表面下藏着怎样凶猛的一头怪兽。 现在距离还算比较远,并且有风从外往里吹,所以空气里没有血腥味。 但即使这样,那大量飞溅的血液还是刺激得关厌心里有些不舒服。 ……要不然先走,一会儿等自己能适应这种场面了再来找他好了。 她开始往后退,退到十几米之外,转身绕着住院楼跑向另一面。 而就在这时候,戚望渊一把拽过爬了半天还没靠近自己的人,手里的刀噗嗤一声刺入对方脖子,再迅速拔出将尸体向旁边甩去。 伴随着甩走尸体的动作,他微微侧过了身,刚好瞥见窗外有一道熟悉的身影飞快跑远,一眨眼便匿入了黑暗之中。 他动作一滞,狂热疯癫的笑容一下子僵住,随即狠狠皱起眉头。 眼底里浓烈的兴奋悄然褪去,他抬起胳膊,转头用衣袖擦了把脸,一脚踹开快要接近的人,迅速从窗口翻了出去。 她肯定看到了,一定是吓坏了才会跑,他该去追她——可下一秒,一滴血液顺着刘海滴落下来,砸在了早已被血红的鼻尖。 戚望渊思绪一顿,垂下眼睫,一切的念头都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 他抿着唇,回头拉上了窗户,顺势靠着墙慢慢坐了下去。 身后的病房里传来一大群人嘈杂的动静,而他孤身一人坐在阴影里,仿佛融进了黑暗中。 关厌绕着住院楼跑了一圈,除了戚望渊所在的病房外,其他地方都没人活动。 事发之前卫雍应该也在一楼,但他虽然看起来斯文得很不像能打的,却又很聪明的样子,应该早就顺利逃走了。 逃上三楼的张大胖则不知道怎么样了,另外还有和他们一起从下层梦境逃出来的刘哥和中年大婶——出来之后她都还没见过两人,也不知道现在人在哪里。 那么,唯一能找到的就只有戚望渊了……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 关厌回想起戚望渊刚才那可怕的模样,深深吸了口气,开始往他那边赶去。 沿着外墙一路奔跑,还相隔几十米,她便借着窗户内的光看到了坐在外面的人。 窗口下方的墙体挡住了大部分光线,使他身体都融进了昏暗的阴影里,只有低垂的头部稍微被光照亮了一些。 可能是这光影的衬托,显得他好像挺落寞无助似的。 但应该不会的,他哪会有那么强烈的情绪。 关厌加快了脚步跑过去,逐渐看清了他面部和脖子上被血染红的皮肤。 戚望渊听到了渐渐接近的跑步声,慢慢转头看了一眼,那低垂的脑袋才迅速抬了起来。 他眼睛一亮,猛然站起,同时旁边窗户上“嘭”的一声拍上了一只血手。 转头一看,才觉得里面的情景对其他人来说确实有些…… 于是他往前快走了一段,看着关厌已经快要来到面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右手往身后一背,“咣当”一声扔掉了一直攥在手里的刀。 关厌跑过来时,见他好像已经正常多了,心里稍微松了口气,打算当做根本不关心的样子避开那个话题,只说道:“我找到了那孩子的资料,大概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做了。” 戚望渊努力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最合适的笑,点头说:“你说,我照做。” 也许是太久没开口的缘故,声音显得有些沙哑。 关厌又往前走了几步,停在他面前,扑面而来的血腥味浓烈得像泡在血水里。 她清了清嗓子:“你看到其他人了吗?” 戚望渊摇摇头,沉默片刻才说:“我去找。” 关厌说:“不着急,你要不要先看看小孩的资料?” 她摸出折成了小方块的几张资料,打开递了过去。 戚望渊想接,可一伸出来就是一只血淋淋的手。 他快速缩了回去,垂着眼睛没有看她:“我……还是先找人吧。” 从侧面打过来的光只照亮了他左侧的半张脸,另一半藏在黑暗里,神情晦暗不清。 关厌愣了下,终于意识到,他之前可能是看到了她跑开。 她沉默片刻,还是主动提到了这个话题:“我没吓到,也没别的意思,刚才先走开的原因是……对一个普通人来说那种场面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接受的,得稍微缓一缓,你能理解吧? ” 戚望渊抬头看她:“抱歉。” “你是应该抱歉。” 关厌低哼了一声,加重语气道:“我在到处跑,累死累活努力找线索,你却在这里玩得开心,完全不为队友分担,也不考虑任务能不能完成!这是一个合格的队友该做的事情吗?” 戚望渊低下头,声音也跟着低了两个度,老老实实的样子像只挨了训的大狗:“是我不好,我错了。” 关厌挑起一侧眉毛,双臂环胸:“光口头道歉可没用,这次出去后我要吃大餐,你亲手做,牛肉面可打发不了我了。” 他愣了一下,随后抿抿唇,轻轻点头:“好。” 关厌长出一口气:“行啦,赶紧找个地方洗洗脸吧,我顺便跟你说说我查到的线索,然后我们再去找人。” 她说完就转身走了,戚望渊连忙跟上,又低头看见自己一身的血,便慢了下来,不敢跟得太近。 跟了几步后,他才低声问:“你的伤怎么样?” 关厌左臂缠着的绷带上已经渗出了一些血,但并没有多疼。 她回头给他看右手背:“左手就是看着严重,其实不怎么疼,最疼的还是这里,当时好几样东西一起攻击我,我没躲过去,烫出好大一个水泡。” 戚望渊低头看了看,蹙眉说:“很严重……抱歉,我应该早点过去的。” “过去的事就别说了,”关厌朝他身后抬了抬下巴:“对了,你把刀带上啊,这地方可不好找武器的。” 他又立刻回头去捡刀。 两人优先要去的还是门诊部,只要稍微有点脑子的求生者都会来这边找线索,不可能朝其他住院楼或者食堂之类的地方躲。 中央的活动广场上有露天饮水台,戚望渊洗脸洗到一半,水就逐渐变成了热水,并越来越烫。 他强忍着快速洗干净,转身时脸都烫起了一层红晕。 等走到门诊部附近,关厌刚带他走到马医生办公室窗口,就看见里面竟然有两个人正在翻箱倒柜找东西——是卫雍和中年大婶。 那两人也看到了他们,忙停下手里的动作赶到窗边。 卫雍看到关厌绑着绷带的胳膊,以及身上还有不少血的戚望渊,率先开口问关厌:“你们受伤了?这是刚从住院楼里逃出来?都还好吗?” 关厌掏出口袋里的资料晃了晃:“我早就来过这边了,你们也别找了,东西在我这里。” 借着房中的光,其他人把资料详细看了一遍。 人格完整的中年大婶其实是个既可靠又热心的人,她找来药物和绷带帮关厌重新包扎了伤口,一遍缠绷带一边心疼地说:“你跟我女儿差不多大……可怜的闺女,怎么伤成这样了?伤口也没处理好,万一感染发烧了可怎么办?” 关厌有些好笑,仿佛看到了自己那不停唠叨的亲妈。 不过现在人手已经足够了,下一步行动就可以开始了。 第68章 小女孩的噩梦 几分钟后, 卫雍和中年大婶两人在走廊中故意将脚步声踩得极重,且目标明确地跑向了有“人”存在的地方。 很快, 门诊大厅内的几个病人便察觉了动静, 纷纷转身向二人追了过来。 两人引着他们,转身跑进另一条走廊,带着附近所有“人”,牵成长长一队, 跑出了门诊大楼。 被发现的两人导致住院楼内那些人也闻风而动, 从各个地方往广场上面冒。 与此同时, 后方空荡荡的门诊部里, 关厌和戚望渊小心翼翼走出病房, 开始寻找配药室。 卫雍和中年大婶直接迎面跑向了住院大楼的入口,面对那大量人潮, 却不闪不避迎过去,在跑到大门外时, 卫雍对最前方的那些人大喊道:“你不是想保护你妹妹吗, 我们来帮你!帮你把她换回来!” 话音才落, 前前后后所有向他们汇聚过来人, 都一下子停在了原地。 随后,大门内的那些人分散开来, 在中央留出了一条通道。 两人对视一眼,直接朝二楼跑去。 一二楼走廊中几乎被堵得水泄不通,从中间穿过去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阴森森地注视着他们,仿佛随时都会一拥而上。 204病房的门大开着, 那个有着小女孩外表的“男孩子”孟军就坐在床边, 怀里抱着布偶, 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走进来。 卫雍站在他前方不到一米处,开口说:“你现在没办法把你妹妹换回来了,所以你才把怒火都发泄在我们身上,对吗?” 之前他说过“妹妹”现在遇到了危险,那么如果他能换,早就换妹妹回来了,哪有功夫管他们? 孟军目光冰冷地盯着两人,眼睛里全是憎恨:“都是因为你们这些大人,你们害得我的妹妹遇到了危险,还不肯乖乖等死!” “你别生气啊,”卫雍说,“我们来这里就是为了帮你和你妹妹的,你要是再这种态度的话那我们可就走了?” 即使外面走廊里堵满了人,但孟军知道、也见识过他们有逃出去的能力。 他磨了磨牙,鼻孔都张大了许多,好一会儿才忍着怒气说:“你们有什么办法?” 卫雍温和地笑了笑,走到他旁边坐下来,语气温柔徐缓:“别着急,我得先问你几个问题。” 闻言,孟军面目狰狞地瞪了瞪他:“你们大人怎么这么麻烦!快点!” 卫雍说:“首先呢,我们得问清楚你妹妹身上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她……不,应该说,你们的父亲和继母,现在是不是都被关在下一层梦境里?” 孟军显然没料到他会知道这个,目光闪了闪,气呼呼道:“是又怎么样,那是他们活该,谁让他们欺负我妹妹!” 卫雍低笑,伸手想去摸摸小孩的头,却被对方给避开了。 他便收回手来,轻轻缓缓地说:“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一直把他们关在那里,其实你妹妹也很难受。她永远都走不出来,只能活在你为她创造的梦境里……” 关厌和戚望渊已经找到了需要的东西,从门诊部跑出来,直接向住院大楼飞奔而来。 外面有不少呆立在原地的人,当二人跑过时,纷纷动了动眼睛,全部盯着他们看。 与此同时,病房内的孟军也收到了这个信息。 他皱了皱眉,催促道:“你到底有什么办法?再不说我就杀了你们!” “其实很简单的,”卫雍从他的表现猜到了原因,笑呵呵地说:“稍微等一下,等我们的朋友过来,就可以马上帮你了。” 没有人拦路,楼下的两人一路畅通,很快就跑上了楼。 关厌喘着气率先走进204病房,飞快的与卫雍对视了一眼。 下一秒,坐在孟军身边的卫雍突然动了。 趁着距离和力量的优势,他猛地按倒了孟军。 孟军被按在床上,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一边挣扎一边愤怒地大吼起来。 与此同时,关厌和戚望渊早已进门,她拿着一只针筒赶来,戚望渊则在后面关上了门。 门外,是重新恢复攻击力的那些人嘭嘭嘭的剧烈撞门声。 中年大婶也早就在帮忙了,跟卫雍一起按着孟军,并扯下了他的半边裤子。 关厌看准时机,一针扎在他屁股上,将针管内的镇静剂全部推了进去。 镇静剂具有催眠作用,而且见效很快。 她扔掉针筒,转身回去和戚望渊一起堵门,同时盯着孟军的反应。 不到一分钟,他挣扎的动静就渐渐弱了下去,随后连喊声也越来越低,紧接着双眼一闭,沉沉睡去。 他没办法把妹妹换回来,但不代表不可以入睡。 过了几秒,关厌眼前一花,所处的环境一转眼便大变了样。 ——又是那条熟悉的隧道。 与上一次来到这里不同,他们后方的石门是完全的闭合状态。 她转头看了看,发现除了他们四个之外,之前不知道在哪里的刘哥和张大胖也都出现了。 没时间多说,关厌喊了戚望渊一声,直接往前跑去。 隧道还是和之前一样长,花了好几分钟,她才看到前方的出口。 可是……出口外的场景似乎不一样了。 虽然依然黑乎乎只有一点微弱灯光,但隔得老远她就看见了沙发、茶几等物品,根本不是之前的医院走廊。 看来妹妹的梦境和哥哥很不同,她被困在了自己最恐惧的噩梦之中。 来到出口前,关厌便看清了客厅里的大部分布局。 这是一间略显杂乱的简装修客厅,墙面涂着已经发黄的乳胶漆,地面连地板都没铺,还是灰扑扑的水泥地。 家具简陋而简单,沙发十分破旧,早已变了形,电视机似乎也用了很久。客厅另一边则是一张丑丑的大方桌,上面堆着许多杂物。 客厅中央有一条走廊,隐约能看见里面的房门。 更多的东西,就只能走进去才能看到了。 关厌和戚望渊是前后脚赶到隧道出口的,他低声说:“我先进去,你跟着我。” 话落根本没等她回答,自己就先一脚踏了进去。 而就在他走进去的那一瞬间,关厌却在后面看见他的身体周围荡开了一圈奇怪的波纹。 下一刻,明明就在自己眼前走过去的人……消失了。 客厅还是那个客厅,里面空无一人。 “怎么回事?”后面赶来的中年大婶也看到了这一幕,伸手往前面的空气里抓了一把。 伴随着她的动作,那空气像水波一样扭曲起来。 关厌目光沉了沉:“这是唯一的路,进去再说吧。” 说着她便直接走了进去——没什么感觉。 她只是很正常地来到了这个简陋普通的客厅里。 回头望去,来时的出口已经消失,身后变成了一堵泛黄的墙。 她四下看了看,见客厅右侧就是一个小厨房,再往前的走廊里则有着两间卧室和一个卫生间。 所有的门都关着,整个房子里一片寂静,仿佛除了她没有任何活物。 任务是找到那对失踪的夫妻,以及想办法唤醒妹妹。 关厌沉吟片刻,走向了第一间卧室,微微一用力便拧动了门把,咔哒一声开了门。 这里和客厅同样简陋,连一张像样的床都没有,只有一张中央凹陷下去的床垫铺在地上,上面叠着整整齐齐的薄被。 小巧的枕头旁边,放着一只有着黑卷发的布娃娃。 除了床,这屋内就只有一个破纸箱子了。 关厌回头看了一眼确认没什么危险,才走了门,发现箱子里是整齐叠放的两套女童旧衣,以及一个本子和几只蜡笔。 对主人来说这本子似乎很重要,连一点点卷边的地方都没有,封面上歪歪扭扭的写着“孟君”两个字。 关厌拿起本子翻开第一页,入目就是一副稚嫩的简笔画。 ……三口之家。 爸爸妈妈两个火柴人站在两边,用长得特别诡异的手,牵着中间那个扎着辫子的小人。 虽然画风很幼稚,但三个人的脸都笑得那么灿烂。 可下一页,小女孩哭了,爸爸与妈妈彼此怒目而视,连眼睛都变成了红色。 再往后,妈妈倒在地上,头上有一片红色。而爸爸手里拿着一把大斧头,站在一边笑得很开心。 小女孩被画在了最角落的位置里,眼泪拉得很长很长。 然后妈妈消失了,只剩下父女两个人。 ——看到这里关厌才知道,这和医院资料上面不一样,不是父亲另娶之后才跟着继母一起虐待女儿,而是从这个时候他就已经开始了。 稚嫩的画风,画着难言的疼痛和悲伤,越往后越是触目惊心。 纸张上面逐渐多了很多眼泪干掉的痕迹。 关厌心情有些沉重地皱着眉往下翻,刚翻到继母挥起棍子打孩子的那一页,头顶的电灯呲呲闪动了两下,突然就熄灭了。 房间里是有窗户的,但那根本就是装饰品。 整个房间直接陷入浓浓的黑暗之中,只有后方走廊里传来客厅的一点亮光。 关厌心知不好立刻转身想出去,可刚一回头,那扇房门就“嘭”的一声急速关上! 最后一点光不见了。 她像瞎子一样什么都看不见,周围也一片寂静,听不到任何声音。 下一刻,一道凉悠悠的风拂过脖颈,吹起一片细密的鸡皮疙瘩。 “嘻嘻嘻……” 古怪尖细的怪笑声几乎就从她右耳旁边传来。 关厌拿出了一张道具卡,但暂时没有使用。 她开始摸索着往正前方的门口走,而那诡异难听的笑声也一直环绕在身边,仿佛一直都贴在耳朵边。 可是她猛地转身一抓,却又什么都抓不到。 关厌只能往前走,渐渐的,摸到了一面冰冷的墙壁。 她一点点顺着墙壁往记忆中的方向摸过去,终于,碰到一扇紧闭的木门。 找到门把手后,她迅速用力一拧一拉,“咔哒”一声就打开了门。 “啊——” 就在这一瞬间,身后贴着她脖子的距离,毫无预兆地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 关厌心中一惊,下意识迅速转身看去。 门已经打开了,借着外面微弱的光大概能看清一点屋内的物体轮廓,但身后根本什么都没有。 她不敢久留,转身快速走出了门。 可刚踏出房间,眼前的场景便转眼间变了样——她又回到了这间卧室里。 身后,是她出来的门,也是她进来的门。 “嘭”的一声,房门再度重重合上。一阵幽冷的风被门板带动过来,她立刻回头,对上了一双阴毒的眼睛。 一眨眼,那东西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整个空间再次变得一片漆黑。 关厌吸了口气,感受着怦怦直跳的心脏,站在原地默默的想:这就是孟君的噩梦,是她曾经受到虐待的地点之一。 刚刚看到的眼睛是属于成年人的——肯定是虐待孟君的狠毒继母,在她梦中具象而成的鬼怪。 怎么才能出去呢? 关厌闭了闭眼,又听见那“嘻嘻嘻”的尖笑声在耳边响起。 ……像不吸血却一直围着人嗡嗡嗡飞来飞去的蚊子一样烦人。 这种鬼是最麻烦的东西,来无影去无踪,既无法被物理攻击,又能随便吓唬甚至攻击人。 心里一定不能慌,不能烦。 她沉下心来,做了两次深呼吸,开始仔细回想这房间内的一切细节。 下一刻,“哇”的一道大哭声划破寂静,撕心裂肺地响了起来。 它仿佛来自整个房间四面八方所有地方,哭得几乎要喘不上来气。哭声中蕴含着浓浓的恐惧和绝望,疼痛似乎都成了不起眼的陪衬。 它听起来太令人难过了,好像还具有一种感染人心的魔力。 关厌眨了一下眼睛,才发觉自己竟然不知不觉流出了眼泪。 不仅如此,这哭声持续的时间越久,她就好像越迷糊。 现在脑子已经开始发晕了——恐怕再这么下去,不到三分钟就会彻底失去理智。 她用力按了一下自己左手腕的伤口,借着疼痛让自己尽量清醒一点,抬手抹掉泪水,然后一步步走向前方。 这卧室很小,东西也很少,她记得每一件东西放在哪里。 关厌用脚尖试探着,轻轻往前踢着走,很快,碰到了那块直接放在地上的床垫。 绝望恐惧的哭声如影随影,她精神恍惚了一下,又用力咬了下舌尖,连忙蹲下去,双手在床垫上一阵摸索。 摸到那叠成豆腐块的薄被后,关厌毫不犹豫一把抖开了它。 这一瞬间,哭声顿时消失。 房间里还是一片漆黑,她却松了口气。 两秒之后,一道愤怒且尖锐的刺耳辱骂声从关厌右侧传来—— “小贱皮子,老娘是不是告诉过你要把房间收拾好?!连个被子都不会叠,你活着还有什么用?!老娘今天非得好好教育教育你不可!” 话音未落,一道破空声传来。 关厌早有预料,在对方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就做好了准备,提前向后一闪,躲掉了这次攻击。 与此同时,她向下一蹲,右腿顺势朝声音传来的方向重重一扫! “嘭”的一声,碰到了对方的小腿。 找到了! 关厌目光一凛,猛地扑了过去。 整个身体的重量全部砸在了对方身上,两人一下子倒了下去。 混乱之间,那女人发出一声惊呼,手里的木棍脱手而出,掉在地上发出“咣当”一道脆响。 关厌迅速爬起来,直接跪坐在她身上,右手握拳疯了似的挥向身下,口中骂道:“你这恶毒的后妈,我今天就打死你为民除害!孟君只是个可怜无辜的小孩子,你怎么下得去手啊!” 身下的女人一边大叫一边胡乱挥舞着双手想反抗,长指甲重重刮在关厌左脸上,带起一阵火辣辣的疼。 关厌顺势用左手抓住她的胳膊,身上却没什么好用的武器,于是想也没想,嗷呜一口就咬了下去。 对方顿时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她用尽全力咬住一块肉向后一扯,随后转头呸的一吐,趁机起身一脚踩在对方腹部,并按记忆中的位置去摸刚才掉下的木棍。 周围实在太黑,棍子被她不小心向前戳了一下,在地上轻轻滚了滚。 她双手并用,快速摸到它捡了起来。 就在她捡起木棍的一瞬间,房间里的灯闪了闪,突然就亮了起来。 房门发出悠长的吱嘎声,自动开启。 而明亮的卧室内只剩下了关厌一个人。 她手里还握着那根木棍——现在才看出来,这其实是一根擀面杖。 地上有一片喷溅状的血水,她的嘴角也湿乎乎的,伸手一摸全是血。 可那女人就这么不见了。 关厌又吐了口唾沫,把嘴里残留的血腥味全部吐干净,拿着木棍过去捡起没看完的画本,走出了这间卧室。 这一次,外面是正常的客厅。 客厅右侧出现了一道锈迹斑斑的防盗门。 她听见门外传来了钥匙开门的声音,紧接着门就被人推开,走进来一个身材瘦小的中年男人。 他好像没有看到关厌似的,面色难看地提着酒瓶进了屋,大喊道:“人呢?怎么一个人都没有?这都几点了,饭也没人做……啧,桌子怎么这么乱?!小赔钱货呢,给老子滚出来收拾桌子!” 关厌还站在小卧室门口,听见身后刚才还空无一人的房间里传来了哒哒哒的脚步声。 她迅速回头,看见一个瘦弱不堪的小女孩努力从房间跑了出来。 那两条胳膊简直像筷子一样细,上面遍布着淤青和各种烫伤痕迹,令人不忍直视。 关厌赶紧让开了路,看着她手里捧着一张画跑向男人,双眼明亮地笑着喊他:“爸爸,你看,我画了你!” 他们好像都看不到关厌,她便跟了过去。 摊开的纸张上,是用红色蜡笔画的一个小人,画功明显比本子上有所进步——是动画片里常见的那种卡通壮汉形象。 高大的身躯、强壮的倒三角形身材、以及又细又短的下半身。 其实这个男人很瘦小,可即使孟君已经被他们虐待得浑身是伤,她还是把爸爸的形象美化成了一个健壮的硬汉。 第69章 我来教你 “撕拉”一声, 小女孩送给父亲的礼物,被对方毫不犹豫撕成了两半。 孟君脸上那卑微讨好般的笑容一下子僵住, 又瞬间变成惊慌害怕, 连忙低下了头不敢作声。 她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已经怕得浑身都轻轻颤抖起来。 个子瘦小的男人用一种极其厌恶的表情死死瞪着自己的女儿,手指用力一揉一扔,就将孩子的心意丢向了垃圾桶。 纸团砸在垃圾桶边缘处, 弹到了地上。 他啧了声, 往沙发背上重重靠过去, 双脚顺势搭到了茶几上, 凶巴巴道:“画的什么丑玩意儿?整天就知道玩儿, 难怪你妈打你!没事做就好好把家里的活干了!你要是稍微懂事点,你妈也不会把你打成这样!去, 给我拿东西来!” 孟君非常清楚“东西”是什么,连忙转身快速走向另一边的厨房, 拿了一只玻璃杯, 和一小袋花生米。 可她太虚弱了, 动作稍微慢了一点, 又迎来父亲的一顿破口大骂。 她把东西放在茶几上,才蹲下来捡起那个纸团, 抿着唇将它放进了垃圾桶里。 关厌吸了口气,心里有些不舒服——孟君的心意不仅被当成一团垃圾,最后还要由她亲手扔进垃圾桶。 年仅六岁的孩子明显伤了心,憋着眼泪低着头转身走向自己空荡荡的小卧室,才刚走了没几步, 泪水就掉了下来, 砸在水泥地面上毫不起眼。 关厌看着孟君走进门便立刻消失了, 她迅速回头看去,却发现那个男人还稳稳当当坐在沙发上。 他倒了杯酒,仰头一口就喝掉大半杯,回头瞪了眼关厌:“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点去做饭!你妈不在家,你不知道先把饭做了吗?非得等她回来?” 他说着就挥了挥巴掌,气势汹汹道:“老子是真想扇你!” 关厌目光平静地看了他两秒,转身默默走进了厨房。 孟君的梦境情况很简单,她被困在了由过去的经历所构成的恐惧里。 这一段叠着一段的恐惧回忆,像层层铁牢一样把她包裹在了最里面,不敢向外迈出一步。 因此她就被噩梦死死缠在了这里,导致上层梦境中的“哥哥”无法再与她交换。 由此可知,关厌他们这些求生者所要做的,就是穿越她的一段段噩梦,最终去到孟君面前,将人给带出去。 为了把孩子带出她的噩梦,他们就必须在那一段段噩梦中击败恐惧的来源,让孩子明白这一切其实没那么恐怖。 这不是什么难题,因为求生者们都是成年人,根本不会害怕那对作恶多端的夫妻。 然而如果大家直接闯过噩梦找到小女孩,那么她就会醒过去,与“哥哥”重新交换,到那时下层梦境的统治者就成了孟军。 而求生者们,就要么随着妹妹一起回到上层梦境,要么被哥哥留在这里。 即使回到了上层梦境,那也是哥哥为妹妹建立的“乌托邦”,只要妹妹是沉睡状态,他就具有控制权,肯定会把大家再拉下来。 哥哥已经被关厌他们欺骗过不止一次,一旦他再次控制了这层梦境,大家肯定都会像高中生一样被他变成布偶送给妹妹,直接迎来一波团灭。 这就成了必死的局面,所以必须考虑到另一条线索:孩子真正的父亲和继母都被关在了这一层梦境中。 它一定是这个任务的关键,可以帮助求生者存活下来。 所以在突破一段段噩梦找到孟君之前,求生者应该先找到那对被关起来的夫妻。 关厌站在厨房案台边,盯着挂在墙上的菜刀,默默想到,真正的他们会被关在哪里呢? 她低了低头,将自己代入到孟君的身份下,微微一想就有了答案。 ——她肯定会把危险人物关在一个绝对不能伤害到自己的地方。 根据资料显示,孟君是趁着继母不在的时候才爬出门向邻居求救的,而邻居当时报了警并送孩子去医院,也就是说在那之前,即使是对门的邻居也不知道孩子受了这么多的虐待。 因此,孟君应该是长期被关在这套房子里没有出门的机会,否则身上那么多伤又瘦弱得脱了相,怎么可能不被人发现。 那么,现在的她多半也只是躲在某个房间的角落里瑟瑟发抖。 既然她躲在房间里,那对她来说,最远离危险的地方……就是大门外。 孟君最安心的时间,就是父亲和继母都没有回家的时候。 关厌抬头转身,从厨房里一眼就看见了那扇紧闭的防盗门。 “小畜生,你在那里发什么愣?连个饭都不会煮了吗?!” 客厅里,喝着小酒吃着花生米,并打开了电视机的男人又开始骂骂咧咧。 关厌没出声,回头取下挂在墙上的菜刀,稍微藏在身后,慢慢走了出去。 男人回头扫了她一眼,气得将酒杯“啪”的一声重重放在茶几上,起身就骂:“贱东西,老子两天不打你你就要上房揭瓦了是吧?让你做饭你跑出来做什么?!不听话是吧?老子今天非得打死你!” 他说着就转身去拿放在阳台的扫帚。 关厌目光一沉,趁着他转过身的时候迅速出手,毫不留情地朝那最脆弱的脖子砍了下去。 另一边,戚望渊正单脚踩在瘦小男人的胸膛上,一拳又一拳,狠狠砸上对方的脸。 男人一开始还试图挣扎,可十几拳下去他就彻底被打蒙了,晕晕乎乎的整个身体都使不上力,仿佛再来两下就会直接晕过去。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戚望渊停了下来。 他在对方心口不轻不重地踩了一脚,然后面无表情地起身走进厨房,拿出一把水果刀。 浑身乏力的男人只能勉强睁开眼睛,浑浑噩噩的脑子好不容易才意识到对方正拿着刀走过来,连忙手脚并用的想爬起来逃跑。 可费了老大的力才爬起来,却又立刻被一脚踹翻在地。 戚望渊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盯着这个毫无反击之力的瘦弱男人,脚尖踩在他的指头上重重一辗,声音冷冽如刀:“喜欢虐待?我来教你,什么才叫虐待。” 他蹲了下去,手中的水果刀贴在对方脸颊上,不轻不重地一刀割下。 一片血淋淋的薄肉被戚望渊顺着对方脸皮撕扯下来,在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中,塞到了男人那大张的嘴巴里。 男人被突然塞进来的肉片呛了一下,极度的恐惧让他瞳孔猛然一缩,下一秒,小便失禁,身下流出一片骚臭的液体。 戚望渊嫌恶地啧了声,挪了挪位置,面无表情地一脚在对方下身,顺便还辗了两下。 疼痛感如潮水般涌来,仿佛全身上下的骨头经络都被彻底绞断,男人张大了嘴巴,却连一点惨叫声都发不出来,瞳孔也开始迅速涣散,直接痛晕了过去。 这一幕令戚望渊的内心极其兴奋,连心跳都加快了一些。 他毫无所觉地扬起嘴角,眼底里盛满了残忍而病态的杀意。 “嗬嗬”的笑了两声,手里的刀再度割下,让新的一轮疼痛将男人唤醒。 一次又一次,一片又一片。 恰到好处的伤害,既能为对方造成极端的痛苦和绝望,又偏偏不会让其轻易死亡。 他一时没有忍住,直到男人遍体鳞伤,血水都在附近形成了一滩湖泊,才终于想起自己竟然又没干正经事。 最后,他嫌弃地看了眼那血肉模糊的男人,冷声道:“学会了吗,刚才叫虐待,现在叫虐杀。” 话音未落,水果刀直挺挺插进对方咽喉正中。 气息奄奄的男人只发出“呃”的一声,瞪大了双眼,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几下,便彻底死去。 关厌杀掉男人之后,担心其他人没想到那一层而直接去找小女孩,因此连血都来不及擦,就飞快跑过去打开了入户门。 房子大门外,正对着一面破旧潮湿的石头墙壁。 这是一条横向的走廊,分别延伸至左右两端大约各五十米的地方,尽头则是同样的高大墙壁。 从门口可以看见对面墙上有好几道开口,不知通往哪里。 关厌想了想,转身快步回到小女孩的卧室,揣上所有蜡笔,又从厨房拿了轻便好携带的水果刀,这才跑出门去。 戚望渊蹲在男人尸体边,扯起对方衣服擦了擦手里的血,刚刚站起来,眼前忽然一花。 然后两人就看到了对方。 旁边还站着一脸懵的其他人——甚至包括之前根本没能出去的公主切女生。 这转场来得过于突兀和意外,让人根本反应不过来。 比如前一秒还在被鬼追的张大胖,连脚都没收住,一边跑一边啊啊叫了两声,随后才反应过来,一下子呆住了:“这,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大家都跑到这个地方来了?” “是因为有人打开了门吧?” 卫雍扶了扶刚刚因为暴揍家暴男而歪斜的眼镜,内心的暴躁因子随着这个动作迅速压了下去,恢复自己一贯的温和模样,徐徐说道:“我们不能先找到孟君,必须先找出那对被关在梦里的夫妻。” 张大胖挠了挠头:“我错过了什么吗?什么夫妻?” 中年大婶便开始向他解释起来。 同一时间,另一边的刘哥跟公主切女生也爆发了一场争吵。 因为不久之前,刘哥为了逃命而把她扔在了走廊里自己跑了。 关厌和戚望渊以及卫雍三人则在做正事,分散开走向墙壁上各个开口处查看。 每一道入口内都是一段长长的走廊,并且中间都有不同的分岔路——像是一个迷宫。 “这孩子还挺聪明,把最可怕的东西藏在迷宫里面,”卫雍笑了一声,“这样的话,他们逃不出来,我们也很难轻易找到人。” 而且入口还有整整三个。 好在关厌早在走进来之前,就因为外面的走廊而想到了上次那混乱的一楼,所以回去拿了蜡笔。 她将笔分下去:“三个入口,我们七个人分组进去找吧,找到人以后直接带出去见孟君。” 公主切女生和刘哥正吵得厉害,闻言便立刻指向了戚望渊:“那我要和这位小哥哥一组!他长得最好看!” 关厌:废话,人家可是白月光。 戚望渊眉间一蹙,向旁边挪了两步紧挨着关厌:“我跟她一起,你们自己组队。” 说完他就朝最近的入口抬了抬下巴,直接走了。 关厌耸耸肩:“那你们都小心一点,我们先走了。” 起初这里就像是最普通的迷宫一样,但走着走着,它属于小女孩梦境的特性就显露了出来。 它是没有逻辑的,根本不像真正的迷宫那样有特定的一条或多条线路能出去。 有时候前一刻刚走过去,再回头,身后的走廊就变成了一堵墙。 但最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在他们大约走了十分钟之后—— 前方墙壁忽然像水面一样起了漩涡,紧接着“嗷”的一声长吼,从漩涡中跳出了一条大灰狼。 它青面獠牙,以人类的姿势站立着,头上甚至还带着一顶带花边的女士睡帽。 那四只从嘴巴两端冒出来的长长尖牙看起来极其恐怖,一看便知,如果被它咬上一口肯定会当场碎成两段。 一滴滴涎水不断顺獠牙滴落,在地上溅起泛着恶臭味的水花。 它咧了咧嘴,半眯着眼睛,像个人类一样走了过来。 两米多高的身材魁梧庞大,几乎堵住了前方整个走廊。 狼人不断前行,两人则转身想跑,可刚刚的来路突然间变成了一堵墙。 ——现在,他们和一头恐怖的狼关在了不到十米的走廊里。 关厌沉声说道:“这是小红帽故事里的那头狼。” 因为孟君还是个小孩子,她所能创造出的恐惧形象,都会以自己认为最可怕的东西为原因。 “呵呵呵……” 那头狼笑了起来,张开不断滴落口水的大嘴巴,像人一样说话:“送上门的美味,我可就不客气哦!” 话音未落,它猛地扑了上来。 面对这样的怪物,肉搏是绝对行不通的,即使最终结果是他们赢了,也必然会受伤,那么下次呢? 戚望渊也没那么莽撞,直接拿出了一张道具卡。 可刚要使用,身边的关厌却按住他的手,突然大喊了一声:“我们可是猎人!你胆子还挺大的啊!” 那即将扑到面前的大灰狼,动作猛然一顿。 金黄色的眼睛像人类一样能够诉说它的情绪——里面满满的全是恐慌和畏惧。 与此同时,它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魁梧的身体迅速缩成了一团,一边呜咽一边瑟瑟发抖地转身就逃。 关厌继续大喊:“站住!本猎人今天一定要杀了你!然后打开你的肚皮,往里面装满大石头!” 大灰狼“嗷呜”一声长吼,身体掠出了一道残影,直接冲向前方的墙壁,却没能像出现时那样钻进去,而是“嘭”的一声把自己给撞晕了。 关厌愣了愣,叫上戚望渊一边往前跑一边哈哈大笑:“这大灰狼,真的跟童话故事里一样蠢啊!” 小孩子们听过的故事里坏人总会被英雄杀死,那么能够克制大灰狼的,就是猎人。 两人跨过昏迷的狼人继续向前行。 这时候,其他组的求生者也已经陆续遇上了各种危险。 关厌和戚望渊离开后,公主切女生首先对卫雍提出了组队邀请,卫老师却和中年大婶组了队。 张大胖一看,就剩下她和刘哥两人了,那岂不是一路下去都得吵个不停? 于是他果断加入了卫老师组,凑了个三人组。 剩下两人也没办法,只能边走边吵,甚至还大打出手。 二人吵吵闹闹,各种难听的话在整个迷宫里不断回荡,互相骂了十几分钟都没歇过。 直到,通道前方,拐角那边忽然传来一声浑厚响亮的怒号。 “吼——” 伴随着拉长的大吼,地面忽然嘭嘭震动起来,连迷宫上方的墙壁都震颤得掉下无数粉尘。 两人脸色一边,当即放下一切恩怨情仇,非常默契地转身就跑。 可刚跑了两步,后面的通道就变成了一堵结结实实的墙。 公主切女生立刻大喊:“快用道具!用道具啊!” 刘哥:“我呸!你为什么不用?!当老子傻啊!” 说话间,前方的巨大生物终于拐过墙角,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那是……一头浑身布满鳞片的怪兽,与电视中的一模一样。 它身体非常庞大,将这个走道挤得只剩一点点空隙,甚至高度也超过了天花板,头部直接插在上面,随着走动,水泥和砖头直接碎成小块嘭嘭的往下掉。 后面是死路,前面是正在逼近的大怪兽,虽然两人心里还有气,却也只是嘴上说说,毕竟保命要紧。 一张张攻击型道具卡被二人陆续用出,可那些攻击打在这浑身鳞片的怪兽身上如同隔靴搔痒,根本造不成什么伤害。 眼看对方顶着各种攻击还毫不费力地朝他们逼近,公主切女生满脸焦急道:“刘哥,快,你不是有控制型道具卡吗,我们控住它趁机挤过去,逃到对面去啊!” 刘哥下意识就要使用,可一转念又停了下来:“你不也有吗?” 她急急道:“我早就用掉了!之前我一个人留在梦里,为了保命就给用掉了啊!” 刘哥冷哼一声,终于用掉了道具——可以控制对方五秒。 一瞬间,那巨大的怪兽就定格在了原地。 公主切女生早有准备,立刻向前飞奔过去,刘哥也紧随其后。 怪兽体型巨大,本就不宽的走廊被堵得很严实,只有左右两条腿旁边剩了一点空隙。 女生仗着自己个子小巧,用尽全力往那边挤,很快便顺利通过。 可刘哥却……卡在了那里。 五秒时间转眼即过。 察觉到怪兽恢复动作,他心中重重一沉,向前伸出手大喊道:“菲菲,快帮我一下,拉我一把啊!” 公主切女生已经踩着满地碎石跌跌撞撞跑出老远,闻言回过头来,冷冷一笑:“你觉得那么点宽度,我拉你你就能过来了吗?乖乖等死吧,蠢货!” 她说完转身,毫不犹豫地跑走了。 刘哥惊恐大叫起来,只能再次使用其他道具卡。 暂时无敌的、情绪变化的、以及攻击型的各种全部招呼上去,可直到所有道具都用尽,他还是被逼到了角落里。 绝望感如同汹涌的海浪,将他整个人卷入深渊。 下一刻,怪兽那巨大的手掌轰然砸下。 第70章 任务完成 关厌和戚望渊遇见了超人电视剧里的大怪兽。 她摆出超人的攻击姿势, 并表示一定要战斗到最后一刻,用生命保护地球人类, 然后手臂就莫名发出一道激光, 将怪兽当场消灭。 随后,他们又遇到了熊外婆以及掳走公主的巨龙。 巨龙很好对付,但熊外婆比较麻烦,它是孩子们童年时期听过的一种恐怖故事, 有着好几种版本, 最后是被关厌用了张道具卡配合戚望渊一起击败。 历尽艰辛之后, 终于二人前方出现了一条幽深笔直的狭窄通道。 虽然里面非常昏暗, 但关厌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尽头处有一扇“木门”。 等距离近了才看出来, 那其实全是用来封门的木板,两端用很多钉子钉在墙壁上, 把里面的防盗门封闭得严严实实。 最离谱的是门上还贴了两张封条,上面的字却是一片扭曲的奇怪纹路。应该是因为这孩子根本不知道电视剧里那种封条上写了啥。 关厌和戚望渊手里都有刀, 但要打开这门还是挺费力。 他们花了将近二十分钟, 才把中间几块木板取下, 然后扯下门上的封条, 戚望渊再对着防盗门踹了好几次,才将其打开。 就在门破的那一瞬间, 屋内传来了一男一女惊恐无助的尖叫。 戚望渊继续去踹其他木板,关厌则弯腰从中间的缝隙往里看,只见那对残忍又欠揍的夫妻互相抱着彼此,如同一对小鹌鹑似的缩在墙边抖个不停。 这套屋子内部和之前的几乎一模一样,但里面没有灯, 现在也全靠门外的一点光照明, 可以想象门开之前内部有多黑。 哗啦几声, 下方的其他木板也被踹断,关厌率先躬着身体走进门去,语气不善的对那两人说:“别缩着了,赶紧过来,我们带你们出去!” 要不是为了完成任务,她真想当场把他们给弄死。 她注意到,屋子里的墙壁上有很多血手印,家具也乱七八糟的倒在地上,两人在这里估计受了不少惊吓。 关厌说完等了片刻,他们还是像傻子一样抱在一起不动,她便走过去用力把人拉了起来。 走出防盗门,再顺着留下记号的通道往回走。 戚望渊将男人的上衣割了下来,弄成绳子把夫妻两人捆在了一起,像牵狗似的拉上。 回去的路也并不那么顺利,即使有记号,也会遇上通道突然消失变成死路的情况。 不过混乱也有混乱的好处,就是没有绝对走不通的死路,总能重新找到出路。 在迷宫里又花费了将近半小时,他们终于来到了一开始的出入口。 那扇门还像关厌出来时一样敞开着,二人立刻带着夫妻走了进去。 大概是因为找到了这对夫妻的缘故,这次进门他们没有再被分到不同的空间内。 接下来的一切就很容易了。 那一段段缠绕着小女孩、令她深陷其中无法脱离的恐惧回忆,对于成年人而言不算什么。 一层层裹挟着暴力和悲伤的噩梦,被他们毫不费力地一一闯过。 值得一提的是,每一个场景,那对被捆在一起的夫妻都从旁观者的角度看得清清楚楚。 他们站在第三人的视角,亲眼看着曾经的自己对孩子做了些什么。 当“继母”将滚烫的开水倒在孟君手臂上的时候,那个女人竟然不忍直视地皱着眉闭上了眼睛——仿佛看到了什么非常残忍的景象。 至于那个男人,也在一次次走马灯般的噩梦回忆中,流下了鳄鱼的眼泪。 终于,一切结束。 最后的一段噩梦,是继母抓着虚弱不堪的孩子头发,将她的脑袋用力撞向墙壁。 她发泄完便要出去买菜,只留下遍体鳞伤的小孩趴在地上奄奄一息。 就在女人即将走到门口的时候,孩子消失了。 孟君消失,就意味着改变噩梦的机会出现。 关厌和戚望渊早就分工明确,一个负责揍男人一个专门打女人。 原本像透明人似的关厌立刻拦在女人面前,愤怒得一拳揍了过去。 女人惨叫起来,她却没这么容易停手,拳脚相加地打了个爽。 最后再抓住对方的头发,将她撞向墙壁,在“嘭嘭嘭”的声响间隙,大声问道:“爽吗?舒服吗?还要不要再加一点力啊?!” 她的头被撞出血,伤得越来越重,渐渐鲜血淋漓。 真正的继母站在一旁,吓得脸色惨白。 关厌一直没有停手,直到手里的人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墙上的血消失了,屋子里空荡荡的,除了他们四个外没有任何人。 可下一刻,一阵蕴含着浓重恐惧的哭泣声从最里面的卧室中传了出来。 戚望渊拉着那两个人率先走了过去。 卧室的门紧闭着,但没有上锁。 他推开门,女童稚嫩无助的哭泣声就更加清晰起来。 这间房虽然还是简陋,却比孩子那间要好得多,双人床,大衣柜,该有的一样不少。 而哭声正是从衣柜里传来。 戚望渊拉着人不方便,关厌瞪了眼人渣夫妻,低声道:“知道该怎么做吗?” 两人急忙点头。 随后她就走过去打开了门。 黑乎乎的衣柜里,蜷缩着一个浑身是伤,比小猴子还要干瘦的小女孩。 她抱着自己心爱的布偶玩具,满脸泪痕地抬起头来,露出一张全是淤青和掐伤的脸。 关厌鼻子一酸,弯腰向她伸出双手:“别怕,我们来保护你。” 他们是一路从噩梦里闯进来的人,孟君可以清楚的看到他们在那些自己最恐惧的经历里做了什么。 他们有时候帮她教训虐待她的父母,有时候又保护她不被欺负。 对她而言,他们就像……她一直希望能够从电视里跳出来保护她的超人。 孟君那双被泪水蒙住的双眼看了关厌好一会儿,然后扔掉手中的布偶,扑进了她的怀里。 关厌将她抱了出来,那轻轻的一点重量令人心里一阵发苦。 “对、对不起……” 身为父亲的男人率先开了口,结结巴巴的,诚意似乎也没那么足。 他道歉更多的是因为害怕,因为他想离开这个鬼地方。 “我也错了,对不起小君,你原谅我吧!”继母紧跟着开口,为了彰显自己的诚心,还想拉着男人一起跪下。 可是,当他们都道歉之后,关厌和戚望渊眼前一花,便离开了那个梦境。 还活着的求生者都回到了一间明亮的单人病房里。 在戚望渊身边,还站着那对夫妻。 他们都面朝着一张病床,床上躺着一个瘦小的女孩。 她胳膊上输着液,双目紧闭似在沉睡,枕头边也摆着那只破旧布偶。 但是……她和之前他们在上层梦境中看到的不一样。 当时她虽然有些蓬头垢面,但看起来挺健康的,身上也看不见任何伤痕。 可现在眼前这个孩子,却像资料里显示的一样,瘦骨嶙峋,浑身伤痕累累。 她的头发被剃光了,头顶有一块凹陷,还有一条又长又丑的伤疤。 虽然身上大部分伤都愈合了,但却留下了永远无法抹去的伤痕。 “怎么……” 身后传来了奇怪的声音。 关厌和其他人全都一起回头,看到了一个消失很久的人——高中生。 他懵懵的站在最后面,一脸茫然道:“我变回来了?我还活着?怎么回事啊?” 他的出现以及小女孩的外貌,都在告诉大家一件事:他们出来了,是真正的出来了。 关厌说:“这里不是梦,是现实。我们都出来了。” “什么意思啊?”高中生看起来反应很迟钝。 难道是因为有半个他死在了下面,出来的只有没脑子那半个? 这……他还得高考吧?而且接下来还有很多任务——希望这场任务完成后可以自动复原吧。 “她好像要醒了!”中年大婶喊了一声。 大家的注意力立刻回到了孟君身上,只见她眼皮动了动,几秒后,慢慢睁开了眼睛。 关厌往前走了两步,等她清醒一些后才问:“是哥哥还是妹妹?” 她的目光转了几下,最后落在关厌脸上,露出一个虚弱却灿烂的笑,声音清脆稚嫩:“大姐姐,我记得你,我喜欢你!” 关厌笑了笑,伸手轻轻摸摸她的头,声音都不自觉的温柔起来:“我也好喜欢你,大家都喜欢你。” 她转了转头,目光扫过病房里的所有人,在看到那对人渣夫妻时,脸色猛然大变。 笑容凝固,恐惧蔓延,几乎一瞬间就开始疯狂发抖。 随后症状越来越严重,甚至还在翻白眼。 关厌神情一变,喊道:“先把他们弄出去!” 说完她坐到床边,轻轻把小女孩抱起来,温柔地拍着她的后背安抚道:“没事了,真的没事了,我们大家都会保护你的,坏人永远都不能再伤害你了。你别怕,我给你讲故事好不好?讲小红帽的故事,或者超人打怪兽……” 在她轻柔的安抚声中,孟君终于渐渐冷静下来,只是还稍微有点呆滞。 其他人在外面看着那对夫妻,戚望渊走到关厌身边,低声问:“现在怎么办?” 已经回到现实里了,孩子也醒了,可任务还没完成。 关厌想了想,说:“关键应该是让孩子克服恐惧,只要她再也不怕他们,我们就能出去了。” 戚望渊看了眼那吓傻了的小女孩,皱眉道:“她怕成这样,能行吗?” “肯定可以。” 关厌斩钉截铁道:“其实她并不懦弱,否则不可能分裂出一个勇敢的哥哥来保护自己,她只是太疼了,需要缓一缓以及一点鼓励……你去叫大婶过来帮帮我吧?” 说到哄孩子,关厌这个未婚的独生子女肯定比不上有经验的中年大婶。 至于那个公主切女生,关厌是真的不太放心。 有了大婶帮忙,她们渐渐将孟君逗笑了,三个人一起玩了大约一个小时,那小女孩肉眼可见地开朗了起来。 然后关厌讲了超人打怪兽的故事,告诉她:“你看,就算超人有时候会被怪兽伤害,但他从来从来没有怕过怪兽,只要得到大家的帮助,他就能立刻击败怪兽对不对?” 孟君用力点头:“超人很厉害的,他什么都不怕!” 关厌循循善诱:“那现在你是超人,我们是帮助你的人类,大家都可以给你好多好多力量,你是不是也能鼓起勇气击败怪兽呢?” “我……” 孟君低下了头,用力咬着嘴唇,身体又开始轻轻发抖。 关厌和中年大婶对视一眼,一起握住了她的手:“不要怕,我们都在这里。” 过了一分多钟,她不再颤抖。 又过了十几分钟,瘦弱的小女孩抬起头来,双眼明亮得像两颗星星,里面盛满了勇敢的光泽:“有大姐姐和大哥哥保护我,我再也不怕他们了!” 关厌松了口气,回头朝门外喊了一声。 戚望渊拉着被五花大绑的两个人走进来,一脚踹在男人腿弯,直接把他给踹得跪了下去。 夫妻两被捆在一起,他一跪旁边的女人也只能跟着跪。 他们跪在病床前,惶恐地抬起头看向孟君。 孟君一直都握着关厌的手,此时她的手指明显缩紧,指甲都掐到了关厌的肉里。 关厌用力回握着她,轻轻说:“不要怕,小超人。” 她松了劲,目光坚定地盯着两人:“我不怕你们了,我再也不怕你们了!” 最后一声,喊得声嘶力竭。 关厌抱了抱她,朝门口的卫雍说:“叶书老师,麻烦你去前台借电话报警,就说畏罪潜逃的夫妻俩被抓住了。” 不久之后,警车呼啸而来,几名正气十足的警察来到204病房,正式抓捕了这对人渣夫妻。 关厌抱着孟君,温柔的告诉她:“你看,这些警察叔叔也都是保护我们的超人,如果你以后再遇到打不过的怪兽,一定不可以被它们威胁,要立刻找这些超人帮忙,记住了吗?” 孟君认真点头,将手中的布偶送给她:“大姐姐,送给你。” 然后就在手铐戴到那两人手腕上的一瞬间,求生者们便离开了这个任务世界。 关厌缓了缓,有些怅然若失地坐了下去,沉默半晌才打开手机查看奖励。 她这次获得了两个称号。 一个是【超人母亲】:你在任务中勇敢地保护了自己的孩子,从此小孩对你的好感度将得到小幅度提升。 另一个是【暴力狂】:你在任务中多次暴揍NPC,荣获此称号。从此以后,在NPC眼中你变得更加不好惹了! 其实都没什么用,是很鸡肋的特效。 而道具方面,除了每次任务都可以抽取的随机道具之外,关厌这次还得到了小女孩赠送的布娃娃。 【破旧的布娃娃】 绑定道具不可交易。 剩余使用次数:3 使用后娃娃将变成你的守护者,为你分担百分之五十伤害,持续时间:5秒。 抽到的随机道具则是—— 【被分裂的大脑】 对指定目标使用后,可以暂时拿走对方的脑子,使其变成一个弱智,持续时间:5秒。 关厌看完后就问戚望渊:“你得到了什么奖励?还是共享一下咯?” 戚望渊脸色古怪的沉默了一下,然后想通了摆烂了:“看吧,反正我已经习惯了。” 一听他这么说就知道,肯定又有什么奇葩称号了。 关厌嘿嘿笑着凑到他手机屏幕前,已经准备好了等一下直接爆笑。 他也有两个称号。 第一个是【血腥屠夫】:你在任务中屠杀了大量NPC,血腥残忍的一面暴露无遗。其他求生者对你的初始信任度大幅度下降,NPC更容易对你感到畏惧! 另一个是【忠贞不渝的爱情】:你曾当着孩子的面承诺不会和妻子离婚,从此在其他人眼中你将变得更加优秀。如果违背诺言,将剥夺此称号,并获得新称号“渣男”。 关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戚望渊直接来捂她的嘴:“……闭嘴!” 第71章 被厌恶的救命恩人 虽然称号怪怪的, 但这一次戚望渊抽到的道具却令关厌很羡慕。 【屠夫之刃】 永久道具。 绑定道具不可交易。 使用后可化作一把削铁如泥的长刀,刃上制有血槽, 实乃杀人分尸必备之佳品, 血腥屠夫的最佳搭档! ——永久道具!削铁如泥!以后岂不是走到哪儿都能横行霸道! 而且有的时候在任务里遇到危险,非常需要武器偏偏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赤手空拳又打不过,就只能使用道具。 有了这个的话应该可以节省不少道具了。 关厌羡慕得抱着靠枕直喊:“我酸了我酸了我要变成柠檬精了!” 戚望渊轻轻笑了下, 起身说:“我出去遛狗顺便带早餐, 想吃什么?” “油条豆浆就……” 关厌话刚说一半, 手机铃声就响了。 是莫惊雪打来的, 她们的任务时间都在同一天, 所以结束后总会打个电话来互相确认平安。 两人聊了会儿,挂断电话后关厌就开始看论坛。 这已经成了每天都必须要做的事情, 虽然求生者不能提到任务里的详细情况,但还是能看到不少经验或者新消息的。 之前就是因为看到了论坛里的热帖【给新人的十八条建议】, 她便没有在任务之外的时间去报班训练什么的, 选择了好好生活珍惜当下。 帖子里说, 在他们所经历过的所有副本里, 都没有遇到过需要靠蛮力通关的情况。 即使遇上了心怀恶意的求生者,真要打起来都是拼道具的, 再强大的个人能力也比不上几张好用的道具卡。 况且每场任务之间只相隔七天,大部分人活过十场任务都很难。哪怕按照大家都能活过15关来算,满打满算活到那时候也才刚好四个月而已。 四个月时间,还不可能一天都不休息,对于一个在这之前从来没有训练过的普通人来说能练得出什么呢? 别说是去学格斗技巧, 就算是跑跑步练练体力都不见得有太大成效。 因此只要身体状态本来就很正常, 能保证不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就没有去硬学什么搏斗技能的必要。 当然愿意去练也不是不行,但还得考虑前期大量运动后肌肉酸麻身体疲累等情况,别还没活到训练初见成效的时候,人就先因为状态不佳而任务失败了。 与其那样,还不如多看看恐怖片悬疑片,练胆子练脑子,比什么都好。 帖子里面有不少有经验的玩家表示赞同,并举了一些实例,比如某个玩家能倒拔垂杨柳,但脑子不太行,第二场任务就被鬼撕成了两半。 关厌本来也不爱锻炼,而且作为一个作者平时就喜欢看看小说刷刷各种剧,看了这个帖子后就决定把时间用来享受生活。 后来有了戚望渊这个队友,她更是觉得帖子里说得没错——即使他战斗力已经很强了,在很多时候还是需要靠道具和脑子才行。 今天的论坛一如既往的热闹,可能是压力太大的缘故,求生者们在任务之外反而都非常沙雕轻松,总有不少可可爱爱逗人笑的帖子。 不过后来,首页突然蹦出了一条新帖:【大家看过这个吗,总觉得这情况跟任务副本有点像】 帖子首楼是楼主贴的网页链接,以及一句看起来很轻松的话:我看完突然有个脑洞,该不会我们生活的世界其实也只是任务副本之一吧哈哈哈哈…… 关厌点开链接看了下。 那是发生在国外一座古堡的离奇事件,据说那座古堡曾经属于一位伯爵,后来整个古堡内所有人一夜之间全部死亡,且没人知道原因。 之后古堡几度转手,每一次都以所有人死亡告终,于是再也没人敢接手,成为了世界闻名的鬼屋。时常有胆大好事的人去探险,有些人无事发生,还有人却就此失踪,再也没了踪影。 直到五天,八个自称是探险者的青年男女组团进了古堡,并开启直播间,表示将进行为期五天的鬼屋探险直播,希望网友多多点赞。 直播时有人很认真地提到,大家的点赞量关系到他们的生死存亡,但观众都很清楚,这明显就是为了节目效果故意胡说的。 后面直播间的视频已经看不到了,因为在第五天晚上,现场实时观看的观众们,眼睁睁看着存活下来的两个“主播”在镜头下凭空失踪,下一秒直播切断。 紧接着,别说直播回放了,就连直播间也立刻消失,页面显示为“该直播间不存在”。 直播期间有些观众曾截图精彩部分分享给朋友,后来回头去看,那些内容也全部消失了。 只有当时亲眼看过直播的人,还能凭借文字或口述还原整个过程。 “鬼屋直播”这种噱头在国外很常见,所以这场直播期间其实热度并没有多高,直到最后这件事发生,一下子就在国外爆火了。 随后有会画画的观众凭记忆画出了那些主播的肖像,附上大概年龄和姓名,全网寻人。 再往后,是国外警方介入,宣布这只是一场人为营销。 但大家对此并不买账,毕竟营销肯定是有目的的,那些人就那么消失了,也没留个主播号什么的,连直播期间都没开通打赏功能,他们在营销什么? 再后来,又有人称自己就是警方内部知情人——实际上经过调查后,他们发现那八个人根本就从来都没存在过,档案里没有任何一点与他们相似的信息。 十几分钟后,这条帖子就被顶成了大热帖。 求生者们大都是在反驳楼主,认为这只是个说不清的巧合,绝对与所谓的“任务副本”没关系。 可其实大家都很清楚,他们反驳的原因,恰恰是在害怕这种猜测是真的。 ——没有求生者可以全程无伤通关,多多少少手里都会沾上NPC的血。 大部分人都是遵纪守法的普通公民,即使在任务里不得已杀了人,他们还可以用那是“NPC”来安慰自己,可如果……那是其他世界里真实存在的、活生生的人呢? 这带给他们的感受是截然不同的。 关厌心情复杂的退出了论坛,不想再看下去。 其实之前听完莫惊雪说的那些话之后的几天,她心里也有些不适,总觉得以后再在任务里杀“NPC”会下不去手。 但她很快想通了,就算那些是其他世界里的真人……为了自己的性命,也只能该杀就杀。 她又不是什么普度众生的大善人,正相反,她很自私。 在不涉及到自身利益的时候,她会站在善良的一面尽可能帮助其他人,但如果有必要,也会为了活下去而放弃那不值一提的“善良”。 在某些时候,关厌觉得自己比戚望渊更狠更冷漠。 他冷漠是因为情感缺失,她不是。 总而言之,她已经准备好了经历满满的20场任务……或者更多。 戚望渊很快回来了,带回了热乎乎的油条豆浆,吃饭时两人也聊了聊那个帖子。 正聊着的时候,关厌忽然接到了妈妈打来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很慌,连声音都在抖:“厌厌!你快回来,你爸出车祸了!他出去买菜,过马路的时候一辆车闯红灯把他给撞了,现在人在医院,护士打电话给我我才知道,我正在往医院赶!” 关厌心里一惊,猛地一下站了起来,打翻了桌上的豆浆。 她的语气还算平静:“妈你别急,我马上回来。不会有事的,护士也没说什么不好的话啊,估计就是小问题而已,你路上小心点,我现在就赶回去。” 奶白色的液体淌了满桌满地,她手有些发抖的去扶碗,戚望渊见状先一步将碗放好了,抬头看着她没有出声。 关厌挂了电话,急匆匆说:“我爸出车祸了,我得回去一趟,抱歉啊,把地上弄脏了你打扫一下……” 话音未落,人就已经跑出门了。 “嘭”的一声,防盗门发出一道巨响。 戚望渊看着那边,坐了片刻才起身打扫。 关厌直接叫了辆长途网约车,定位老家县城的医院。 好在两地距离本来就不远,大概两小时就能赶到。 在车上等了十几分钟后,她估计差不多了,又给妈妈打了个电话过去。 人已经进了手术室,右腿骨折,轻微脑震荡,没有生命危险。 关厌这才放心了些,安慰了妈妈一阵,又打给戚望渊:“还好问题不大,没什么危险,不过我最近肯定是要在老家照顾我爸了。” 那边沉默了几秒,才说:“那你的大餐……” “下次吧,”关厌有些好笑:“你这人也太在乎承诺了,我当时就随口一说。” 戚望渊想了想,又问:“那下一场任务怎么办?” 关厌看了眼前面的司机:“到时候看吧,要不你提前一天过来住酒店?或者我们直接分开一局?” 家里还有只旺财要照顾,他要过来的话也只能提前一天,完事后再立刻回去。 等了片刻,戚望渊才说:“六天后我过来。” “好……一切小心。”有司机在,关厌不敢细说,只能含糊的叮嘱道:“现在太乱了,你有时候又不太敏感,一个人要多注意点儿啊。” “我知道。”戚望渊顿了顿,最后说道:“有事就给我打电话……没事也可以。” 然后她还没说话,他就给挂了。 两个小时之后,关厌赶到了医院。 手术已经结束,关父腿上打了厚厚的石膏,还在昏迷中。 两个警察在走廊里向关母询问了一些情况,表示肇事者已经被控制——当时受伤的还有另外两个路人,其中一个抢救无效死亡,司机是酒驾。 关厌在旁边听着,心里无比庆幸。 相比之下,她爸爸已经是伤得最轻的一个了。 还好没事……父母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在乎的人,如果他们出了什么事,她真的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有动力坚持到任务的最后。 隔着虚掩的房门,关厌望着病床上昏迷不醒的父亲,眼眶有些湿润。 忽然间,一股没来由的凉风拂过。 伴随着令人浑身战栗的寒意,她的发丝被诡异地卷起,轻轻触了触眼角,迅速落下。 关厌目光一沉,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她都快忘了,那个很久没出现的烛月。 她明白刚刚那一瞬间他大概是想安慰她,然而……这种被人时刻视奸着的感觉,任谁都不会喜欢。 他就是个死变态。 而且他也并不是真的喜欢关厌这个人,只是因为在她这里体会到了“爱情”,爱上了那种感觉罢了。 即使当时换成戚望渊或者随便一个秃头油腻中年大叔对他使用那张道具,恐怕现在结果也都是一样的。 被这种邪恶而危险的东西盯上,就像身边随时飞舞着一只抓不住也打不死的大号黑蟑螂。 关厌心里有些烦躁,却又无可奈何,只能轻轻推开门进去看看爸爸。 过了两个多小时,人才终于醒了过来。 关母回去煲汤了,说晚上要给他们父女俩一起补补身体。 关厌便在床边坐着陪爸爸闲聊,首先谈到的便是车祸时的事情。 他回忆了一会儿,慢慢说:“当时可危险了,那辆车疯了一样冲过来,我跟旁边的两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它就撞上来了。对了,另外两个人怎么样了?没什么事吧?” 关厌摇头:“听警察说一个重伤,一个已经抢救无效去世了,你是伤得最轻的。” 关父闻言一愣:“怎么会这样……我站在最前面,应该是最严重的才对啊……” 他顿了顿,忽然想到什么:“对了,我想起来了,说起来还真有些怪。” 关厌问:“哪里怪?” “我记得那车快撞上来的时候,有一股特别大特别冷的风突然刮了过来,把我往旁边吹了一段……对对对,就是这样,所以那车只撞到了我的腿。” 他有些感慨:“这可真是死里逃生啊,回头咱们去庙里拜拜吧。” 关厌却愣在那儿没有回应。 ……刚刚还被她当蟑螂一样厌恶的烛月,是救了她爸爸的救命恩人。 她心情有些复杂,并在默默的想,烛月既然一直在盯着她,那以后等到力量恢复肯定会再出现。 到那时,如果打得过,她是该杀他还是不杀他? 忽然手机震动起来,是戚望渊。 关厌看了眼爸爸,起身去外面走廊接了电话,压低声音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对方好一阵都没说话。 她又喊:“喂?戚望渊?铁牛哥?” 他轻轻咳了声:“没什么,只是问问你爸的情况。” “他没事了,人已经醒了。”关厌看了看周围,往没人的地方走:“听他说的情况……好像是烛月救了他。” “他又……”戚望渊说了两个字就停住了,随后道:“那你小心点,就算他救了你爸,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关厌点头:“放心,我知道的。” 然后又没话了。 关厌等了等,说道:“那我回病房去了?” 戚望渊:“好。” 她放下手机挂断的时候,隐约听见那边说了几个字,但没听清。 戚望渊听着耳边的嘟嘟声,慢慢拿开手机,在宠物店门口盯着“宠物寄养”四个字看了会儿,才牵着旺财转身回家。 可能是最近一直都有人一起住的原因,他突然有些不习惯家里的冷清了。 明明以前都是一个人的。 接下来几天过得很平静,关厌和妈妈轮流照顾父亲,闲暇时就看看论坛什么的,短短六天很快便过去了。 第七天一早,刚刚七点多,戚望渊就发了条消息给她:我出门了,马上打车。 关厌过了几分钟才看到信息,刚要回复,却见他打了电话过来。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我来不了了,有猎杀者在小区附近。” 闻言关厌心里一惊:“几个人?是在盯你?” “应该是。”戚望渊站在楼下,眼睛低垂着没有朝那边看,轻轻说:“两个人,我没事,但不能去你那里了。” 如果他来,那两人多半会跟着。关厌一个人还好,可要是把她家人牵扯进去怎么办? 她担心得眉头深锁:“不能就不能吧……可是你真的没问题吗?要不然先去人多的地方?他们怎么会突然盯上我们?” “可能和第六场任务有关吧。” 戚望渊转身往家里走:“猎杀者被我们杀了,出去后肯定会告诉组织里的其他人。他们之前就盯上过我们,听两人的描述就会知道是我们干的。” 比上一次被盯上时更多的生存天数和道具卡,加上杀死猎杀者成员的仇,以及他们俩没有组织的散人身份……不来一趟简直说不过去。 戚望渊说:“我今天才发现他们,他们应该不知道你不在,但你那边也要小心一点。” “我现在比较担心你啊,”关厌叹了口气,“偏偏事情都堆在一起了。” 她顿了顿,说:“要不等这次任务之后我们看看情况,甩得掉他们的话直接搬县城里来吧?” 搬到这边县城里,但离家远一些,这样要是家里有事她可以及时赶回来,又可以甩掉那些知道他们现在住址的猎杀者。 戚望渊没什么异议:“好,到时候看情况。” 下午关厌又给他打了两次电话,确认他那边安全。 第二天一早八点多,戚望渊也打给了她,互相叮嘱对方小心,一定要顺利活着出来。 九点整,跟妈妈换班回了家的关厌,看到了准时出现在客厅桌子上的邀请函。 【第八张邀请函】 死亡盛宴任务八:杀死作者。 任务奖励:生存天数+500,随机道具x1,现金80万。 注意,任务副本将在两分钟后开启,请做好准备。 这个任务主题…… 关厌眼皮跳了一下——这四个字对她这个网文作者来说也太不友好了吧?难道是要她自杀? 作者有话说: ps:看清楚时间线,是先讨厌,后得知烛月救人,女主不可能倒回过去改变态度 不想挨骂了,剧透一下 烛月之前就因为占有欲想杀掉女主“两个弟弟”,那么有没有可能他为了刷好感,这车祸也不是意外 第72章 杀死作者 两分钟时间一晃而过, 眨眼之间,关厌脚下便变成了一条泥泞的小路。 小路两边都是田地, 歪歪扭扭的通往一座小山村。 【关厌转头看了看四周, 只见除了自己之外,附近还有其他七个求生者。】 ——关厌愣了一下,她突然听到了这样一句毫无感情、AI一般的女人声音。 而且就在那声音响起来的同时,她心里确实是打算先看看周围还有几个求生者。 再结合任务主题中的“杀死作者”四个字…… 她刚刚听见的是小说旁白?! 就现在、此时此刻, 她变成了一本书里的角色, 有那么一位作者正在操控她的所有行动? 而关厌自己的状态就像是……书里的角色意识觉醒了? 可是, 如果她现在只是“角色”, 那她要怎么才能杀死作者? 还有, 她是角色的话,那她身边这几个求生者呢?他们是接到了跟她一样的任务, 还是…… 【“哦~山村副本啊。”一个外表性感美艳,有着万人迷气质的女人淡淡说道:“真是无聊啊, 要么是拐卖, 要么是冥婚或者什么稀奇古怪的祭祀, 我在无限流小说里都看腻了。啧, 一点儿新意都没有。”】 “哦~山村副本啊。” 关厌猛然回头,看见一个美艳动人的女人慵懒地说:“真是无聊啊, 要么是拐卖,要么是冥婚或者什么稀奇古怪的祭祀,我在无限流小说里都看腻了。啧,一点儿新意都没有。” 关厌张了张嘴,刚想出声, 那旁白又响了起来。 【关厌说:“先过去看看情况吧, 不管是多么老套的任务都得完成才行啊。”】 ……我偏不说! 她抿紧了嘴, 即使心里有一股浓浓的欲望在催促她照着旁白念词,但她就是强忍着不出声。 下一刻,新的旁白出现。 【关厌没说话,独自一个人率先朝前方的山村走去。】 关厌:“……” 她的脚往前迈了一步,又生生忍住。 等等……这个作者正在修改“文里”的BUG? 她没有按照作者的安排去行动,所以对方就把那句话删掉,重新换成新的符合逻辑的剧情? 关厌一转身,走到了其他求生者身边。 【关厌想了想,靠近其他人,说道:“先过去看看情况再说吧。”】 果然是这样。 也就是说,虽然写“关厌”的人是作者,但现在“意识觉醒”后的关厌才是这本书真正的操控者。 是她的行动在改变作者的描述,而不是作者强行控制她行动。 虽然对于“杀死作者”该怎么完成还没什么头绪,但至少,关厌可以从现在开始让作者疯狂崩文。 众所周知,崩文对一本书而言可是致命的。 【关厌站在那里什么都没做,但她那两个增加魅力的称号却已经让她成为了男性玩家们眼中的焦点。】 那些男性求生者,视线忽然全都落在了她身上。 目光炙热又暧昧,仿佛把她当成了一个只需要勾勾手就能轻松撩到手的轻佻女人。 【其中最普通却最自信的中年油腻大叔开口说:“小妹妹,你没有队友吧?你看起来好像很需要保护,叔叔我啊,最喜欢保护小丫头了,你就跟着我吧。”】 关厌瞳孔地震,在那个中年人张开嘴巴即将重复这段话的前一瞬迅速打断:“你给我闭嘴!” 对方一愣:“小……啊?” 【旁边容貌英俊的狐狸眼青年轻轻笑了一声,语气宠溺又撩人:“你炸毛的样子真可爱啊,和我家小猫咪一样呢。”】 关厌:“……你也给我闭嘴!” 刚刚准备说话的青年:? 算了,还是赶紧走吧。 【关厌没再说话,独自一个人率先朝前方的山村走去。】 ……剧情又回到了之前那一句旁白上。 她这次没再故意反抗,按着剧情安排径直走向那座山村,心中默默的想,看来这次其实是个单人副本。 那些所谓的“求生者”,完全是在按旁白走,一点儿反抗的意思都没有。 不过……这个作者不仅副本设置老套无趣,让人一看就想弃文,还连那些人说的话都一个比一个狗血降智。 作者肯定是个扑街,天天日更九千甚至日更一万也赚不到生活费那种! 这么一想还挺惨的。 关厌抬头望天:“要不然你别写小说了,出去偷电瓶车吧,好歹不会脱发。” 【关厌头抬得太高,没注意地面,不小心踢到一块石子摔了一跤。】 “嘭”的一声,她真的摔了。 在听到旁白的时候,关厌右脚已经抬了出去,虽然及时收住,但也正是因为这突然收腿,她身体顿时失去平衡,不受控制的摔了出去。 【地上的碎石划破了她右手手掌,割开一条又长又深的伤口,顿时血流如注。】 啊这…… 关厌低头盯着自己不断流血的手,忽然意识到——有些事情是无法凭她自己的主观行动去改变的。 她可以不按照作者规划好的行动去做,甚至反向操作,但如果作者控制的不是她呢? 如果作者写:一群厉鬼从四面八方冒出来,把关厌围在了中间,都做好了大快朵颐的准备。 那她就只能被围在中间,最多是可以利用道具逃出去,却不可能不被围住。 关厌知道了这一点,心里有了底,变得更加小心。 她扯起衣角用力按在伤口上,忍着疼继续往前走。 【其他求生者见她走了,便也都跟了过来,路上大家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 旁白响起,她回头一看,他们果然走过来了。 关厌决定暂时先按照剧情走。 于是接下来便是根据旁白提示,大家分别做了自我介绍。 她最后一个报了名字——旁白是真名,反正这也是单人本,她便照着说了。 紧接着就迎来了一通彩虹屁。 油腻大叔夸道:“丫头,你名字可真特别,叔叔我啊真是太喜欢你了!小丫头怎么会从头到脚都这么招人喜欢呢?” 关厌:“……” 都什么年代了还搞丫头文学,真想一拳把他揍到旁边的水田里让他爬都爬不出来。 【容貌英俊的青年名叫胡离,他有着一对勾人的狐狸眼,一笑起来便透出几分狡猾。他走到关厌身边,薄唇微扬,邪魅一笑:“小猫咪,我可以叫你厌厌吗?”】 他真的这么说了。 【关厌嘴角抽了抽,忍不住道:“你们能不能别说话了,我有点想吐。”】 关厌:“……” 这个作者居然还挺明白她此刻的感受,这是她到目前为止最不想反抗的一句话。 随后第三个男人也开始发表重要讲话:“你们怎么像苍蝇似的围着人家啊?厌厌快来,哥哥我保护你!有我在他们谁都别想烦你!” 别忘了——还有个美艳动人气质慵懒的万人迷女性。 既然出现了“万人迷”,那接下来多半就是…… 【看到所有男性都在围着关厌打转,一向被众星捧月的万人迷梅缕不屑地嗤了声,翻着白眼道:“你们是不是眼睛有问题啊?一群舔狗!我们是来过任务的,先把你们的命保住吧!” 说着她撩了撩耳边的头发,简简单单一个动作却是风情万种,恐怕连女人都会被她迷住。】 这段话太长,旁白还没念完的时候梅缕就已经开始照做了。 关厌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心中不断吐槽:怎么都2022年了还有作者在写这种女角色啊! 救命——谁会想当这种小说里的女主啊! 终于,这漫长而又烂俗的剧情随着“求生者们”抵达村口而暂时结束。 这村子位于两座大山之间,旁边有条小溪,村口一棵很大的歪脖子树,树下还坐着几个人。 【八人刚到村口,歪脖子树下那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男人就迎了上来……】 一个衣着与其他人格格不入的青年看到了他们,起身快速迎上来,笑着说:“你们终于来了啊!我都在这里等了两个多小时了。怎么样,路上累吗?” 【由于不清楚目前的情况,大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关厌开口道:“还好。”】 关厌:“好累啊。我们来这里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要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 ——是时候开始崩文了。 【青年愣了下,说:“害,不是早就跟你们说过吗?”他说着对大家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旁边有人,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等他做完,关厌又说:“是因为这里有人要结冥婚还是要下葬?或者你们每隔一段时间就需要用外地人的命祭祀、而我们就是被骗来的祭品?或者你们这里有很多拐卖人口的案子,死去的受害者变成鬼回来报仇了?再或者……重男轻女,冤死的女孩们来报仇?总不能是山村里有邪神作祟,要我们来帮忙封印吧?” 她说完以后,竟然静了好一会儿。 不止附近的人都不说话了,就连旁白也没动静。 哈哈哈哈哈—— 八*零*电*子*书 *w*w*w*.t*x*t*8 *0.*c*o*m 崩剧情了吧?作者不知道怎么往下写所以卡文了吧? 谁让她只会这种俗套的故事呢? 就随便来一个看过几本无限流小说的读者,看到“山村”俩字就能猜到接下来大概要写什么主题了,千篇一律、毫无新意、一猜一个准。 现在因为作者卡文了,故事暂时停留在了这一刻,所有人都保持着刚刚的姿态一动不动。 关厌当然不会跟他们一起站在太阳底下,自己走到了树荫下去,看那几个老人手里纳的鞋底。 等了十来分钟,作者终于继续往下编了—— 【关厌的话令青年有些愤怒,他狠狠瞪了她一眼,咬牙切齿道:“先跟我回家再说!我家早就给你们腾好了空房间!”】 反正就是强行走剧情,管她有没有提前道破。 ……这倒也是个办法,吧? 一行人便跟着青年往村子里面走去,因为关厌刚刚突然说了那些,现在本该安静走路的其他“求生者”又多了一点戏份。 【万人迷梅缕十分生气,冷冷盯着关厌说:“我警告你,不要仗着这些男人捧你就乱说话!如果因为你的乱来而害死了人,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关厌冷哼了一声,毫不示弱地回击:“怎么,你是看他们都捧我,你嫉妒了?不就是几个男人嘛,你要就拿去啊。”】 关厌:“……” 打死我也不会这么说的。 她道:“既然你不会放过我,那我第一个害死你不就得了?为什么要提前告诉我你的敌意呢,你这不是找死吗?” 作者又卡文了。 关厌叹了口气,心说这作者可真是不太行啊。 她又去旁边坐了坐,顺便想了一下任务的问题。 首先,“关厌”这个角色毫无疑问就是作者笔下的主角,按照这个作者的老套落后剧情,她必然做不出“写死主角”这么出格的事情。 所以任务中最危险的地方肯定不在于关厌和作者对着干。 但关厌的任务是“杀死作者”,而作者在写的是山村里的某种无限流副本任务。 不管这个故事多么俗套,求生者们都会去完成它,并在顺利完成任务以后离开这个副本。 那么,如果作者的这个副本写完了,而关厌还没有成功杀死作者……岂不就意味着任务失败? 任务失败当然就等于死亡了。 所以,关厌必须在这个山村副本结束之前完成自己的任务。 既然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完成,那她该做的就是阻止其他人完成——杀光行吗? 不,不一定可以靠阻止“求生者”来延缓速度,比如某些副本就有时间限制,在几天之内完不成任务会直接团灭。 而且人越多能发生的变数越大,反而有助于她拖延剧情。 【一行人到了青年家,在路上其他求生者套出了一些信息,得知他是村长的儿子,名叫龙谦。大家的身份都是他的大学同学,同为推理社团中的一员,此次正是受其邀请来到这里。】 村长儿子龙谦眼神不善地看了关厌一眼,说道:“之前我就跟你们说过了,我再重复一遍吧。邀请你们来是为了参加我哥哥的葬礼。我总觉得他的死有问题,但光凭一个人根本就没办法查清楚,只能请你们都来帮帮我了。这事不能让村里人知道,得偷偷进行,可你们刚一来,关厌就差点嚷嚷得全都听见了!” 哦豁。 关厌挑了下眉——她刚刚第一句话就猜中了。 一个留着短发其貌不扬的女生非常认真地说:“你放心吧,我们肯定会尽全力帮你的,除了某个捣乱的人。” 她瞥了眼关厌。 【关厌耸耸肩,承诺道:“我也会很努力帮忙,绝对不会再捣乱的!”】 试图把剧情掰回正轨的作者真是又努力又可怜。 关厌:“放心吧,我肯定会多捣几次乱的。对了,你哥哥什么时候下葬?” 【龙谦根本不想搭理她,但毕竟其他人也需要知道这一点,只好冷哼了一声表达不满,随后说道:“还有五天,我们这里的习俗是人死后需要等到吉时才能下葬,最近的日子就在五天之后。”】 那就是说,关厌五天之内要完成任务,或者干脆破坏仪式让他们无法下葬。 总之现在先按照“五天”这个时限来做,如果到了那时候还没办法完成任务,再破坏下葬仪式。 【关厌点点头,说:“那时间还很充裕,你先和我们说说具体怎么回事吧,为什么会怀疑你哥哥的死有问题?”】 这句旁白念到一半的时候,关厌已经开始说话了:“还有整整五天啊……那今天大家先休息吧,这地方可真偏僻,一路走过来真是累死人了。” 剧情又卡了一下。 然后胡离又露出他标准的“邪魅一笑”,用那种虽然油腻但确实有点那味儿的语调懒懒说道:“我们家厌厌好可爱啊,真的像猫咪一样既高傲又懒散呢。” 关厌:“……” 不行,再这么下去她就要被尬死了,必须把这些人设给崩了。 她想了想,笑眯眯地走到对方面前:“胡哥哥,你对人家真的好好哦,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呢,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不如——” 话未说完,她脸色一变,猛地一拳突然就揍了过去。 对方一时没反应过来,距离又实在太近,这一拳直接正中靶心。 关厌又笑了起来,模仿着他“狡猾的狐狸笑”,甩了甩自己被打疼的手腕:“不如我送你一只熊猫眼?喜欢吗胡哥哥?” 胡离挨了一拳,下意识捂住了眼睛,等他反应过来放下手的时候,左边那只上挑的勾人狐狸眼已经肉眼可见地红肿起来。 这要还能笑呵呵的贴着关厌,那她就真服了这个作者了。 剧情卡了片刻,紧接着响起了新的旁白—— 【胡离看着眼前这个竟然敢对自己动手的女孩,心中涌起无数复杂的情绪,百转千回之后,他轻呵了一声:“你是第一个敢对我动手的,小野猫,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关厌:??? 胡离:“你是第一个敢对我动手的……” “嘭——” 关厌又给了他一拳:“闭嘴吧你!这个作者是不是只会写这种老套又狗血的台词啊!” 作者有话说: 大家好,我要去偷电瓶车养家糊口了。 第73章 章节上传 最神奇的是, 关厌揍了胡离两拳,他竟然还没跟她翻脸动手。 不得不说, 虽然这个作者写文不咋样, 但对“关厌”这个主角可是盲目的真爱啊,一看就是女主亲妈。 很快一行人来到了村长家,龙家大门外面挂着丧葬用的白色纸花,中央的堂屋里停着棺材, 布置了简易的灵堂。 整个院子里冷冷清清的, 只有一对中年夫妻。男人在院角锯木头, 女人在摘菜洗菜。 龙谦先一步走进院门, 大声说道:“爸妈, 我朋友们来了,之前跟你们说过的。” 【村长放下手里的活, 有些不满的说:“你们真不该这个时候来,为什么偏偏要在我们家办葬礼的时候来呢?”】 旁白结束, 村长一字不漏地照着做。 【求生者中的国字脸男人连忙……】 关厌没等剧情走下去, 直接说道:“我们就是故意这个时候来啊, 如果来晚了人都被埋了, 还怎么调查龙谦哥哥的死因呢?” 其他人:“……” ——这次剧情卡了很久,估计作者已经在抓狂了。 关厌趁机在龙家到处看了看, 却没什么发现。 转念一想,应该是因为作者还没写到,所以线索就根本没出现在“书里”,她当然看不到了。 过了大概二十分钟,剧情才接着往下走。 【村长听完关厌的话, 震惊且愤怒地瞪了眼自己的儿子, 冷声喝道:“你到底在搞什么鬼?!这些人都是你叫来瞎胡闹的?”】 龙谦恶狠狠盯着关厌, 那眼神看起来仿佛想把她给吞了。 但他在自己父亲面前只能乖乖认怂,低着头有气无力地说:“爸妈,你们到底在隐瞒我什么?我哥好端端的在外面打工,这不年不节的,他怎么突然就回来了?回来第二天人就死了,尸体还成了那个样子……” 说到尸体时他的表情很奇怪,像是回想起了什么难以言喻而且还非常恐怖的场面。 之前关厌虽然趁着作者卡文的时候自己到处看过,但可能是剧情还没探索到那里,棺材盖就像被黏住了一样,无论如何都打不开,她就没看见尸体。 【听到龙谦这话,关厌明白那尸体上肯定有很重要的线索,为了尽快完成任务,干脆直接问道:“那尸体到底成了什么样子?我们能看看吗?”】 关厌面无表情道:“听起来那尸体好像很可怕的样子,我建议现在就把棺材板钉死,免得吓到人。” ——又卡住了。 可怜的作者,这么一点剧情卡了好几次,故事又写得不好,还必须强行圆bug,想想就窒息。 关厌抬头看了看蔚蓝的天空,仿佛穿过“书本”看到了一个坐在电脑前,头发稀疏杂乱、满脸爆痘,正在揪头发的痛苦女青年。 【突然,一阵寒冷诡异的风刮了过来。狂风裹挟着细碎的黄沙,卷起落叶,像有了生命一般迅速向着关厌席卷而来。】 ——这就是不以“关厌”的行动为主的描述,她只能处在被动接受的一方! 她眼皮一跳,迅速朝距离最近的灵堂跑去,想借着房屋的掩护躲过一劫。 可即使她已经跑进门,那风还是按照作者所描述的一样,疯了似的卷着一堆垃圾朝她身上扑。 那团风像个没有具体形状但又有自我意识的“人”,其他人都没事,就只追着关厌跑。 她在灵堂中绕着棺材躲了一圈,最后还是跑不过,“唰”的一下被风从身后扑上。 各种枯叶与黄沙一起拍在她身上,头发也凌乱不堪,乍一看像个流浪街头的女流浪汉。 【不知为何,被这股风吹到的那一瞬间,关厌忽然就说不出话来了。】 关厌:“……” 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 真爱主角的“亲妈作者”,到底还是对她这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女主角动手了。 而且为什么很多作者都那么喜欢写风啊!什么寒风冷风阴冷的风诡异的风……跟风过不去了是吧? 关厌试着张了张嘴,果然出不了声。 【“你在干什么?你这个疯子!”门外,早就看关厌不爽的梅缕怒骂道:“不就是一阵风吗,你竟然躲到人家灵堂里去,万一惊扰了那种东西,岂不是害得我们跟你一起倒霉!”】 梅缕刚说完,村长也跟着冷哼了一声,对着自己的儿子说:“你看看你这都找的什么人来?!我可告诉你,如果他们干扰了五天后的下葬,我就当从来没生过你这个儿子!” 龙谦挨了一顿骂,又把自己的气撒在始作俑者关厌身上,瞪着她咬牙切齿地说:“还不快点出来!那可是灵堂啊,你是脑子不好使吗?以前在学校你也没这样啊,怎么跟被鬼上身了似的,真是蠢得可怕!” 关厌都快憋死了,张了几次嘴愣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跟个木头一样被动挨骂。 【虽然大家还是很愤怒,但现在见她蔫了吧唧的没有再出声反驳,便渐渐歇了火气。】 关厌抬头望天:……我可真是谢谢你啊。 随后龙谦带着他们去分房间。 虽然这是村长家,但房子也没多大,只有两间空房,四男四女各住一间,床也只能睡两人,剩下两个就得打地铺。 关厌他们身上是有背包的,分好房间以后她翻了翻,里面只有两套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以及手机之类的,看起来没什么线索。 等到所有人各自放好东西,休息了片刻,龙谦就把他们集合起来,开始仔细讲任务相关的信息。 龙谦面色愁苦地说:“你们也知道的,我哥没什么文化,这些年一直在外面工地上干苦力,我爸虽然是村长,可你们看看这山沟沟就知道我家条件有多差……我能读大学都是靠我哥卖力气赚的血汗钱!” “对我来说,我哥就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我已经计划好,等我大学毕业工作赚钱了就买个大房子,把他接过去一起住,让他不要去工地干苦力,我养着他一辈子!可是……” 他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 关厌也想哭——因为能听见旁白,这些一模一样的话她得连听两次,偏偏自己又开不了口。 作者为了顺利走剧情真是煞费苦心,但“关厌”突然说不了话了,作者后面岂不是还得对此找个合理的解释? “可是,就在三天前,我哥突然回了老家来,第二天我爸就打电话通知我说我哥死了!我当天晚上赶回来的时候尸体都被装进了棺材里。” “我提出想见我哥最后一面,可我爸妈不同意,说人都放进去了,不能随便开棺。我问他们我哥的死因,他们也含糊其辞的说他是意外从山坡上滚下来摔死了,又没什么事,他上山干什么?我根本就不信。” 【龙谦揉了揉眉心,接着说:“于是我就趁着当天晚上没人的时候,自己偷偷去打开棺材看了一眼,没想到我哥他……”】 龙谦:“于是我就趁着当天晚上没人的时候,自己偷偷去打开棺材看了一眼,没想到我哥他……” 忽然,一切都停住了。 关厌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次是作者写到这里就没往下写了。 她不会是根本就没做大纲,现在正在考虑怎么接着编吧? 无限流也敢无纲现编,真是牛啊。 不过过了二十来分钟之后,关厌才发现自己刚刚想错了。 因为,在这个一直卡在原地没有动弹的世界里,她眼前突然冒出了一条慢慢滚动过去的弹幕—— 【我是第一个耶,撒花!】 这是……读者评论? 也就是说作者停下来的原因不是卡文,是她把刚刚写完的这一章传上去更新了? ……没有存稿,副本老套,现在剧情逻辑也被搞得狂崩,她居然还敢直接上传?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陆续有几条评论冒了出来:【唉,真是越来越难看了,弃文了。-2分。】 【所以他哥到底咋了,卡在这里好难受啊】 【哈哈哈哈女主好搞笑啊,作者是开始走沙雕路线了吗?】 【为什么感觉女主表现怪怪的,村长儿子那句话该不会是伏笔吧?女主真的被鬼附身了?】 【有意思诶,女主不像之前那么呆板了,作者大大加油!】 【真是给我看乐了,从主角到配角到npc,没有一个智商在线的。副本设定无聊,文笔也差得不行,作者肯定是个小学生,弃文了。-2】 【写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个副本女主怎么表现得这么奇怪?跟个弱智似的。】 关厌:??? 感觉自己受到了冒犯。 之后又有一些好坏参半的评论一一冒出来,有人说弃文并骂女主或者直接人身攻击作者本人,也有人表示现在变得比之前要好看了。 关厌很想吐槽:如果现在比之前好看了,那之前到底是烂到了什么程度啊!真是对不起这些追文的读者啊! 她叹了口气,伸手在旁边卡在原地的人面前晃了晃,想了一会儿,起身走了出去。 现在自己的任务还没头绪,她得先避免其他求生者太快完成任务,那么毁掉他们的任务线索就是一个很好的拖延办法。 不过书里还没写出来的东西,关厌这个“书中角色”也没办法提前知道,她只能到处先踩点,观察哪些地方有可能出现线索,到时候提前给它毁了。 路上她想了想,也许完成任务的方法就是崩文和那些读者评论? 只要让这个文越来越崩,就会有更多读者弃文甚至辱骂作者,那么作者要是心理承受能力不行……就去自杀了呢? 关厌是个小甜文写手,评论区一向都是“啊啊啊”“好甜”“磕到了”之类的,没什么来自读者的压力,但也常常看其他同行说网文作者是个很容易出现心理疾病的职业。 那么,她是要引导一场网络暴力,杀死这个作者? 可是作为一个书里的人物,这是不是有点太难了? 关厌一时没什么头绪,在村子里到处逛了一大圈又回到村长家去,周围还是一点点变化都没有。 不仅人都不动了,连时间也一直凝固在了那一刻。 后来陆续又有一些评论飘过,她好像渐渐失去了对时间流逝的感知能力,完全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关厌百无聊赖,无事可做,逐渐犯了困,剧情不往下走她也想不到还能做什么,便回房间里去睡了一觉。 睡着睡着,忽然之间,她就出现在了隔壁房间里——她坐在剧情停下来那一刻的椅子上,周围是聚在一起的其他“求生者”和正在说话的龙谦。 【“竟然全身都没有一寸好皮肤!”龙谦神情痛苦地用力抱着头,声音哽咽道:“他就好像被好多蚂蚁给啃着吃了一样,而且整个人都是浮肿的……我形容不来,如果你们能亲眼看到他的尸体就会知道那有多恐怖!”】 旁白声中,龙谦完美接上了他之前没说完的话,仿佛中间根本没有停顿过一样继续说了下去。 由于剧情是与之前衔接上的,所以离开了这里的关厌就被迫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那我们能去看看尸体吗?”顶着两只肿眼泡的胡离说道:“也许亲眼看看就能发现些什么特别的线索呢?” 龙谦点点头:“我本来也希望你们能亲眼看一下,但是……我爸妈一直在家看着,他们不会允许我们靠近棺材的,只能等到晚上偷偷过去。” 胡离低笑了声,慢悠悠地说:“那我们就先约个时间,半夜一起去好了。” 【他说着,上挑的眼睛向关厌投来一道勾人的目光,柔声道:“一想到今夜可以和我的小野猫偷偷幽会就好令人激动呢。”】 关厌:“……” 她想说闭嘴,可再怎么用力都出不了声,最后只从鼻腔里发出一声音调怪异的“哼”。 她干脆躺平了,面无表情地盯着对方,心里默默的想:现在剧情应该算是解锁了“棺材”这条线索了吧?今晚一定得在他们去看棺材之前先把线索给毁了,或者把村长夫妻叫醒,阻止求生者过去。 龙谦说:“我爸妈睡得都比较早,我们就十一点过去吧。” 【很快,时间来到了傍晚。村长老婆做了一桌简单的饭菜,大家随便吃了点,天色便彻底黑了下来,于是所有人各自回到房间等待着十一点到来。】 随着这段旁白的出现,关厌扭头看向屋外,眼看着艳阳高照的天空在一眨眼的功夫一下子变成了漆黑的夜空。 而她前一刻还与所有人一起坐在男性求生者们的房间里商量,下一秒却回到了隔壁房间来。 美艳动人的梅缕和另一个同样讨厌关厌的短发女生已经霸占了唯一一张床。 地面上铺着薄薄的被子,没什么存在感的第三个女生正躺在上面准备睡觉,关厌则坐在一边。 此时她才想起……她之前忽略了一件事。 在小说里作者很多时候都像上帝一样控制着一切,包括直接把时间一笔带过,立刻推进到有事件发生的时候去。 即使她现在身为一个“意识觉醒”的主角,也根本不可能阻止得了时间的推进。 如果之后作者常常用这种方法来加快时间流速的话,那实际上关厌并没有五天时间来完成任务。 第74章 打破次元壁 怎么才能尽量避免这种情况发生? 关厌皱着眉默默想了片刻, 有了一个主意——尽可能让所有时刻都有剧情,只要有剧情, 就不可能被跳过。 刚想到这里, 旁白就响了起来:【很快,时间来到了夜晚十一点。天空中只剩下一弯细月,连一颗星星都没有,房子外面一片漆黑……】 关厌等人的手机忽然都传来了呜呜的震动声, 是闹钟。 除了关厌外, 谁都没有意识到时间流速过快。 【梅缕打了个呵欠, 困倦不已的说:“赶紧的吧, 早点看完好回来睡觉, 等了这么久,我都快困死了。”】 眼看她马上就要照着说, 关厌提前跑出了门。 隔壁房间的木头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同时对面龙谦也悄悄开门小心地走了出来。 堂屋里点着粗壮的白蜡烛, 光线随着烛火一下下跳动着, 周围静谧无声, 显得那孤独的黑棺有几分渗人。 大家都已经出来了, 想靠毁灭线索不太可能了。 于是关厌直接跑向了对面的村长夫妻房间,想把人直接叫醒。 然而作者显然并不愿意被她继续干扰剧情, 于是时间在这一刻陷入了静止。 即使关厌还能用力敲门,可只要作者没有继续往下写,这书中的一切就会维持在剧情停下的那一瞬间。 紧接着—— 【关厌刚跑到门口想敲门,却忽然听见堂屋里传来“嘭”的一声巨响,棺材竟然打开了!】 “嘭——” 她迅速回头, 只见那具摆放在灵堂正中间的黑色棺材, 就这么毫无预兆地被打开了。 那一声巨响, 就是棺材盖子掉在了地上。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跳,纷纷愣在原地。下一刻,一道“嘶嘶”的怪声从棺材中传来……】 关厌皱了皱眉,在旁白不断往下读的过程中,眼看着棺材里坐起了一具形容可怖的尸体。 正如龙谦所说,那具尸体几乎没有一寸好皮肤。在寿衣之外所有裸,露的皮肤上都能看见密密麻麻的伤,伤口全露着血红的肉。 而且这具尸体浮肿得很厉害,仿佛被吹胀起来的人形气球,就连眼皮和嘴唇都肿得老高,五官挤压在肿胀的肉里,还有脓水不断从五官中流出来,实在令人不敢直视。 【“它……它活了?”梅缕捂着心口,既恐惧又恶心地往后退了好几步:“这真的是你哥哥吗……呕……”】 关厌没等旁白念完,直接跑向棺材,想要趁着其他人发愣的时机毁掉这活过来的尸体。 而就在她跑过去的这一刻,剧情又卡住了。 【就在关厌跑向灵堂的途中,那具可怕的活尸猛地一下跃出棺材,发出“赫赫”的怪声,径直朝着她扑了过来!】 话音未落,那恶心丑陋的活尸一蹦三尺高,跳出棺材稳稳落地。 下一秒,如同僵尸一般跳跃起来,直接跳向了关厌。 她立刻转身逃跑,却听身后不断传来“嘭嘭”的跳跃声,显然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它的速度虽然不算多快,但也并不慢,应该很快就能追上她。 这种剧情她也没办法用自己的行动去改变。 除了关厌本人之外,这“书”里的一切都还归作者本人掌控。 她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恶心膨胀的活尸一边追着她一边浑身往下掉脓液,先不说它会不会伤到她了,光是被那种液体碰到也很令人作呕啊! 而其他人……竟然都在旁边看着,谁也没有帮忙的意思。 【见关厌被那只活尸追着满地跑,其他人都没有要帮忙的想法,反而大家心里都在默默的想:她这种只会捣乱的人还是早点死了比较好,没有她的话,他们的任务进展一定能顺利好多。】 关厌:“……” 这可真是个好作者,为了圆逻辑居然这么欺负她堂堂女主大人! 院门早已经被从里面栓上,如果要去开门往外逃,那在她拉开门栓的过程中就会被追上。 关厌只能听着身后的动静,一边跑一边观察院子里有什么可用的东西。 其实这对她来说也是一个好机会,他们都不来帮忙,那她就可以趁机毁掉这具尸体了。 怎么毁掉它——或者说,是毁掉它身上的线索? 关厌的目光从房子左侧的厕所扫过,当机立断快速跑了过去。 这种落后的小山村里使用的还是旱厕,上面有蹲人的地方,后面就是一个大大的茅坑。 她很快跑进茅房,顺手拉开了门口的电灯,站在蹲坑处,被臭气熏得皱了皱眉。 接下来,只要等它跟过来,再把它踹进粪坑里,它身体上肯定就留不下任何线索了! 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新的旁白响了起来。 【关厌引着活尸来到茅房中,原本打算将其踹进茅坑里,可就在她站在坑前等候之时,忽然感觉身后传来一股如有实质的恶意。】 关厌猛然回头,猝不及防对上了一双血红色的眼睛。它隐匿在茅房一侧堆积的各种杂物之间,被阴影所遮挡,除了一双眼睛之外什么也看不清。 【她还没看清那是什么,外面却传来了“嘭嘭”的跳动声——那活尸竟然没有再往里追,反而迅速往回退去。这说明,那只活尸惧怕着茅房里的东西。关厌不敢多留,也连忙跑了出去。】 虽然这明显是作者临时改变了剧情,但在这个改变之后的逻辑上,立刻逃出茅房确实是合理的。 可光合理有什么用? 关厌只跟着旁白往外迈了一步,就立刻停了下来,一转身,再次看向那双眼睛,摸出手机飞快打字:“厕神大人,我被这个山村里某种诡异的东西害得说不出话了,你能让我说话吗?” ——剧情卡住了。 笑死,让你瞎编! 关厌心知肚明,那个作者为了阻止她破坏线索,只能大肆更改剧情,努力让一切发展都符合逻辑的同时还不能把她这个主角杀掉。 于是,当她想在厕所毁灭证据的时候,作者就临时瞎编了一双神秘的“血红色眼睛”,试图先解决眼前的问题,之后再想办法把这个部分圆回来。 可关厌没按她的安排逃出茅房,反而直接把这个神秘生物定义为了“厕神”。 好好一个副本里怎么可能冒出厕神这种东西来啊!现在这剧情可就崩得更加厉害了。 【忽然,外面传来一道惊恐的尖叫,是梅缕发出的声音——院子中,那突然转身蹦跳出来的活尸,将攻击目标转变成了距离最近的梅缕,直接朝她蹦了过去……】 直接用突发事件转场去写上帝视角了。 关厌挑了挑眉,心说这是什么写法?这边的剧情都还没走完直接切走,简直崩得没眼看啊! 她刚想到这里,忽然之间,眼前的一切都出现了雪花似的诡异闪动。 在那不断闪闪烁烁的场景之间,关厌似乎隐约看到了一行行密密麻麻的文字。 第二天……戚望渊……顺利活着出来…… 九点……邀请函……任务八:杀死…… 听见旁白……崩文……破坏线索……是不是只会写……老套又狗血…… 我要去偷电瓶车养家糊口了……感谢在2022-05-21……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小天使……非常感谢大家……继续努力…… 撒花撒花……作者吐槽……这个副本好有趣……这个作者脾气…… 宠溺……关厌:杀杀杀……追平了哈哈哈哈…… 密密麻麻的文字如同胶片电影般闪动着放映出来,在快速的闪烁之间形成了许多重影,令关厌一时无法全部看清,只能大概看到一些零碎的词句。 下一刻,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周围场景重新恢复正常。 她还在这恶臭的茅房里,手里拿着手机,面前的杂物阴影之间,躲着一对血红色的眼睛。 它盯着她,不言不语不声不响,连眨也没眨一下。 关厌仿佛在与它对视,可实际上,却早就愣在了那里,遍体生寒。 刚才看到的那些文字……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一场任务的主题是“杀死作者”没错,可为什么……为什么她看到了任务开始以前的文字? 还有,后面的什么感谢霸王票和营养液的名单,难道不是作者感谢读者的作话吗? 以及……最后那些是读者留下的评论吧? 一个非常细思极恐的念头涌上心头,一瞬间,关厌浑身上下都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她甚至……有点不敢再继续深想。 茅房里的恶臭味此时都已经算不上什么了,她站在里面呆呆愣愣的站了好一会儿,就连脑海中接连响起的旁白声都没有听清。 缓了好久,关厌终于回过神来。 她就像刚刚跑了几千米一样,浑身脱力般扶着墙壁,慢慢走出了茅房。 外面,那只活尸还在追逐着其他“求生者”。 关厌没注意刚刚的旁白在说什么,靠在墙边看着那些人被活尸追得鸡飞狗跳,想了想,最后还是压下纷乱的思绪,恢复过来,跑向了那扇紧闭的房门——村长夫妻的房间。 外面从棺材盖落地的时候起就一直不断发出各种响声,可那对夫妻竟然像死了一样完全没反应,这根本不合常理。 既然旁白里一开始没提到他们,就说明这是作者想埋的一个伏笔。 那就……先打破它。 关厌跑到门口,用尽全力对着那扇木头门连踹了好几下。 她都这么做了,不管这门破不破,作者都必须在这里下一些笔墨。 下一秒,剧情卡住。 关厌扶着墙壁等了片刻,便听见新的旁白响起—— 【房门没有被踹开,但这巨大的动静却将熟睡的夫妻二人叫了起来。村长过来气冲冲地打开了门,怒视着关厌说:“大晚上的不睡……”话未说完,他就注意到了院子里的情况。】 村长愣了愣,大声喊道:“那是……老大?!怎么会这样!” 他话音未落,那只既恶心又恐怖的活跳尸突然停了下来,猛地一转身看向了村长。 紧接着,却一下子向后仰倒,“嘭”的一声直挺挺摔在地上,再也没了任何反应。 关厌定了定神,赶走脑子里混乱的思绪,立刻冲了上去。 【她开始检查尸体身上的情况,希望能够发现什么线索。】 关厌脚下一转,跑进了厨房。 【其他人迅速围到尸体前,仔细检查起来。】 她拿起灶台上的打火机,抱了一堆用麦秆捆成的易燃引火柴,飞快跑了出去。 【胡离第一个注意到,活尸胸前……】 “啪啪啪……”一大堆柴火全部被关厌扔到尸体上面,刚刚好盖住了它的上半身。 胡离抬头笑了一下:“风风火火的小野猫,着什么急呢,等我们检查完再……” 他正说着,关厌已经蹲下去点了火。 【“你有毒吧?”梅缕气得不行,立刻伸手去把柴火都刨开。】 ——没等这段旁白说完,关厌提前一把抓住了梅缕的长头发,用力往后一拽。 麦秆燃烧起来非常快,尸体身上穿的寿衣也是易燃物。 【其他人见关厌疯了似的焚尸,纷纷动手阻拦。】 关厌弯腰捡起一把燃烧的柴火,谁一伸手她就直接一把火凑过去! 没等他们碰到尸体,越来越大的火势蔓延开来,烧掉了尸体身上的寿衣。 想把尸体点燃是不太可能的,但表皮上的线索应该可以消失。 最后还是龙谦真爱自己的哥哥,即使冒着被关厌用火烧伤的危险也冲了上来,脱下上衣便去拍打哥哥尸体上的火焰。 然而等到火焰熄灭时,尸体上半身已经布满了大片黑灰,皮肤和衣物烧焦的味道也早就弥漫开来。 眼看已经无力回天,求生者们纷纷对着关厌破口大骂起来。 就连一开始那个“丫头文学”的中年油腻大叔也变了脸,指责道:“丫头啊,不是叔叔我说你,你再怎么任性也得有个限度吧?毁了这些线索对你有什么好处?啊?难道你已经活腻了,就是故意在找死?那你要死自己死啊,为什么要连累我们?我们招你惹你了啊?!” 关厌没心情跟这些“角色”做无意义的争辩,况且她根本说不出来话。 紧接着,新的旁白说道: 【关厌脸色变了变,如梦初醒般抚着心口说:“不……不是我干的!天哪,我被什么东西给控制了,就从那股风吹到我身上的时候开始!”】 关厌脸色确实变了一下——作者终于开始圆这个逻辑了,她又能说话了。 她咳了声,没什么兴致的说道:“不是我干的,是有什么东西把我控制了,你们难道没发现,自从那股邪风吹到我身上之后我就没说过话了吗?我不舒服,先回去休息了。” 在其他人各种目光的注视下,关厌快速走回了房间。 她现在脑子里非常混乱。 坐下之后,她闭上眼睛,之前那些断断续续的词句不受控制地浮现在脑海中,不断地绕着圈圈。 毫无疑问那些文字是在作者崩文崩得过于厉害的时候,出现了临时打破次元壁的现象,让她得以窥探到其中一二。 关厌也非常确信,她看到的是小说文字,可问题是……其中有一些内容,根本就不在“这本书”的范围内啊。 这是一件非常细思极恐的事情。 她是从山村副本开始的时候进来的,不应该看到“戚望渊”或者“任务八”之类的字眼。 除非……“这本书”的剧情在那之前就已经展开了。 换句话说,她本来就在一本书里,一本已经写了很久、很长的,无限流小说里。 她是这本小说的女主,而这本书的作者……在自己的小说里写下了“杀死作者”这个主题的任务副本。 关厌用力按着额角,有些迷茫地睁开眼睛,望着头顶那昏黄的白炽灯。 直到两眼被刺激得模糊不清,她才在心底里发出一个疑问—— 她到底……是个真正的人,还是就像刚才所看见的那样,只是某本书里的角色? 第75章 我是关厌 如果这一切都只是书中写下的内容, 那现在发生的所有事件,包括主角的行为和心理活动, 会不会全部都只是作者想要这么写的? 也许所谓的“角色意识觉醒”, 只不过是作者突发奇想写的一个故事而已,此时此刻,她正在陆续敲下这些文字…… 关厌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她已经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里。 【其他求生者们还试图从尸体上找到线索, 由于尸体表面被烧成了焦黑色, 大家打算弄点水来泼一下试试, 但村长夫妻和龙谦却愤怒地阻止了他们。】 【即使是想要调查哥哥死因的龙谦, 也受不了自己大哥的尸体被人如此折磨。一家三口难得的阵线一致……】 一段段旁白在关厌脑子里响了起来。 她用力抹了抹脸, 做了几次深呼吸,慢慢的回忆着从小到大所有印象深刻的经历。 她记得自己四岁多的时候掉进了奶奶家门外的池塘里, 吓得所有亲人惶恐不安地围着她照顾了好久。 记得在小学时因为中途转学而受到别人欺负,她忍无可忍捡了块大石头去砸带头那人的脑袋, 最后被班主任请了家长, 来学校的是妈妈, 妈妈听完以后对她说:打得好, 下次再打重点,打不过咬要咬一口——从那以后, 她再也没受过欺负。 初一的时候第一次来大姨妈,弄在了裤子上,慌得不知所措,是同桌借了外套和卫生巾给她,还教她怎么使用, 告诉她这是每个女生都会经历的过程, 没什么可丢脸的, 于是所有的尴尬都在对方的温柔里被消融。 高中的时候第一次收到了男同学的表白和鲜花,还交了很好的朋友,但在毕业之后渐行渐远。高考是非常恐怖的,即使现在回想起来,关厌还是宁可被鬼追上十公里都不想再去高考一次。 大学时她也和很多女生一样,没事就和舍友们去欣赏那些在球场上肆意奔跑的阳光大帅哥,还约定好以后大家结婚都做彼此的伴娘。 大二那年突发奇想开始写文,第一本就是个大学校园里的小甜文。 后来在写作上稍有起色,她毕业之后便直接全职了,每天待在家里写写文刷刷剧,虽然挣得不是特别多,但过得很轻松很开心。 只是,大学时代的朋友们各自有了自己不同的发展方向,渐渐没了共同话题,到后来只剩下几句疏离的客套话,所谓的伴娘约定,最后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达成。 然后,只剩下在网络上认识的其他作者,没事时隔着屏幕聊天打趣,倒也不觉得孤单无聊。 再后来……就是在一个很普通的早晨、很普通的醒过来,看到了卧室里亮着的灯和那封诡异的信。 这一切记忆都清晰得仿如昨日,所有的事件都由关厌一点点亲身经历。 它们……真的只是冷冰冰的文字吗? 关厌思绪顿了顿,抬起头看着那黑乎乎的房梁,仿佛透过它看到了遥远的天空之外,俯视着这一切的某个人类。 ——那个人,正坐在电脑前,面无表情地敲下这些文字吗? 可不管怎么样…… 关厌吸了口气,迷茫的视线渐渐恢复了光泽,目光坚定地盯着一片虚空:“我不管这是哪里,我只知道我有我自己的情感和追求,不是冷冰冰的‘关厌’两个字,也不是什么书里的人设。我有父母、有朋友、有思想。伤心会流泪,受伤了也会疼,我不是谁笔下的人物,我是……关厌。” 当她话音落下的时候,外面正在走剧情的一切声音忽然停了下来。 她缓了几秒,起身走出去,只见那些“求生者”正围在村长一家附近,试图趁着他们整理尸体的时候查看上面的线索。 也许是“作者”卡文了吧,现在除了关厌,所有人都停在了那里一动不动。 关厌走过去,用手指碰了碰梅缕的脸。 其实和真正的人也没什么差别…… 那么是书还是现实,又有什么关系呢? 关厌的接受能力一向很快,从看到文字到现在也不到二十分钟,却已经渐渐想通了。 即使这是一个故事,那她也得活下去啊。 有那个时间迷茫疑惑自我怀疑,还不如想想怎么才能完成这个任务。 首先,如果关厌一直身处一本书里,是某个作者写了“杀死作者”这个副本,而这个副本同时叠加在“山村”副本的“小说”里,那她所要做的,就是按照真正的作者所设定的那样,杀死这个被作者写出来的虚拟“作者”。 目前可以确定的是,之前的办法是没有错的。只要让这个“山村”副本崩掉,就会出现次元壁被打破的现象。 那么,也许完成任务的方法就是趁着副本崩溃的时候穿破次元壁,从小说的世界钻出去,杀死那个作者? 但是关厌看到的文字并不只是“山村”副本内的描述。 也就是说,如果她真的能趁机出去,那她所能杀的作者,肯定不是被作者写进“杀死作者”副本里的这个虚拟作者。 而是真正的、控制着整本书的作者。 可那个作者,难道不是全知全能吗?也许现在关厌的每一个念头和行动都是她一个字一个字敲出来的——作为她笔下的人物怎么可能杀得了她? 【夜色已深,村长一家重新将尸体抬入棺材中,时刻防备着想要靠近尸体的求生者们……】 旁白声出现,打断了关厌的思绪。 那些定格在原地的人又重新动了起来。 村长夫妻一左一右抬着尸体,龙谦则抬着两条腿,将那肿胀恶心的尸体重新放进了棺材里。 随后三人一起用力抬起棺材盖,把尸体彻底藏了起来。 村长在衣角擦了擦手,回头用冰冷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场所有求生者,压抑着愤怒沉声说道:“看在你们是我儿子同学的份上,这次我就当你们是好奇心太重,现在深更半夜的也不能赶你们走。但我警告你们,如果再敢乱来,我可不保证你们还能好好活着走咱们村!” 他说完也没等回应,转头斥责龙谦:“说到底全都怪你!眼看你哥就要下葬了,你非要搞出这么多麻烦事!你对得起你哥吗?!葬礼结束你就给我滚,滚得远远的,老子就当没生过你!还愣着干什么,都给我滚回房间去!” 龙谦刚想说话,胡离却率先说道:“连尸体都活过来要杀人了,你们还提都不提一句,这么淡定,是不是有点不对劲呢?” 【他话音刚落,村长夫妻便脸色一变。】 龙谦也说道:“对啊……爸,你们到底在隐瞒什么?我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刚才怎么会……怎么会活过来杀人呢?!” 关厌不知道这对夫妻到底是提供线索的NPC还是什么BOSS,但刚才她毁掉了活尸身上的线索,那么写下“山村”副本的作者就必须在其他地方把这条线索补回来,也许就是通过村长夫妻之口。 总而言之,想要再让文继续往下崩,就不能让他们提供任何有效线索。 【夫妻二人对视了一眼,神情明显表露出了“有隐情”的样子,但村长却只是冷冷骂道……】 耳边旁白声响起来的同时,关厌已经转身跑进了厨房。 当她拿起厨房里的菜刀,准备出去对那对夫妻下手的时候,那段旁白全部结束,该轮到村长自己表演了。 可就在他即将开口的时候,整个剧情却忽然卡住了。 关厌眼看着他微微张开的嘴巴闭上,退回到了准备说话以前的样子。 ——作者删掉了那段话。 【夫妻二人对视了一眼,村长刚想说话,可一阵寒风忽然袭来……】 关厌一听见“风”字就咯噔一声,心想肯定是看她要捣乱,作者打算故技重施了,但这次可不是不让她说话那么简单。 因为旁白和剧情真实发生之前有一点点时间差,赶在那股寒风吹起来之前,关厌以最快速度冲向了村长。 下一刻,冰冷的风呼啸而来。 “噗”的一声,刀刃砍进了村长脖子里。紧接着,大风将关厌整个卷在中央。 剧情就卡在了这里。 关厌抓了抓被吹得乱七八糟的头发,用力去拔村长脖子上的刀,但剧情一停一切就都跟着停,不论她怎么努力也拔不出来。 这次剧情停得稍微有点久。 【飓风卷起关厌,“嘭”的一声将她甩飞了出去,撞在石阶上当场昏迷。】 关厌:“……” 她已经来不及避免这个剧情的发生了,因为此时她已经被卷进了风里。 但是,她还有技能啊。 【时空穿梭者】 撕裂时空却未亡之人,将获得穿梭时空的力量。每一场任务中,您将获得一次主动技能:时光回溯。 时光回溯:每场任务限用一次,可将时光逆转至五秒内任意时间点。 一眨眼,时间倒回了五秒之前。 虽然对关厌来说已经过去很久,但剧情中的五秒之前她刚刚跑到村长面前还没动手,那段“寒风”的旁白刚刚结束。 于是她再一次冲了上去,在手里的刀砍向村长的下一秒侧身一躲,闪过了那席卷过来的大风。 刀刃砍进了村长脖子里,关厌一转身保住了他旁边的村长妻子。 当风刮过来的时候,她和村长老婆一起被裹在了中间。 而由于时间倒了回去,下一段“撞上石阶”的旁白还没有出现。 剧情再次卡住,过了片刻,出现了新的走向。 【大风卷起关厌和村长妻子,将二人重重甩在了地上。当关厌翻身爬起来的时候,才发现村长竟然已经面无表情地取下了卡在自己脖子上的菜刀……】 关厌这次没有反抗,被风刮在地上翻滚了两圈,大腿还被一颗尖锐的石头硌了一下。 等她爬起来时,村长果然已经动手拔菜刀了。 刀刃被轻轻松松地取了出来,他的脖子上却没有任何血迹,仿佛那把刀只是砍进了一块橡皮泥里面。 【他目光阴森地看着关厌,下一秒忽然像猛兽般扑了上来!】 关厌:“你别过来啊!龙谦你看!他不是你爸!” 一边喊,她一边跑向了其他求生者。 当村长扑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跑到了七个求生者以及龙谦之间。 其他人顿时脸色大变,纷纷向着各个不同方向逃窜开去。 【见此情形,村长老婆吓得脸色惨白,退到墙角尖叫起来:“孩他爸,你这是咋了啊?!你……你快停下来啊,别伤了我们儿子啊!”】 随后村长老婆照着剧情往下走,关厌却在混乱之间朝她跑去,趁着对方还在演戏,一脚踢向她的下巴。 这招可是跟着戚望渊学的,据说非常好用,力气够大的话能直接踹死人。 而就在这一脚踹出去之后…… 周围嘈杂的动静一下子消失了,所有人都定格在了原地。 关厌动作一顿,紧接着就看见眼前的一切东西都开始左右拉扯闪烁起来。 两个在“山村”副本中明显是重要角色的人物都发生了意外,一个被砍了一刀却没死,提前暴露了自己的真面目,另一个又被关厌狠狠踹了一脚,眼看着也要露马脚。 他们这不符合剧情走向的提前暴露,会导致作者后面很多安排好的剧情无法衔接,所以……之后的整个剧情就必须从这里开始大改。 于是——文崩了。 熟悉的一幕让关厌立刻精神大振,第一时间做出的举动就是尝试着向前伸手,想试试能不能趁机穿过这层屏障。 可是当手碰到那片区域时,只有指尖微微穿过了一些,随后便被一道无形的力量弹了回来。 关厌皱了皱眉,暂时按下所有念头,仔仔细细地盯着那画面中闪动的文字—— “这是什么地方?” “我……评论……” “开什么玩笑……无限流……” “……读者吧!” “你是……天哪,你怎么和他们不……” “山村副本……” 整个村都没活人……村长手机通话记录……把他骗回来……龙谦也要…… 关厌亲手毁掉村长手机…… 龙谦……求生者们……剧情全崩了…… 随后,一切回到正轨,文字全部消失。 关厌正在回忆那些文字,忽然间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道惊恐的声音:“这、这是什么地方?” 她猛然回头,只见一个穿着海绵宝宝睡衣、脸上还敷着面膜的年轻女生,惊慌失措地站在院子中央。 剧情还没有继续往下走,周围其他人都像雕像似的定在原地。 可这个女生却和关厌一样,游离在了剧情之外。 关厌很快反应过来,开口问道:“你刚刚,是在给一本小说写评论?” 女生又惊恐又茫然地打量着周围,或许是看关厌跟自己年纪差不多又没什么敌意,于是朝她靠了过来,疑惑而惊惶的说道:“我刚刚就躺在床上看了个小说,觉得作者越写越差了,就想留个评论,可我才刚刚写到一半,忽然屏幕就花了……然后一眨眼,我就到这儿来了!等等……” 她的目光落在了堂屋那边,看看门框挂着的大白花,以及里面的黑棺,再转头不可置信地看了看那些定格在原处的人。 随后,一把扯下脸上的面膜,脸色从惊恐迷茫迅速转变为不可置信:“开什么玩笑?!我、我穿书了?!谁他妈会想穿进这种降智又危险的无限流里面啊!” 她顿了顿,一把拉住关厌的手:“你也是读者吧!我的天,我们怎么会跑到这种鬼地方来?就因为我想吐槽作者写的文差吗?可我还没发出啊……你呢,你写了什么?” 关厌愣了愣神。 对方所说的话里有些关键词都能和她刚才看到的文字一一对应上。 所以她刚刚看到的是未来会发生的事……它们已经被作者写好了,是后面的存稿还是已经发布的内容呢? 那么说来,关厌真的只是在照着某个人所设定好的剧情往下走而已吗? 她抬头望了一眼天空,想要看到些什么,却又什么都看不到。 “喂,你说话啊姐妹,你这是怎么……咦,你的手有伤?” 那个女生注意到了关厌右手掌的伤口,微微一愣,往后退了两步,目光从头到尾看了看她,忽然瞪大了眼睛,指着她道:“你……你……你是关厌?!天哪,你怎么和他们不一样?你为什么能动,他们都不能动啊!” 关厌心情有点复杂,示意她先去一边坐着缓缓情绪再说。 趁着对方平复情绪的时候,关厌也想了一下,这个读者的到来,至少说明穿破次元壁去到另一个世界并不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等女生情绪平静之后,她便问道:“你看的是什么书,作者叫什么?你是在看什么内容的时候被拉进来的?” 女生叹了口气,慢慢说:“我得想想,那本书名字太普通了,我记不住,倒是作者的名字比较好记。” 她顿了顿,说:“作者的笔名有点长,叫‘行行好吧我是写小说的’。” 关厌:“……” 这个“作者”到底是有多落魄啊? 第76章 穿书读者 “我看的是一个俗套的山村副本……不好意思啊, 我忘了你就是主角,反正就你现在这个任务副本。” 女生本来想吐槽的, 可想到眼前这个人是书里的主角, 便忍住了:“我刚看到作者更新的上一章,简直太烂了!乱七八糟的都不知道在瞎写什么,一看就是在凑字数水文骗钱!我气不过就想留评论骂她,可字才刚打了一半我就突然变到这里来了……” 她用力抓住关厌的手:“虽然这是本全员降智的小说, 但你好歹是女主, 比其他角色聪明, 你有办法帮我出去吗?拜托你了, 我不想待在这种诡异又落后的地方啊, 我明天还要男朋友约会呢!” 关厌嘴角抽了抽:“不瞒你说,我也想出去。” “啊?”女生愣了愣:“这……这怕是不太行吧?你又不是, 不是真人……” 关厌没有跟她多解释,摇摇头道:“我暂时也没有头绪, 你只能先留在这里了, 我们慢慢想办法吧。” “唉……”女生懊恼地长长叹了一声, 后悔道:“如果早知道会这样, 我肯定不看这本书。” 关厌没说话,心里默默想着一件事。 之前在崩文的时候她先看到了一部分内容, 然后才是这个女生出现和说话。 也就是说,那位真正的作者是已经写到了后续章节的——她看到了目前没有发生、但即将发生的剧情。 如果,她不按照那个剧情做呢?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那段文字大概是说,这个村子里已经没活人了, 村长手机通话记录应该是一条有用的线索, 而关厌为了阻止“山村副本”的顺利进行, 会选择先毁掉村长的手机。 毁掉手机之后,又发生了一些事,然后整个“山村副本”剧情就全崩了。 这些都是作者已经写出来的内容。 也就是说,包括这个女生的“穿书”事件,也早就被对方提前写好了。 一切都只是设定好的剧情,她们这些角色一直按部就班地在往前推进着,没有任何一点自我意识。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关厌提前看到了它们。 目前的逻辑是:崩掉“山村副本”可以导致次元壁破裂,然后窥见真正的作者写下的那些内容。 那么只要记住她后续章节里的剧情,再故意反着来……应该就会出现更加强烈的崩文反应。 但是,那个作者本来就在写“杀死作者”这个副本啊。 关厌既然是书里的主角,哪怕她死了都一定能被作者想办法重生回来,那这个副本的结局就只有一个——作者必须让她成功完成任务。 也就是说,她完全可以什么都不做,等着作者自己往下写。 可是……如果这并不是一部真正的“小说”呢?也许一切都是这个任务副本搞的鬼。 关厌就是个活生生的人,看见的那些令人自我怀疑的文字其实全是任务安排! 想想经历过的那些副本就可以知道,邀请函所发布的任务千奇百怪,创造一本以关厌为主角的假“小说”并非不可能。 这样的话,那她如果什么都不做,结局就真的只是死路一条了。 所以关厌还是决定按自己的想法去做。而且现在,她手里终于有了那么一点点主动权。 她想了想,趁着其他人都不能动,走过去摸了摸村长的口袋——没有手机。 女生见状问道:“你在做什么啊?我可以帮你。对了,我叫季佳恩。” 关厌怕她帮倒忙,回头说:“你还是自己小心一点吧,这地方有鬼,我不是真人,但你是。你可以先去那边的房间里待着。” 季佳恩回头看了眼亮着灯的房间,犹豫了下,最后点点头:“那,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就叫我哦。” 关厌对她笑了一下,转身去了村长夫妻的房间里。 在房间中一通翻找后,她总算从衣柜里摸出一只破旧的老年机。 手机是有电的,上面有个小小的绿灯。 不过这个山村里其实没有信号,关厌的手机信号也一直是个叉,如果要打电话出去,应该需要拿着手机走到某个地方去才行。 她本来想打开手机看看通话记录,可剧情停在了这里,物体也维持原样,根本没办法操作。 即使她把东西拿走,等到剧情恢复时肯定也会重新归位。 她只好先放回去,等待着剧情继续往下走。 这次过了很久很久,关厌才听见新的旁白声响起。 【关厌那一脚踹在了村长老婆的下……张脸都变了形,看……可怕!】 关厌眉头一皱——这次的旁白怎么断断续续的?中间好多字都听不见,就像是音频一直在卡顿似的。 不过随后发生的情景帮她把这段话补充完整了。 原本坐在石阶上的她随着这段旁白的出现而瞬移回到了村长老婆面前,紧接着就听见“咯”的一声,对方的下巴竟然跟橡皮泥似的直接歪向了一边,整张脸都变了形,在这昏暗的环境下看起来十分可怕。 而与此同时,房间里的季佳恩跑了出来,大声喊道:“关厌,你听见了吗?刚刚怎么好像有旁白似的?!” 她一段话飞快的喊完,才发现院子里的人居然都“活”过来了。 形容恐怖的村长追着求生者满院子跑,梅缕眼看就要被追上,干脆一把拽过离她不远的中年油腻大叔,将对方用力往后一甩。 【暴露了真面目的村长追上了摔倒的尤大,将对方……,一口咬在……可一转眼看见关厌伤害了……】 断断续续听不清楚的旁白,却也足够让关厌大概补全剧情了。 村长咬住了中年大叔的脖子上,一口下去立刻往后用力一扯,就那么生生咬掉了对方一大块肉。 在尤大的惨叫声中,村长猛嚼了几下,将那口肉直接吞了下去,并且迅速转身朝关厌扑过来。 他的外表还和一个普通的中年人没有任何区别,可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刚刚所做出的行为才显得更加渗人。 关厌早就从旁白里猜到了他接下来的举动,于是第一时间跑向了其他人。 村长和脸部变了形的老婆随即一起追了过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之间关厌身后传来“嘭”的一声巨响。 整个大地都跟着颤动起来,甚至屋檐上的瓦片也哗啦哗啦的掉了好几片。 关厌一愣,回头看去,只见由泥巴整平的院子里竟然出现了一个深深的巨大手掌印。 那手印几乎占据了半个院子,深度有半米左右,周围全是腾起来的尘土。 她盯着那东西看了两秒,才突然想起来自己有一个鸡肋到早就忘得一干二净的称号—— 【求佛之人】神佛好感度增加,有百分之一的概率触发“如来神掌”效果,将鬼怪重击压扁十秒。 ……虽然它这个时候触发根本没有任何用处,但好歹也证明了“百分之一”这个概率的确是有可能出现的。 比那些抽皮肤抽水晶什么的活动要真实可靠多了。 短短十秒钟,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用掉了三五秒。 关厌很想趁机杀掉他们,但显然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够了。再说,杀鬼和杀人不一样,不是拿一把刀砍下去就行的。 于是她叫了其他人一声,快速躲回了房间里去。 【关厌和另外几个女生……房间,迅速……了门。很快,门外传来……渐渐消失。】 时断时续的旁白声结束之时,村长夫妻恢复过来,冲到门前疯狂撞击。 但是渐渐的那声音就消失了,仿佛已经放弃了杀人的计划而离开。 然而这木板做的房门之间有着细小的缝隙,大家完全可以通过细缝看见外面还站着一道黑影。 季佳恩抓着关厌的胳膊满脸紧张道:“我的天,我本来还吐槽这小说无聊难看,可真的亲身经历了才知道……这也太恐怖了吧!妈妈!我想回家!” 关厌:“……” 【见暂时没有……她们……睡觉……】 关厌听见这句话,连忙对其他人说道:“你们都没看见吗,这里多了一个人啊?” 可是梅缕等人竟然毫无反应。 她们好像真的没看到季佳恩的存在,纷纷按照旁白所描述的那样躺上了床或者地铺去睡觉。 季佳恩张大嘴巴:“这就是小说的世界吗,这些人物好惨啊,就跟工具似的,作者要她们怎么样就得怎么样。” “你应该是卡了个bug,作者不知道你的存在……” 关厌话音一顿,心中闪过一个念头,不禁有些欣喜。 山村副本的作者不知道有位读者被传进了小说里,所以在写文的时候并没有提到季佳恩,其他人也都当她不存在。 但关厌作为主角,刚刚明明亲口说了“这里多了一个人”,作者还是毫无反应。 也就是说,连她这句话作者也根本不知道。 季佳恩卡bug进来了,关厌也因此得到了一个书中的漏洞。 那些断断续续的旁白声,应该也和这个读者的到来有关系。 总而言之,有了这个漏洞,接下来在很多事情上都能方便很多。 关厌想了想,对她说道:“既然作者都不知道你的存在,那剧情里就不会涉及到你的生死,换句话说,你在这个世界是无敌的。如果你想出去,之后可以配合我做一些事,应该有机会离开。” 季佳恩愣愣道:“好啊好啊,只要能让我出去怎么样都行!就算你说什么无敌……这种鬼地方我还是一秒钟都不想多待!我躺在自己的空调房里吃零食看电视多爽啊!” 【一夜平安,很快到了第二……】 旁白声中,屋外漆黑的夜空一转眼明亮起来。 关厌已经习惯了,但季佳恩难免又发出一阵感叹。 那三个明明才刚躺下的“求生者”起了床,仿佛真的睡了一夜似的,精神比之前好多了。 短发女生率先走到门前,试探着打开了一点缝隙往外看,随即说道:“外面没人,安全了!” 【“我们今天得……地方找线索,”梅缕说,“这么大个村子……”】 “不能一直光在龙家守着,况且龙家的线索都被某个蠢货给毁了!留给我们的时间可不多,还不知道能不能顺利找出真相呢。” 梅缕说着恶狠狠瞪了关厌一眼,似乎很想直接动手把她弄死。 可“关厌”是主角,其他角色再怎么讨厌她,作者也不会把她写死。 三个求生者陆续走了出去,关厌则对季佳恩说道:“现在已经开始走剧情了,你去帮我把村长的手机拿出来删掉通话记录吧,我自己不能做。” 在她所看到的小说片段里,清楚的写着“关厌亲手毁掉手机”。 而在那些片段中也提到了季佳恩这个人的存在,说明那位真正的作者是知道有“读者穿书”的。 那么,只要让季佳恩去删掉通话记录但不毁掉手机,就已经改变了后面的剧情。 为了让“山村副本”的剧情崩得更厉害,关于手机的线索非破坏掉不可。 季佳恩有些怕:“那村长跟他老婆还在不在啊?万一他们就在屋子里……我害怕。” 关厌说:“我和你一起过去。” 在和她对话时,两人都成为了被作者无视的存在。 【关厌也跟着其他人……看到被咬过的尤大……】 旁白声响起,但关厌却已经和季佳恩来到了村长夫妻房门口。 门是开着的,灯也还没关,里面没人也没怪。 季佳恩这才放心走了进去,按照关厌所指的位置找手机的时候,后面男性求生者们也开门走了出来。 关厌回头看去,一眼就看见那个被村长咬过一口的中年大叔脸色像蜡一样白,眼圈青黑,整个人不停发颤,仿佛马上就要死去。 “找到了!”季佳恩拿着手机走过来,按亮屏幕解开锁,翻到了通话记录:“你要看看吗?” 关厌看了下,上面的最后两通记录分别是“老二”和“老大”。 老大那一通是在四天前的晚上——他三天前赶回了老家,第二天村长就通知龙谦人死了,然后他当天就赶了回去。 所以“老二”的通话记录就是后面被通知哥哥死讯的那通。 关厌点点头:“可以了,你删掉吧,把其他的也都删光好了。” “行。” 季佳恩什么都没多说,当场清空了所有通话记录。 而就在她按下“确定”键的那一瞬间,关厌忽然听见了一阵隐隐约约的“汪汪”声和女性模糊的轻喊。 ——怎么会有小狗在叫? 她皱了皱眉,问:“你听见了吗?” 季佳恩茫然道:“啊?听见什么?旁白吗,没有啊?” 第77章 举报作者 那些声音仅仅存在了几秒钟, 就连穿进书里的bug读者都没有听见。 可关厌很确定,那绝对不是她的幻听。 虽然只有短短几秒钟, 但小狗的叫声和说话声肯定不可能是“小说”内容, 也就是说,她刚刚是听到了真正的作者家里传来的声音。 那么,她的想法完全没错,用这种方式继续进行下去, 就有很大可能成功。 【在大家都出来……龙谦才……出来……状态非常不好……】 时断时续的旁白之后, 龙谦开门走了出来, 这一连番的打击令他陷入了一种略显木然的状态。 胡离过去喊了他几声, 他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 还没说话,眼泪就先流了下来, 好一会儿才说:“我爸妈……他们怎么也……到底怎么回事啊?” 昨晚那场混乱之中,就连他也在被父母追逐攻击, 仿佛他们根本就没把他当自己儿子——或者说, 他们本来就不是他父母。 先是哥哥的死, 现在父母也没了, 龙谦在房间里躲了一整晚,既睡不着又不敢开门出去, 只能靠在门后坐着默默流眼泪。 胡离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我们知道你很难受,但现在你家人全都出了事,你必须得坚强起来,和我们一起去寻找线索, 把这一切彻底解决掉。” 【龙谦抹了抹眼泪……】 接下来就是一长段作者用来水字数的没什么意义的对话。 【最后大家没……吃早饭, 七嘴……说服龙谦, 想……检查一……哥的尸体。】 虽然磕磕巴巴只有一些零碎的字眼,但也足以让人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了。 他们想说服龙谦,再次检查棺材里的尸体。 关厌当然不给会他们这个机会——准确点说是不能给作者圆剧情的机会。 “山村副本”作者、那个笔名叫“行行好吧我是写小说的”的人,肯定是打算让这些求生者从尸体上重新发现一些线索,好把昨晚被关厌毁掉的剧情拉回正轨。 于是又到了利用这位bug读者的时候了。 在剧情进行到其他“求生者”都在说服龙谦的过程中时,季佳恩跟着关厌去厨房里抱了一大堆柴火往灵堂里放。 两人一起用力将棺材盖推开,打算直接往里面放一把火。 而就在棺材被推开的时候,季佳恩猝不及防看到里面那可怕的景象,吓得当场尖叫了一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随后迅速转头狂吐起来。 尸体其实还是和昨晚关厌看到的一样,浑身上下所有地方都好像被什么东西啃咬过,煞白的残余皮肤和密密麻麻的深红色血肉,形成了白与红的极致对比,密密麻麻的互相衬托出异常恶心的画面。 而这尸体还水肿到了像气球一样地步,当她们从顶部推开棺材时,入目第一眼所见的就是那胀大的、布满脓液的头部。 关厌见过不少恶心或者恐怖的场面,昨晚也早就看见过这具尸体,尽管现在白天的光线让一切变得更加清晰,但她也接受良好。 可季佳恩只是一个“读者”。对世界上大多数普通人而言,像这种尸体一辈子都不可能亲眼看见一次。 她实在是吓坏了,扶着墙狂吐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回头泪眼朦胧地看着关厌说:“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看这本小说,我要是不看这本小说我就不会……” 关厌打断她:“够了你别念经了,不能这么水字数,读者会不高兴的!” 【龙谦犹豫……终于松口……棺材……】 她话音刚落,新的旁白便响了起来。 那些求生者们终于说服了龙谦,一行人正向灵堂走来。 没时间了。 关厌用力将半开的棺材盖继续推了推,快速抱起柴火往里面塞。 【关厌的……其他人脸色大变,纷纷……梅缕大吼……】 “你在干什么?!你是不是有神经病啊!” 梅缕大吼着,与其他人一起冲了过来。 与此同时,关厌转身拉起季佳恩,抓起灵堂上燃烧的白蜡烛塞到她手里,急急说道:“快扔到棺材里去!” 季佳恩满脑子都是那具尸体可怕的样子,整个人都懵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下意识的听了关厌的指令。 燃烧中的白蜡烛被扔进易燃的柴火之间,从蜡烛上方流淌下去的蜡油也成为了上好的引火媒介,火苗很快点燃了最上方的柴火。 关厌正想阻拦即将靠近的其他人,可就在她跑向棺材前方的时候,剧情停滞了。 已经跑到灵堂门口的人们保持着奇怪的姿势,即使身体明显不平衡,却也没有摔倒。 紧接着,新的旁白声传来—— 【明明蜡烛没扔进去……但棺材里的柴火却自己燃……蔓延开来……线索会不会又被破坏……】 棺材中的火势比刚刚大了一些,但跑到门口的几个人却都还保持着奇怪的姿态完全没有动。 然后……剧情就停在了这里。 窜起的火苗也没有再跳跃,像被拍出来的照片一样定格在某一瞬间。 季佳恩缓了缓,问道:“什么情况?作者卡文了?” 关厌:“应该是吧。” 可惜都到这种程度了,居然还没有崩出新的文字来。 不过……如果作者没办法把它圆回去,应该就快出现下一次次元壁崩裂了吧。 “呼……好歹是能缓缓了。”季佳恩回头看了眼自己吐在墙角的秽物,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一叠黄纸过去盖住。 随后她远远望了眼棺材,吐槽道:“看小说的时候光看文字是真的体会不到,如果这么恶心的场面能被完完全全描写出来,那这个章节肯定要被锁了!” 关厌笑了一下,下一刻却皱了皱眉。 她看向季佳恩,眼睛转了两下,缓缓说道:“被锁?那个网站也有锁文的规则吗……那你知道你看小说的网站每周什么时候会更换推荐榜单吗?” 关厌自己就是写手,所以知道站的规矩。 以她在的网站为例,每周三编辑都会给所有申请榜单的小说,按照各方面数据排好不同的榜单位置,然后再在周四根据情况进行微调,并在当天下午更换榜单。 每个榜单都可以上一周,下周四继续更换。 至于“锁文”就是指文章里出现了不允许写的东西,比如露骨的暧昧描写,或者过于血腥的场面、涉及政治的内容等等。 如果有这些内容,就会被审核人员判定为违规,暂时将章节锁定起来通知作者修改,改完后再次审核,有可能还是过不了,就得一直改到审核通过才能解锁。 季佳恩愣了愣,不太确定地说:“好像是……每周四下午换榜?” 关厌挑了下眉,不由抬头看了眼外面那明亮的天空。 那个真正的作者一定是用她自己网站的规则写下了这些剧情吧? 所以不管是她还是山村副本的“作者”,都延续了这个规则。 这样的“巧合”,让关厌心里不禁产生了一点点无可奈何的无力感。 仿佛自己的一切都早已经被写进了某本书中,不管她在做什么,冥冥之中都是由那个人所操控。 她缓了缓,压下乱七八糟的念头,继续问:“那你进来时候是周几?作者她每天什么时候更新?” “昨天是周二……我记得她是每天晚上九点更新的。但我昨晚是八点多看的小说,所以她应该……” 季佳恩愣了愣,瞪大了眼睛:“可我在书里都已经过去一整晚了啊!我八点多被拉进了小说里来,那我就根本没看到她九点钟的内容,可是我能听见旁白,说明她一直在写啊……” 换句话说,要么昨晚作者断更了,要么就是书里过去了一整晚,现实中还不到一个小时,没到更新时间。 关厌想了想,说道:“马上就知道了,这一次的停顿说不定不是卡文。” 以她作者的角度来看,刚刚那个剧情点其实挺适合放在一个章节的结尾。 “山村副本”中,主角关厌想对尸体放火,但其他人都赶到了门口即将过来阻止。 而作者看不到bug读者的存在,在作者的文里就是关厌那火还没放出去,柴火就自燃了。 作者只需要在这里留个钩子,写莫名其妙出现火势已经开始蔓延,人都赶到了旁边,那么这把火会不会又顺利破坏掉剩余线索呢? 季佳恩还没经历过,一时有点懵:“不是卡文是什么?” 但她刚刚说完这句话,就亲眼看见答案了。 【啊?这啥玩意儿啊,怎么女主都被写成瞎捣乱的弱智反派了?-2分】 一条评论像弹幕一样从两人眼前缓缓滑过。 关厌:“……” 好一个弱智反派。 季佳恩反应过来:“哦哦,原来是作者现在上传了新章节?那她更新的内容就是不久前我们发生的那些事吗?” 【撒……撒个锤子花,写得也太难看了吧!弃文了!-2分】 关厌扶额:“应该是吧,这个作者好像完全没有存稿。” 【???女主疯了还是作者疯了?好好一个山村副本被写得像八个弱智大乱斗,主角为什么会放火烧毁线索?逻辑呢?我好心劝你一句,你干脆解V退钱吧,你不适合写文!】 一条长长的弹幕慢慢飘过去之后,两人确定了,这的确是上传了不久之前发生的剧情。 随后的一段时间里,一条条吐槽或者辱骂的评论陆续冒了出来。 【什么傻逼作者,给老子退钱!-2】 【作者你全家出门二百码。-2】 季佳恩抚着心口,皱着眉说:“这评论也太过分了吧,怎么还诅咒别人家人了呢?虽然这个作者写文是差了点,也不至于这么骂吧……” 关厌耸耸肩沉默着没说话,她在想一个很重要的事情。 季佳恩是周二八点多被拉进来,然后刚刚更新的这一章应该就是作者九点整发出去的内容,也在周二。 周三编辑排榜,周四换榜。 在“那个网站”也存在着红锁改文的规则,而关厌知道得比读者更详细一些——周四换榜的时候,如果作者的小说有被锁定的章节就不能上榜。 也就是说,只要让作者的章节被锁到周四换榜单的那一天,她一定会心急如焚,心态炸裂,说不定文就崩得更加严重,直接救不回来了。 甚至说不定…… 关厌心里有个大胆的想法——既然读者能被拉进来,那编辑是不是也…… 毕竟周四被锁章,作者肯定会因为急于解锁而找编辑帮忙,或者反过来编辑主动提醒作者一定要尽快解锁,不论是哪个可能,这本书在周四那天都会与编辑发生交集。 而编辑手里,掌握着作者的真实信息。 完成任务的方法……似乎真的找到了。 那么,接下来就是要在作者下一次开始写文之后,发生一些过于血腥的或者黄色的剧情。 根据关厌写文的经验来看,血腥场面过审比黄色容易,但凡接个吻牵个手搂个腰都有可能被锁。 所以优先考虑搞黄色比较稳妥。 那就…… 关厌看了看那边定格在原地的几个“求生者”,在心里默默对他们说了声抱歉。 季佳恩看关厌不说话,像兔子似的往前一蹦跳到她面前,歪着脑袋问:“接下来怎么办啊?我们就这么干等着吗?” “剧情应该会停滞很久,作者下次码字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关厌收回思绪,想了想说:“虽然你现在卡了个bug,但没有被写出来的东西我们现在也看不见,没办法提前去破坏,只能干等。” 村长的手机情况不一样,很久之前龙谦就说过村长给他打电话通知了哥哥去世的消息,所以“手机”这个线索早就存在了,只是大家没去找而已。 季佳恩闻言失望的“啊”了一声,走到门边一屁股坐在门槛上,嘟着嘴说:“那岂不是要等好久好久?我还能回得去吗?作者更新了章节就说明外面的时间一直在流逝,要是我明天还没回去,我男朋友联系不到我,肯定以为我失踪了,还会联系我爸妈,到时候我又突然冒出去,该怎么解释啊?” 她叹了口气:“唉,说这个都有点早。万一我出不去了怎么办?我会不会也变成一个‘求生者’啊?” 她说着说着就把自己吓到了,蹭的一下站起来:“关厌,你必须得帮帮我,要是个乙女游戏、古代宫斗仙侠修真什么的我都认了,可无限流也太可怕了吧!还不如直接杀了我!” 关厌有些好笑,只能安抚道:“我猜等到作者下一次崩文你就能出去,别害怕。对了,如果你出去了,记得周三晚上帮我举报这个作者的小说,最好每一章都举报一遍。” 季佳恩疑惑得皱起了眉毛:“啊,举报她干嘛?” 关厌跟她解释了也没什么用,便只说:“我也解释不清,总之你记得帮我一下,举报时间稍微晚一点。” 最新更新的章节会自动进入审核流程,不过审就被红锁。 但以前通过了审核的章节,如果被人为举报也会重新进入审核,又因为是人为举报的,审核方面会比之前更严格,也许之前过审的内容这一次就会被锁掉。 对关厌来说,作者被锁章节当然是越多越好。 第78章 编辑办公室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 剧情都没有任何变化。 关厌和季佳恩对时间的感知也没那么清晰了,混混沌沌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 旁白声才响了起来。 【眼看着火势……水……熄灭……】 话音刚落, 那些卡在原地的人就动了起来。 有几人冲了进来,急匆匆跑到棺材边徒手拿开那些还没燃起来的柴火。 胡离和另外两人则一转身奔向了厨房去找水。 关厌没有阻拦他们,只回头对季佳恩点了下头,示意她照着之前两人商量好的去做。 她嗯了声, 飞快跑出堂屋去捡地上那把昨晚就掉在那里的菜刀。 然后跑回来, 直接用刀开始割棺材边那些人身上的衣物。 由于作者根本不知道季佳恩的存在, 角色们也对她视而不见, 她就像拥有隐身能力的超人似的, 轻而易举地划破了他们的衣物。 当大家的衣裤全部被割开掉下的时候,关厌发挥了自己身为主角的作用:“我的天, 你们的衣服怎么全没了!” 剧情卡在了这里,关厌和季佳恩都偏开了头不敢直视。 过了好一会儿, 一段断断续续的旁白声出现了—— 【忽然, 棺材边几人的……全部……关厌喊道:“我的天, 你们……”赤裸……白花花……尖叫起来……】 bug读者和不受作者操控的主角合作, 让这个已经发生的剧情成为了无法修改的既定事实。 “求生者们”猝不及防没了衣服,纷纷惊呼起来, 连忙找地方躲藏遮羞。 而提着水赶来灭火的三人逃过了一劫,衣着整齐地愣在那里,连水都忘了往外泼。 与此同时,关厌已经用手挡着视线离开了灵堂,和季佳恩一起去找那个在房间里休息的中年大叔。 对方昨晚被村长咬了一口之后情况就非常不好, 并没有参与今天的剧情。 【关厌去找尤大……从对方伤口状况看出……】 一段段努力掰正剧情的旁白, 是作者最后的倔强。 关厌在门口停顿了一下, 从季佳恩手里接过菜刀。 对方问道:“真的能行吗?” 关厌低头看着刀刃上反射出的自己:“不知道,试试吧,如果能行,你出去记得帮我。” 她用力点头:“放心吧!” 【关厌手里凭空……一把刀……忽然面前的门开……扑来!】 关厌目光一凛,迅速后退,下一刻前方的门就“嘭”一声被打开。 门后,中年男人尤大微微低着头,两只乌青的眼睛极其阴冷地盯着关厌。 他浑身皮肤都变成了僵尸似的青白色,脖子上的伤口原本是包扎过的,却不知道为什么被扯开了,露出一大片已经开始腐烂的黑色烂肉。 紧接着,他猛地从门内飞跃而出,径直扑向了关厌! 她将手里的菜刀塞给季佳恩,一边飞快逃离一边大喊:“我被作者针对了,你来砍他!只要把他弄死文就崩了!” 季佳恩双手拿着菜刀,欲哭无泪:“我……我哪能杀人啊?我不行的!” “他不是人啊!”关厌差点被追上,好不容易躲过去,接着说:“首先他只是个角色,其次他已经死了,你觉得活人能是现在这个样子吗?你是书里的bug,他伤不到你,快砍他!” 季佳恩还在为自己做心理建设,下一刻就看见关厌被追上,对方那又黑又长的爪子猛地拍到了她后背,五指成爪,指甲直接往她肉里抓下去。 随即,关厌的被动防御技能被触发—— 【邪神的未婚妻】 由于邪神至高无上的邪恶力量,作为他心爱的未婚妻,您拥有他最周密的庇护,将在每次任务中得到一次免疫致命伤的被动能力。 这惊险的一幕吓得季佳恩脸色大变,再也不敢犹豫,用力咬了咬嘴唇,“啊啊”大叫着就举起菜刀冲了过去。 关厌躲过一劫转身跑向她,两人擦肩而过之时,她手里的菜刀准确砍在了尤大的脖子上。 噗嗤一声刀刃入肉,对方却连一滴血也没有流。 下一秒,剧情卡在了这里。 伴随着雪花般的闪动,周围的一切都开始扭曲变化。 关厌立刻拉住了季佳恩的手——说不定这样自己也有可能出去。 就在这时候,季佳恩的身体也跟着环境一样闪动起来,从上半身开始像漩涡一样旋转扭曲。 关厌自己也感觉到,有一股无形的巨大拉扯力正在拖拽着她的身体。 当对方彻底陷入漩涡消失的那一刻,关厌的上半身也随着季佳恩一起陷入进去,可紧接着,又被一股无形的推力挤压出来。 她的手空了,读者也不见了。 但是在上一次崩文时,关厌只伸进去了一根手指,这一次却半个身体都被卷入了其中。 那么下一次是不是就能成功了? 而这个崩裂的世界中,此时还有一些零碎的文字正在闪现—— 尤大的情况越来越差……僵尸一样……求生者们不得不把他…… 所有人一起去准备下葬的坟坑……村长夫妻就在…… 读者差评……心态很崩……编辑来到…… 感谢在2022……小天使…… 撒花……套娃…… “唉,又要开始往下编了……” 突然间,在那些闪现的文字之间,多出了一道女性的声音。 “今天又咋往下编喃……天天乱编都不晓得啷个圆回去了……” “哎呀你这个猫,快点下去……莫踩我键盘……” 紧接着,文字与声音全部消失得干干净净,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关厌沉默着站了好一会儿,努力回忆着那些文字。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这一次文崩得非常厉害,不止是“虚拟作者”崩了文,那个真正的作者也崩了。 因为后面的“感谢名单”和“撒花”这种读者评论,可以证明那段文字是已经发布出去的章节。 但在章节中,“尤大”是还活着的。 那个作者还没有计划将这个受伤的人立刻写死,可他却已经提前变成了僵尸似的怪物,并被季佳恩砍了一刀。 至于后面的内容……在关厌这里似乎还没有发生。 既然没发生,那就更好改。 【尤大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掉在地上……其他人……】 中年大叔脖子里卡着一把菜刀,但并没有就这么死去,他开始按照旁白所说伸手去拔菜刀。 关厌趁机提前拔下,一脚踹在他身上将其踹倒,然后飞快地拿刀冲着他脖子死命地砍! 不知道砍了多少次,那一片区域变得血肉模糊。 【尤大的脖子……其他人……】 其他人发生了裸露事件之后,胡离他们几个逃过一劫的跑回房间拿来了换洗衣服让他们穿,然后便赶到了院子里。 关厌没有停手——为了能够锁文,她几乎剁烂了尤大的脑袋,又用刀去割他身体上的肉,力求将这一幕变得更加的血腥变态。 【胡离上前阻拦……】 等作者利用能够受到控制的人过来阻止她时,场面都已经差不多够难看了。 关厌扔下刀,起身擦了擦手上的血,看向龙谦:“原本计划埋你哥的坟坑已经挖好了吧?在哪里?” 她说完剧情卡了一下——大概是作者也觉得不可思议吧,她居然主动开始询问线索了。 片刻后,龙谦说道:“就在后山上……你们要去吗?我带你们过去啊。” 关厌点头:“但不要所有人一起去,比如那几位刚刚受了惊的,先回房间缓缓吧,顺便可以找一下其他线索。” 她目光扫了一圈那几个掉光衣物的人。 他们顿时一阵尴尬,低着头不好意思出声。 【于是……】 八!零!电!子!书 !w!w!w!!t!x!t!8! 0!.!c!c 接下来的剧情,就是关厌和胡离以及短发女生、国字脸男人四个求生者跟着龙谦去了后山坟地。 而在刚才的文字中,是“所有人一起去准备下葬的坟坑”。 当关厌等人来到坟地,穿过树林,看到那新鲜坟坑的一瞬间…… 村长夫妻毫无预兆地从旁边大树上跳了下来。 与此同时,剧情卡住。 “哎哟喂,编得我脑壳痛,不想写了……” 一道女声突然响起,随后再也没了动静。 关厌等了等,周围的人却始终没有行动。 她想了想,明白过来——看来今天的剧情到这里就结束了。 虽然回想起来好像没经历多少事情,但“求生者掉光衣物”“尤大追关厌并被她杀死”“上山找到坟地后变异的村长夫妻出现”,这三个剧情点也差不多够写一章了。 接下来……就是长久的等待。 关厌找了块石头坐下来慢慢地等。 这一章就是作者将在周三上传的内容,其中既有黄色还有血腥,多半是过不了审的。 现在就希望季佳恩那边能再举报一些章节,提高计划的成功率。 不久之后,一些读者评论陆续出现。 【卧槽,今天这章劲爆啊,这是我在绿江能看的内容吗!】 【如果相遇在花市……】 【什么玩意儿啊,这不是解密类无限流吗?怎么突然搞上黄色了?-2】 【举报了不谢。】 关厌笑了一下,脑袋向后仰了仰靠在树干上,继续等待着。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飘来新的评论: 【新章节怎么被锁了?看不了啊。】 【路人问一句,怎么这本书被锁了整整五章啊?作者到底写了什么?】 【都第二天了,还没解锁?】 随后就没了动静。 关厌挑了挑眉,这些读者不清楚,但她很懂。 一旦被锁章想要一次解锁成功的概率很低,而且每次改文之后还得走很长的审核流程,哪怕第一次就解锁成功,中间也得被锁上好几个小时。 五章……作者有得等了。 她站起来走了几步,紧接着就听见了许久没出现的旁白。 【村长夫妻疯了似的……求生者们逃……胡离使用道具……】 剧情开始从村长夫妻跳下树的时候继续往下推进。 在一阵鸡飞狗跳之间,关厌明显感觉到了作者的心态已经彻底崩溃——胡离突然拿出了一个非常厉害的道具,直接把村长夫妻秒杀了。 按理说这两人算是“山村”副本的重要NPC,不该这么容易被杀掉。 从头崩到现在的剧情,读者的各种辱骂,再加上周四大清早被锁文影响榜单,作者不崩溃才奇怪。 甚至都不用关厌再做什么,接下来的剧情就被作者自己越写越离谱了。 作为书中主角,关厌却像旁观者一样看着剧情不断往下崩,直到…… 一个前面从来没有出现过的老太太凭空出现在大家面前,开始说话:“其实我们全都已经死了,这个村子里除了你们之外没有活人,但你们也别想再出去——” 紧接着,村子里其他“村民”就从各个地方冒了出来将求生者们包围。 关厌叹了口气:这种突兀而扯淡的剧情……该崩了吧? 果然,下一秒,那熟悉的文字再次出现。 “什么……我……” “编辑啊……难道我……” “怎么才能出去……” 村民……杀死了梅缕……终于离开这个世界…… 关厌趁机向前伸手,却感觉一股巨大的抗拒力在阻止她的进入——也许只能和进来的人在一起才能出去? 当文字消失的那一刻,身后传来了一道茫然无措的声音:“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 关厌却在意料之中,回头看向她,平静的问:“你是谁?” 刚刚文字里,有“终于离开这个世界”这句话,所以……这就是来带她离开的人。 戴着眼镜气质温柔的女人有些惊恐地退到一棵树边,点了点头:“我是个小说编辑啊,刚刚还在电脑前面帮作者看文呢,难道我……穿书了?” 毕竟是看了不知道多少书的人,立刻就反应过来了。 关厌点头:“是的,就是那个‘行行好吧我是写小说的’作者的书。” “……那我怎么才能出去?”编辑很快就冷静下来了,并且对现在的情况做出了正确的分析:“看你脏兮兮浑身是血的样子就知道你是书里的角色,可你却知道作者是谁,对我的出现也很淡定,说明曾经还有其他人进来过,他或者他们,出去了吗?” 关厌笑了出来,夸道:“不愧是编辑大人,思维好清晰……” 反正拍编辑马屁就对了。 随后她简单讲了一下现在的情况,刚说了没几句,剧情又接着往下走了。 只是……早已经崩得不成样子。 【上百个村民一拥而上……梅缕被围在中央……死亡!】 旁白声响起时,关厌想到了刚才看见的文字里,有梅缕被杀的片段。 虽然这好像不影响什么,但她还是觉得不能按照剧情走,于是趁着旁白还没念完就率先跑向了梅缕。 当剧情继续进行下去时,她已经拉着对方跑到了胡离身边。 胡离用过一个非常强大的道具,现在大家被包围,他不用就说不过去了。 于是……剧情又一次被改变。 当周围再一次闪烁起雪花的那一刻,关厌向编辑飞奔而去,直接扑到对方面前,死死抱住了她。 下一秒,就像季佳恩一样,编辑的身体也开始如同漩涡般扭曲起来。 关厌抱着她,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量不断拉扯着自己,将她一起拖入漩涡。 与此同时,她隐约听见了几声“喵喵”的猫叫。 随后,脑袋一晕,眼前蓦然一黑。 “什……什么情况?” 尚未睁眼,关厌就听见了编辑的声音。 她头疼欲裂地皱了皱眉,勉强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身边的环境已经彻底改变。 这是一间明亮整洁的办公室……分成了许多办公区域,一些年轻漂亮的女人正坐在电脑前各自忙碌。 有人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回过头来疑惑地问:“咦,芮芮,这是你朋友?什么时候来的?有什么事吗?” 编辑震惊地看着关厌,缓缓摇头:“没事……” 关厌与她对视了片刻,凑近了些低声开口道:“既然你是编辑,那你一定知道作者们的真实信息吧?把这个作者的资料给我行吗?” 编辑皱了皱眉,退开了一些:“开什么玩笑?我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也理解不了,但我必须保护作者的隐私!” 关厌:“……” 她目光一转,看到了对方桌上的水果刀。 如果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威胁编辑的话……会直接被抓进牢里吗? 作者有话说: 都闪开,我要来炫耀了!我猫狗双全!而且我家狗子都已经十六岁了哈哈哈 第79章 不可以照做 看着办公室里忙碌的十几号人, 以及外面时不时传来的说话声,不难想象, 这个公司里的人数至少也得上百个。 在这么多人面前挟持编辑, 恐怕很快就要被警方包围并解锁一份银手镯套餐。 关厌有时候虽然莽,但也没这么莽。 她很快将目光从水果刀上挪开,示弱道:“不给就不给吧,可美女姐姐, 你得帮帮我啊, 你也知道现在这是个情况……我本来想去找作者收留我, 好歹我是她写的角色, 可你不告诉我她的资料, 那我是不是只能出去睡大街了啊?我不想变成流浪汉啊美女姐姐!” 编辑见她一脸可怜兮兮的样子,身上也脏得不行的, 再加上人家都甜甜的喊“美女姐姐”了……她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先带你去休息室, 你在那边等会儿, 我忙完以后再跟你说。” 关厌目光闪了闪, 装得非常小心翼翼:“内个……我可以先去趟卫生间吗?” 编辑丝毫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走吧, 我带你去。” 她说完便率先走在了前面,关厌趁机飞快拿走了办公桌上那把水果刀塞进口袋, 紧跟着走向了卫生间。 周四是最忙的时候,其他人都在自己的小小工位上盯着电脑,头也没抬一下。 关厌跟在编辑后面离开办公室,穿过走廊,来到了尽头处的卫生间。 走廊上只有一个男人正埋着头边走边打电话, 焦急地说着什么“服务器又崩了, 都被骂上热搜了”, 完全没有注意这边的状况。 两人走到卫生间门口,编辑站在一侧道:“去吧,我等你出来。” 关厌站在她身边,点点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伸手推开了卫生间大门。 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人。 下一秒,她猛然转身,水果刀迅速抵上编辑脖颈,冷声道:“不许出声!开门进去!” 编辑脸色一变,下意识想张嘴大喊,可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关厌一把捂住了嘴。 关厌用了点力,半拖着将人弄进卫生间,立刻关上了门。 刀刃在对方脖子上划破了一点皮,渗出浅浅的血丝来。 编辑皱着眉,眼底的慌乱一闪而过,随后很快冷静下来:“你到底想干什么?挟持我也没用的,这附近治安好得很,你根本不可能走出这栋楼。现在放了我,我可以当这事没发生过。” 关厌却已经在卫生间里环视了一周,却没能发现什么可用的工具。 她叹了口气,十分抱歉的看了眼编辑,一边挟持着人往前走,一边道歉:“对不住了,我也不想得罪编辑的,实在是没别的办法啊。” 编辑还以为她说的是挟持自己的事情,正要再劝她放开自己,但刚刚开口说了一个字,下一秒便是一阵天旋地转,最后只听“砰”的一声闷响,后脑勺传来钻心的剧痛,浓烈的眩晕感随之而来,眼前一黑就没了知觉。 ——她的头被重重磕在了旁边的洗手台上。 洗手台边缘平滑,虽然把人撞晕了,但并没有流血。 关厌嘴里叼着水果刀,面色平静地将人用力拉起来,拖拽着走向了对面的隔间。 卫生间里有布条拖把,她割下一些连接起来,把人绑在了最后的隔间里,然后从内部锁上门,再踩着马桶从隔板上方翻了过去。 关厌轻轻落地,缓了缓呼吸,随即收起小刀走向卫生间大门。 推开门走出去的那一刻,她已经变成了一个戴着眼镜气质温柔的年轻女人。 【姐就是最佳戏精】 剩余使用次数:2 使用后,可按心意改变自己的外貌与声音,单次使用时限:30分钟。 关厌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对迎面而来的秃顶程序员点了点头当作招呼,非常淡然地走进了办公室。 靠近门口的人抬头看了她一眼,又立刻将目光落回了屏幕上。 她不急不缓地走回电脑前,一坐下便开始仔细翻找起来。 聊天软件、网页后台、电脑硬盘…… 十分钟后,关厌终于找到了一个名为“签约作者电子合同存档”的文件夹。 接下来通过关键字检索,很快锁定了“行行好吧我是写小说的”这个作者的文档。 她立刻拿起桌上的纸笔,打开文档记下了上面的资料:身份证、现住址、联系电话以及紧急联系人。 记录完这些留给她的时间也不多了,关厌叠好纸条塞进裤兜里,想了想,打开了编辑后台管理界面。 然后借着编辑的管理权限,将那位作者正在连载的小说打开,在最新的几章之内随意选中一些段落胡乱删掉。 原本就已经崩坏的剧情,随着这一段段的删除而变得更加难以理解。 最重要的是,这是真正的作者为了完成自己的小说而设定的故事,它也被写在了“杀死作者”的章节之中。 删掉它,那位作者的小说也必然跟着崩。 不出所料,就在关厌删完几段内容,并按下最下方的保存键时,眼前的屏幕忽然呲呲响了几声,一下子变成了雪花屏。 紧接着,一段段比之前清晰了很多的文字出现在闪闪烁烁的雪花之间。 【关厌顺利拿到了作者的资料,瞥了眼挂在工位边的手提包,泰然自若地拿下来翻出钱包,拿走了里面所有现金……】 【……然后起身去找到电梯,下楼躲在了一楼的卫生间里。等到道具时间过去,才走出大门来到外面的大街上……】 【她在路口拦住了一辆出租车,并询问司机纸条上的地址,得知竟然是在外地,只好让对方先送自己去车站,用剩余的钱买了一张高铁票,赶往作者所在的城市……】 【关厌顺着地址来……家门口,抬头看了……攥紧手中的刀,深吸……敲响了房门……】 【“谁……”门内,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声……】 【……鲜血洒落……任务完成……】 【恭喜嘉宾关厌顺利……任务基础奖……道具……由于您在任务……】 后来雪花屏闪动得越来越快,关厌没能全部看清楚。 随后屏幕呲的一声彻底熄灭。 漆黑的屏幕倒映出了戴眼镜的编辑模样,她眨了眨眼,立刻拿起旁边的手提包翻了翻,最后却什么都没拿,起身快速跑出了办公室。 刚刚看到的文字上面,详细写出了她应该怎么完成这场任务的整个过程。 可是,关厌的理智却在疯狂叫嚣着:不要照着做!绝对不可以照做! 不管那些文字看起来有多让她怀疑自己的真实身份,她心底里都有一个声音在反驳。 只要坚定相信自己是真正的人类而非书中角色,抛弃所有自我怀疑的情绪,就能轻易察觉到其中的陷阱。 如果——从她进入“杀死作者”这个副本开始,一切就都是这场任务中的离奇设定呢? 所谓“真正的作者”,还有那些任务开始前的文字描述,以及章节上传后的作话和评论,全部都是任务的一环呢? 毕竟到目前为止,这场任务虽然在一层层套娃,看似扑朔迷离真假难辨,但实际上根本没有对关厌造成任何伤害。 她从头到尾都没遇到过危险,甚至那个“山村”副本的虚拟作者明明有能力写出强大的怪物杀了她,也从来没有那么做。 那么,这场任务的致命危险又被放在哪里呢? ——没猜错的话,就是在那一段段“文字”之中。 如果她相信了自己是“书中角色”的身份,就会照着这些文字的安排去按部就班往前走,相信杀死这地方的虚拟作者就能完成任务。 可要是那都是假的呢?她照着一个假的剧情去走,结果会是什么? 当然是死啊。 关厌重新躲进了卫生间里,用力闭了闭眼,心中不断重复:我是真的在经历一场“杀死作者”的任务,这不是小说,绝对不是! 她吸了口气,睁开眼,目光坚定地走向卫生间中那倒数第二间隔间。 下一步……继续改变剧情。 她从旁边的隔间重新翻进了最后的隔间中,那里还躺着昏迷不醒的编辑。 对方的嘴巴和手脚都被绑着,即使醒来也发不出声音。 而关厌是来拿手机的。 刚刚离开办公室前她已经翻过对方的手提包,里面没有手机,那就肯定是在身上。 果然,她很快便从编辑衣服的右侧口袋里摸出了一只深红色的手机。 手机具有指纹解锁功能,关厌用对方的手指解开了锁,并进入设置中添加了自己的指纹,然后才翻出隔间离开这栋大楼。 下楼之时,她的伪装已经失效,重新变回了本来的模样。 接下来就是…… 她抬头看了一眼蔚蓝无云的晴空,打开手机,拿出记录着虚拟作者资料的纸条,按上面的电话拨了出去。 就在她将听筒贴到耳朵边的那一刻,周围的一切便开始微微的闪烁扭曲起来。 “嘟……” 当第一声等待音传来时,关厌眼前的景物已经闪烁得模糊不清,所有东西都变成了一片连续的残影。 “嘟……” 第二声等待音响起。 “喂?” 关厌愣了一下——她听见的不是电话里传来的声音。 “哦,要得……放门口嘛,我马上去拿。” 那道声音是之前崩文时听见过的作者,她好像是要出门去拿什么东西。 与此同时,从听筒里传来了持续的“嘟嘟”声,始终没有人接听。 最后,那等待音变成了无人接听的忙音。 就在这忙音出现的同一时间,关厌附近的空间瞬间扭曲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它就像一个硕大的黑洞,卷着周围的一切,毫不犹豫地狠狠纳入。 关厌感到一阵无法抗拒的恐怖吸引力朝她袭来,而她本来也没有想要抗拒。 她甚至扔掉手机,主动向着那股力量纵身一跃。 下一秒,“嘭”的一声摔在了坚硬冰冷的地面上。 第80章 抹去存在 关厌眼前一片昏花, 模模糊糊什么都看不清,只能凭着手下的触感判断这似乎是一片干净的地砖。 随后, 模糊的视野一点点变得清晰起来, 她逐渐看清周围的物体轮廓,才确定这是一间不怎么大的客厅。 下一刻,伴随着“踢踏踢踏”的轻快小脚步,关厌的视线里出现了非常小的一团黄色生物。 “汪汪汪……” ——原来是狗子。 它胆子其实很小, 虽然因为看到了陌生人而不断吼叫, 可身体却在不断往后退, 并没有冲上来咬人的意思, 明显是吓到了。 与此同时, 另一边传来“呲呲”的奇怪动静。 关厌用力眨了眨眼,视线慢慢清晰起来, 才看见那边还有一只炸了猫的胖橘猫正冲她龇牙咧嘴。 这两只小小的动物显然无法对她造成任何伤害。 她没管它们,目光扫视一周, 落在了客厅左侧的角落。 那里摆放着一张带书架的电脑桌, 电脑屏幕亮着, 一眼就能看见上面开着一个全是文字的文档。 桌面上乱七八糟的, 摆了好几个笔记本,还有五颜六色的圆珠笔。 关厌立刻走了过去, 目光向下一扫,就看见摊开的笔记本上乱七八糟密密麻麻的写了很多文字,似乎是用来整理思绪的—— 主角杀死作者?突破次元壁、怎么才能写长? 山村副本大致设定:人都死光了,龙谦哥哥接到父亲求救电话第二天赶回来时已经晚了,被变成怪物的父母杀害, 随后“村长夫妻”通知龙谦回家, 目的是将其一起杀死。 人们死后会重生, 变成新的“永恒不老的生命”…… 啊,不知道怎么编了!! 角色、文字、评论……然后呢?跟小说相关的还有什么? 读者、编辑、审核、榜单…… 这位作者的字写得不怎么样,还花里胡哨的用了好几种不同的圆珠笔来写。 关厌收回视线,看向她面前的电脑屏幕。 这是个word文档,最后一句话停在了“随机道具”后面没写完——是还没有上传的存稿内容。 她往上看了看,发现里面的内容正是不久之前看到的那些:杀死虚拟作者完成任务并获得奖励。 奖励还没写完,上面写了两个称号:灵魂觉醒和我命由我不由天。 称号虽然出来了,却没有写到详细描述。 关厌看见状态栏有个被最小化的网页,点开之后发现这是作者后台的主页。 她回头看了眼紧闭的入户门,想了想起身走进了厨房。这人似乎不怎么做饭,厨具非常少,刀具类只有一把菜刀,她拿上它才重新坐回去继续查看。 一番点击之后,她看到了主角是“关厌”的书名和作者名。 《极度心跳[无限]》,作者:从0。 这个书名取得可真差啊,完全不知所云。笔名看起来就像是随便取的……一点都不好听。 收藏也挺低,不知道能不能赚到生活费? 下面是……文案? 关厌目光沉了沉。 【亲爱的关厌小姐: 请原谅我的冒昧,我已经坐在床边看了您一整晚,见您睡得很香,实在不忍打扰……】 这是……她收到的那封信。 下方的主角栏是“关厌”,配角“戚望渊”。 她点开了文章详情,先顺着目录往下拉了一遍。 第一个是“乌托邦”,第二个是“房客”,第三个…… 尽管关厌坚信,这一切都是任务副本为她制造的假象,可看到这些文字,她的身体还是不受控制地浮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小狗还在旁边不断汪汪大叫,胖橘警惕地炸着毛死死盯着她,阳台落地窗外有明亮温暖的阳光,还有楼下喧闹的声音……一切都显得那么真实可信。 关厌的心念有一瞬间的动摇。 下一刻,“咔哒”一声,入户门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她猛然回头,立刻抓起面前的菜刀,警惕地看向那道白色大门。 随着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普普通通的二十多岁女性提着一袋外卖走了进来。 她太普通了,是那种站在人群里绝对不会有人注意到的样子,素描朝天的样子和奇烂的衣品让她看起来还有一些土气。 双方的视线,就在此刻交汇。 对方在门口顿了顿,然后平静地转身关了门,提着外卖放到餐桌上,对那狂吠的小狗喊道:“丝丝,莫闹了,过来!” 小狗哒哒哒的跑了过去,“嘤嘤嘤”的撒起了娇。 她笑着蹲下去将它抱起来,然后才看向关厌手里那把刀,淡定得像个世外高人:“你来啦?我点了冒菜,要一起吃点儿吗?” 之前还在说四川话,现在跟她对话却变成了普通话。 关厌戒备地看着对方,没有出声——这个人太冷静了,好像发生到现在的一切都在她预料之中。 在关厌警惕的注视下,她抱着小狗在餐桌边坐了下来,打开外卖口袋,低头慢慢拆着上面的保鲜膜,气定神闲地开口说:“如果你想杀我,现在就可以过来了。我只是个常年不做运动的肥宅,毫无反击之力。但先说好,杀我就行了,我的猫猫狗狗不要动。” 关厌握着刀的右手微微抬了一下,一股浓烈的冲动让她向前迈了两步,朝对方走去。 只要杀了这个“作者”,任务就完成了,终于可以结束这乱七八糟弯弯绕绕的副本了。 可是下一刻,关厌又突然停了下来。 她知道对方说得没错——第一眼看到这个人的时候她就看出来了,只要她动手,杀死这个满脸虚浮之气的作者简直轻而易举。 可是……明明马上就要死了,她为什么可以这么淡定? 关厌垂了垂眼睛,又继续盯着对方,浓浓的戒备心始终没变,却一时拿不定主意是否应该及早动手。 是不是还有什么遗漏?是哪里不对劲? 对方已经打开了餐盒,慢慢吃起东西来,似乎对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一切毫不关心。 即使是个任务设定里的npc,这种反应也实在有点奇怪。 关厌抿了抿唇,心中默默的想:一定是忽略了什么。 是什么?到底是什么? “如果你不杀我,那你来这里还有什么意义呢?”对方喝了一口水,偏过头来,嘴边还残留着油渍:“给你五分钟时间,如果你不动手,我就会报警。等到警察上门,你就再也没机会离开这个世界了。” 关厌目光一沉,压下一闪而逝的冲动,放弃了攻击的念头,直接转身坐回电脑前。 催促别人杀掉自己?世界上会有这样的人吗? 哪怕是个虚拟人物,也应该惊慌失措地逃命才对吧。 到底……是什么被忽略了? 关厌吸了口气,忽然之间,脑海中灵光一闪。 刚刚对方说了一句话——“如果你不杀我,那你来这里还有什么意义呢?” 如果不杀她,那自己来这里还能做些什么呢? 关厌的左手食指与拇指紧紧掐在一起,眉头深锁,自进入副本开始,所有乱七八糟的回忆一一浮现。 几秒之后,她抬起眼睛,目光灼灼地看向对方,嘴角勾起一抹坚定的笑:“我不会杀你,你死了,我也活不成。” 是的,她差一点就被这个乱糟糟的副本设定绕进去了。 她一直钻进了牛角尖里——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自己是一本书里的角色。 可在这个“杀死作者”的副本设定里,她的的确确就是书里的角色啊。 那么,如果写下这本书的作者真的被自己杀掉了……故事的后续又由谁去写? 没有后续,“关厌”这个角色便会随着作者的死亡而永远死去。 而她现在就被设定成了这个角色本人。 所以,她绝对不能杀死这个作者。 如果不能杀她,那能杀的“作者”就只有上一位——被写在小说里的,山村副本的虚拟作者。 关厌心里沉了沉,难道她已经错过了真正完成任务的方法?她之前就应该照着自己所看见的文字那样去杀死那位虚拟作者? 不……不是这样的。 一个被写在小说里的虚拟角色,怎么可能被她杀死? 之前她打电话过去始终无人接听,不正是一条线索吗——那个作者根本就不存在,即使她按照地址过去,也不可能找到人。 那么,既不能杀死这个作者,又无法杀死小说里的虚拟作者,这个任务又该怎么完成? 关厌转过头,看向了旁边的电脑。 画面还停留在作者后台的更新页面上,她已经拖到了最后更新的章节那里,一眼就能看到所有“杀死作者”的已发布章节。 杀死作者……杀死一个被写在书里的人…… 那就是——彻底抹去它的存在。 关厌回头看了眼坐在餐桌那边默默看着自己的“作者”,放下手里的菜刀,握住鼠标将页面上滑,然后随便从上一个任务“梦中人”里选了一章,打开并复制。 紧接着,从“杀死作者”的第一章开始,替换全文。 V章不可删除,只能用这种办法将里面的内容替换。 一章接着一章,她用复制粘贴的方式,把这个任务副本里的所有内容全部删除得一干二净。 最后……打开word文档,去删掉那还没有发布的存稿。 “你不想问我,你以后会发生什么吗?” 就在关厌要按下删除键时,那位作者开口了。 关厌回头看向她,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借用你这段稿子里的一句话——我命由我不由天。” 下一秒,“嗒”的一声,所有存稿全部清空。 与此同时,关厌眼前一黑。瞬间,周围的场景迅速转变,回到了她熟悉的老家客厅中。 出来了吗…… 坐在餐桌边的作者挑了下眉,放下筷子,慢慢走到了电脑旁。 她坐下来,关掉那个被删得干干净净的文档,然后打开了一个标题是“123”的加密文档。 文档开头第一句是被加粗的章节标题: 第72章:杀死作者。 “两分钟时间一晃而过,眨眼之间,关厌脚下便变成了一条泥泞的小路……” 第73章:章节上传。 …… 第79章:不可以照做 “看着办公室里忙碌的十几号人,以及外面时不时传来的说话声,不难想象……” 第80章:抹去存在 “关厌眼前一片昏花,模模糊糊什么都看不清,只能凭着手……” 她打开被改得乱七八糟的作者后台,无奈的笑着摇摇头,从72章开始,一一将真正的章节复制、上传。 “这次写的这个角色还挺招人喜欢的呢。” 作者有话说: 最强的还是我自己! 第81章 过分的玩笑 关厌站在客厅里缓了缓, 用手掐了自己一下,感觉到清晰的疼痛, 才确信自己是个活生生的人。 她深吸了几口气, 努力压下乱糟糟的念头,摸出了手机打算给戚望渊打个电话确认平安。 任务期间现实的时间是不会流动的,所以不管两人任务时长相差多少,只要她出来了, 对方也肯定出来了。 她刚刚拿手机, 对方的电话却先一步打了过来。 关厌整理了一下情绪, 尽量用轻快的语气打了招呼:“喂, 怎么样, 没出什么事吧?” 那边沉默了两秒,才说:“我失败了。” 关厌笑容一僵, 浑身瞬间冰冷,声音一下子拔高了几个度:“你说什么?!你……你任务失败了?” 最后一个字声音有些颤抖。 戚望渊听出来了, 忙说:“我逗你的。” “这是能开玩笑的事情吗?!”关厌急急道:“你再说一遍, 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假的。”电话那边的人好像笑了一下, 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惹了人生气:“我没事, 只是逗你的,我……” “你是不是找打?!” 关厌打断他, 磨了磨后槽牙,咬牙切齿道:“这种事情也能开玩笑的吗?如果我现在在你面前,我一定一拳揍死你!” 她是真的气到了——刚刚差点都要吓哭了,怎么会有人这么不懂开玩笑的分寸? 戚望渊终于感觉到了她真在生气,沉默了几秒才说:“你别生气, 是我错了。有人告诉我, 这样可以知道别人是不是关心你。我只是想……” 关厌:“……” 她叹了口气, 生气的同时又觉得他有点可怜。 她想起了之前分裂的那个“戚望渊”说的话。 虽然是被分裂开的变态杀人狂,但说到底还是同一个人,他说的话,至少百分之九十就是本人心底里深藏的真实想法。 他说:“你以为假装是个正常人,就会有人真心喜欢你了吗?你只不过是个该死的怪胎而已!就连你的队友也只是在利用你。” 所以他在这一场任务里不知道听信了谁的话,一出来就用这种笨拙的办法来试探吗? 关厌应该很生气的,因为他不信她。 可是她又很清楚,他不信是因为他根本不明白“队友之间的信任和帮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真是既可气又令人无奈。 不过这么一生气,关厌因为刚才这场任务而产生的负面情绪,竟然一下子都被气跑了。 “我给你做好吃的,”戚望渊的声音传了过来,听起来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淡漠:“不要生气。” 他是不是以为只要做了好吃的就什么事都能解决? 关厌叹了口气,无奈的笑了出来,转眼却又沉着声音故作愤怒地说道:“你以为我是猪吗?见了好吃的就什么都不管了?” 戚望渊原本坐在沙发上,闻言一下子站了起来,有些无措的挠了挠头,一时想不出除了做饭到底还能怎么道歉。 关厌只能听见那边轻轻的呼吸声,想了想冷硬地说:“没事我就挂了,你自己小心点吧,别被猎杀者欺负了!” 说完她就直接挂了电话,然后翻到莫惊雪的联系方式打了过去。 其实她已经不生气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但得让他知道自己哪里错了,再怎么说也不能用这种方法来试探自己出生入死这么久的队友啊。 ——听到他说失败的那一瞬间,关厌几乎连心脏都不会跳动了。 还好,还好……只是个过分的玩笑。 她跟莫惊雪聊了一会儿,又回房间补了一觉,醒来时发现调成震动的手机多了好几个未接电话,都是戚望渊打过来的。 后来他不打了,用聊天软件发了不少消息。 关厌往上滑了滑,没忍住笑了出来——不知道他去哪儿找了一些又丑又萌的猫猫头表情包,每一张都是道歉的。 她想了想,回了一句:行了,原谅你这一次。 戚望渊秒回:我解决完猎杀者就去找你。 关厌皱了皱眉:你小心点,不行就报警说被人跟踪了,警方会管的。 戚望渊:没事,等我。 她没再回复,这才看了看自己的任务奖励。 生存天数加了五百,现金八十万,还有随机道具一个。 至于称号…… 关厌的目光落在那两个称号上,喉头滚了滚,手背又浮现起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称号十六:【灵魂觉醒】 你在本次任务中扮演了一位觉醒的书中角色并最终顺利完成任务,荣获此称号。 拥有此称号,当任务中出现“迷幻催眠”的情况时,你将比其他人更容易保持清醒。 称号十七:【我命由我不由天】 在本次任务中你曾多次改变小说剧情,改写了自己的命运,荣获此称号。 从此以后,在绝境中你的意志力将更加坚韧,永远坚信自己拥有逆天改命的能力。 ……这两个称号,正是她进入“作者”家中之后,在那章没写完的存稿里看到过的。 关厌愣愣的盯着它们,良久才摇摇头,赶走心底里那纷乱的念头。 她故意不去深想,转而点开了道具栏抽取随机道具。 【作者的键盘】 剩余使用次数:5 听说每个人都有一个“英雄梦”,那么你愿意成为一位勇敢正义的键盘侠吗? 使用它,你将召唤出一把昂贵的键盘,只要打出“键盘侠”常用的文字,它们就会化作实物攻击指定目标! 单次使用时间:30秒。 关厌:“……” 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那就赶紧上网搜索并背诵键盘侠常用词句吧。 第二天上午,戚望渊打来了电话,告诉关厌他已经带着旺财坐上了车,正赶往这座县城。 他昨晚故意把那两个轮流盯梢的人引到小巷子里暴揍了一顿,打得他们站都站不起来,然后就坐车离开了那里,中途辗转多地,一整晚都在城里到处绕圈子,一夜未眠。 不过为了安全考虑,两人还是不能在关厌家附近见面。 当天下午,他们在距离她家还有大半个城的地方碰了面,旺财一看到关厌就扑了过来,老大的一只狗却像个小孩子一样嘤嘤嘤的不停撒娇。 关厌蹲在它面前狂撸了几下,对戚望渊说:“先找个酒店住吧,然后我们慢慢找合适的房子,这次找个安保好一点儿的,不让外人进小区那种。” 虽然这是个小县城,但现在发展得也不错,只要不是边缘地区,治安什么的不比大城市差。 戚望渊点点头,取下背包,从里面拿出一只大大的保鲜盒递给她:“……我做的红豆糕。” 关厌愣了愣,接过来道:“做这个干什么?我早就不生气了。” “我想做,”他顿了顿,说,“也可以带给你父母尝尝。” “好,那我就替爸妈谢谢你了。”关厌收起来,道:“我等会儿就得回去了,你自己先住酒店……旺财怎么办?要不我带回去喂几天?” 他嗯了声,却又问:“方便吗?” “没事,我妈也挺喜欢狗的,我跟她换班的时候轮流遛一遛就行。” 关厌接过牵引绳,看了看时间:“那我先走了,你自己小心点。” 两天之后,戚望渊一个人找到了合适的房子。 他先搬了进去,由于走得急,什么都重新置办了一份,好在任务给的钱不少。 关厌则还是留在家里照顾爸爸,又过了三天,警方那边来了人,通知他们和其他两家车祸受害者案子的最新情况。 那个满脸正气的中年警官皱着眉说:“这肇事司机可真不是个好东西,酒驾当天就测出来,到现在还不肯承认,非说他当时只是坐在车里休息根本没开车,车是自己跑出去的!” 另一位受害者的家属愤怒道:“他可真不是个东西!警官,你一定要帮帮我们,帮我们严惩这个畜生啊!” 警官笑了笑,安慰道:“放心吧,证据确凿,他怎么狡辩都没用的。居然还编出什么一股邪风把他油门踩下去、风刮着他的车往前冲这种瞎话,到时候上了法庭法官也不可能信的。” 他的话音未落,关厌却皱起了眉头。 一股邪风…… 除了烛月,她想不到第二个人。 所以说,是他故意制造了这场车祸,然后再反过来“救”了她爸爸? 而为了制造这场“意外”,他不仅伤到了关厌的父亲,还害死了一个无辜的人。 呵……亏她之前听到爸爸的话之后还对他有所改观。 果然,邪恶的东西,永远都是邪恶的。 第82章 看什么看 【憋了好几天了, 不吐不快!我必须来挂一挂那个在上场任务里遇到的死变态!】 不能提副本详细流程什么的,我尽量让大家都看明白吧。 在六天前的任务里加上我一共十个人, 任务难度本来就很高了, 既要随时防备各种鬼怪的袭击,还得到处奔波找线索,那些线索里还有不少是陷阱,一旦触发就会被鬼缠上…… 总之, 在这么高难度的副本里, 十个人很快就死得只剩六个了, 任务进度还没过半! 大家为了活下去都非常团结, 可就这种情况下, 其中一个求生者居然突然变脸,追着其他人杀! 过程我并不清楚, 反正结果就是他一个人拿着把长刀砍死了三个求生者,那刀应该是什么道具, 削铁如泥……呕, 我现在想起来那些尸块都还想吐! 可这个人竟然一点儿感觉都没有似的, 浑身那血就跟跟用血水淋浴了一样, 真的、真的我这几天都还在做噩梦,老是梦到他狞笑着追杀我…… 我经历了八场任务, 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变态的人!我发这个帖除了吐槽他也是提醒大家,以后要是遇见一个大概一米八五左右、二十多岁、身材长相都不错但平时没不言不语板着脸、身上还有一股阴鸷气息的求生者,一定要离他越远越好! 对了,他说自己叫王铁牛!大家记住这个名字! 病房里,任务完成后的第六天, 关厌刷到了论坛上的这个帖子。 她眼皮跳了跳, 截图发给了戚望渊:这是你吧? 对方过了会儿回道:是。 关厌:……铁牛哥, 你火了。 戚望渊:别误会,那些线索里有很多陷阱,有人用了催眠道具引我去探路。我本来只想杀那个人,另外两个是他队友,非要一起送死。 《非要一起送死》 关厌笑了声,回道:你不用跟我解释,我相信你不会乱杀人的。 戚望渊看到消息,唇角抿了抿,还没想好回什么,又看见她发了一句:不过你居然说自己叫王铁牛哈哈哈哈……我还以为你不喜欢这个名字呢! 看到那一连串哈哈哈,他好像也有一点点开心,想了想回道:听习惯了也挺好的。 关厌跟他聊了会儿,约好了明天晚上她过去,等着后天一早一起进任务。 现在关父的身体状况已经好多了,医生说再过几天就能出院。不过“伤筋动骨一百天”,出院之后也需要好好休养才行。 但是到那时候关厌就不必再住在家里了,这也是为了家人的安全考虑。 第二天晚上八点,她便和妈妈换了班,说是回家休息,实际上却乘车去找戚望渊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来他们新租的“基地”。 听说小区大门口随时都有两个年轻力壮的保安在值班,住户进出靠门禁卡或者刷脸,陌生人只能在门口等着住户出来接,而且进去前还得登记。 还有一点:这小区对面就是消防局。 虽然怎么做都不可能百分百的保证安全,但也比之前好多了。 到的时候戚望渊已经在大门外等着了,从门口一路走进去的绿化景观也做得不错。 关厌有点小期待——这几天没办法过来,她的卧室也是戚望渊准备的,还不肯给她看视频,说是等她自己来亲眼看。 关厌推门进去,就看见了一个简约大气的客厅,虽然东西置办得不多但看起来很舒服。 厨房是开放式的,戚望渊经常做饭,所以里面工具什么的都很齐全,墙边还挂着小黄鸭围裙,很有生活气息。 他的房间靠外一点,经过时推开门让关厌看了看:“这间小一些,留了大的给你,如果你喜欢这间我们可以换。” 关厌往里面看了眼:“你这里好简单啊,就一张床一张电脑桌一个衣柜,连床头柜都没有?” 他往前指了指:“我不需要那么麻烦,放心,你的房间我有精心准备的。” 他这么一说更让人期待了。 关厌加快脚步走过去推开了门:“……” 她缓了缓,目光好不容易从那梦幻芭比粉的大床上挪开:“……这间儿童公主房是为谁准备的?” 一眼看过去,满屋子全是粉白色,还有从中央扩散下来的粉色纱帐,床头摆了几个穿着裙子的动物布偶,床头灯是几颗颜色不一样的小星星。 戚望渊挑了下眉:“不喜欢吗?网上说女孩儿就喜欢这样的。” 关厌没忍住笑了出来:“大哥,有没有一种可能你搜到的女孩儿不是指二十多岁的女孩儿?” 他抿了抿唇:“可那图片就是成年人的房间啊……那你今晚先将就一下,明天换新的?” “倒也不用,多看几眼还是不错的。” 关厌感觉自己年轻了二十岁:“谁还不是个小公主呢?就算八十岁了我也能住它!谢谢你啊,弄这个也得费不少心了。” “没关系,是我先做错了。”他还在想着那天试探她的事情。 关厌耸耸肩:“别提那事了,都过去了。” 她听他讲过,那是在任务中他杀人之前,当时求生者们之间还没什么矛盾,晚上其他人闲聊的时候谈到了朋友这个话题,有人就吐槽现在真心的朋友太少了,大家都只看中对方能带给自己的利益什么的。 反正聊着聊着就说起怎么才能知道别人对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关心,戚望渊就问了一句,有人便说:“如果那个人也是求生者,你出去就说任务失败了,要是对方担心你那就是真关心,但如果他要见你,说反正你都要死了不如死之前把你的生存天数什么的交给我,那他就肯定是在利用你,根本没把你当朋友!” 关厌听完又有点气,威胁他带自己打了半夜的游戏,还专门选了个软辅挂在他头上混分。 第八天清早,两人在客厅里等着邀请函出现时商量了一下,觉得“王铁牛”这个名字还是可以继续用的。 毕竟在那个帖子里楼主把他描述得既变态又强悍,别人看见了肯定不敢轻易招惹,说不定反而能免去不少麻烦。 负面影响仔细想想其实也没什么,只要是需要共同探索完成的任务类型,求生者们就不会故意私藏线索。 很快时间来到早上九点,两张邀请函准时出现在桌面上。 现在关厌已经集齐了八张邀请函,戚望渊比她多一张。东西都被放在一个上了锁的箱子里。 【第九张邀请函】 死亡盛宴任务九:粉丝。 任务奖励:生存天数+600,随机道具x1,现金90万。 注意,任务副本将在两分钟后开启,请做好准备。 关厌眉梢一扬:“我第一反应是吃的那个粉丝。” 戚望渊:“……想吃中午就可以给你做。” 关厌叹服:“你会的菜好多啊,好像什么都会做似的。” 两人闲聊了片刻,便进入了新的副本之中。 这是…… 关厌站在一间昏暗的现代化大厅里,正对面就是一块接待台,背景墙上有一排血红色的大字:猛鬼营销公司。 接待台上面放着几件“摆件”,其中一个是骷髅头,另一个是一只向上呈爪状的白骨手,五根指骨上面分别装饰了不同的小东西,比如红色的毛绒五角星、一颗正在转动的眼珠、中指上面挂了一块写着“發财”俩字的红色木牌。 背面印着骷髅头的电脑挡住了一部分视线,但那屏幕亮光却把后方“生物”的影子映照在了背影墙上,黑影乱七八糟的一看就不像个人。 关厌快速看完前面的情况,回头望去,第一眼就吓了一跳—— 她附近还有七个“人”,个个都一副鬼相。 有人一只眼球悬挂在下巴上,有人胸前破了个直接对穿的大洞,有人一条腿只剩下白骨……总之没有一个像人。 如果不是在他们之中看到了熟悉的戚望渊,她几乎要以为自己被厉鬼包围了。 看到这一幕关厌赶紧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这一看才发现自己只剩下了左半边腰——右边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肚子里也看不见内脏,倒是一低头就能看到后面的脊椎。 为了应和这副模样,她的衣服也从肋骨下方开始变成了烂兮兮的布条,剩下的半边腰完全露在外面。 戚望渊是只剩半张脸了,右边只有骨头,左手从手肘部位开始也只剩下白骨。 关厌被自己可怕的腹腔惊得嘶了一声,连忙抬头去看别人,根本不敢再多看自己一眼。 虽然完全不觉得疼,但自己变成这个样子也太恐怖了…… “都到齐了是吧?”忽然间,从那电脑后面传来了一道女声。 在众人的注视下,一个穿着工作服的女鬼慢慢站了起来。 她脸部几乎腐烂得看不见皮肤,脖子上有一条斜着的大豁口,在她说话的时候,一汩汩血液不断从伤口里往外涌:“既然都来了,就跟我一起上去吧。” 她说完就转身走向了左侧的通道。 求生“鬼”们都沉默着跟了上去。 关厌等了等后面的戚望渊,他走过来时,垂眸扫了眼她的腹部,眉头一皱。 两人走在了队伍最后面,关厌伸手在空无一物的腹部捞了捞:“我这样子是不是很吓人?” 他沉默了一下,用很古怪的表情说:“没有,挺好看的。” 关厌:“……大可不必这么勉强。” 戚望渊想了想:“我去给你找件外套。” “去哪儿找……” 关厌还没问完,就看见他加快脚步往前走了。 与此同时,他手里多出了一把一米左右长的细刀,刀刃在昏暗的环境下散发着幽冷的寒光。 她眼睁睁看见戚望渊走到一个穿着外套的男性求生者面前,面无表情地说:“把你的外套给我。” 关厌:“……” 可怕。 那个脑袋被削掉了一大片、眉毛以上都不存在的男人扫了眼他手里的刀,又感觉到他身上隐隐有一种很不好惹的危险气息,于是非常识趣地把外套脱了下来。 戚望渊接过外套,勾起唇角笑着向对方点点头,说了一声:“谢谢。” ——好像还挺有礼貌的样子。 被抢劫了的男人:“……” 全程围观的其他求生者:“……” 在众人的注目下,他很快走了回来,收起刀将外套递给关厌:“穿上吧,挡住它。” 于是所有视线又挪到了关厌身上。 她看了看戚望渊,又看看其他人,再低头看向自己空荡荡的腰…… 然后接过外套,边穿边说:“看什么看,都没见过恶霸吗?” 其他人:“……” 第83章 猛鬼营销公司 一件外套而已, 也没有人真的会因为这个而翻脸。 一行人继续跟着那只女鬼走,穿过长长的走廊, 来到了一间办公室里。 这办公室内空荡荡的, 只在最中央摆着一张长桌,上面放着一只黑色盒子,以及八套工作牌。 长桌后面坐着另一只女鬼——她似乎已经死去很多年了,身上的衣服是破旧的古装, 嘴巴上面有针线缝起来的痕迹, 但线断开了, 不影响她说话。 她扫了众人一圈, 站起来开口说:“欢迎各位实习生加入我们猛鬼营销公司!你们应该已经接到通知了, 从今天开始,各位将进行为期五天的实习考验, 只要顺利通过考验的人才能成为本公司正式员工。” 她说着拿起面前的一沓文件翻了翻,又道:“这次我们公司的转正名额只有三个, 也就是说你们之中的五个人都将被淘汰, 注意, 淘汰者会被直接送进猛鬼回收厂!下面, 我来跟你们讲一下详细的考验规则。” 她干枯的手指在黑盒子上轻轻敲了敲:“我们公司主营业务在颤音app上,你们每个人都会得到一个新的颤音账号, 你们的任务就是在五天之内尽可能地增加这个账号的关注量,最终公司会根据粉丝数量来录用前三名,其他人则直接淘汰。” “这黑盒子里有很多个不同的主题,你们每个人都来抽取一张,然后根据这个主题拍摄相应的营销视频。除了今天的第一次抽签外, 之后每人拥有两次重新抽签的机会。” “另外每天的视频制作都必须在下午六点下班之前完成, 都听懂了吗?” 关厌看了眼戚望渊——这规则的意思就是说, 他们八个求生者都成为了敌人,只能各自为战。 她想了想,问道:“那我们可以互相帮助其他人吗?” 古装女鬼用萎缩的眼球看了看她,严肃道:“你们中间要怎么操作我们都不管,公司看的只有最后的结果。” 她说话的时候嘴边那些断裂的线条就随着动作不断上上下下的颤,看起来像鲶鱼的胡须似的十分滑稽。 但求生者们谁都没有心情笑。 这种规则对于关厌来说还是第一次——以往的任务里求生者们都有共同的任务目标,不管任务途中发生了什么,他们都是队友。 而现在大家成了敌人,八个人最后只能活三个。 这个时候,其他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落到了她和戚望渊身上。 ……他们一开始的恶霸行径确实有点招人恨。 但最关键的是,所有人都能看出来她和戚望渊是队友。 总共就三个存活名额,规则还不限制大家互相帮忙,那么有队友的人把握肯定会更大。所以其他人对他们俩的敌意自然就更深了。 说不定还在暗戳戳的想着怎么把他们解决掉呢。 “那个,如果我们对抽到的主题不满意,可以和其他人换吗?” 一个没了鼻子、肩膀削掉了一小块的男人问道。 女鬼“嗯哼”一声:“随便你们怎么做,我们只要结果。” 关厌又问:“那如果提前拍好了视频上传后效果不好,还能重新拍吗?” “都行,随便,这些都不是问题。” 女鬼等了片刻,见没人说话了,便拍拍手道:“好了,没有其他问题的话就上来抽签吧。” 众人犹豫着,谁也不想第一个去。 戚望渊便走了过去,刚伸手去抽,就被那只古装女鬼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关厌没忍住低笑了一声——他身上有个称号“为邪神戴绿帽的男人”,这些邪恶生物看他都会非常不爽,要是情况严重的话还会攻击他。 他抽出了一张纸条,低头一看,眉头就皱了起来。 关厌走过去一边抽签一边看他手里的内容:“……噗。” 时尚美妆!真不愧是被加了倒霉buff的人! 她也摸了一张出来:灵异游戏。 戚望渊:“我们换。” 关厌嘿嘿的笑:“喊彩凤姐我就跟你换。” “……” 他无奈道:“彩凤妹妹,换一下嘛~” 关厌惊恐地看着他,猛退两步:“你不要这个样子,我很害怕啊。” 说着她就赶紧跟他换了,生怕再遭到一次暴击。 两人说话间,其他人也陆续抽了签,但大家都遮遮掩掩的没让别人看。 女鬼开口道:“好了,接下来领取你们的工牌,按上面的房间号去自己的办公室,各自加油努力吧!期待你们五天后的成绩哦!” 工牌上面已经有他们的照片了,但没有写名字。 而在那照片上每个人都是一脸死相,阴森森的打光方式看起来就像很久以前的港式恐怖片。 从房间里出来再往里走一段,就是他们各自的办公室了。 关厌的房号是第一间:猛鬼101,戚望渊在她斜对面。 当她即将开门进去的时候,有三个求生者慢下了脚步,故意磨磨蹭蹭的想看办公室内部的情况。 她挑了挑眉,转身靠在门口盯着他们:“再看眼珠子就掉出来了。” 三人也不觉得尴尬,加快脚步走开了。 等人走后,戚望渊对她挥了挥左手。 关厌看到他无名指上那枚血红色的戒指,才想起他们还有一套这个道具。 她点点头,拿出道具戴好,推开门又立刻迅速关上,发现这里竟然已经被布置成了一间化妆室。 一面大大的镜子前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化妆品和假发,桌上还架着用来拍摄视频的手机,画面停留在登入状态,输好了账号和密码。 房间角落里有电脑,好像可以用来剪辑视频什么的。 关厌坐到化妆台,将账密记下点击登陆,首先就需要输入昵称等基本资料。 她想了想,输入昵称:只有靓女帅哥会关注我。 桌子上还有一份简单的拍摄指南,教她怎么样拍摄一段视频,又如何进行剪辑。 平时在现实里她也常常刷到一些美妆视频,这对她来说没什么难度。 不到半小时,关厌这边就搞定了一个漂亮的甜妹妆。 然后放到电脑上,按教程进行简单的剪辑。 虽然是电脑,但其实操作起来跟现实里不一样,流程非常简单方便,不需要花时间去学。 她弄完自己检查了两遍,感觉没什么问题,便取了个吸睛的标题将视频上传到了账号里。 标题是:【一个适合所有小姐妹出行的日常甜美妆,约会逛街必备!】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见效果? 接下来就只能干等着了,关厌在房间里到处转了一圈,觉得有些无聊,刚想去戚望渊那边看看,就听见了消息通知声。 二十多分钟,短视频浏览量已经达到一百多,但无人点赞。 现在收到了第一条评论:什么玩意儿?谁会画这种妆出门啊? 关厌眉心一蹙,点进对方的主页看了看,恍然大悟——她确实错了。 留下评论的一只没有下唇的女鬼。 他们正在“猛鬼营销公司”以鬼员工的身份工作,那浏览这些短视频的也肯定不是人,怎么能化人类的妆呢? 可是……鬼妆长什么样? 关厌想了想,先把视频隐藏了,然后搜索了“日常妆”,学习别鬼的做法。 与此同时,戚望渊正看着办公室里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不知道该怎么做好。 他想了一阵,最后拿走了蜡烛和打火机,带着拍摄中的手机走进了卫生间。 办公室的独立卫生间内,戚望渊架好手机,回头关上门再熄了灯,整个房间便成了黑乎乎的一片。 他借着打火机微弱的光亮走到镜子前,然后拿起蜡烛点燃放在中间,看着镜中那个被光线照得更加恐怖的自己,慢慢念道:“BloodyMary……” 一连三次之后,无事发生。 他面无表情地拿起蜡烛回头对着镜头说:“假的。” 然后打开灯吹灭蜡烛,出去剪辑视频并发布。 半个小时后终于收到第一条评论:啥啊这是?看不懂你想干什么。 其他办公室里,类似的情况也都在发生。 关厌看了一个小时视频,终于明白了。 她重新架起手机,给自己扑上了厚重而惨白的粉底,再在两腮大面积涂上鲜红的腮红,眉毛画得像蜡笔小新一样黑,大红色眼影来一套,嘴巴尽量往小画,然后就完事了。 镜子里那张脸比鬼还吓人,乍一看就像殡葬铺子里卖的那种纸扎小人,关厌一点也不想承认这是自己。 她默默去剪辑了视频重新上传,这次不到五分钟就收到了好几个赞,还有她的第一个关注。 随后半小时里仿佛迎来了流量巅峰,叮叮叮的关注提示音接连响个不停,还有不少私信。 猥琐男一号:小姐姐真漂亮,有男朋友吗,你看我怎么样?[图片]——一张菱形的腐烂大脸。 猥琐男二号:约吗?头像是我,你肯定满意。 猥琐男三号:想看你穿黑丝,发张照片来看看?要现拍的哦。 关厌强忍着一条条怼回去的念头,看着主页激增到上千的粉丝量,心里却有些不安。 虽然是八个人最后只能活三个的竞争任务,但……这过程似乎有点太平淡了吧? 难道接下来五天都是这样,只需要等到最后看粉丝量? 还是说,真正的危险来自于其他求生者? 正疑惑时,左手上的戒指微微震动了一下。她心念一动,通话便被接通了。 “你那边怎么样?”戚望渊问。 关厌:“挺好的,粉丝都破千了,你呢?” 他沉默了两秒:“我被它们骂了。”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很平淡的语气,关厌却觉得他好像有点委屈。 她问:“怎么了?” 他说:“我先试了血腥玛丽,又试了笔仙,它们都不满意。” 关厌想了想:“你有没有去搜其他人……不是,其他鬼是怎么玩的?” 戚望渊:“搜过了,没搜到。” “你等等,我想想啊。” 关厌垂眸想了起来:既然观众和我们都是鬼,那“灵异游戏”是不是也应该站在鬼…… “你说得对。”戚望渊的声音突然响起。 她愣了下:“啊?我没说话啊?” 他道:“你不是说灵异游戏应该站在鬼的角度来玩吗?” 关厌惊了:“那只是我在心里想的,没出声啊,难道这个戒指其实不用直接开口说话就能沟通?” “我试试,”戚望渊道:“听见了吗?” 关厌也没开口:“听见了。” 他嗯了声:“确实可以。” “……是我憨了,之前根本没想到这茬。”关厌接着说回正事:“那你那边接下来就用鬼的视角去拍灵异游戏好了,需要我过去帮忙吗?我这边暂时没什么事了。” 戚望渊:“好,你快来。” 她带上了手机开门出去,刚关上门斜对面就打开了。 两人商量了一下,重新拍了一次血腥玛丽游戏。 这一次戚望渊在关厌的指导下先对着镜子讲了一遍“人类世界的灵异游戏之血腥玛丽”玩法,然后开始教导感兴趣的“观众”们要如何趁着有人玩这个游戏时,通过镜子去吓人。 在镜子前做狰狞表情的时候还挺不容易的,戚望渊重拍了好几次都没成功。 最后关厌说道:“这样,你就想象镜子里有一个你的死敌,你现在马上就可以杀掉他了!” 戚望渊想了想,面无表情地盯着镜子,几秒后眼神逐渐变得危险起来,面上那兴奋的杀意再也无法掩盖。 在镜子前从下方打上来的烛光映衬下,他那一半正常一半骷髅的脸,恐怖得令旁观的关厌汗毛都立了起来。 她抹了抹胳膊:“成了,这次肯定行。” 接下来的剪辑工作便由他自己完成了。 在此期间,关厌的关注量还在上涨,最后停在了三千五左右,之后便只是时不时蹦一个了。 十几分钟后,戚望渊也终于有了点赞和关注。 不过,这一切都显得有点过于平淡了。 关厌不知道危险潜伏在哪里,看了下时间才上午十一点,便回自己办公室接着拍新的视频,希望以量取胜,争取攒到更多的粉丝。 十二点时,门口传来了敲门声:“外卖到了。” 她过去开门,从一只血淋淋的男鬼手里接过盒饭,打开看了一眼就差点扔掉——那里面装的,是一颗鲜血淋漓的心脏。 隔着薄薄的饭盒,她甚至能感觉到它散发出的温热感。 “这里还有免费配菜,要来一点吗?”男鬼没有走,双手捧起了一只大盆。 里面全部都是长长短短各不相同的手指。 关厌吞了口唾沫,连连摇头:“不用了,谢谢啊……” “不客气。” 男鬼嘿嘿笑了两声,看了看一脸惨白的关厌,将东西放回推车上,挠着头害羞道:“美女,你是新来的吗,你好漂亮啊,能不能给我你的联系……” “哗——” 一阵毫无预兆的飓风刮过,直接掀翻了整个推车。 男鬼被这风一吹,脸色瞬间大变,“啊啊”大叫着连滚带爬地跑了,连推车都没拿。 地上散落了满地的人类手指,餐盒也被打开了,掉下各种内脏。 关厌感觉到那熟悉的寒意,皱着眉看向空无一物的走廊:“烛月,你能不能别再阴魂不散了?要不然你就出来,我们聊聊?” 她等了几秒没反应,重重叹了口气,将手里装着心脏的餐盒放到餐车旁,转身关上了门。 可是当她回到化妆台前时,那正处于拍摄中的手机屏幕忽然闪了闪,紧接着,自动打开了搜索框,下方键盘一下下跳动,逐渐按下了一行文字。 “厌厌,不要生我的气。” 关厌掐了掐手指,忍下怒意道:“是你做的吧?制造了一起车祸又充当好人去救我爸,你想干什么?” “我、只是、想、让、你、喜欢我、一点点。” 文字一点点跳动出来,看起来好像打得很着急。 关厌怒道:“你他妈差点害死我爸啊!还有一个无辜的人因为你而死了,司机虽然喝了酒人家也没开车,现在得因为你去蹲大牢!我告诉你,我虽然不算什么好人,但我也不可能对你这种邪恶的东西有任何一点点喜欢,永远不可能!其实你也不喜欢我,当初只是我对你用了一张道具卡而已,换成任何人用了那张道具你都会是相同的感觉,你懂吗?!” “可、不是任何人、就是你。” “我真是……”关厌觉得跟他说不清,忍了忍道:“烛月,不要再伤害我的家人或者朋友,你越是这样,我越是会讨厌你,你明白吗?” “我答应你……除了那个姓戚的。我要杀了他!你、马上和他离婚!” “……”关厌扶额,压下怒气道:“我们好好谈谈吧。那场任务对我来说早就已经结束了,其实我们并不是非要成为死敌。我真心建议你去感受一下真正的爱情,你一定是有这个能力的。等你真的找到让你心动的人,就会知道现在做的一切有多荒诞可笑。” 说完之后,手机却没有再出现任何反应。 关厌等了片刻,才确定他已经离开。 这件事有点过于糟心了,她没什么心情继续拍摄视频,便去了戚望渊那边查看情况,协助他完成了下一个灵异游戏的拍摄。 就在戚望渊将新的内容上传的时候,关厌的手机忽然叮叮叮不断响起。 她惑的掏出手机,发现账号里竟然多了一条新的视频,发布在两分钟前,点赞却已经破万。 ……这是什么? 她点开视频,立刻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他背后是一片荒芜的惨白色土地,远处漆黑得像在外太空,长发无风而动,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邪气十足。 他看着镜头,慢慢开口,用虚弱得仿佛马上就要背过气去的声音说:“大家好,我是烛月,点赞、关注……” 话音未落,视频结束。 就在视频播放的短短几秒钟之内,点赞与关注量一直在不断激增,评论数更是一秒便有数条。 关厌眉头紧皱,心底里难受得想要找个地方咆哮。 他不现身,她就只能被阴魂不散地缠着,连身边的亲人也时刻有可能遭到伤害。 可他如果现身……面对那么强大的邪神,她又有什么办法能杀得了他? 戚望渊看着视频最后定格的那一幕,沉声道:“他好不容易攒起来的能量,似乎又消耗殆尽了。” “怎么办?”关厌转头看着他:“他都对我爸下手了,我不想接受他的任何示好,这账号能销毁吗?” 戚望渊摇头:“不知道……去问问吧。” 关厌去问了,答案是不能,每人只有这一个账号。 但在她准备离开时,那位身着古装的女鬼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话:“留着吧,这又不是什么好事儿。” 第84章 私信里的知情鬼 不是什么好事…… 关厌说:“可是, 这条视频的内容和我的美妆主题没有任何关系,就算账号不能销毁, 这些粉丝也不能算我任务里的吧?” 对方垂眸看着自己又尖又利的红色指甲, 慢慢悠悠的勾起唇角,徐徐道:“你觉得,营销公司最看重的是什么呢?” 流量? 关厌心里蹦出这两个字,却说道:“我们是来应聘的员工, 公司看重的应该是我们自身的营销能力才对。” “哈, ”她笑了一声, 嘴边垂着的线头跟着飘了起来:“你说得也没错, 但我们的最终目的永远只有一个, 那就是获得最高的关注度、让账号拥有最大的流量!” “过程重要吗?我们公司看的只是结果!不管粉丝是怎么来的,只要能带给我们利益不就好了?” “更何况现在, 你这只鬼本身就已经成为了颤音app里最火的IP。今后无论你发了什么内容,浏览量、评论数和关注度都只会增不会减。那么这对于我们营销公司来说, 你作为员工的能力是强是弱, 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停顿了下, 轻笑道:“恭喜你, 这次的三个转正名额,你已经提前锁定了第一个。” 关厌过来之前就已经将那条视频删掉了, 但后台的关注量却早已达到了千万级别,甚至那些“粉丝”又在不断艾特自己的朋友过来,关注人数始终在持续增长——这个数字绝对足够排到第一名,不可能被其他求生者超越。 她想了想,认命道:“那我接下来还需要每天拍视频吗?” “当然, 流程还是要走一走的, 毕竟说好了是五天实习期。” 古装女鬼想了一下, 抬头笑道:“不过嘛,这么宝贵的时间可不要浪费了。你过来,这边是我们最近接到的几个营销广告,你随便挑一个,下次拍视频的时候把它加到里面去。” 她拿出了一张单子,上面罗列着一些奇奇怪怪的产品名字。 关厌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猛鬼牛奶”。 ……这玩意在鬼界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哪儿都有它。 与此同时,猛鬼108办公室内,那位曾经被抢走了外套的男性求生者,正盯着自己的账号后台抓耳挠腮。 从一开始到现在,他已经拍了四条视频,然而这么多视频加起来点赞数才十几个,关注也只有两个。 虽然不知道其他人情况怎么样,但这个数据他自己也心里有数,绝对是奇差无比了。 可…… “汪汪汪!” 正在他愁眉不展之时,一只大狗咬住了他的裤腿,不断地向后摇摆拖拉,差点儿把他从椅子上扯下去。 ——他抽到的纸条,是“萌宠日记”。 当他走进这间办公室的时候,就看见这里面摆了不少的玩具和狗粮零食,以及一条大黄狗。 它嘴角上下各冒出了一对尖利的獠牙,牙齿长度将近十厘米,恶臭的涎水不断顺着獠牙往下滴落,看起来非常凶狠可怕。 不过虽然看着吓人,但实际上它并没有攻击性,看到他进来时十分开心地摇着尾巴上前迎接,还发出嘤嘤嘤的声音卖萌。 可是,他根本就不喜欢狗。 为了完成任务,他勉强忍着心里的不适假装和它亲昵地玩耍,陆续拍了四次视频,但结果…… 现在他心里本来就已经够焦虑急躁的了,这狗还如此没眼力见地过来烦人,用了很大的力气不断扯他的裤腿,满口涎水流得到处都是,恶心透了! “给老子滚开啊你!” 他怒火中烧,大吼着一脚踹在了狗头上。 大狗嗷的一声痛呼,一下子退开老远,缩着尾巴躲到了墙角边,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耳朵都耷拉成了飞机耳,似乎完全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他深吸了一口气,低头接着翻手机。 他搜了很多宠物视频来看,可看来看去也没觉得有什么差别啊。 里面的“主人”虽然都是鬼,但与猫猫狗狗相处的模式和人类是一样的,都是逗逗它们,或者让它们根据指令做一些简单的事情。 他也是这么拍的——这条大狗确实能听懂简单的命令。 可是,为什么别人的视频点赞能有那么多,他却什么都没有? 是时间太短了?需要多花一段时间去慢慢运营吗? 但……实习期总共就才五天啊。 八`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 c 他急得额头都冒出了一层薄汗,心中盘算着要不然直接去重新抽签算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手指向下一滑,刷到了一条点赞好几十万的视频。 几分钟后,他目光闪了闪,嘴角扬起一抹胸有成竹的笑意。 同一时间,隔壁的办公室里情况也很不妙。 一位女性求生者,抽到了“社会新闻”的纸条。 在她的办公室里除了手机外只有一台电脑,电脑中存着许多个视频文件,内容是各种不同的社会新闻。 上面有一段文字说明:所有文件均未对外公开,你将是第一发布者。 她先挑了一个最贴近普通鬼日常生活的事件——一对鬼夫妻因琐事争执进而发展到互殴,男鬼扯掉了女鬼一条胳膊,女鬼吃掉了男鬼一只眼睛,最后两人双双入狱。 为了提升内容质量,她还专门配上了合适的BGM,可发布出去以后等了半个小时才一个点赞。 之后又陆续发了两条,依然没什么水花,粉丝总共才五个,其中两个还是觉得她声音好听来私信骚扰的猥琐男。 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抓着头发冥思苦想了好一会儿,忽然灵光一现——现实世界里,不是有很多那种断章取义歪曲事实博眼球的“社会新闻”吗? 想到这里,她重新燃起了斗志,删掉之前发布的内容,在电脑前一通操作后重新发出了新的视频: 【震惊!妻子不堪丈夫家暴出手反击,竟被抓入鬼狱判刑五十年!】 几分钟后,“叮”的一声通知音响起。 她迅速点开消息面板,是第一条评论:妈的,这什么垃圾法律,婚姻不是暴力的遮羞布!家暴男去死啊! “妻子明明是自卫啊,凭什么抓她???要抓也是抓那个家暴男啊!” “艹,我是男的我看了都气死了,明明是丈夫家暴,为什么被判刑的是妻子?那丈夫怎么样了?” “……” 随着一条条义愤填膺的评论出现,视频的点赞量和账号关注都在不断上涨。 她看着屏幕里渐渐攀升的数据,终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快要两千万了……关厌坐在戚望渊的办公室里,看着主页的粉丝量心里有些发愁:“那只女鬼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些粉丝不会全部蹦出来杀我吧?” 别说两千万只鬼了,哪怕是二十只她也打不过啊。 戚望渊只能安慰道:“它们来了我不会自己跑的。” 关厌:“……谢谢你啊。” 她干脆关了手机,想了一会儿说:“也许等下班之后会有新的线索。” 在女鬼讲述规则时说到过,每天的视频需要在下午六点下班之前完成,但没有说下班之后会怎么样。 而且,中午求生者们一个都没吃上饭。 关厌的办公室是第一间,那推车在她门口就倒了,连送“饭”的鬼都被吓跑了,后来也没再出现。再说就算它重新送饭,大家也不可能吃那种东西啊。 虽然他们这次都是鬼,但邀请函本身知道他们是人类,任务副本中不至于只设置给鬼吃的东西。 所以等到下班时间之后,应该会有别的事情发生。 由于现在不确定这粉丝数量增加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戚望渊今天的视频制作也停了下来。 他目前已经有了一千多个粉丝——按理来说可以更高的,但虽然有“白月光”的称号,可他还有“血腥屠夫”和来自邪神的敌视,能有一千多个关注已经不错了。 这导致剩下的大半天,关厌都靠看他的后台私信打发时间。 那些私信里除了偶尔夹杂着一两条女鬼的告白外,其他的全是各种辱骂,鬼们恨不得穿过屏幕冲过来把他一口口给吞了。 戚望渊也在看关厌的后台,在她已发布的美妆视频评论区有好多鬼都在疯狂艾特它们认识的鬼,光是评论量就达到了七位数,私信也多得根本看不完。 自从烛月出现之后,她的私信里就大多是非常恭敬地来问好的,但偶尔也会有几条令人厌恶的消息。 比如现在……戚望渊看到了一条来自“我有一米八三”的男鬼私信:嘿嘿嘿,美女约吗?哥哥可大了,经验丰富,肯定比邪神那个千年老处男活好哦~ 下面还附了一张辣眼睛的那什么图。 戚望渊猝不及防扫到一眼,厌恶的“啧”了声。 关厌听见他声音抬头凑过来:“看到什么了啊这副表情?” 他连忙把手机往下一盖,整张脸一下子变了色:“没、没没……不不不要看!快走开!” 关厌:? 她大为震撼:“什么东西这么厉害,你居然都脸红了?还结巴?!” 他缓了缓,尴尬地咳了几声,直接把自己那把【屠夫之刃】拿了出来搁在身边,才说:“反正就是你不能看的东西,离我远点。” 关厌:“……” 这人怕不是疯了。 她盯着他红透的耳朵根,突然想起之前那些猥琐男的私信,顿时悟了:“……好的,我懂了。” 说着她就往后撤了一段,坐到了几米之外去,一脸怜悯道:“铁牛哥,你真是太惨了,赶快去卫生间洗洗眼睛吧。” 戚望渊按了按眉心,又拿起手机来。 他想了一下,重新点进那条私信删掉了图片记录以免它继续辣眼睛,然后打下一行字:你这么做,不怕邪神杀你吗? 等了十几秒,那边就很快回复过来:呵,他以前确实厉害,可现在啥也不是,连本体都被人封印了我还怕他?他有能力现身吗? 他似乎知道得不少。 戚望渊看了看关厌,犹豫片刻还是开了口:“你来一下。” 他没她聪明,像套话聊天什么的,还是她来比较好。反正照片已经删掉了,那个鬼总不会再发一遍……吧? 看到关厌过来他又担心起来:“你先看看这个,等下新消息让我先看,没问题再给你。” 关厌接过手机,看到那段对话,眼底里闪过一丝亮光:“对啊,说不定这些鬼知道怎么彻底解决邪神呢?” 她想了想,回道: 你那照片看着也不怎么样,就别在这自吹自擂了,邪神就算被封印了,要杀你也是动动手指头的事!你要是不怕他,就趁他被封印的时候去杀了他啊。 你要是能把邪神给杀了,整个猛鬼界都会佩服你!现在搁我这私信里虚张声势算什么能耐? 关厌噼里啪啦打完字发过去,就把手机交给了戚望渊。 等了一分钟左右,那边就给了回复。 戚望渊先看了一遍,又等了等,确定不会再突然冒出什么照片来才交给她。 对方回道: ?你这鬼是怎么当的?我知道你是邪神小情鬼,可你好歹也是只鬼,怎么连常识都不懂? 你以为我不想杀他吗?还有不少鬼都跟我一样想把他杀掉呢!只要能杀死邪神,我们在鬼界的地位可就无鬼能及了! 可要杀他需要满足很多条件,我又不能随意穿梭时空,怎么可能凑齐那么多条件去杀他? 关厌继续激将法:呵呵,你只不过是在找借口而已,说到底就是你不敢吧?除非你能马上说出杀死邪神的所有条件,否则我一个字都不相信。 对面那个一看昵称就是个非常自信的男鬼根本经不起这种质疑,发过来一个异常愤怒的表情,然后一直显示“正在输入”。 关厌将手机交给戚望渊,眼底里闪烁着明亮的光:“我们好像马上就能知道答案了,如果真的有办法……就算不杀他,至少也能让他离我远远的再也不出现了。” 戚望渊看了眼屏幕,视线一顿——手机画面中,突然冒出了一个Q版的邪神形象小人,坐在最下方双目含泪可怜巴巴地望着屏幕,一滴滴泪水不断向下掉。 他脑袋上方还出现了一个对话框,里面写着一句话:厌厌,不要这么对我,我错了。 戚望渊抬眸扫了眼关厌,然后曲起食指,“啪”的一声弹在了小人脑袋上。 下一秒那小人便烟消云散。 他一个字都没说,默默等待着“我有一米八三”的回复。 第85章 水能载舟 这一次时间有点长, 过了好一会儿对方才发来一长段话。 里面有不少内容都是发泄式的胡言乱语,剔除这些之后, 剩下的有用信息也不少。 大概就是说, 邪神本体正在一点点挣脱封印,他现有的力量仅够他偶尔凝聚出一次人形,更多时候都像空气一样散落在世界上。 想要彻底杀死他,最关键的还是得毁掉现在封印他的那具干尸, 其次是要把已经挣脱的部分力量强行收集起来全部毁掉。 只有这两部分都毁灭干净, 他才算是彻底死亡。否则哪怕只留下了最后一丝能量, 他都能借由人类的信仰重新成长起来。 这只鬼也提到了怎么样才能找到封印烛月的干尸。 它说鬼是没办法的, 但人类可以, 只要人类拥有一件属于邪神的物品,就可以在“考验”开始时进入到与他相关的世界里。 但一件物品只能使用一次, 而且也有可能失败,也许进去后找到的只是邪神曾经扔在那里的另一件物品。 当然, 光找到它也没用, 想要毁掉干尸, 还必须先拿到太阳神的“武器”。 这只鬼只知道那是一把由羽毛做成的匕首, 不知道东西在哪里,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得到。 也就是说, 办法虽然有了,却根本做不到。 不过至少有一点希望了,总比什么都不知道只能被动承受要好得多。 关厌刚把这一长串文字读完,那边又发来了一条新的消息—— “厌厌,我的心好疼。” 她瞳孔一缩, 沉声道:“烛月?” “我没有想到, 你讨厌我到了要彻底杀掉我的程度。我不会再缠着你了……被深爱的人伤害的感觉, 真的好疼好疼啊。” 这一句话发过来的时候,关厌的手机屏幕上忽然多了一滴淡蓝色的水。 她愣了愣,看见那滴水一下子凝聚成了一颗小小的不规则黑石,一转眼又变成了一张卡片。 卡片顺着倾斜的屏幕滑下来,碰在她的指尖上。 【邪神之泪】 绑定道具不可交易、不可丢弃。 剩余使用次数:5 “即使你的伤害让我心如刀绞,我还是一如既往地深爱着你。” 使用后可获得邪神的庇护,单次效果:30秒内无视一切伤害。 “叮咚——” “我有一米八三”发来了最后两条消息。 [图片] “他已经死了,这样低贱的蝼蚁竟敢发那种恶心的东西侮辱你的眼睛……厌厌,我撑不住了,再见。” 图片是一张血淋淋的照片,一颗男鬼的脑袋面目狰狞地掉在地上,身体散了满地。 关厌捏着那张无法丢弃的道具卡,沉默了一会儿才看向戚望渊:“我是不是对他有点太过分了?” 虽然他确实很邪恶,还害死了时危,在那个任务副本里几乎杀掉了整个世界上的人,但他从来没有真的伤害过她。 甚至如果之前她态度不那么差,烛月也不会控制汽车去伤害她爸爸,企图用那种方式让她改观。 现在……都这种情况了,他居然还硬塞了一张道具卡才走。 这种问题对戚望渊来说更加难捋清楚。 他眉心皱出一道沟壑,许久才说:“我不太懂。但如果他遵守承诺不再缠着你,那你就不必再想这件事了。” 怕就怕他只是故意示弱,藏起来等着恢复力量再来找她。到那时再想反抗恐怕就晚了。 关厌叹了口气:“还是要准备一下的,如果有机会一定要找到那个武器,虽然不见得真要走到那一步,但防着点总是没错的。希望他真的遵守承诺放过我吧……” 她话音才落,门外传来了一阵悦耳的铃声,其间伴随着温柔的女人声音:“下班时间到,感谢大家今天的努力工作,明天也要加油哦~” 下一刻走廊里便响起了踢踢踏踏的脚步声,随后古装女鬼喊道:“大家都出来吧,我带你们去员工宿舍!” 八个求生者陆续走出办公室,女鬼带着大家去乘电梯,按下了-18的按键。 电梯内部的情况非常不妙,四面都涂满了半凝固状的鲜血,上面还有很多血手印,墙角掉了一截短短的肠子——正在像菜青虫一样朝门口方向蠕动,好像是要去找不慎遗失它的主人。 很快到了-18楼,女鬼率先走了出去,领着众人去他们的房间。 “现在员工宿舍比较紧缺,只有四间房,你们商量着分吧。喏,那边展示墙上有你们现在的粉丝数量排名,都是匿名排序,你们看看自己在哪个位置,心里好有个数。另外明早九点准时上班,不可以迟到哦。” 她拿出了四把钥匙随手递给离她最近的男人,然后便直接离开了。 关厌和戚望渊当然是要住一间的,剩下几人随便分了分,随即都围过去看展示墙。 当大家看到排名第一的两千多万粉丝量时,所有人都震惊得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他们不断询问那个人到底是谁,关厌也跟着震惊:“天哪,第一天就这么卷的吗?谁啊这是!” 戚望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夸张的表演。 其他人的目光渐渐落到了他身上——这人一点儿反应都没有,看起来好像就是他! 于是,一些不为人知的念头,在某些人心里逐渐生长起来。 宿舍有些小,是上下铺,但好在有卫生间可以洗漱。 洗澡的时候关厌看着自己那空荡荡的腰,眼皮连跳了好几下,只好尽快冲了个澡就跑出来了。 晚上八点钟,送餐的鬼来到了他们门前,递上两份“盒饭”。 戚望渊关上门,回来打开看了一眼就直接扔到了垃圾桶里:“是生肋骨。” 关厌欲哭无泪:“一整天没吃上东西了,好饿啊。可我连肚子都被掏空了,为什么还能感觉到饿啊……” 现在他们都只能喝水充饥了,同时默默等待着即将发生的未知事件。 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十一点,关厌都撑不住睡着了,迷迷糊糊间被戚望渊喊了起来。 她努力睁开眼睛打了个呵欠,听见走廊里传来了“哒哒”的奇怪脚步声。 两人凝神静气仔细听着,还未听出那到底是什么,就忽然眼前一花,出现在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这是一条夜晚的街道,天空黑漆漆的连星星都看不见,但街道两旁的店铺却是灯火通明。 各种颜色的招牌灯照亮了大部分道路,足以让人看清一切。 关厌迅速环视一圈,心里有了底。 这地方应该是鬼界的大街,周围的招牌要么亮着骷髅或者白骨灯,要么写着“招牌红烧人脚”、“阎王宽面”、“爱靓鬼美甲店”之类的诡异名字。 当然最渗人的,还是各个店铺间以及走在路上的那些形态各异的鬼。 这一幕堪比传说中的百鬼夜行,随便一眼扫过去就能看到一只血淋淋的鬼怪。 周围食品店飘出阵阵香味,关厌听见自己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叫了几声,可她明明连内脏都没有。 “怎么会到这种地方来?”戚望渊已经拿出了长刀,警惕地观察着周围。 关厌想了想:“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要不先走走看?” “好……” “啊——” 一个字才说完,远处就传来了一声惊恐的尖叫。 两人对视一眼,加快脚步跑向了前方。 与此同时,附近的鬼怪却纷纷朝着反方向跑去,仿佛已经都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事,并且那事情很危险。 “啊——救命!救命啊!” 关厌拐过墙角,顺着喊声向前看去,只见那个之前被他们抢走衣服的男人正连滚带爬地朝这边跑来。 他看到他们,仿佛见到了救星般扑过来,双目惊恐地盯着来时的方向,口中颤抖着说:“快,快救救我!你们救救我啊!” 关厌有些茫然:“什么情况?你在跑什么?” 周围的鬼怪都已经跑光了,前方街道空荡荡的,除了扔在地上的垃圾外什么都没有。 可那人却仿佛见到了极为可怕的东西,还没来得及回答她的问题,就又大叫了一声,转身急速飞奔而去。 他的鬼样子是整个头顶都被削平了,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一团纸掉在了他的脑壳里,随着他的跑动而不断上上下下的跳。 关厌回头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更加疑惑了:“你看见什么了吗?” 戚望渊摇摇头,盯着那空无一物的街道:“看不见,也感觉不到。” 她问:“那……过去看看吗?如果真有什么东西,看样子也是针对他的。” 他嗯了声:“好,但还是小心一点。” 两人便继续向前走去,许久也没看见什么能把人吓成那样的东西,反而遇见了其他几个求生者。 他们都是从各个不同地方听见尖叫声赶过来的,但谁也没见到任何值得害怕的东西。 一行人只能顺着街道接着往前走,忽然间,一道虚弱的“哼哼”声从街角传来。 那听起来就像是…… “有狗在这里。” 戚望渊立刻迈着大步走向街角那几只大大的垃圾桶,准确掀开中间那一只,低头一眼便对上了一双水汪汪的圆眼睛。 他顿了顿,收回手里的长刀,弯腰将狗抱了出来。 ——旺财就是他两年前从垃圾桶里捡回去的。 当时一共三条小奶狗,都被装在叠了好多层的塑料袋里,袋子口系得死紧。 当他听见声音把垃圾全部翻开,从最下面把塑料袋拿出来时,另外两只狗都已经活活闷死了,只剩下旺财命大,气息奄奄地抬头舔了舔他的手。 关厌歪着头看了看戚望渊面前那只长着獠牙却并不凶恶的大狗,皱了皱眉:“它的后腿断了啊,脚掌还被砍掉半个……怎么鬼界也跟人界一样,还有鬼虐狗的吗?死了都这么变态?” 这不是随口一句吐槽,她用指尖碰了碰狗脑袋,道:“它出现在这里绝对不正常。” “狗的话……”一个头皮掉了半边的女求生者迟疑着说:“我的办公室就在那个人隔壁,今天上班时间我听见他那边有狗叫声来着,叫得可惨了。” 刚说完,他们就听见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抬头望去,竟看见刚才往左边逃走的那个男人居然从右边跑了过来。 他一边跑一边大喊大叫着,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赶,直到他跑到这附近,看见了众人以及他们身边的狗。 他瞳孔猛然一缩,“啊”的惊叫起来,一溜烟又跑了。 可是这一次……关厌面前的大黄狗望着他,忽然“汪汪”大叫了起来,下一秒猛地冲出人群,径直扑了出去! 它一开始是一瘸一拐地追,但在这期间,它的体型竟然在不断变大,最后变成了一只高达两层楼的巨型犬。 那双黑漆漆的圆眼睛泛起了恐怖的红光,四颗尖利的獠牙看起来锋利无比,大量散发着恶臭的涎水顺着獠牙“啪嗒啪嗒”的往下滴落,在地面形成了一块块大水坑。 它还是一瘸一拐的,两条后腿左边那只被砍掉了一截,右腿则被生生打断,速度根本快不起来。 可不管那个人跑得有多快,它都没有停止追逐。 渐渐的,那庞然大物追随着男人消失在关厌等人的视线中。 而就在这时候,“哼哼哼”的狗狗呜咽声再次从垃圾桶里传来。 戚望渊站得最近,掀开盖子往里看了一眼——它又回到了那里,看起来非常的可怜无助。 “什么情况啊……”一条腿只剩下白骨的男求生者有点懵:“这是循环?他白天是不是为了关注量虐狗了?现在是狗的报复?” “我觉得是,可这关我们什么事啊?” 刚才那个女求生者说道:“不如我们这样吧,下次他跑过来的时候直接把人拦住,让狗把他咬死!狗报了仇,我们肯定就能回宿舍里去了!总不能因为他一个人犯了错,就这么多人一起跟着倒霉吧?” 话是这么说,但其实真正的想法大家都清楚——八进三的规则,死一个就少一个竞争对手嘛。 不过……关厌感觉没这么容易。 她低头看着那只狗,沉默着思索了片刻,心里隐约有了一点想法,正想开口,却发现垃圾桶里坐着的那只大黄狗竟然开始悄无声息地变大了。 可此时那个男人还没跑过来,除非—— 她心中一惊,拉着戚望渊就跑:“都散开!这狗会连我们一起杀!” “汪——” 闷雷一样的巨大吼声从身后传来。 关厌和戚望渊跑向了街道右边,也就是那个男人会重新循环回来的方向。 如果大狗追过来,只要等到男人出现,他就能把狗给引开了。 其他人也都抱着这个念头,虽然明明有很多方向,却都选择了往这边跑。 戚望渊体能很强,关厌跑不快他便拉着她跑,将其他人都甩在了后面。 因为有人殿后,在奔跑途中关厌还能分心思考,于是大约半分钟后,她回头大声喊:“我知道怎么做了,大家都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开始拍视频!” 说话间她自己也摸出了手机,边跑边打开录制功能,将镜头对着自己身后,把那只一瘸一拐追在最后面的大狗录了进去。 接下来……就是等一个时机。 “来了!”戚望渊提醒道。 关厌抬眸一扫,只见那个男人正惊恐地迎面跑来。 看到这一群人和后方那条大狗,他脸色瞬间煞白,又急忙回头去看,发现刚刚追着自己的狗居然不见了! 关厌喊道:“发什么呆,跟着我们一起跑啊!” 他回过神来,连忙转身就跑。 关厌接着问:“你到底对它做了什么?它为什么一直追杀你?” 男人目光闪烁,不肯开口。 她又道:“你要是不说,咱们今晚都得死在这儿!你总要提供一些线索才能解决危机吧!” 他犹豫了下,终于喘着粗气说道:“我、我抽到的主题是‘萌宠日记’,一进去办公室里就有条大狗……我发了好几条视频都没用,关注点赞什么都没有……然后、然后……” 他吞了吞唾沫,回头望了眼那庞然大物,欲哭无泪:“我就去刷其他鬼的视频,发现其中有个鬼最火的那条视频是……它在外面遇见了一条很惨的流浪狗,把它救了回去,好多鬼都给它点赞关注等后续,还说要给狗捐款……” “我为了快点得到粉丝关注,我就、就想着要不然我也这么拍……” 他跑不动了,落后了不少,戚望渊拽着他硬往前拖。 他被拖得龇牙咧嘴,偏偏也不敢停下,只能寄希望于能尽快解决这个危机,于是继续说道:“所以我就拿东西把狗腿打断了,但是看着还不够惨,我就又砍了它半只脚掌……然后再编了个故事,说我刚刚出去的时候在外面垃圾桶里捡到了它。” “这一招确实好用,好多鬼给我关注了,还想给我打钱叫我好好照顾它……我以为这样就稳了,接下来几天只要假装拍一拍照顾它的视频就不会有问题,谁知道居然会这样!如果早知道会这样,我肯定不会那么做的啊!” 好了。 他的话说完了,关厌也全部都录下来了。 她将镜头转向男人的脸,又很快转回来,对着屏幕说道:“各位粉丝,这就是所谓的‘好心人捡到流浪狗’的真相,请大家帮忙转发扩散。” 因为在外面,后面还有大狗在追,视频也没办法剪辑,她只能直接发了出去。 两千多万的庞大粉丝量,在这一刻体现出了巨大的优势。 视频刚刚发布出去,差不多能够看到结尾的时间——三分钟后,评论、转发和点赞都开始疯狂往上窜。 与此同时,后方有人大喊了一声:“都别跑了!狗不见了!” 果然,那只巨大的狗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男人警惕地转头四下看了一圈,都没发现狗的踪迹,终于长长松了一口气,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冲着关厌笑了笑:“谢谢你啊,是你救了我一命!” 关厌:“……” 她拉了拉身边戚望渊的衣角,两人默默往后退了一段距离。 然后她才说道:“你谢得太早了,回头看看吧。” 空旷而昏暗的街道上,一只只细长模糊的人形黑影无声无息地凭空出现,接二连三、络绎不绝。 它们只有一个大概的人形轮廓,轮廓周围虚化成了半透明的雾状,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 男人浑身一僵,慢慢地回过头去,下一秒浑身一颤,正想爬起来逃跑,却已经来不及了。 ——他的四周都开始出现一模一样的影子,它们毫无规律,一只接着一只出现,渐渐填补了各处的空缺,密密麻麻地将他围在了中央。 关厌舔了舔唇角,靠在墙边望着那漆黑的一大片,轻轻问道:“你猜他有多少粉丝?” 戚望渊想了想:“第二或者第三名吧。” 在两千多万排名第一的关厌之下,是十三万和七万。 她一脸淡定道:“那我们再走远点。” 说话间,附近已经出现了更多的黑影。 这地方不够大,因此连旁边的马路中央都站了不少。 当两人向前走了几十米回头看去时,身后一整片漆黑的轮廓围得水泄不通。 隐隐约约之间,从那黑影最中央传来了一道撕心裂肺的惨叫。 关厌叹了口气,摇头道:“我现在大概明白了,为什么那只女鬼会说粉丝多了不是好事。”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粉丝可以把你捧上神坛,但也可以让你摔得尸骨无存。 用那种道德败坏的方式获得的关注和追捧,在真相大白的时候,一定会迅速反噬回来。 不过……关厌低声说:“我们也要小心点,其他人可能会利用这个规则杀害竞争对手。甚至不一定是我们真的做了什么,毕竟互联网上的节奏真的很好带。” 第86章 都知道你是谁了 周围的黑色鬼影越来越多, 几乎快要堵满整个街道,关厌和戚望渊两人与其他几个求生者被分隔在两端谁也看不见谁。 可已经到了这种时候, 按理说被围在中间那个男人肯定早就死了, 但他们却还是在街道上,没有回到宿舍里。 两人商量了下,觉得这或许就是任务副本给他们安排的吃饭机会。 事实确实如此——沿着鬼影出现的反方向走了十几分钟后,在“绝味人脖”、“香卤人爪”、“大肠米线” 等等招牌之间, 关厌看见了犄角旮旯里的一家“蔬菜杂货铺”。 店铺里亮着与众不同的淡绿色灯光, 门口坐了一只其瘦无比的年轻男鬼。从门外可以看见, 里面摆放着许多正常蔬菜, 青菜土豆什么的一应俱全。 那男鬼看到关厌和戚望渊在朝店里张望, 主动招呼道:“两位想买点儿什么?进来看啊!今天土豆可好了,买点儿回去烧肋骨呗。藕也不错, 炖人脚又香又补!” 关厌转头对戚望渊低声说:“我们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哎。” 戚望渊面不改色:“我们是人类,抢鬼不算做坏事。” 关厌慢慢点头:“有道理。” 然后两人一起走向了蔬菜店。 鬼老板不明所以, 看着那个满脸笑容走上来的漂亮女鬼, 热情招呼道:“来看看吧, 随便看随便选, 不买也没关系!” 戚望渊右手一张一合,手里便握住了一把修长的刀, 手臂向前一展,刀刃破开空气,发出“唰”的一声,刀尖迅速抵在了男鬼脖子上。 他勾了勾唇角:“没关系就好,我们不买。” 关厌快速走进去扯了一条袋子, 努力往里面塞黄瓜西红柿之类可以生吃的东西。 塞着塞着她看到了店铺后面有个小隔间, 隐约还能看见厨具。 几分钟后, 鬼老板被五花大绑扔在墙角,关厌坐到了蔬菜店门口,对每一只想进来买菜的鬼张牙舞爪全部赶跑。 戚望渊把锅洗了好多遍,简单的煮了一袋子鸡蛋并蒸了红薯,半个小时后,两人提着满满当当几只大口袋离开。 临走之前关厌解开了鬼老板的绳子,语气很温和地问他知不知道猛鬼营销公司该往哪儿走。 鬼老板满脸血泪,痛哭着给他们指了方向,并求他们再也不要来了。 于是两个刚抢劫完的好人带着一大堆食物边吃边走,满足地回到了公司里。 两人吃饱喝足,一觉睡醒便到了早上。 九点钟上班,所以闹钟定在了八点。 关厌吃了两颗煮鸡蛋,和戚望渊商量今天的拍摄计划。 现在粉丝的问题算是大概清楚了,应该就是每天夜里会从求生者们的作品里随机挑选一个出来变成现实,大家有可能在这个事件中遭遇危险,必须要想办法将它解决掉。 那么,接下来就是考虑戚望渊的粉丝数量问题了。 他昨晚就以一千多的关注量,排在了倒数第三位,这么下去肯定不行。 而关厌这边稳排第一,剩下来的时间便可以用来多帮他。 快到九点时两人走出宿舍,其他求生者也陆续出来了,在等电梯时八个人再次齐聚。 大家站在电梯门口,谁都没有说话。 金属门将后方的众人全部映照在上面,关厌看着自己身后那一道道人影,心里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皱着眉想了一阵,直到电梯门打开都没想明白。 她和戚望渊率先进了电梯,转过身面对门口看着那些求生者一个个走了进来。 都是熟悉的面孔,八个人一个都没少……没什么问题啊。 电梯运行起来,很快带着他们来到了一楼。 “我要重新抽签。”一个男性求生者停在了女鬼的办公室门口。 另一个女人犹豫了几秒,也停了下来。 其他人没有停留,直接走向各自的办公室。 因为流程必须要走完,关厌也先进了自己的办公室里拍视频,打算拍完一个视频之后就去帮戚望渊。 这段时间里,她心里一直隐隐约约有一种古怪的感觉,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遗忘了似的。 可不论她怎么想,就是抓不住那根虚无缥缈的线头。 等到视频发布之后,她立刻收到了很多点赞和评论,基本都是无脑夸夸夸,还有鬼问她“邪神怎么不出来了”,“都订婚那么久了什么时候和他结婚”之类的。 关厌全都当做没看见,直接去了戚望渊那里,刚见到人就先问道:“你有没有觉得今天有哪里不太对劲的?大概就是从看到其他求生者的时候开始。” 他想了一阵,摇头道:“没有,怎么了?” “不知道,就是有一种很怪的感觉。”她顿了顿,说:“我上一次不是拿到了一个‘灵魂觉醒’的称号吗?它的作用是在迷幻催眠的效果出现时我会更容易保持清醒……我怀疑,在那几个求生者里肯定有问题,只是不知道是谁。” 戚望渊道:“那就小心一点,有机会挨个试试他们。” 关厌:“嗯,先不管那个了,我来帮你拍视频。” “灵异游戏”的拍摄方式两人昨天就已经掌握了,可以确定这种方法没有错。 但不得不说,这种涨粉的方式太中规中矩了,也许时间够长的话也能慢慢把账号做起来,可他们只剩下短短四天。 而这类游戏玩法的视频想要搞些吸睛的操作也不容易,除非去重新抽取主题试试看别的。 不过关厌觉得可以先接着拍一拍——在拍摄中她露一露脸,拍完之后再转发一下,然后看看效果怎么样。 今天拍摄的游戏是“猜拳”,玩法也很简单,就是在漆黑的卫生间里对着镜子玩石头剪刀布。 关厌按计划出镜帮忙,视频一上传就转发到自己这边来带流量,配文是:帮朋友宣传一下他的灵异游戏教学视频,喜欢的可以去关注一下。 过了几分钟,戚望渊那边的粉丝就开始飞快上涨,不到半小时便过了五万。 他的后台私信也蹭蹭上涨,大多是在问他和关厌之间的关系。 与此同时,隔壁的106办公室里,头皮少了半边的女性求生者正在看着剩下的那些未发布新闻发愁。 昨天依靠那条“家暴”新闻,她的粉丝量涨到了七万,排名第三。 第四名才三万而已,其实她不用太过焦虑,可营销账号这东西就是很玄,也许前面经营很久都没水花,突然某一条视频就大爆了。 所以她很担心后面那些人会毫无预兆的把她挤下去,唯一安全的方式就是让粉丝涨到谁也追不上的程度——比如那个两千多万粉丝的第一名。 那个人到底是谁?怎么做到…… “叩叩叩。”轻轻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她愣了愣,走过去一边开门一边问道:“谁啊?” 门开了一条缝隙,外面站着那个头顶被削平了的男性求生者。 他的办公室就在她隔壁108,怎么突然来找她了呢? “那个,我想跟你商量个事。”男人笑呵呵地站在门口,低声说:“咱们合作怎么样?我已经知道那个两千多万粉丝的人是谁了,我们一起……” 关厌鼻子有些痒,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戚望渊正在帮她看私信,听见声音抬头看了眼,想了想说:“冷吗?我再帮你找件衣服?” 关厌:“……大哥,你可别再抢人家东西了。” 话音未落又打了一个喷嚏。 她揉了揉鼻尖:“怪了,是不是有人在骂我?” 戚望渊低头看着私信界面:“没有人骂你,但鬼挺多的。” 106办公室内,女人盯着手机屏幕里的那个账号主页,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账号名字叫“只有帅哥靓女会关注我”,头像是一张画得跟纸人似的自拍照,而在头像下方,显示着“粉丝数2518.8万”。 下面只有几条很普通的化妆视频,还有一条转发队友的,但看内容根本谈不上新鲜有趣,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拥有这么多粉丝量的。 可是……点开任意视频的评论区,就能发现几乎所有评论都在提到一个无人知晓的人物——邪神烛月。 “昨天下班的时候不是看到有人粉丝量有两千多万吗,”那个男人说,“在短短一天之内爆红的人可不多,我今天就花了点时间找了找,很容易就找到了……你觉得我的提议怎么样?” 几句话的时间,那个最末尾的数字“8”已经跳到了9。 女人眼皮跳了一下,一股难以压制的冲动感袭上脑海,让她立刻点了头:“好,那就这么做吧。” 下午六点,下班时间到了。 关厌和戚望渊从他的办公室里走出来,刚好看见对面的人开门。双方视线交汇之时,她总觉得那个人的目光有点奇怪。 但没等她看清,对方就已经转过头自己先走了。 “哟,这不是粉丝两千多万的大网红吗?” 107办公室里走出一个胸口被穿透大洞的男人,他笑眯眯地走过来,悠悠道:“我没有特地去找那个人是谁,偏偏大数据直接把你的视频推到了我这里。我想,现在大家应该都知道你是谁了,以后要多小心一点哦。” 关厌也早想到了会这样,心里有些无奈,只能回道:“谢谢提醒,我会注意的。” 他笑了笑,又说:“不知道这能不能问啊——邪神是谁?不是他吧?” 他扫了眼戚望渊:“如果是他,他自己的粉丝量不至于那么少。” 因为关厌帮着转发过视频,所以她的账号一暴露,戚望渊也跟着暴露了。 可如果不帮忙,他那点粉丝数后期又很难排到前三。 这时候其他办公室里的人也都出来了。 关厌听见开关门的声音,朝那些人看了一眼,目光落在108的男求生者身上时,那种怪异的感觉又一次袭上心头。 ——不对劲的人一定就是他! “我们走。” 戚望渊冷冰冰的看了看那些目光怪异的人,回头见关厌正在发愣,干脆牵起她的手直接拉着人走了。 其他人却跟了过来,和他们一起上了电梯。 关厌不好多说什么,一直沉默着等到进宿舍才低声说:“108那个人有问题,就是之前被你抢过外套那个。我得想想……” 她坐到下铺床边,皱着眉回忆起来。 昨晚那个人被大狗追杀的时候,她根据106办公室女人所说的“隔壁办公室有狗惨叫”、大家都是短视频营销博主、以及女鬼说的那句“粉丝多不是好事”,联想到解决方式是揭露真相,进而解决了那个危机。 然后她跟戚望渊就和其他人分开了,他们俩抢劫了蔬菜店,回到公司宿舍休息,直到今天一早。 可是……就只是这样吗? 总觉得中间有什么事情被跳过了。 关厌眉头越皱越紧,因为想得太深入,无意识的接过了戚望渊递来的东西,好一会儿才反应自己已经喝光了一杯水。 她起身放下杯子,开口道:“有些事情想不起来了,但大概能猜到。昨晚那个人多半是死了,死因肯定跟粉丝有关,今天出现的这个根本不是人。只要多防着点应该就没问题了,现在最麻烦的还是其他人。” 他们全都知道了关厌是那个排名第一的人,而戚望渊也因为有她帮忙,在下班时粉丝突破二十万,现在排在了第二名。 第三名……是那个应该已经死掉的人。 也就是说现在前三名被他们俩和一只真正的鬼给占据了,如果这都没人动手,她反而要觉得奇怪了。 刚想到这里,关厌就听见手机传来了一阵接连不断的疯狂提示音。 她心里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迅速打开看了看,只见后台出现了很多条艾特她的评论。 顺着那些评论点过去,是一条被挡住了摄像头、画面一片漆黑的短视频,标题名叫:千万粉丝大网红的真面目!是邪神的未婚妻,还是别人的小娇妻? 视频里有很多杂音,隐约可以听见一句“我想,现在大家应该都知道你是谁了……” 这句话是在下班时一个男性求生者对关厌说的。 紧接着,漆黑的画面闪了闪,出现了偷拍视角。 屏幕中,关厌回头看着视频拍摄的这个方向,表情看起来有点疑惑不解。 随后,她身边的戚望渊说了一句听不清的话,并牵上了她的手,拉着她快速走远。 画面到这里就消失了,然后跟了一段特意改变过的声音:“大家都看到了吧?不知道这位邪神,要是看到自己的未婚妻跟别的男人在大庭广众之下亲昵地牵着手,会作何感想呢?” 关厌:“……” 邪神还亲眼看见他们俩拜堂成亲了呢! 第87章 现场离婚 手机一直响个不停, 戚望渊拿过去看了看,皱眉道:“都是骂你的, 别看了。” 那些话骂得非常难听, 各种恶心的字眼层出不穷。 关厌却不能就这么算了:“不行,虽然想不起来了,但我可以肯定108那个男人的死就跟粉丝有关,如果就这么放着不管恐怕今晚会出大事。” 手机提示音还在不断响起, 她拿过来看了看, 没忍住倒吸了一口气:“你看这个。” 那是另一条视频, 来自一只真正的鬼。 它穿着一套新郎服, 脑袋捧在胸前, 录着视频说:“大家好,我是《甜蜜恋人》节目组的一个演员, 扮演的角色是‘粉红冒险屋’里的一名鬼新郎。我可以证明,这个女人她就是有问题!” “不单单是跟别的男人牵手那么简单, 她甚至还和这个男人拜堂成亲了!邪神当时发了好大的火, 我刚把头接上就被他打掉了, 至今都没能再安回去……总之, 我是亲眼看见他们两个拜堂的!她嫁给了别的男人!根本不值得邪神真心对她好!” 关厌揉了揉太阳穴:“问题更大了。” 之前看到“猛鬼牛奶”的时候她就应该想到了,这里明明就和之前那个“恋爱综艺”是同一个世界嘛! 她抬头看向戚望渊:“那什么, 要不然我们……现在离个婚?” 戚望渊:“……” 他在旁边坐下来,看着她说:“还记得我有个称号是什么效果吧?” 关厌泫然欲泣:“可是我都快死了啊铁牛哥哥,你忍心为了一个称号让我去死吗?你要相信,就算你是渣男我也不会嫌弃你的!”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好。但你看到新的称号以后不可以笑。” 关厌一脸认真:“当然不会了!你看我是那种人吗?” 戚望渊也很认真:“你是的。” 关厌:“……” 当初“结婚”就不正经,现在离婚当然也不需要什么人证物证。 两人互相说好了“从现在开始夫妻关系不再延续”, 就算是成功了。 在这之后, 关厌立刻拍了一段视频回应。 开拍前还用力搓了搓眼睛, 往眼睛周围和脸颊撒了水,装得像个受尽了委屈的小白花。 她一本正经地瞎编道:“私信我都有看,那些指责我的视频我也都看了,原本我以为只是有心人的胡乱抹黑,我的粉丝们肯定不会相信的,所以不想回应。可没想到大家居然这么不信任我……眼看谣言扩散得越来越厉害,我不得不出面澄清一下。” “当初为了完成任务,我确实和这位戚先生拜了天地,并且说好了只是为了任务而已。任务一结束我们就马上离婚了,根本不像网传的那样有什么更深一层的关系,那位演员也并没有看到我们后来发生了什么不是吗?” “我和他只是一起完成任务的普通朋友而已,就像今天我帮他合拍的灵异游戏视频,你们真的看到过我们之间有任何亲密举动吗?如果你们这样还不相信,我可以发毒誓,如果我和他还有所谓的夫妻关系,我愿意被一万只蟑螂活活咬死!” “至于今天那段手牵手的视频更是子虚乌有,我们的手都没碰到一起,不知道是谁借位拍了那一小段不到五秒的片段污蔑我们,这手段实在太低级了,我都懒得多说。希望谣言止于智者,大家一定要有自己的分辨能力,不要被别人刻意带了节奏!” 说完关厌低头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红着眼眶把视频保存并发布。 然后她又私信了那只新郎鬼演员:你好,我已经看过了你的视频,想告诉你,当时我们完成拍摄任务离开了冒险屋之后就离了婚,你根本就没看见在拜堂前后都发生了什么,就这么凭空污蔑我不太合适吧?视频我已经保存取证了,两小时内你如果不公开道歉就等着律师函吧! 其实她说得也没错,本来那只鬼就没看到后来发生了什么。 她这信誓旦旦的样子显然唬住了对方,很快那只鬼演员就回复了一段道歉的话,并重新拍了视频澄清。 可与关厌这边情况相反的是……发布那段偷拍视频的人遭到了大量粉丝的辱骂攻击。 直到这时候她才有心情去查看对方主页,发现视频发布人是106的女求生者——虽然她其他视频都是各种社会新闻,自己没露脸,但声音也能听得出来。 现在对方视频下面全部是各种难听的字眼,粉丝数量倒是不减反增,似乎有很多鬼想关注了她慢慢骂。 这就是网络,只要节奏带起来,总有不明真相的群众义愤填膺。 这段小插曲之后迎来了难得的平静,一直到晚上十一点左右,两人再次被传送到了宿舍之外。 这次不再是一条街道,而是一套昏暗的房子客厅里。 其他人都不在,连戚望渊也消失了,只有关厌自己。 根据昨晚的情况来看,应该是每晚会从求生者拍摄的内容里挑选出一个来变成现实,那现在这是…… “咔哒”一声,左边的门被打开了。 关厌迅速回头,看见戚望渊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环视一周,道:“这边是卫生间。” 关厌走到玄关那边按亮了客厅的灯:“就我们两个人?应该是可以出去的吧?” 说着她就拧了拧把手,果然能轻松打开。 戚望渊走了过来,唇角抿着一抹淡笑:“那就直接走吧。” 他先一步出了门,关厌跟在后面,一出门就看见了斜对面的电梯。 电梯箱门非常干净,像镜子一样将二人映照在上面。 关厌看着对面那个模糊的自己,开口道:“不知道今晚又会遇到什么,希望能简单一点,我好困啊。” “放心吧,不难的。”戚望渊说。 她愣了一下,觉得他语气有点怪,听着好像在笑似的。 但平时他就算表情是在笑着,说的话也总是非常平静冷淡,根本就没有过语气里含着笑的情况。 她疑惑得转头去看,可就在这时候“叮咚”一声,电梯来了。 箱门打开之时,戚望渊率先走了进去,转身按着开门键,对她道:“快来啊,愣着做什么?” 他仅剩的半张脸上,深邃的眼睛里含着满满笑意,虽然语气还是平淡的,却多了一点点……正常人说话时那种抑扬顿挫的感觉。 只剩骨架的左手垂在身侧,无名指间依然戴着那枚血红色的戒指。 关厌盯着这个熟悉而又陌生至极的男人,脚下慢慢后退了几步,沉声道:“你不是他。” 话落,她转身就跑。 下一秒,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她不敢回头去看,用了最快速度奔向刚刚出来的那间房,一进去就迅速转身“嘭”的一下重重关上了门。 就在门合上的前一瞬,关厌看见那个“戚望渊”已经追到了门口不足一米远的地方。 他的脸彻底变了样,嘴角以古怪的角度咧到了耳朵边,眼睛向下弯出极其诡异的弧度,犹如一张哭笑不得的面具。 关厌快速将门反锁了,但还是觉得不够,正打算再往其他房间里躲,可一转身却发现…… 卧室里站着一个背对着自己的熟悉身影。 他微微垂着头,左臂从手肘部位以下开始都变成了白骨,无名指上的戒指在白骨衬托下尤其显眼。 关厌心里一惊,猛然后退,后背一下子撞在了门板上,发出咚的闷响。 紧接着,那人便慢慢地转过身来。 他从右侧转身,首先露出的便是那半张只剩下白骨的脸。 因为只剩下白骨,所以当他露出咧到耳根的大笑时,关厌可以清楚地看到他口腔中的样子。 大张的嘴巴里,有一只咕噜噜转动着的眼睛。 她吞了口唾沫,心念一动拿出了一张道具卡。 那是之前从猎杀者手里抢到的道具,效果是五秒内逐渐冰封周围的一切。 不过,在使用它之前…… 关厌右手悄悄探到身后,偷偷地拧开了反锁旋钮,手抓在门把上,慢慢打开了门。 一、二…… “来和我猜拳吗?” 就在她即将动手之际,那顶着戚望渊外形的扭曲怪物忽然说了一句话。 它的声音像使用了特效一样粗重浑厚还带着一点回响,诡谲得十分渗人。 而这句话,让关厌立刻想起了今天他们拍摄的那个“猜拳”游戏。 游戏过程很简单,只需要关掉灯,在镜子面前摆放一道从下至上的光源,手电或者蜡烛都行,然后人站在这边,与镜子里的自己玩“石头剪刀布”。 在游戏开始之前,需要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一笑,并问他:“来和我猜拳吗?” 问一次出一次拳,直到分出胜负或者玩腻了自己离开。 在白天的游戏过程中戚望渊当然没有和镜子里的自己分出胜负,并且他们拍摄的重点也不是这个,而是站在“鬼”的角度告诉那些观众怎么样去吓唬玩这个游戏的人。 可没想到……今晚居然会遇上这种情况。 关厌快速扫了一眼卫生间方向——如果之前从里面走出来的戚望渊是镜子里的鬼,那真正的他又在哪里?不会被关在里面了吧? 要是这样的话她就不能离开了,搭在门把上的手放了下来。 与此同时,那个怪物的嘴巴越咧越大。 在关厌的注视下,“戚望渊”的整个脑袋中嘴部开始很快被分裂成了上下两半。 在那巨大的嘴巴里,一对黑漆漆的眼睛咕噜咕噜的转动着。 下一刻,两只惨白的手……一上一下掰住了上唇和下巴,只听“咔哒”一声,上半部分脑袋直接断裂并掉落下去,鲜血淋漓。 而在那剩下的半截脑袋里,慢慢冒出了一颗青白色的、光秃秃的人头。 它没有一根毛发,那样一点点从“人体”内钻了出来,先是脑袋,然后是额头、接着是没有眉毛衬托的红色眼睛。 再往下……关厌转身飞快跑进了卫生间。 第88章 镜中人 黑乎乎的卫生间里什么也没有, 可洗手台的镜子中却站着一个人。 关厌按亮这里的灯,才看清镜子里关着的人正是戚望渊。 他好像看不到她, 正拿着刀对镜子又劈又砍, 却完全没用。 “喂!能听见吗?”她喊了一声,镜子里的人便动作一顿,好像是听见了。 可他开口说了什么,关厌却一点都听不到。 薄薄的卫生间门外, “嘿嘿嘿”的猥琐笑声传了进来。 那个“人”像蜕皮一样脱下了“戚望渊”, 化作一只全身惨白、布满粘稠液体的诡异生物, 一步步走向了卫生间。 它不断发出嘿嘿嘿的笑声, 每走一步脚底的黏液就在地上发出“叽咕叽咕”的声音, 即使看不到它的样子,光听这声音就知道有多恶心。 眼见那声音越来越近, 关厌却对如何把戚望渊救出来毫无头绪。 她也不敢随便打破镜子,万一这反而杀了他怎么办? 短短几秒之间, 她掌心都急出了一层汗。 怎么办……戚望渊的视频并没有做任何不道德的行为, 也没有为了博关注搞什么不合适的举动, 不应该出事的啊。 关厌看着镜子里还在不断砍劈的男人, 忽然注意到,镜子里的世界和这里其实并不相同。 在镜子中的卫生间里, 所有的设施都非常陈旧肮脏,天花板上没有灯,角落还布满了蜘蛛网。 可是,那里面也是有光的,一道淡黄色的光。 而且她刚刚喊话, 戚望渊明显是听见了的, 只是她听不见他说了什么。 刚才那怪物还问了一句“来和我猜拳吗”。 关厌福至心灵, 听到门外“叽咕叽咕”的脚步声已经快到门口,便迅速跑到了镜子前冲里面的人大喊:“别砍了!把蜡烛放到镜子前面来,五秒之后开始玩猜拳游戏!” 戚望渊听见了,毫不迟疑地收回了长刀开始照做。 而关厌身后,门把手“咔哒咔哒”的响了两声,随即被推了开来。 那浑身惨白极其恶心的诡异生物从门外走进来,咧到极致的嘴巴让它看起来既恐怖又愚蠢。 关厌手里捏着道具卡,警惕地退到了离门最远的角落里,同时心中默默地数着数。 怪物带着浑身黏液一步步走进来,歪着脑袋用全是黑色的眼睛盯着关厌,一步步向她靠近。 镜子里淡黄色的光突然变得更加明亮。 那怪物被那光线吸引,回头看了一眼。 与此同时,五秒到了。 关厌的角度看不到镜子里的情形,也听不见戚望渊说话。 但她看见,那只令人作呕的怪物竟然在一瞬间又变成了戚望渊的样子。 它面无表情的正对着镜子,神情与姿态都与真正的他一模一样。 紧接着它嘴巴一开一合,不知道说了什么话,然后抬起左手,出了一个剪刀。 要是戚望渊输了会怎么样? 关厌突然有点担心——想起了他之前和她猜拳连输三局的时候。 那个怪物又张了张嘴,出了个布。 关厌觉得不能这么下去。 她想了想,使用了那张冰封道具。 道具效果是逐渐冰封,不是立刻把一切都冻住。 趁着冰封效果蔓延至怪物双脚的时候,她迅速跑了过去,用力按住它的手,做了个剪刀姿势,同时对镜子大喊:“出石头!” 镜中的戚望渊听见她的声音,迅速说了一遍“来和我猜拳吗”,随即立刻出了石头。 下一秒,关厌眼前一花。 她稍微有点没站稳,被人扶了一下,随后才发现,眼前的卫生间竟然变成了镜子里那个破旧肮脏布满蜘蛛网的地方。 戚望渊扶着她的胳膊,问:“没事吧?” 她愣了愣:“这边才是现实?是我被困在镜子里了?” 他说:“我被传送到了这里,看见镜子里的自己转身打开门走了出去,你就站在那边的客厅里,还跟他一起往外走了。我出去看了一下,这边没有你。” 但他也不知道到底是自己被困住了还是关厌被困住了,只是不管是哪种情况都必须过去救人。 他也试过猜拳游戏,可镜子里连他的倒影都没有,根本没成功。 现在想来他们之间如果有一方放弃了拯救对方,关厌就很有可能被困在镜子里直到死亡。 由此可见有一个靠谱的好队友是多么重要的事情。组队的人绝对不可以是只为了利益而捆绑在一起。 关厌想了想道:“可能是因为白天这个游戏就是我们俩一起做的吧,所以现在才需要合作破解。不过怎么只有我们两个人?不是应该还有其他求生者吗?” “可能都死光了。” 戚望渊对他们抱有深深的恶意:“他们偷拍我们,想害你,别管他们。” 如果不是关厌也在,他昨晚就直接去那个偷拍的女人宿舍把她杀了。 “那我们先离开这里吧,你是没看到,镜子里那东西可恶心了!” 关厌啧啧两声,边走边跟他描述:“你看过小日子过得不错国的开幕式剪辑吧,那玩意长得比那个还渗人!” 戚望渊皱了皱眉:“那确实有点恶心了。” 两人走出房子大门,关厌发现这边的走廊也是残破不堪的,墙壁上还布满了陈旧的血迹。 至于电梯,早就不知道坏了多久了。 他们从楼梯下去,刚到一楼,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道尖锐的求救声:“救命啊——救——” 声音戛然而止。 两人对视一眼迅速跑出去,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老熟人——头皮掉了一大块的女性求生者。 正是这个人,发布了关厌和戚望渊牵手的偷拍视频。 而她之前的视频里都是各种uc震惊体文案加一段新闻报道,配上她自己的配音,没有露脸。 关厌还记得最新的那条视频文案是: 震惊!妻子长期将这两种食物混在一起给丈夫吃,十年后丈夫的胸部竟逐渐发育到了D杯! 当时为了查到发布视频的求生者是谁,关厌看完了这段视频。 其实就是恶意拼接剪辑的东西而已,前半段讲妻子做菜喜欢把人脑和小肠两样东西放在一起为丈夫补身体,后半段是丈夫在医院检查出了什么毛病,不管是医生还是丈夫都没有提过“食物有问题”之类的话。 但那个标题的引导性太强了,评论区一面倒的认为是妻子害了丈夫,当然也有抖机灵的求配方。 这视频确实为她带来了很大的流量,可现在…… 关厌和戚望渊远远看见那个女人像是不受控制似的,手里拿着一把尖刀僵硬而缓慢地捅向自己的嘴巴。 她嘴巴张得极大,满脸都是惊恐和绝望,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却无法再发出一丁点儿求救的声音。 在她旁边的地上,还坐着另一个红色头发的女性求生者。 对方似乎也动不了,双眼惊惧地死死盯着她,却没有爬起来帮忙。 戚望渊看了看关厌:“要救吗?” 关厌摇头:“她差点害死我,我又没疯,救她干嘛。” 他闻言笑了一下,垂头说:“那就好。” 不然他还得违背自己的意愿去救一个讨厌的人。 两人便成了事不关己的旁观者,连继续看下去的意思都没有,直接转身走了。 而那一边,为了抗拒双手的力量,女人已经累得浑身大汗淋漓。 可是没有用,她那两条胳膊的力量越来越强,即使她用尽全力,它们还是紧紧握着那把刀,一点点、一点点地刺向她的嘴。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希望寄托在地上那个红发求生者身上,不断向对方投去哀求的目光。 也许是她的祈祷有了作用,那个僵坐在地上的女人终于恢复了行动力,第一反应就是爬起来救人。 然而……在对方爬起来即将去拉扯她那两条僵硬的胳膊时,动作却忽然一顿。 她看见对面女人眼底里闪过一抹冰冷的暗芒,并一步步向后退去,盯着她的脸慢慢说道:“我救你对我有什么好处呢……如果第五天存活的求生者只剩下三个人甚至更少,那不管粉丝数量多少,不都能活下去了吗?” 女人说着说着,嘴角扬起了一抹兴奋的笑:“所以,你就乖乖去死吧,谁让你谎话连篇呢!” 她们俩是共住一间宿舍的,所以这次也被传送到了一起。 不久之前,二人正走在小区里,106女人的手机时不时的就传来新消息提示,她每次一看手机,脸色就变得非常难看。 因为大家都已经知道了关厌的账号,于是连带着也摸到了发布偷拍视频的账号,红发女知道那人就是她。 不得不说,对方的粉丝数量非常令人羡慕,因此她便问了一句:“你发布的那些社会新闻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我也好想试试像你这样,涨粉可真快。” 女人迟疑好一会儿才说:“新闻都是真事,但我润色了一下,发出来的不是全部……” 她话音未落,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古怪的笑声:“桀桀桀……那就是撒谎咯?” 两人回头看去,只见不知何时,她们身后竟然跟上了一大片密密麻麻的黑色鬼影。 它们悄无声息地站在后方,将整条路围得水泄不通。 红发女想跑,可身体却忽然动不了了,还因此摔了一跤,只能坐在地上眼睁睁看着。 106女人手里就在那时凭空出现了一把刀。她拿着刀,直接捅向了自己的嘴巴。 此刻,她最后的希望也随着红发女的离开而彻底破灭。 刀尖终于刺入了嘴巴里,刀刃划破右侧的嘴角,传来钻心的剧痛。 而这,仅仅只是开始。 作者有话说: 是的,开幕式这个梗过不去了哈哈哈哈 第89章 问题大了 关厌和戚望渊从那到处都装饰着骷髅白骨的小区里走出去时, 看见了之前虐狗后假装捡到流浪狗博关注的那个人。 被削掉一片脑袋的男人正站在一群怪模怪样的恶鬼身边,和它们有说有笑的, 不知道在谈什么。 而一见到对方, 那种浓烈的怪异感便再次袭上心头。 因为称号的帮助,关厌知道这个人身上发生了古怪的事情,可以推测出他其实已经死去。但在其他人包括戚望渊的眼里,他还是个和他们没有任何差别的普通求生者。 关厌看着那个人, 声音微沉:“本来我以为每天下班之后会从我们发布的视频里随机挑选一个出来变成现实, 可今天光是我们知道的, 就已经出现了两个不同的主题, 可见每天的难度都在升级。” “刚才那个女人看样子多半没救了, 也就是说,明天一早我们之中至少会多出一只真正的鬼。” 她语气凝重道:“可问题是其他人都会忘记晚上到底谁死了。就算我有称号, 也只能察觉到被我亲眼看见死去的人身上有问题。那如果在我没看见的地方,有其他求生者死掉了呢?” 那样的话, 八个人之中究竟藏了多少只鬼就连她也不清楚了。 ⑧`○` 電` 耔` 書 ω ω w . Τ`` X``Τ ` 捌`零` . C`c “最大的问题是, ”戚望渊说, “就算他们死了, 还是依然在继续完成实习任务。” 宿舍旁边的展示墙上显示着他们八个求生者的匿名排序,尽管昨天那个男人已经确定死亡, 今天的排名上依然还是八人,而且……每个人的数据都有变化。 也就是说,不管死了多少人,竞争前三名名额的人数永远维持在八个不会变。 关厌觉得事情还没这么简单,只是一时捋不出个头绪。 这时候, 那男人和另一只血肉模糊的鬼勾肩搭背地离开了。 他们沿着昏暗的鬼街慢慢远去, 很快融入远处鬼群之间, 与那些正在逛街的鬼走在一起毫无违和感。 关厌看着那热闹繁华的街道以及两旁风格惊悚的各种招牌,微微眯了眯眼。 “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她说:“我们都是被从宿舍里传送过来的,那解决掉每天晚上发生的危险事件之后,为什么不能被直接送回宿舍去呢?只是为了让我们有机会去找到人类的食物而已吗?” 如果是为了这个,完全可以有更简单的办法去解决。 比如副本中可以直接设置为每天送来的食物里就包含全素餐,或者干脆留一间厨房让求生者自由发挥。 为什么……一定要设定成所有盒饭都是他们不能吃的东西呢? 这场任务的主题是粉丝,内容是营销涨粉,那在餐食这种毫不起眼、与任务无关的小事情上做这么麻烦的设定,意义何在? ——除非它的存在是为了迷惑大家。 让大家以为:解决危险后不被传送回宿舍,是为了留时间给他们自己去找吃的。 昨晚关厌也是那么想的,但是今晚……她对此产生了怀疑。 如果这是在迷惑求生者,那隐藏在下面的真相又是什么? 最近得知的一切信息在她脑海中快速过了一遍。 戚望渊经她这么一说,也垂眸沉思起来。 片刻,他慢慢说道:“街上的一切都这么真实,连‘甜蜜恋人’里的鬼都出现了,说明这里是一个完整的世界,这里的事物都是真的。” 关厌抬头看向他,眼睛被旁边的白色灯光映照出了闪亮的光泽:“我们的营销任务过程全靠手机和电脑,与这个世界的其他地方没有任何关系,根本没必要让我们一直待在街上自由行动。” “那么,从已知的线索里我们能够找到的,跟‘世界本身’有所关联的信息就是,那只女鬼宣布规则时说过的——淘汰的人都被会直接送进‘猛鬼回收厂’。” 就是那个“猛鬼回收厂”。 她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现在是凌晨零点半,我们要不要去那个地方走一趟?” 戚望渊点头:“先找人……找鬼问问地方在哪里吧,得算好时间。” 问路很简单,街边到处都是鬼。 两人拦住了一只路过的中年男鬼,关厌正要开口,对方却先惊讶地叫了一声:“是你!你不是邪神的未婚妻吗!他还帮你拍了一段视频呢!” 关厌:现在最大的烦恼就是人太红了啊。 她勉强笑了一下,说道:“没错就是我,那么请问你能告诉我们猛鬼回收厂该怎么走吗?” 对方闻言,脸色变得有些古怪,好一会儿才说:“你去那儿干什么?那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啊。” 关厌觉得这鬼有点烦,她只是问个路而已,它问这么清楚做什么?正想耐着性子随便编个借口,却见寒光一闪,一把刀架在了对方脖子上。 戚望渊:“说不说?” 男鬼:“……” 它脖子一僵,连忙说:“回收厂在郊外呢,得坐公交车去,坐18路地狱公交,地方可远了,从这里上车的话要三个小时才能到!” 戚望渊面无表情的收回了刀,关厌觉得他肯定很满意这件道具,能派上用场的地方可真不少。 “嘿嘿……原来你就喜欢这种暴力狂啊?” 那男鬼见没事了,又开始嘴碎:“这种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鬼跟邪神脾气还挺像的呢,你是不是因为他暂时不在就拿这个鬼当替身了?嘿嘿,可惜他没邪神那么厉害,等邪神回来,肯定把他给撕成碎片!” 关厌呵了声:“瞎说什么呢,我阅文无数,只见过白月光的替身,哪有被当成替身的白月光啊。” 戚·白月光·渊:“……” 他不言不语,手起刀落,一刀砍掉了那只鬼的脑袋。 关厌都没反应过来,就看见一颗鬼头咕噜噜滚到了自己脚边。 那鬼头也愣了愣,随即骂骂咧咧道:“我艹你大爷!老子都给你指路了你还砍我?真以为我好欺负是吧?你等着,等老子把脑袋安回去咱们单挑!” 它脑袋在地上说话,身体则摸索着趴下去找头,眼看就要摸到了,戚望渊又踹了一脚。 他冷哼了声,收起武器对关厌道:“走了。” 两人沿着马路走了二十分钟左右,才看到了路边的公交站牌。 这里就有“18路地狱公交”,和人类世界一样,上面写明了每一个会停靠的站点,而且站牌上还有滚动文字提示他们下一趟公交什么时候来。 关厌看见这辆车的终点站就是猛鬼回收厂,但是……下一次到站时间是两个多小时之后。 现在已经快一点了,等车两小时、到站三小时,就差不多六点钟了,可回来还得再花三小时。 而求生者们的上班时间是早上九点整,也就是说现在时间根本来不及了。 戚望渊随手抓来一只在旁边等车的鬼:“18路几小时来一次?” 对方愣了愣,说:“三小时一趟啊。” 也就是大概十二点整经过这里。 关厌皱眉道:“看来今天是去不了现场了……我们先往公司走,路上用手机搜索看看吧。” 虽然有手机,但只能停留在“颤音app”上面,无法使用其他功能。 关厌在这上面搜了猛鬼回收厂的关键词,只搜出两条短视频。 【猛鬼回收厂,一个普通鬼永远不想接近的地方】 视频其实是一张配上了诡异音乐的照片:那是一扇非常高大的青铜门,拍摄角度是仰视,如果按照正常人的比例来看,这扇门至少三十米高。 门半开着,露出了一小片血红色的通道。最顶部挂着古旧的牌匾,上面有猛鬼回收厂几个字。仔细看会发现,门后还隐约有穿着白色防护服的鬼影。 【在猛鬼回收厂上班的日日夜夜】 这条视频看标题就知道了,是在这里工作的鬼员工发布,内容里就有它的自拍照,穿着一套白色防护服——应该是员工统一服装。 它拍摄了青铜大门被彻底打开时的样子,里面那条极其宽阔高大的血红色走廊看起来就像什么猛兽的食道一般可怕。 而在那通道上,有一辆装满了各种鬼怪的卡车正在驶向深处。 这卡车就像人类世界运猪的一样,周围都是密密匝匝的围栏。那些被装在里面的鬼纷纷从各个地方伸出胳膊,徒劳无功地想要抓住什么。 单是看着这视频,就能让人感受到一种深深的绝望。 关厌说:“看起来就好像是把它们当成垃圾送进去处理了,不知道是不是跟我们的垃圾回收厂一样全部搅碎在一起?” 想想那个血肉模糊的场景就令她起鸡皮疙瘩。 戚望渊道:“明天十二点之前赶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关厌想了想:“白天我也可以用视频问问其他鬼,它们应该能通过私信告诉我们一些情况,说不定就不用去现场了。” 两人回到宿舍,很快各自睡去。 第三天早上,关厌睡到八点四十才起来,急匆匆收拾好啃着红薯就出了门。 这次他们没碰上其他求生者,直到来一楼时才听见女鬼办公室里传来一个人有些激动的声音。 “我的两次机会都用光了,为什么还是抽到这种破主题?!你们公司不是要五天内就攒很多粉丝量吗?你告诉我,美食吃播和电影解说哪个能在这么短短几天之内得到几十万的粉丝关注?!” 办公室的门没关,关厌和戚望渊路过时一转头就看见了里面的情况。 说话的是个男求生者,他看起来都快崩溃了,满脸都是焦急和痛苦,情绪激动地质问道:“我第一次抽签是手写文字,说白了就是不断在纸上写字给鬼看,哪个鬼会感兴趣?!后面连抽两次又全是这种垃圾主题!来,你自己来试试,你能不能在五天之内用这些破玩意儿拿到几十万关注?” “现在我也不求别的,我就是想把这个美食吃播换成上一次抽到的电影解说都不行?!” 听他这么说,门外两人一瞬间就理解了他的崩溃——鬼的“美食吃播”怎么可能是真正的美食?多半是吃人的各个部位。 那人余光扫到了门口的两人,回头瞪了他们一眼,恶狠狠道:“看什么看?幸灾乐祸是吧?你们俩倒好了,一个稳居第一,一个抱着女人大腿升到了第二直接躺赢,现在只管看别人的笑话就完事儿了是吧?!” “抱女人大腿”的戚望渊皱了皱眉,对关厌道:“走,别跟他说话。” 话音未落他就走了。 关厌看着他大步走远的背影……哦豁,肯定动杀心了。 她也跟着转身离开,但在走开之前,听见办公室里传来女鬼的一句话:“别激动啊,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粉丝多也不见得就是好事呢。” 九点之前,她听见其他求生者也陆续来到了各自的办公室。由于她在第一间,能听见所有人经过的声音,所以确定现在还是整整齐齐的八个“人”。 到了九点整,关厌就开始拍摄今天的任务视频,并在结尾时说了几句话:“不知道有没有对猛鬼回收厂比较清楚的粉丝呢?我很想详细了解一下,如果有的话,可以私信跟我讲讲吗?” 经过两天多的时间,她的粉丝量已经提升到了两千九百多万。 视频刚发出不久,私信栏的新消息红点就开始狂跳。 在各种乱七八糟的消息中,也渐渐出现了一些与回收厂相关的内容。 关厌慢慢查看着那些私信,花了一个多小时,整理出了差不多全部的信息。 而这些线索……令她的猜测成了真,也让她的心凉了半截。 她盯着那些私信,眉头紧皱,好一会儿才起身出去,敲响了戚望渊的门。 他开门让她进来,见她皱着眉,便问:“怎么了?” 关厌过去坐下,把手机递给他:“这才是女鬼口中那句‘不是好事’的真正含义吧。” 那些私信里说,“猛鬼回收厂”的作用是把所有“垃圾鬼”送进去处理,而处理的方法就是……将它们投入到“低贱的人类世界”里去当人。 大概意思就是它们太垃圾了,不配当鬼,只能去当鬼们根本看不起的低贱人类。 换言之,鬼进入回收厂之后就能变成人。 而关厌他们明明应该是人的,现在却不论外形还是身份设定都是“鬼”,如果顺利获得前三名的话,还将被正式录用为猛鬼公司的职员,离人类身份越来越遥远,反而是排名靠后的被淘汰者能进入回收厂重新变成人。 戚望渊蹙眉道:“是任务规则有问题?我们不能成为前三名?” “有很大概率是这样的,但是……偏偏又不敢完全确定。” 关厌说,“现在我的想法是,夜晚通过危机考验之后不能被传送回来,就是在提醒我们去查猛鬼回收厂。如果忽略了那个,只一昧努力涨粉的话,结果恐怕就是被永久录用、留在这里当个鬼员工了。” 可是这样一来,关厌的问题就太大了。 她粉丝已经逼近三千万,其他几人加起来才赶上她的零头,根本不可能在接下来三天内被其他人超过。 戚望渊难得有了一点担心的感觉,他垂眸想了一阵,才说:“那直接去回收厂怎么样?不管排名在哪里,只要过去被回收掉就不符合公司录用标准了吧。” 关厌抓了抓刘海:“但是现在不能确定这才是正确通关方式,也许这个任务就是故意要让我们多想呢?” 怎么解释都有道理,两边都没有决定性证据。 第90章 差点就信了 戚望渊一时没了主意:“那该怎么办?” “反正不能乖乖做任务了, ” 关厌说,“我想去女鬼办公室看看。” “走。”他站了起来。 关厌说:“你先别去, 我去看她在不在。” 话音未落, 却听门口传来了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两人对视一眼,戚望渊出声道:“谁?” “107的人,想找你们商量。”门外传来那个胸口破洞的男人的声音。 他提到了“你们”,说明已经知道关厌也在这里了。 戚望渊回头见她点头, 才过去打开了门让人进来。 因为他们的拍摄主题早就暴露了, 也不用再把办公室藏着掖着。 对方走进门, 对关厌笑了笑, 开口说:“我想你们应该已经发现了吧——猛鬼回收厂的事情。我刚刚看了你的视频, 你在最后问了那个问题。” 关厌嗯了声:“你有什么想法?” 这个人似乎挺不错的,之前提醒过她身份已经暴露, 人看起来也聪明。 “我今天下来的时候重新去抽过主题。” 他很自然的走过来坐在了关厌旁边的椅子上,屋内仅有的两张座椅就这么没了。 戚望渊走到关厌身侧, 面无表情地垂眸盯着对方, 浑身写满了几个大字:别乱动, 老子在堤防你。 男人见状有些好笑:“大小姐和她的贴身保镖?” 关厌:“……说正事。” “好吧, ”他耸耸肩,道, “我去抽主题的时候,刚好另一个人也去了,就是103那红发女人。我先抽,抽到的主题是这个。” 他直接摸出纸条给两人看,那上面写着“两性情感”。 “这玩意儿大概就是那什么‘女生发早安, 低情商这样回, 高情商回复暖她一整天’……反正就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冲上排名的主题。” 他撇了撇嘴, 接着说:“可我还没说什么呢,那女鬼就忽然主动安慰我说‘粉丝涨得慢也不见得是坏事’。然后我就走了,出门前又听见她用类似的话去安慰103。” 听他说到这里,关厌说道:“我之前也听见她安慰人了,而且她还对我说过粉丝多不是什么好事。” 男人点点头:“你能告诉我猛鬼回收厂具体是怎么回事吗?一定有很多人私信跟你说吧?” 他的粉丝数量太少,虽然也问了问题却没人搭理他,来这里就是想跟他们交换线索。 于是关厌将自己这边知道的信息都告诉了他。 这没什么可瞒着的,尤其是在他们急需决定性线索的时候。多一个人就多一份找到真相的可能。 男人听完,眉头紧紧皱成了个川字,许久才说:“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昨晚我的室友被鬼影包围了来着,可是……后来发生了什么我就没印象了,今天一早看到他也没想着问。” 关厌记得,他的室友就是今天在女鬼办公室破口大骂的男人,他的办公室在102,关厌对门。 “也就是说昨晚至少死了两个人?”他接着说:“加上第一天那个,就只剩下五个活人了?” 关厌站了起来:“目前已知的情况就是这些了,我接下来要去女鬼办公室。” “行,”他跟着起身,看了眼戚望渊:“那我就不跟着去了,人多了太惹眼,我去找我那个‘室友’探探口风。有什么线索我们还是一起分享吧?” 关厌点头答应,双方便各自行动起来。 她独自一人悄悄走到了女鬼办公室外,门是虚掩着的,透过门缝就能看见对方还是坐在里面,正对着镜子扯自己嘴边的线头,可惜根本扯不掉。 这办公室里几乎没什么摆设,除了抽签的箱子外就是女鬼面前的一叠文件。 关厌想了想,抬手轻轻敲了门。 女鬼立刻将镜子收起来,回头道:“请进。” 她推门进去,笑说:“我有点无聊,就想来这里跟你说说话,可以吗?” 女鬼挑起一侧眉毛,打量了她一阵,才指着旁边的椅子说:“坐吧。” 关厌将椅子拉到她身边,趁着往下坐的时候看了眼她那叠资料。资料挺厚的,最上面那张是“实习员工每日数据记录”,想必下面也有其他和求生者相关的信息。 如果能弄到它…… 她的目光只是一扫而过,但女鬼轻呵了一声,将资料揽到面前,徐徐说道:“别想打它的主意,更别想硬抢,你们几个加起来都不是我的对手。” “怎么会呢,我可不是那种人啊。” 关厌眯起眼睛露出灿烂的笑容,垂在身侧的左手无名指却微微动了动。 下一秒,脑海里便响起了戚望渊的声音:“需要帮忙吗?” 她心中暗道:“你藏到我办公室里面去,小心一点别弄出声音。” 然后又开口对女鬼说:“其实我确实有些问题想问你,比如猛鬼回收厂到底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说粉丝多不是好事?” “到了。”戚望渊说。 “呵呵呵……”女鬼发出一阵古怪的笑声,捂着嘴唇慢慢说:“如果是邪神大人亲自到场,我倒是什么都愿意说,可惜他没来呢。不过……” 她伸出右手食指上那又尖又利的指甲,在关厌的脸颊边轻轻划过,眼底里闪过一抹妒意:“他到底为什么会看上你这种姿色平平的女人呢?如此至高无上的邪神大人,怎么能为了你这样普通的货色而失魂落魄?他为什么不能多看我一眼呢?” 关厌:“……可能是你那些线头做的胡子太丑了吧?” 这显然是她的痛点,关厌话音才落,她就脸色大变,愤怒地一下子站了起来,干枯且拉丝的干尸脸竟然也能显露出明显的怒意。 眼看对方指甲越来越长,仿佛下一秒就要对自己动手,关厌也立刻动了。 她迅速起身一边往门外跑一边大喊:“你跟我发什么火啊,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你那胡子就跟鲶鱼似的,好恶心啊!” 她已经跑到了门口,还回头望了眼,见女鬼果然怒火滔天地追了过来。 为了更加激怒对方,她顺便还做了个鬼脸,然后转身接着往前台方向跑。 “我要杀了你!” 女鬼大吼了一声,疯了似的追上来,整个鬼都是直接飘着的,一头及腰长发随风而动,张牙舞爪的非常恐怖。 关厌听见后面动静越来越近,在心中默默对戚望渊说:“趁现在,去拿文件!” “我已经到了。”那边立刻传来了回应。 这一边,一股阴寒之气已经袭上关厌后背,仿佛下一秒就要扑过来将她撕碎。 关厌有道具,但没急着用。 她身上还有每场任务都能触发一次的护盾,没必要浪费道具。 当她感觉到危险已经迫近时,便大喊了一声:“你敢伤害我,我要曝光你们公司因为私人恩怨殴打实习生!” “啪”的一声,五根恐怖的利爪抓在了关厌后背上,却又被一片淡蓝色的护盾彻底挡住。 关厌此时已经跑到了前台,那位坐在接待台后面的鬼小姐吓得一下子站了起来,见状惊讶地喊道:“梅姐,你这是干什么?欺负实习生是违规的,如果被老板知道了你……” 女鬼干尸似的脸扭曲得彻底变了形,恶狠狠地盯着关厌咬牙切齿道:“她敢取笑我的嘴巴……” 关厌立刻弯腰鞠躬:“对不起是我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吧!” 女鬼冷哼一声:“你以为道歉就行了?我今天一定要杀了你,哪怕把我开除了也没关系!” 关厌无奈,手掌一翻拿出颗不规则的石头:“你再说一遍,真的不原谅我?” 这是她现在最强大的终极武器——【邪神之力】 看到那外表平平无奇的丑石头,女鬼却愣在了那里,好一会儿才不甘地说:“我原谅你了。” 关厌笑了:“这就对了嘛,我们以后还是好上司和好员工。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就走了?” “滚!”女鬼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关厌转身跑回办公室,戚望渊已经在里面翻资料了。 女鬼在前台鬼小姐的一番安抚下也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刚进门就看见了空荡荡的桌面,双手猛地攥紧,咯咯几声捏断了尖锐的长指甲。 但下一秒,她那挂着线头的嘴角却不易察觉地勾了起来。 101办公室里,关厌和戚望渊一人拿了一叠文件慢慢地翻着。 那些文件不仅仅是他们这一批八个人资料,还有以前的入职员工和被淘汰实习生名单。 实习员工每一批都是八个,而正式入职的那些人,资料显示他们的粉丝数量确实排名在前三位,就跟现在求生者们的任务规则没什么差别。 关厌无法确定这些是鬼还是以前来这里的求生者。 她想了想,拿手机挨个搜索起那些“正式员工”的账号名。 结果是,他们全部都还在上班,最近都有更新视频。 这个结果并不能让关厌感到开心,因为它说明之前那些批次的前三名都永远留在了这个鬼地方。 她跟戚望渊商量了下,向其中一部分账号发了私信,询问他们曾经是不是求生者。 之后又继续翻看文件,在下午一点多时,戚望渊有了新发现:“看这个。” 文件抬头是“实习生主管经理必遵守则”。 “第一,对实习生尽量做到有问必答,如春风般温暖。” “第二,必须对每个实习生提到‘粉丝多不一定是好事’或‘粉丝少不一定是坏事’之类的话。” “第三,绝不可以收取实习生的贿赂,务必做到公平公正公开!” 其中第二条显然是最关键的——为什么必须要对实习生提到那些话呢? 这就是副本给求生者们的提示吗? “叮——”关厌的手机响了一下。 她立刻打开私信面板,发现果然是收到了回信。 这是来自一名正式员工“你爱我我爱你”的回复:天哪!你是求生者?!等等……你怎么会知道我的?我在这里已经五年了,从来没有人联系过我! 关厌回道:正式员工的资料太多了,可能其他人联系的是别人。这么说你确实是求生者了? 他很快回:应该说以前是……妈的,我怎么也没想到这任务居然在这里挖了个大坑!我好不容易才爬上前三名,那些傻逼鬼跟我说恭喜我被录用成正式员工,我还搁那儿傻乐呢,以为我马上就能出去了。 他很激动地发了一大段,并且还在输入中。 关厌等了等,又看到一长段话:当时那些失败的人都被一辆车拉走了,我眼睁睁看着他们被带走,还在可怜他们,谁知道小丑竟是我自己!后来我们三个发现不对劲,那些鬼才告诉我们回收厂就是把鬼重新变成人的地方,他们得去当低贱的人,而我们这些就是获胜的“优质鬼”!我真是/p[%&*%$…… 后面一大串全是脏话,看来已经五年了他还是很生气。 关厌等了一会儿才回:那你知道我们应该怎么完成这场任务吗?不管粉丝多少,直接去猛鬼回收厂被回收怎么样? 片刻,他回道:当然不行!你们得把五天流程走完,只有粉丝数少的人才能被回收,前三名都必须留下,如果中途被回收可就算是任务失败了! 这段话让关厌心中狠狠一沉。 她正焦头烂额之时,那边又回了一句:你粉丝数量太多了,我看你视频,今天应该是任务第三天了吧?三千万粉丝……你估计是死定了,提前欢迎你入职啊,新同事。 ……狠狠的扎心了。 关厌苦着脸回了一句:先别,我觉得我还可以抢救一下。 戚望渊一直在旁边看着他们的对话,现在也了解了一切。 他想了想说:“你的道具可以用上了。” 关厌也这么想:“这麻烦就是烛月搞出来的,现在也只能用他的道具解决了。还好他那个道具挺好……” “叩叩叩。” 敲门声打断了她的话。 来人是107的男人,他进门便道:“我试探过了……我那个室友今天根本没认真拍视频,我问他粉丝要是不够怎么办,他说不够就算了,早就不想活了。正常求生者会说这种话吗?我本来还怀疑你们在骗我,可现在看来,他绝对就是真的鬼没错了!” 他顿了顿,说:“你们想啊,他现在成了真的鬼,所知道的信息一定比我们多,所以他肯定是很清楚,只要排名靠后就能被送去回收厂,然而重新转化成人!” “也就是说,他现在虽然死了,但其实他还是能顺利完成任务回到现实世界去的!” 关厌低头看着桌上息屏状态的手机,心里越发的不安起来。 之前没有决定性证据,但现在找到的各种信息都指向了同一件事:只有完成五天任务后被淘汰的求生者才能真的活下去。 那……她的三千万粉丝量真的能顺利被消灭掉吗? “那什么,其实也不是完全没办法吧?” 男人不用想都知道关厌现在肯定很焦虑,于是提出了一个办法:“你们也都知道,只要做了很严重的错事被发现,那些粉丝就会化成鬼影出现对吧?那如果你提前去回收厂,再故意做错一件事,不就能把所有的粉丝全部吸引到那边去吗?到时候只要想办法将它们全部弄进回收站里……” 他轻笑了一下,信心满满地说道:“这样不说全部吧,至少绝大多数鬼粉丝都能被彻底消灭,剩下的不就好办了?” 这听起来倒也是个办法。 关厌看了看他,微微点头:“你说的没错,确实可行。” 他笑得更灿烂了:“那需要我帮忙吗?我可以用我的账号帮你们发布黑料,你们昨天不是澄清了一个谣言吗,今天重新把它给坐实了,比如……你们俩拍一张接吻照什么的,粉丝们看了肯定会暴怒的!” 关厌:“……” 她看了眼戚望渊,笑说:“虽然我也很想这么做,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吧?得先去一趟回收厂看看情况,知道那里的具体布局和回收方式才行。否则如果贸然引出那么多鬼影,恐怕我自己也会死的。你先回去吧,我们俩商量一下,有事情会去找你的。” 男人耸耸肩:“行,要是有需要可千万别客气!” 他说完挥了挥手,转身离开了101办公室,回头关门之时,还冲着关厌笑了一下。 她也回了一个灿烂的微笑,等到那扇门被紧紧关闭,脸上的笑容却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关厌回头看向戚望渊:“发现了吗?” 他点点头:“……我差点就信了。” 第91章 普通人的牵绊 那么, 就来分析一下这些事件中的疑点吧。 关厌引开了女鬼,让戚望渊趁机拿走了文件, 就算是没脑子的弱智也能想得到文件现在在谁手里。 如果那对于女鬼、对于整个任务来说是一份求生者绝对不可以看到的机密文件, 那她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过来拿走? 就好像……故意留了很多时间给他们,让他们能够将其中的有效信息琢磨完。 然后是107的男人。 第一个疑点: 在关厌透露了晚上死去的求生者白天依然会继续进行实习任务,而其他人都会遗忘掉他们的死亡时,他说102的男求生者——他的室友, 昨晚就已经死了。 而在这一天早上, 关厌和戚望渊都被这个愤怒的男人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因为对方连续抽了两次签, 第一次是“电影解说”, 第二次是“美食吃播”, 而且女鬼不让他把主题从美食换回电影。 所以他直接崩溃了,即使面对的是一只形容可怖的厉鬼也愤怒得大吼大叫。 如果这个男人昨晚就已经死了, 他现在就是一只真正的鬼——鬼会不愿意做吃人肉和内脏的吃播视频吗? 第二个疑点: 107男人并没有从自己发布的短视频中获取到关于“回收厂”的任何信息,通过关厌告知才知道了回收厂的功用, 那他为什么会在“帮她想办法除掉粉丝”的时候, 说可以把粉丝们引到回收厂里的回收站呢? 连关厌都只知道回收厂, 不知道回收鬼怪的设施叫回收站。 当然, 这个疑点或许只是因为对方联系到了现实里的“回收站”所以顺口一说。单独提到它的话不能算什么证据。 那么第三点: 既然他们现在已经知道“粉丝少的人才能存活”,前三名都有危险, 正确的做法就肯定是尽量让自己的粉丝数量减少。 可他居然主动提出,要用他自己的账号帮关厌和戚望渊发布“接吻照黑料”。 要知道,上一次发偷拍视频的106女人虽然在关厌“澄清”之后被很多人骂了,粉丝却不掉反增。 更何况这一次关厌他们俩肯定不会去澄清,那么发视频的人必然会大量涨粉。 就凭关厌现在的粉丝数以及邪神的知名度, 完全可以想象, 视频发布者绝不止是挤进前三那么简单, 恐怕会一跃成为百万甚至千万粉丝级别的大博主吧? 既然都知道排名高的人会死,那他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他愿意舍己为人牺牲自己拯救关厌? 一条条疑点加在一起,真相不言而喻——昨晚死掉的不是102的暴躁男,而是107的这个男人。 他已经变成了真正的鬼,所得到的信息量便比普通求生者多了很多。 任务规则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任务副本里刻意制造的那些疑点。 它不让求生者们被传送回宿舍,进而让他们联想到这其中的深意,查到猛鬼回收厂,再根据那回收厂的功能产生疑虑…… 与此同时,那些已经死亡的求生者们以真鬼的身份对其他人进行各种诱导,导致大家不再努力提升粉丝数,到最后任务失败。 概括一下,这就是一个表面看起来只需要努力让自己排到前三名、实际上也确实如此,但经验丰富的求生者们却不相信它真的这么直白纯粹,非要从蛛丝马迹中找出“线索”,继而自己坑死自己的任务。 然而即使已经分析到了这一步,关厌还是留了后路,刚才没有直接揭穿107男人。 因为她还想在今晚做最后一个测试。 下午,戚望渊悄悄走出101办公室,敲响了另一扇门。 下班时间之后,两人在办公室门口等了一会儿,等到107男人过来,而其他人都离开时,她便低声说道:“今晚我们打算去回收厂踩点,你也一起来吧。” 107男想了一下,点头道:“行,那晚上我去你们宿舍,大家一起被传到街上去就不会走散了。” 关厌笑了笑:“好,那就晚上见了。” 分开之后,她和戚望渊回到房间,吃掉了之前带回来的西红柿和生的红薯,蒸熟的食物放不了这么久。 两人商量了一下,目前还是觉得前三名才能成功完成任务比较靠谱。 刚刚107男人听说要去回收厂时也没什么奇怪的反应——如果他已经转变成了鬼的思维,就会对回收厂有天然的厌恶和抗拒。 总之,今晚到现场走一圈,就能彻彻底底的确定任务到底怎么完成了。 关厌去外面看了看排名展示墙,目前她还是稳居第一位,第二位也被戚望渊以三十万粉丝量占据,第三名不知道是谁,也有了二十八万粉。 再往下第四名就差很多了,刚好二十万,所以前三名都还算比较稳。 很快到了十点多,107男人来到了两人的宿舍,也是在这个时候才互相报了名字。 男人报的应该也不是真名,就直接叫“郑鸣”。 十一点整,大家再次被传离了公司宿舍。 这次出现的地点,让关厌一时有点懵。 他们站在一片荒芜的枯树林之间,那些树木都很细小,在暗沉的天空映衬下,显得整片区域无比的荒凉萧瑟。 最奇怪的是,之前在大街上天空一片漆黑只能靠路边灯招照明,现在这里的天却隐约有一点微光。 透过稀疏干枯的树木,关厌能一眼看到外面灯火通明的街道——他们被传到了城中的某一片区域,而不是城外。 这附近除了三人外没有其他鬼,他们正想立刻离开,却发现枯木之间迅速闪过了一道灰白色的残影。 戚望渊拿出长刀,站在关厌身边,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一切动静。 几秒之后,一只细瘦而矮小的“生物”从关厌左侧迅速飞扑出来! 戚望渊一把将她拉到身后,手中长刀斜劈而下,电光石火之间“唰”的一声将其斩成了两段! 直到这时候关厌才看清,地上那正在流出深蓝色血液的生物居然是……外星人? 它浑身灰白色,三角状脑袋,两只大眼睛,手臂极其细长,与现实世界最常见的外星人形象如出一辙。 看来这一次被选中的应该是“未解之谜”之类的主题了。 而就在三人看清地上那生物的时候,周围树丛间传来了大量“窸窸窣窣”的声音。 抬头一望,只见附近不知何时已经冒出了数不清的外星人。 它们都用那巨大的黑色眼珠盯着三人,并不断飞速靠近。 戚望渊向前走了两步,拦在关厌前方,来一个砍一个像切菜一样容易。可是那东西实在太多了,而且还在从四面八方一起涌上来。 即使他身手好还有最锋利的刀,也无法一下子将它们全部解决。 关厌想了想,使用了自己的道具。 【作者的键盘】 剩余使用次数:5 听说每个人都有一个“英雄梦”,那么你愿意成为一位勇敢正义的键盘侠吗? 使用它,你将召唤出一把昂贵的键盘,只要打出“键盘侠”常用的文字,它们就会化作实物攻击指定目标! 单次使用时间:30秒。 事情紧急,她只能想到什么就按什么。 “一个女孩子穿这么少大半夜不回家,不就是在勾引别人吗?” “苍蝇不叮没缝的蛋,你怎么就不知道反思一下为什么别人只欺负你?肯定是你有问题啊!” “偷拍你怎么了?你妆化成这样不就是为了给男人看的吗?真是矫情!” “……” 一个个文字随着键盘的嗒嗒声,纷纷化作一米见方的大字,从高空“嘭嘭嘭”的往下砸,跟随关厌的目光,将她所注视的那些瘦小生物砸成了扁平的肉泥。 她左手拿着键盘,右手噼里啪啦不断地按,口中喊道:“朝左边跑,顺便去街上找公交站!” 话音未落,忽然间,天空中传来“呜呜呜”的怪响,紧接着就有一束极其刺眼的光投了下来。 关厌抬头扫了一眼,大为震惊——天上居然出现了一艘外星飞船! 三人不敢久留,由戚望渊在前方开路,一同跑向了不远处的大街。 与此同时街道上已经乱成了一片,就算是鬼们也没见过“外星人”这东西,纷纷对着那飞船评头论足。 当大量灰白色外星人跟着关厌他们跑进街道的时候……鬼们就像见到了宝藏一样迅速冲过来,一鬼抓了一只,在对方身上东拉西扯地研究起来,甚至还想给自己抓到的外星人取个名字带回去当宠物。 然后就发展成了鬼和外星人的大乱斗,关厌等人也因此彻底甩掉了它们。 三人在路边找了个鬼询问18路公交站的位置,随后便向着那边飞快赶去。 赶到站台的时候,屏幕显示距离公交到站还有13分钟,于是戚望渊又找了个倒霉鬼抢了点鬼币用来坐车。 片刻后一辆破旧的公交车驶入站台,车身上用血写着18两个大字。 关厌第一个上车,发现司机居然是个没有眼睛的瞎鬼。 ……这车真的能顺利开到回收站去吗? 而事实上这辆车还真就开得很稳,中途又停了很多个站,鬼们上车又下车,最后开出城前往回收站时,车上就只剩下了他们三人和鬼司机。 三人坐在最后排,关厌始终满脸忧虑,长吁短叹的说:“希望这个办法真的有用,那么多粉丝……如果不能奏效,我就死定了。” 戚望渊没说话,侧头望着窗外。 郑鸣安慰道:“没事儿,一定能行,我会尽力帮你的。” “我是真的很不想死,”关厌转头与他对视,眉宇之间都是真情流露的忧愁和害怕:“我父母健在,家人关系也一直非常好,我还是个独生女,如果我死了……真不知道我爸妈会难过成什么样子。” 这段话没有一个字是假的,根本不需要表演。 她说完垂眸沉默了片刻,抬起头时眼底里已经有了泪意。只要一想到自己有可能丢下父母提前死去,悲伤和担心的情绪便很容易让人落泪。 戚望渊透过车窗的反射看着她,心里默默闪过了一个念头:害怕失去亲人的感觉会是什么样的?很痛苦吗? “你呢,你在外面还有放不下的人或者事情吗?”关厌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偏着头语带哭腔地问郑鸣。 他看着她盈满泪水的眼睛,抿了抿唇:“其实大部分人都是差不多的普通人,我也有家人,不止是父母,还有妻子和女儿。我牵挂的人比你还要多,而且除了人,还有房贷。” 他叹了口气,嘴角牵起一抹苦笑:“虽然每次任务完成都有一笔看起来好像很多的现金奖励,可我总共完成了八场任务,加起来也就三百六十万。这个金额,甚至不足以在我上班的城市里买一栋地段不错的房子。我妻子生孩子之后身体一直不好长期吃药,只能我一个人赚钱养家,我们也都希望女儿接受最好的教育,可学区房好贵好贵,同时还要供养双方的父母……” “呵呵,这些钱加上我上班攒的工资,竟然连房贷都没办法一次性还清,至今还得交月供。你说,如果我死了,我老婆孩子还有父母怎么办?那房子会被收回去,老婆吃不起药,女儿还在读小学二年级,以后花钱的地方可多着呢……” 他无奈的摇摇头,不想再往下说了:“不说了,这些现实的事情一说起来就让人很难受,就跟背后随时背了一座大山似的。” 关厌点了点头,也沉默下来没再开口。 很快,前方空旷平坦的土地上出现了一座庞大的建筑物。 它是一整个黑色的方形建筑,面积太大了,一眼看去竟看不出尽头在哪里。 公交车直接停靠在了那扇高大的青铜大门外面。 三人下车时,关厌故意落后了一点,走在郑鸣后头。 大门是半开的状态,没有鬼看守,一眼就能看见里面血红色的通道。 它比照片里更可怕,通道四周都有一种软绵绵的肉状感,就像……一条食道? “看样子是可以随便进出的,毕竟说到底只是个垃圾场而已。”关厌看向郑鸣,“我们进去看看吧。” 郑鸣犹豫了下,目光与关厌对上,随即点了点头:“行,看清楚了才好进行下一步行动嘛。” 他刚刚的犹豫是很正常的,换了任何人看到门内那血红幽长的通道都会迟疑。 关键在于……他已经到了这里,还是没有出现厌恶和抗拒的情绪。 根据之前那些鬼的视频和私信描述就可以看出来,它们真的很讨厌也很忌惮这个地方,除非是不得不在这里工作,否则绝对不会靠近它。 再加上之前公交车上的对话,可以确定,郑鸣虽然已经死了,却依然保留了人类的思维。 关厌心里有了底,但还是走了进去。 通道内的地面软乎乎的,踩起来就像踏在一整块瘦肉上。 三人快速往里走着,大约二十分钟之后,终于看到了通道尽头是一片极其宽阔的区域。 那边有很多鬼,除了统一穿着防护服的鬼员工外,还有几辆装满鬼的卡车。 附近有几只非常大的坑,散发着红色的光泽。 鬼员工们操控着机器,将巨大的白骨爪伸进卡车里,抓住几只鬼后缓缓挪向大坑,随后“噗噗”几声扔了进去。 从头到尾那些鬼都在嘶声惨叫,不断求饶。 关厌的注意力更多放在郑鸣身上,发现他只是皱了皱眉,没有太多激烈的情绪。 她看向戚望渊:“差不多了,我们出去吧。” 三人快速离开回收厂,从青铜大门里走出来,到公交站等着下一班车来接他们回去。 郑鸣第一个坐下,关厌站在一旁,垂眸盯着他看。 他被盯得有些不适,不禁问道:“你看着我干什么?” 她开口:“被录取成正式员工,才能完成任务回到现实世界,是吧?” 第92章 公司老板的办公室 冷不丁听关厌这么说, 郑鸣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好一会儿后他一脸疑惑道:“不是啊,我们不都已经查清楚了吗?被淘汰的人才能……” 关厌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你说实话吧, 我既然可以帮我队友成为第二名, 就能帮你拿到第三名,你根本没必要搞这么复杂的陷阱来骗我们。” 郑鸣这一次是彻底呆住了。 他缓了缓,才说:“你到底……怎么发现的?” “我们知道你现在已经死了,”关厌说, “为了确保我们的猜测没错, 下午我队友去了一趟102办公室, 你知道那个人抽到的主题是什么吗?” 郑鸣摇了摇头。 她笑了一下:“是美食吃播。可我队友进到那间办公室里以后, 发现里面还原封不动地放着人肉和各种肢体内脏, 他一点儿也没动。” 因为之前也不能排除102跟他们一起演戏的可能,所以戚望渊下午强行进入了对方办公室。 有一件事可以肯定:不论活人还是死人都想要得到大量粉丝。可那个人完全没动桌上的“美食”, 当天的拍摄视频也是空的,正在苦恼今天的任务到底怎么办, 整个人都快崩溃了。 于是可以确定, 102男人确实活着。 戚望渊便询问了对方他的室友昨晚发生了什么, 从他口中得知了详细经过, 从传送到外面到郑鸣被攻击的情形都说得很具体。 由此得知,死的人其实是郑鸣。 关厌继续往下说:“至于怎么样确定前三才能活下去这个问题……你应该也想明白了吧?” 她在公交车上故意谈到了现实世界的牵绊, 对方真情流露的说了不少,眼底里语气中都是牵挂和担忧,却唯独没有伤心痛苦。 既然他已经死了,再也不能活着回去了,那为什么和家人死别的他一点儿都不痛苦呢? 唯一的答案就是, 他还有活下去的希望。 那么, 再结合他前面想骗关厌他们掉粉、用自己账号发布黑料的行径, 就可以得出结论:只要他成为前三名,就能活着完成任务。 光这一点当然还不够,所以在进入回收厂时,关厌格外注意他的情绪。 真正的“鬼思维”会对这个地方厌恶至极,绝对不可能像他这么淡定,所以能更加确信他还保留着人类的思维方式。 一段段细节加在一起,就足够让他们真正确定结果了。 郑鸣垂下脑袋,长长叹了口气:“我……没错,我昨晚的确出了事,在我被那些鬼影杀掉之后不久,我忽然就又醒了过来,而且脑子里还知道了很多之前从来没想过的事。” 他说:“我好像跟那个女鬼有了某种联系,同时我还知道在求生者中到底哪些人死了。” 死去的人都知道,成为前三名就能重新活下来并完成任务。 他们与女鬼有了一种模糊不清的关联,他“活过来”时知道了隐藏在副本内容之中的陷阱,又从女鬼那里得知了关厌和戚望渊正在调查“淘汰才能存活”的可能性,于是就跟女鬼配合起来完成了白天的那出戏,想让他们确信那个猜测才是正确的。 没想到……他已经露了马脚。 郑鸣起身鞠了一躬:“很抱歉骗了你们,但我也只是为了活下去而已——你真的愿意帮我成为第三名吗?” 关厌点头,想了想说:“我们可以帮你,但你也要帮我们做一件事。” 他愣了愣:“我还能做什么?” 她笑了一下,摸出手机:“很简单,小事情。” 不久之后,公交车来到这里,将三人接回了城中。 他们直接回了宿舍,一觉睡到天亮,并在九点之前抵达办公室。 关厌站在101办公室门口,目光一间间扫过那些紧闭的门……不知道昨晚又有谁死去了呢? 她推门进去,随便拍了个美妆视频上传,然后在叮叮叮响个不停的消息声中敲开了107的门。 之后便是协助郑鸣拍短视频了,她在这边视频里露了脸,上传之后再转发到了自己那边宣传,做完后又去帮戚望渊。 全部弄好之后,关厌就离开了办公区,独自一人去了前台。 前台还是那位鬼小姐。 关厌走到台前,低头问:“请问老板的办公室在什么地方?” 鬼小姐愣了:“你问这个做什么,我们老板可忙了,哪有功夫见你们实习生?” 关厌挑起眉梢:“我这里可有关系到整个公司前途的大事情要找它,你真的不说?那到时候公司出了事,老板怪罪下来可就你担着了?” 她见关厌一脸认真的样子不像在夸大其词,犹豫了下松口道:“……老板在-8楼财源广进办公室,你可以去试试看,但他愿不愿意见你我就不知道了哦。” 关厌乘电梯来到了-8楼。 这里比1楼或者宿舍楼层阴森得多,整个走廊都散发着凉飕飕的冷气。 前方是几间独立办公室,门口都有写着“xx部”“xx经理”之类的牌子,一直到走廊尽头,她才在一扇金光闪闪的门上看到“财源广进”四个字。 ——鬼老板肯定是个中年暴发户。 关厌默默吐槽了一句,然后上前敲了敲门。 紧接着,那扇门自己开了一条缝,同时传来一道懒洋洋的男声:“请进。” 她捏着手机推门而入,里面的装潢竟然意外的简约大气,和那扇土豪金的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转过墙角,她看见左侧的巨大书架前、弧形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乍一看像是活人的男人。 他眉目温和,面部轮廓很柔美,是那种温柔慵懒型的……如果不是他下方的两条腿都是白骨的话,完全看不出是个鬼。 他抬头看了眼关厌,嘴唇一扬:“是你啊,烛月喜欢的人类。” “人类”两个字让她眼皮一跳——现在这场任务中他们都被设定成了鬼,其他鬼怪似乎也都被蒙在鼓里,可他却知道她是人。 “我叫阎忌。”他站了起来,两条只剩白骨的腿行走时发出轻微的骨骼碰撞声,“坐下说吧,找我有什么事情?” 关厌垂眸扫了眼手里的手机,吸了口气说:“我是来举报你们公司的实习生主管经理的。” “哦?”阎忌眉尾微微一扬,眼底浮现起兴味十足的光,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过来坐,仔细说说看。” 关厌坐在了沙发另一角,拿出手机道:“主管经理守则里有一条是‘绝不可以收取实习生的贿赂,务必做到公平公正公开’对吧?但这位经理显然没有做到。” 她点开了颤音APP后台,那里有一条没有发布的草稿视频。 点击播放后,画面就以一种偷拍的视角拍摄到了一个人的下半身。 关厌的声音也从里面传来:“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之所以这么欺骗我们,都是受了那位实习生主管经理的指使?” “……是。”那个男人有些迟疑,慢慢的说:“因为我已经死了,知道了很多任务的内幕,她就找了我来和她一起坑害其他人,首先选中的就是你们。反正这对我来说又没有坏处不是吗?你们掉粉而被淘汰死亡,我涨粉活下来完成任务……我有什么理由不照做呢?” 关厌暂停了视频,抬头看向阎忌:“怎么样?说好的公平公正公开呢?她虽然没有受贿,但这怎么说也称不上公平公正吧?她这分明是在利用职务之便随便害人!” 阎忌靠在沙发一侧,单手撑着胳膊饶有兴趣的看着她那一脸激动的样子,没忍住笑了一声:“嗯……你们演得不错,可惜我们公司会演戏的人太多了,我一眼就能看穿呢,怎么办?” “……” 来都来了,关厌心里一横:“你就说,他说的是不是事实吧?或者说这位经理的做法其实本来就是你们公司默许的?” 阎忌低低的笑了出来,胸腔内发出好听的共鸣:“到底是不是,难道你会不知道吗?” 关厌:“……” 这鬼是个狐狸精吗,什么都知道? 她冷哼了声,努力保持着理直气壮的态度:“反正这个问题确实是真实存在的,你们公司经理利用自己的职务之便搞暗箱操作,这场任务对实习生根本就不公平!我今天必须要讨个说法!” 阎忌笑得更开心了,好像在看什么喜剧似的。 他笑了好一会儿,才漫不经心地说:“行啊,那就把这个经理扔进回收厂去投胎做人好了。稍后我就另派一位经理过去,好吗?” 关厌心中一跳——“投胎做人”。 被扔进回收厂并不是把鬼变成人,而是要重新投胎转世,就像是传说中的六道轮回? ……原来真正的线索在老板这里。 早知如此,之前他们也不用那么大费周章了。 她心思一收,面露不满:“就只是这样吗?” 阎忌歪了歪头,长长的刘海垂到了下颌处,显出几分懒散:“不满意?那你想怎样呢?” 关厌抬了抬下巴,底气十足道:“这黑幕都不知道搞了多久了,现在的排名就不公平。虽然我自己排在了第一位肯定没事,但我也为那些排名靠后的人感到委屈,说不定他们之中有人原本是能排到前三的呢?” 阎忌慢慢地点了点头:“唔……也有道理。” “所以,”关厌盯着他的眼睛,说出了自己此行的最大目的,“我要求更改录取规则,将我们这一批八个人全部录用!只有这样才能弥补你们公司对我们造成的不公和伤害!” 对方也毫不闪躲的与她对视着。 过了好一阵,他忽然垂下头轻轻的笑了起来。明明声音很轻很轻,但双肩却在不断颤抖,仿佛正在狂笑不止。偏偏即使已经笑成这样了,还完全不会让人觉得冒犯。 关厌表情未变,心里却一点底都没有。 他虽然看起来懒懒散散的毫无威慑力,可她隐约能感觉到,这只鬼的实力一定非常可怕。 “抱歉。” 阎忌终于笑够了,抬头用食指抹了抹眼角溢出的泪水,笑眯眯地看着她说:“我不是觉得你的要求可笑,只是在想,烛月那种性格跟你还真是不怎么搭呢,难怪你那么不喜欢他。” 烛月偏执强势,要将一切都掌控在手心里。他还很邪恶,比所有的鬼怪都更加邪恶——他会毫不留情地铲除所有阻碍他的东西,即使杀光全世界人类也不会有丝毫犹豫。 而关厌,不止性格强势绝不可能乖乖受人摆布,甚至还在这种环境下都努力保持着一份力所能及的善良——明明自己和队友都能活下去,却为了拯救其他人而来找他一试了。 阎忌在这里很多年,有不少人类以猛鬼实习生的身份在公司来来往往,可她是第一个。 不是第一个来找他的,是第一个抱着拯救所有人为目的而来的人。 以前他就隐约听说过,那个缥缈无踪,从没动过任何感情的邪神看上了一个人类,而那个人类却弃之如敝履。 他就在想:那个人类可真是不知好歹,能被强大的邪神喜欢上简直是修了一千年才能有的福分。 可现在他明白了,他们确实不合适,如果烛月继续一意孤行,还有可能成为不死不休的死敌。 死敌啊……阎忌心底里产生了一种有意思的念头。 他双目明亮地望着关厌,问她:“你想杀了烛月吗?” 关厌愣了下:“怎么突然跳到这个问题上了?我的条件你答应吗?” 他低笑:“如果你好好跟我聊聊,我会考虑答应你。” “好,我跟你聊,聊完你就必须答应我。”关厌打蛇随棍上:“你们这么大个公司,多招几个员工也不会养不起的吧?” 阎忌笑得眯起了眼睛,终于还是点了头:“好。” 关厌便道:“除了我父亲的事情外,他没有真正伤害过我,还给了我很多好用的道具。其实我不想杀他,我只要他再也不出现,不要缠着我、不要再伤害我的家人和朋友,就当他跟我从来没有认识过那样。但这难度也许比杀他更大。所以如果有必要,我会杀他。” 阎忌没有在她的话里听出任何一丝的犹豫。 他心里不禁对烛月有了那么一点点同情——个屁,他巴不得烛月赶紧死。 听到关厌这么说,他眼底里闪过一抹精光,旋即说道:“我有办法帮你,虽然不能真正杀了他,但可以保证他会有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不会打扰到你。” 关厌有些意外:“真的?你要帮我?为什么?” “唔,”他笑,“很简单呐,他的地位在我之上,这里的鬼都叫我万年老二。” 说到这里,他用非常温柔无害的表情说道:“那我当然想弄死他了啊,可我又打不过他。只有你们人类能办到——有一种更加高级的存在一直在帮助你们,否则‘任务’‘道具’之类的东西又怎么可能存在呢。” 关厌眼眸垂了垂:“那你说说看吧,我尽力而为。” 一楼电梯旁边,戚望渊靠在墙上,握着细长精致的长刀等了很久。 他看着地上那节蠕动的肠子从一扇门挪到了另一扇门,像蜗牛一样拖出了长长的粘液。 都好久了,人还没回来。 他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终于等不下去了,转身快步前往前台,将刀尖指向那位鬼小姐,冷冷道:“告诉我,老板办公室在哪里?” 鬼小姐吞了下唾沫,脖子上那深深的裂口便涌出一股鲜血:“在-8楼财源广进办公……” 戚望渊已经飞快跑远。 关厌正认真记着阎忌的话,忽然听见身后那扇土豪金的大门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紧接着又是嘭嘭连响了好几声。 阎忌挑了下眉,抬手打了个响指,那扇门咔哒一声打开了。 戚望渊刚好一脚踹上去,猛地将门踹到墙边,提着刀杀气腾腾地闯了进来。 然后看见了好端端坐在沙发上,手里还捧着热咖啡的关厌。 第93章 任务结束 从“财源广进”办公室出来的时候, 关厌站在电梯口看着门上倒映出来的两道模糊人影,心情有些奇特的微妙感。 就好像……发生的这一切在冥冥之中真的早就已经注定。 如果她当时没有因为感谢莫惊雪告知的秘密而救人, 她就不会得到“白月光”的道具卡, 又因为用了那张卡,她才会被邪神缠上。 因为烛月偏执到恐怖的感情,她才会在这一场任务开头就获得大量粉丝,而不必在之后的时间里想方设法地去攒关注量。 有了充足的时间和能够顺利完成任务的底气, 关厌才不用疲于奔命, 有精力去找规则和公司的漏洞, 为了力所能及地多救一些人而来到老板办公室。 正因为她来了, 才会从阎忌口中得知了他们普通人非常难以查到的信息, 找到解决邪神困扰的办法。 而这一切的起始点,其实又在第一场任务里。乌托邦让他们三个人与邪神产生联结, 才会有后来的神降副本…… 这就像是一个大大的闭合圈。 关厌经历过上一个小说副本之后,一直隐约有着自我怀疑的心情, 此时回想起那一系列串联在一起的事件, 更是让她心生迷茫。 这到底……是命运之神的安排, 还是蝴蝶扇动了翅膀? “电梯到了。”戚望渊提醒了一声。 她反应过来, 跟着他走进电梯,按下了一楼键。 刚刚阎忌已经说好了, 今天下午就会派员工去宣布所有人都被录取的通知,到时这任务就提前结束了,不需要再等到第五天。 “你在想什么?”戚望渊见她皱着眉,表情看起来有些古怪,便问了一句。 关厌摇摇头, 慢慢说:“只是觉得, 好像一切都是注定好的, 命运早就安排好了一切,我们只是两个工具人。” 她把刚刚捋出来的那条线重复了一遍,最后说:“是不是很玄妙?” 戚望渊想了想,正要开口,电梯却到了一楼。 直到走回101办公室,他才说道:“你错了,这不是命运。” 关厌闻言,迷惑的眼睛里多了一丝光:“你说。” “你救莫惊雪,是因为你有感恩和善良的心。被烛月缠上,是因为你想要活下去而不得不使用那张道具。去楼上找老板,是因为你有一份想要尽力而为救下其他人的善意。” 戚望渊停顿了一下,说:“所以不是命运,是人类的感情,那些正面积极的感情。” 是他希望拥有,却很难感受到的复杂情绪。 关厌愣了一会儿,才轻轻点了下头:“你说得没错,这都是我自己做的选择导致的结果。” 戚望渊笑了笑,在她旁边坐下:“既然任务已经确定可以完成了,出去后要吃粉丝吗?” 关厌立马点菜:“我想吃肉,想吃好多肉!这几天老是啃红薯,我人都快废了。” 戚望渊开始报菜名:“牛肉粉丝汤、猪肉炖粉条、肉末粉丝、生蚝粉丝煲。” 她吞了吞口水:“……现在我听什么都想吃。” 他点点头:“那就每一样少做一点,太多吃不完。” 关厌星星眼:“铁牛哥,你可真是太好了!简直比对着阿拉丁神灯还灵!我太喜欢你了!” 戚望渊:“……” 这突如其来的表白应该怎么回答比较好?她是认真的吗?之前不是说不会喜欢他这种变态吗? 等等……好像是他理解错了? 他正在纠结,办公室外面忽然响起了女鬼尖利的大叫。 关厌一下子站起来跑到了门口去看热闹,回头笑道:“那个鬼经理要被带去回收厂了,快来看!” 刚拉开门,那模糊不清的叫骂声就变得清晰起来,各种难听的字眼全是针对关厌的。 其他办公室的人也听到了动静,纷纷探头出来看。 只见外面已经出现了两只穿着白色防护服的鬼,它们一左一右架着鬼经理,直接朝外面拖走了。 那接连不断辱骂的声音随着它们的远去而渐渐模糊,直到消失。 关厌用双手揉着耳朵,啧啧称奇:“这鬼不知道活了多少年了,词汇量可真丰富,好会骂人啊。” 说完她才注意到戚望渊站在后面一脸复杂的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愣了下:“你在干嘛?” 戚望渊偏开头:“……没什么。” 可虽然是一时没分清“喜欢”的含义,那至少这也是喜欢。 是有人喜欢他的,哪怕知道他有病、即使见过他失控的样子。 下午五点多,前台的接待鬼小姐来到了办公区,将所有求生者都叫了出去。 她换了身衣服,穿着很合身的小西装,头发也重新打理过,看起来比之前自信多了。 只不过那衣服没干净多久,就被她脖子涌出去的血弄脏了。 关厌见到她有些意外:“哟,你这是升职了?恭喜啊!” 她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说:“这都要感谢你呀,是托了彩凤小姐的福。” ……关厌觉得这个名字确实不太好听。 等到求生者们都到齐之后,鬼小姐正色道:“我是新任的实习生主管经理,现在我来向大家宣布一个重要消息。我们公司老板接到了王彩凤小姐的实名举报,确认上一任主管经理存在与部分实习生合伙破坏任务公平性的违规行为,经查证后,老板已经将其开除并送入猛鬼回收厂!” “同时,为了弥补大家所遭受的不公平对待,我们老板在王彩凤小姐的强烈要求下,决定给大家一份最完美的补偿方案——本次员工招募规则更改为全员录用,八名实习生全部转正,为期五天的考验也在今天……” “什么?!不……不要!我不要!” 鬼小姐的话被一个男求生者打断了。 对方惊恐不已,声音都在颤抖,对着关厌激动地嘶声吼道:“你他妈是不是脑子有病啊?这任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吗?!完成任务的方法是被淘汰才对啊!你要死自己死,为什么还要拉上我们?!” 关厌:“……” 这年头当个好人可真难。 戚望渊手指一握,长刀一横,冰冷的目光像钉子一样落在他脸上:“再骂一个字试试?” “别误会啊你们!” 已经死掉的求生者被惊喜冲昏了头脑,此时才纷纷反应过来。 郑鸣喜上眉梢,首先开口道:“那些所谓的疑点都是任务故意安排出来诱导你们的,完成任务的真正方法就是成为前三名被录取啊!” 他兴奋而感激地看向关厌:“我真的没想到,你竟然有这个本事把所有人全都救下来!” 第一个死去、被抢走衣服的男人也紧跟着感激涕零:“是真的!别骂了,快谢谢她吧!” 那人依然不信,可碍于戚望渊那凶神恶煞的眼神,他没敢再强硬的反驳,只说道:“我不管,我想退出!如果任务今天提前结束,那我也可以拒绝入职的吧?” 关厌扶额:“我劝你不要这么做,真的。” “我凭什么相信你?”他道:“别以为我没发现,在这些求生者里有一些人早就已经不是真的活人了!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其中之一?怎么相信你们不是在合伙欺骗剩下的活人?” 他有他自己的合理解释:“你的排名一直都在第一位无法撼动,如果前三名可以存活,那你和你队友早就安全了。难道真的会有人在自己安全的情况下,还多此一举为了救其他人而去冒险找什么鬼老板举报经理?” “别劝了,”戚望渊看向关厌,垂眸道:“该死的人就让他去死好了。” 关厌本来想再说一句,闻言便咽了下去,对那不知所措的鬼小姐道:“你现在是经理,你看着办吧。” 鬼小姐想了想,最后按照自己遵循的规章制度回答道:“我们公司不会强迫任何鬼必须入职,如果你一定要退出,六点整会有回收厂的员工来带你走。” 他闻言还松了口气。 关厌看了看所有人——总共八个,除了她和戚望渊,再除去已知死过的人,剩下的人数总共是三个。 这个固执的男人是其一,另外两个是红发女和102那个美食吃播。 从表情来看,昨晚102的男人应该是死掉了。 也就是说,只有固执男和红发女两个真正的活人,他们俩所得到的信息量没有死过的人多,有疑虑很正常。 而红发女虽然看起来有些迟疑,但一直没出声,显然最后是选择了从众。 怎么说呢……在有两个降低信任度的debuff称号加持下,有一个人肯信已经不错了吧。 “那么,继续之前没说完的话。” 鬼小姐扬声道:“因为录取规则变更,原本为期五天的实习任务将在今天提前结束,不愿意被本公司录用的实习生可以提前说明,稍后便会被回收!” 她等了等,没有其他人再出声,于是继续道:“现在,根据老板的要求,请大家以最真挚的感激心情一起向王彩凤小姐说一声谢谢。” 已经死过的求生者们都知道这确实是一件需要认真感谢的事。 大家纷纷转向关厌,一起鞠躬致谢。 她有点懵,完全没想到阎忌居然会有这种要求,现在也只能说一句“不客气”了。 之后其他人又去劝了劝那个固执的求生者,具体什么结果关厌就不知道了。 她和戚望渊在办公室待到六点整,任务便提前结束,返回了现实世界中。 接下来又到了熟悉的开盲盒时间。 关厌第一时间期待的催促戚望渊:“快快快,让我看看你的称号!” 他斜睨过来:“说好的不可以笑,你为什么这么激动?” 关厌立马神色一肃:“我肯定不笑!我就是想看看那个称号给什么效果而已嘛。” 他根本就不信,但还是摸出了手机,面无表情的打开了app去看称号。 而就在看清称号奖励的下一秒,纵然是戚望渊也忍不住脸色一黑。 关厌就在他身边,看到那些称号先是一愣,随后没忍住“扑哧”的一声捧腹大笑。 称号共有三个,只有一个比较正常—— 第一个: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 第二个:渣男 第三个:吃软饭的小白脸 关厌捂着肚子,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可不是……不是在笑渣男啊哈哈哈哈我笑的是小白脸哈哈哈哈哈……” 戚望渊脸黑得像乌云密布的天空,在关厌欢快的笑声中,终于自暴自弃的点开了那些称号的描述。 第94章 关厌的儿童节 【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你用一把锋利的长刀切菜似的砍杀了各种鬼怪, 荣获此称号。 从此以后,鬼怪们见了你就像孙子见到爷爷一样畏惧。 但由于你与邪神之间的恩怨, 它们畏惧你的同时也会深深厌恶着你。请小心, 胆大的邪恶生物依然对你保有攻击性! 在戚望渊点开详情介绍的时候关厌就笑够了,抿着嘴和他一起认真看。 看完这个,他手指顿了顿,非常不情愿地点开了第二个。 【渣男】:“忠贞不渝的爱情”已经变成了一个笑话, 你违背了不与妻子离婚的承诺, 成为了一个真正的渣男。 然而渣男总是比普通人更有吸引力, 从此以后, 异性嘉宾对你的初始好感将大幅提升! 关厌眼皮一跳——本来就有白月光buff了, 现在还来个这个,再加上他自己本来外形就很不错, 那进了任务以后谁受得了啊! 不过他的称号可真是……表面上看起来是正面buff,实际上对通关任务几乎毫无帮助。 是“邀请函”在针对他, 还是他过于倒霉? 戚望渊显然也不喜欢这个称号效果, 皱眉道:“这还不如降低好感让人讨厌。” 关厌干咳了一声:“看看那个小白脸。” 他叹了口气, 点开称号详情。 【吃软饭的小白脸】:你靠着抱异性大腿完成了本场任务, 任务过程中几乎没有任何贡献,荣获此称号! 关厌:“噗……” 这里用“荣获”两个字是不是有点太过分? 称号效果是:当你和被你抱大腿的女性站在一起时, 在其他人心中会将你默认为她身边的小白脸。 关厌:“……” 笑不出来了,这不是强迫他们俩不要再组队了吗? 戚望渊打开道具界面,面无表情地开始抽取随机道具。 关厌觑了他好几眼,才问:“你不想说点儿什么?” 他抬头:“怎么了?” 她道:“以后咱们组队的话你可就是小白脸了啊。” 戚望渊眉头动了动,教育她道:“做人不要太在意别人的目光。” 关厌:“……” 这句话难道不是该她说? 随后她也查看了自己的奖励, 称号有两个, 还有一个特殊道具——【辟邪符】 辟邪符是阎忌给她的, 不是那种道家的符咒,而是字面意思:躲避邪神的护身符。 这东西可以暂时让“邪神的烙印”失效,使他找不到自己。但只能维持两个副本,她需要在接下来两次任务中达成阎忌所说的条件。 两个称号分别是: 【鬼界网红】:突破千万的粉丝数让你一跃成为了鬼界非常出名的大网红。但有时候太过出名也是一种烦恼,请注意保护好自己的隐私,别被狂热的私生粉跟踪哦! 【感恩的心】:你在本场任务中成功挽救了其他嘉宾的生命,收获了他们最真挚的感谢。拥有此称号,有百分之三十概率触发“感激涕零”效果,使周围十米范围内的生物将你当作自己的救命恩人!持续时间:10分钟。 关厌无奈道:“第二个还好,第一个怎么又是debuff?” 私生粉就够可怕的了,私生鬼粉岂不是更可怕? 戚望渊一语道破:“其实烛月就是。” ……这么一说确实是很像了。 关厌抽到的道具是: 【随你怎么说都行的举报中心】 剩余使用次数:3 这是一个非常不公正的举报中心,只要你在举报时编出一个理由,无论多么扯淡,它都一定会判定为举报成功。 举例:孩子玩游戏上瘾了怎么办?那绝不是家长管教不严,当然是游戏在祸害未成年啊!大家一起举报它! 处理结果:判定为游戏厂商不怀好意,罚款并勒令其立即整改! 关厌:……这也太真实了吧! 看完奖励后,戚望渊照常出去遛狗买菜,她也照旧和莫惊雪联系。 中午餐桌上便摆上了关厌想吃的所有东西,分量都不多,但要一样样做好真的很麻烦。 她吃了一大块瘦肉,感动道:“阿牛啊,你真的太好了……连我妈都不会这么满足我的要求,她只会臭骂我一顿。” 戚望渊咀嚼的动作停了停,吞下食物才慢慢说:“以后想吃什么都可以直接告诉我。” 关厌连连点头,好奇道:“那你会这么多菜,为什么之前只开面馆呢?” 现在是因为猎杀者的缘故,连面馆都关了。 他抬眸看她一眼,平静的说:“炒菜太麻烦,面馆足够谋生了,遇到不好的客人可以赶走,一碗面的损失也不大。其他工作不行,我怕忍不住揍上司或者下属。” 关厌愣了下,低头吃了一口饭,才说:“谢谢你啊。” 他也是会嫌炒菜麻烦的,还一言不发的满足了她所有要求。 像他这种有些特殊的人……其实大部分都走上了违法犯罪的道路,可他却能把自己变得比正常人更优秀。 会不会很累呢? 她想问,但又觉得没必要——这是废话,普通人活着都很累了,更何况是他。 饭后关厌照常承担了洗碗的工作,然后给爸妈打了电话询问身体状况,他们都不知道她还留在县城里,她也不打算现在说。 论坛还是和之前一样,没什么新鲜事,只是在上次“伯爵古堡直播事件”之后,多了一些乱七八糟的灵异旧闻分享。 对那些人来说,好像证明这个世界是任务副本之一是什么好事似的。 当天下午,关厌发了她的第一条帖子。 【寻找最近梦境与乌鸦相关的求生者】 “因为某些私人原因,需要进入这样的副本。如果有察觉到自己最近会进入相关副本的求生者请与我联系。我们这边两个人和你一起组队蹭个任务,报酬是两张道具卡。” ——这就是阎忌告知的方法。 他说,烛月是诞生于自然的邪恶神明,非鬼非怪,甚至在他愿意的时候可以化作虚无存在于世间各处。 唯一与他有关联的就是月光。所以相应的,能够克制他的只有太阳神。 但实际上所谓的“太阳神”根本就不存在,这世界从来没有诞生过什么太阳神。 不过…… 阎忌问他们:“你们听说过金乌吗?” 关厌知道金乌的由来:古时候人们认为是乌鸦托着太阳升起下落,因其处于太阳中心,而周围则是太阳红光,便将其称为“金乌”。 一开始金乌是指二足金乌,后来逐渐演变成了三足金乌。 有时金乌也直接指代了太阳,比如后羿射日的故事就是射死了金色的大鸟。 而在阎忌所知的信息中,那其实就是一只看起来很普通的三足乌鸦。 关厌需要得到乌鸦赐福的任意一件物品。 如果烛月再出现,这件物品中残余的力量可以让他身受重伤,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神魂混沌模糊,不会再出来打扰她。 如果关厌想更进一步杀死烛月,就必须再满足其他更苛刻的条件。 她其实并不想杀他,那么现在只要找到乌鸦就够了。 而能够被求生者在外界梦到的乌鸦,绝不可能是其他普通的飞鸟,所以她只需要寻找“乌鸦”,不必说得更详细。 虽然也有可能遇到猎杀者假冒普通求生者骗他们过去的情况,但只要约定见面的地方放在其他城市的繁华地段,再多猎杀者也拿他们没办法。 关厌发帖的第一天无事发生,她自己隔十来分钟就去顶一次帖,到睡觉时都没反应。 第二天也是一样。 第三天…… 直到第五天,有人在帖子里留下了一个联络用的小号:加这个号,我最近梦到了乌鸦。 关厌顿时来了精神,立刻加了对方,在一番互相试探之后渐渐了解了大致情况。 就跟关厌梦到乌托邦中的干尸后进入神降副本一样,对方曾经经历过一个与乌鸦相关的副本,现在开始频频梦到乌鸦——三足乌鸦。 双方已经说好了见面地点和时间,不过他的任务周期和关厌他们不同步,是在五天之后。 也就是说,在那之前,关厌和戚望渊需要再过一场任务。 至于对方那一场,虽然从来没试过,但论坛有经验帖:只要人都到场并在组队卡上签下姓名,就能跟着对方蹭进别人的任务中。 商量好见面事宜和用来交换的报酬花了两天,紧接着就迎来了关厌和戚望渊的下一场任务。 【第十张邀请函】 死亡盛宴任务十:残缺的日记。 任务奖励:生存天数+1000,随机道具x1,现金100万。 注意,任务副本将在两分钟后开启,请做好准备。 - 黑乎乎的老旧街道上空无一人,连两旁的住宅楼窗户也没有任何亮光。 路边的灯坏掉了,只剩下极远处亮着唯一一盏。 暗淡的月光勉强能够让人看到周围物体的轮廓,却不足以看清楚那些都是什么东西。 关厌独自一人站在这条街道上,隐约听见左侧传来老鼠叽叽叽的叫声。 她努力的睁大眼睛看着周围的一切,低声喊了两次“王铁牛”,都没有听见回应。 看来确实只有自己了。 于是她只能先朝着那唯一亮着的路灯走去。 附近的路面也开裂了,上面还有不知道哪儿来的碎石块,走路时必须小心一点。 关厌埋着头仔细盯着眼前的路,小心翼翼走了十几分钟,才慢慢走到了距离路灯三十多米远的位置。 直到此时,她才注意到——那路灯下似乎坐着一道佝偻的人影。 周围都是漆黑的,那灯光从上方打下一块明亮的三角区域,那人便坐在中央。 与附近黑暗形成的强烈对比,让其显得孤寂、落魄而又神秘莫测。 关厌停了下来想看清楚再说,可对方一动不动,她也无法再看出什么信息来,只能继续往前走。 随着距离渐渐接近,她终于看清,那是一个老人。 他戴着黑色毛线帽子,整个人像虾一样躬着身体蜷缩成一团,双臂躲在宽厚的袖子里抱膝而坐。 他的脑袋也缩着,低垂的头颅让他上半张脸都藏进了阴影里,只隐约露出下巴上浓密的白色胡须。 那胡子好长好密,就像圣诞老人的形象一样。 关厌停在了距离十米左右的地方,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对方始终没有反应。 于是她出声道:“你好,老大爷,需要帮忙吗?” 她的声音仿佛按动了什么按钮,那静止不动的老人终于动了动脑袋,偏头看向了她。 只是那张脸还躲在阴影下,关厌什么也看不清楚。 她只听见他开口说:“需要买点东西吗?我这里的东西便宜又好用。” 那声音苍老枯朽,听起来很令人难受。 关厌一时摸不清情况,先伸手掏了掏兜,随即一愣——她身上居然还真有钱。 每次进入任务时,除了自己的衣着外其他东西都带不进来,也就是说这钱是副本内的所需品。 她先摸出来数了下,嘴角一抽:总共就十块钱,全是一块一块的,甚至还有两张五毛。 这对于成年人来说是不是太少了点? 不过,既然对方叫她买东西,她又刚好有钱,那就先过去看看吧。 关厌下了决定,便快步走了过去。 来到老人附近才发现,在他的右侧地面上铺着一小块白布,上面摆放着一些小文具:铅笔、橡皮擦、卷笔刀以及画着Q版小人封面的作业本。 ……这些东西,她买来有什么用吗? “买支铅笔吧,你瞧,多好看啊。” 老人慢吞吞伸出枯黄的手,拿起一支深蓝色铅笔递过来:“有了它,考试能考一百分呢!” 关厌觉得有些好笑,想了想说:“如果我不买会怎么样?” “不买?”老人语调上扬了一下,又降下来:“我知道你家在哪里,不买我就不告诉你。” 她抬头看了看周围,前方一片漆黑,后方也黑成了一整片,唯有这地方亮着一盏路灯。 看样子,她现在人设是一个“迷路的小朋友”,而这个老人知道她家在哪,还强迫她买东西才肯说。 这小老头还鬼精鬼精的呢。 关厌瞥了眼他手里那支蓝色铅笔,自己走到摊子前,拿了一块橡皮:“我要这个。” 老人动作很慢,一点点回过头来看向她手里的东西,用嘶哑难听的嗓音说:“也可以,那个一块钱。” 关厌看着他,过了几秒才说:“那我可以多买几样吗?” “不可以,”他缓慢地摇头:“每人只能选一样,你可以再好好挑一挑。” 她挑了挑眉:“为什么?我花钱还不能买东西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那隐藏在浓密白胡子下面的嘴巴好像笑了一下:“这都是特价商品,你都买走了,其他小朋友怎么办?” ……摆个小摊还搞资本家那套饥饿营销。 关厌又看了眼他手里的笔:“你说有了笔考试能考一百分,那橡皮呢?” 他眼神奇怪的看着她,慢慢说:“橡皮擦啊,你没用过吗?就是把铅笔写的字擦掉啊。” 关厌:“……” 她感觉自己仿佛被嘲笑了。 担心对方主动递过来的东西有大坑,她想了想还是决定了要橡皮擦:“那我就要这个。” 老人颤巍巍的接过一块钱纸币,向前方遥遥一指:“往前走吧乖孩子,你的家就在那里。” 话音未落,原本漆黑一片的前方,忽然亮起了一块长方形的灯光——那是一扇窗。 关厌抬头看向那边,再低头时,却发现身边已经空无一人。 老人不见了,他身边的小摊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皱了皱眉,回头望去,头顶路灯的光线尽头,是一片浓重的黑暗。 先照做吧。 关厌向着那扇明亮的窗户走去。 这里建筑的布局很杂乱,路上有不少分岔小道,再加上实在太黑了,即使有一扇窗指引着方向,她还是走错了两次才顺利来到那座房子前。 这是一座老式的青砖小院,关厌推了推院门,发现里面上了锁,没法打开。 因为不清楚情况,她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便转到墙边去一个助跑翻过了墙头。 围墙内是一片还算宽阔的院子,前方则是两层小楼。 此时除了二楼左边最外侧的窗户外,其他地方都是一片漆黑。 关厌悄悄走到中间的入户门,见它虚掩着,小心推开了一些,摸着黑一点点找到楼梯,静悄悄上了楼。 可二楼地面铺的是木板,即使她已经非常谨慎,还是在行走间发出了“嘎吱嘎吱”的轻响声。 反正都弄出声音了,她便干脆加快了脚步,直接快速来到了那间亮灯的房间。 这是一间非常普通常见的小卧室。 除了单人床外,还有个小小的壁挂书架,上面放着一看就没怎么被人看过的崭新书籍。 书架旁是学习桌,中间摊着一本书,左上角也堆放了一些薄薄的书本,右侧则是笔筒。 在桌子另一侧墙壁上安装着矮小的篮筐,下方有一颗篮球。 衣柜在靠近房门的这边——关厌正要过去打开看看,却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了“吱呀”一声开门声,随后是踢踢踏踏的脚步。 那声音是冲着这里来的,而且马上就到了。她第一反应是躲起来,因为自己私闯民宅了。 但最终还是站在原地没有动。 那个老人叫她“小朋友”,这房间显然也是小孩的卧室,而且老人还给她指路说这是她家。 那她现在就不是私闯民宅,是这家庭的一份子。 下一秒,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来到了门口。 他与关厌对视了一眼,浓密得差点连成一线的眉毛一下子皱了起来,眼睛一瞪,凶巴巴的说道:“老子就知道你这小崽子肯定还没睡!这都十二点多了,明天还上不上学?!啥时候回来的?我们答应你去同学家吃晚饭,可没让你这么晚才回来!要不是你妈你爷奶都睡了,老子现在就得揍你一顿!” 关厌又挨了顿骂。 她觉得她最近有点倒霉,好像总是在挨骂的样子。 无奈的叹了口气,她开口说道:“对不起,我以后不会了。” 男人重重哼了一声,依然很愤怒:“光道歉有什么用?给老子马上上床睡觉!明早你妈还得带着你去参加学校活动呢!” 关厌抓住了重点,立刻问道:“学校活动?明天吗?不是后天?” 男人被她问得一愣,恼怒得直磨牙:“你说实话,今晚是不是光顾着跟你同学打游戏了?!我看你是玩昏头是吧?小兔崽子!” 关厌:“……这大晚上的别气坏了身体啊。” 他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忍了忍道:“老子懒得理你!总之明天一早你给我早点起来等着,别让你妈又来催你!你们现在这些学校也真是麻烦,过个儿童节搞得跟参加什么重要仪式似的!” 关厌愣了一下——原来是儿童节的活动啊。 第95章 保持好分寸 男人趿拉着拖鞋离开了, 关厌反锁上房间,四下看了看, 从书桌上的课本内页得知了“自己”的名字:石镇。 这房间里没什么有用的线索。 因为任务主题是“残缺的日记”, 她还特意翻了所有本子,却没看到任何与日记相关的内容。 不过当她翻找完整个卧室,走到床边坐下的时候,却发生了出乎意料的情况—— 一张纸毫无预兆地从上方凭空出现, 伴随着纸页飘飞的唰唰声响, 如羽毛般慢慢悠悠地落下来, 刚好掉在关厌眼前。 那是一张老旧得已经泛黄的纸, 关厌捡起来翻到另一面, 只见上面印着很多方块字。 纸张似乎曾被折叠过很多次,有一些文字已经模糊不清, 但并不影响阅读。 “今天因为我和朋友玩得太晚,被爸爸教训了一顿。不过, 以折扣价买到了一块喜欢的橡皮擦, 运气不错哦。回家之后才发觉已经超过了十二点, 那么这块橡皮擦就算作送给自己的儿童节礼物啦!天亮之后还要去学校参加活动呢, 希望可以取得好名次!” 没有多少内容,关厌很快便看完了。 显然这就是任务主题里那份“残缺的日记”。 可是这日记的内容, 竟然跟她刚才的经历一模一样。 她一时有点搞不清楚,到底是自己在照着这张日记做事,还是日记根据她的行为而生成。 这个等到明天试试看就知道了吧? 虽然她在外面是早上九点进入的副本,可现在根据副本背景设定,她的身体也渐渐感到了疲累, 于是便上床睡了一觉。 第二天一早天色微亮时, 楼下便传来了一些杂乱的响声, 片刻后房间里的闹钟就将关厌叫了起来。 卧室内没有独立卫浴,衣柜里也没有适合她的衣服,她只能打着呵欠去外面找卫生间洗脸。 还好儿童的洗脸巾很容易辨认,等她收拾好下楼的时候,昨晚漆黑一片的客厅现在终于露出了它的真面目。 靠窗的餐桌上已经摆了些清粥小菜和白馒头,一个中年女人刚从厨房走出来,看到关厌后既意外又好笑的说:“我们家儿子今天都不用催就自己起来了?快来洗手吃饭。” 她说着看了眼客厅里的挂钟:“你还有十分钟的时间,今天学校里的活动一定很有趣,我们还是别迟到的好哦。” 被人家叫“儿子”的经历关厌还是这辈子第一次。 她嘴角微不可察的抽了抽,“嗯”了一声,过去洗了手默默吃早餐。 今天去学校应该能碰上其他求生者吧?即使没有别人,戚望渊大概是会出现的。 “今天连书包也不用带吗?”女人坐在了关厌对面,拿了一只馒头,一边咀嚼一边问。 关厌哪知道这个,只能说:“老师没说,一会儿还是带上吧。” 她快速吃完东西,上楼把桌上摊着的书本都收进了房间的一只黑色小书包内。 至于昨晚买的那块橡皮擦,因为可以猜到肯定不简单,所以一直都揣在她口袋里。 随后她便跟着那个中年女人离开了“家”。 门外的情况也与昨晚大相径庭,原本隐匿在黑暗里完全看不清的建筑物,都显露在清晨的阳光下。 这附近的整片区域都是独门独户的院落,大多是一两层的青砖房,远处则有一些老旧的高楼。 关厌跟在女人后面,一边走一边观察周围,弯弯绕绕的穿过了好几条小道,前方终于豁然开朗。 那是一条并不怎么热闹的街区,路上的行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大都是去上班或上学的,街边也只开着几家早餐店。 走过街道后再过一条路,就附近的家长和孩子们渐渐多了起来。 顺着人群走下去,关厌很快看到了名为“向阳小学”的学校大门,门口已经挂上了五颜六色的气球,还有一只很大的充气玩偶,旁边的红色横幅上写着“祝同学们六一儿童节快乐”。 这里似乎对儿童节很重视,还没进门就能看见内部操场都被布置好了,不仅搭建了表演舞台,还有许多的帐篷摊位,应该是那种由各个班级分别筹备的活动。 首先学生们还是需要去到自己的班里等待,关厌被“妈妈”带着,顺利走进了自己的“二年级二班”。 教室里已经有不少家长和小孩了,因为孩子们要准备节目,很多人都穿得奇奇怪怪,脸蛋画得像红扑扑的苹果。 他们好像都很兴奋,叽叽喳喳像嗷嗷待哺的麻雀,吵得人脑袋疼。 中年女人轻车熟路地来到了“儿子”的座位——显然是个很关心孩子的家长,对一切都熟悉得过分。 关厌取下小书包放进课桌里时,发现里面还有一些没带回家的作业和试卷,最上方的卷子被打上了“58”的分数。 女人也看到了,立刻将它们拿出来快速翻看,越看眉头就皱得越厉害。 最后她脸色阴沉地将东西塞进了课桌内,目光扫过附近其他家长和学生,压低声音冷沉的说:“居然骗我说学校今年没有测验?原来是考试成绩太差藏起来了!我回去再跟你算账。” 关厌无话可说,还有点担心——做这种任务已经够危险了,不会还要乖乖挨打吧?要是打手心就算了,万一她要打屁股怎么办? 她正胡思乱想着,忽然看见一个年轻女孩和一名打扮得很贵气的中年女性一起走了进来,女孩身后也背着一只小书包。 在周围数十个闹腾的小学生之间,她和关厌两个人都显得格格不入。 于是女孩刚一进来,两个人就自然的注意到彼此,瞬间明白了对方的身份。 关厌回头说:“我去和朋友玩一会儿。” 女人正在生气中,看到这个考试不及格的“孩子”就烦,闻言便摆手道:“去吧,不要打闹。” 两人很快在教室外的走廊里碰面。 女孩低声说:“是求生者没错吧?我叫宁佳,你那边有什么头绪吗?” 关厌摇摇头:“目前还什么都没搞清楚,估计要等今天过完之后才能捋出一点线索吧。” “真是麻烦啊,”她有些苦恼,“没想到我都二十岁了还得来当小学生,那对父母也特别讨厌,一个强迫症一个洁癖,连我吃早餐的时候怎么握筷子都要管!如果我喝水的时候发出一点点声音,那个男人还会很暴躁地瞪我,一看就是个家暴男!” 听她这么说,关厌这边的情况倒是很不错了。 如此想来,也许求生者们都被分进了不同的家庭里,承受各种父母不同程度的关爱?有的还算正常,有的则已经病态扭曲。 不知道戚望渊在哪里? 关厌始终惦记着要找他,跟宁佳说话时也一直在注意教学楼附近的人,但暂时没有发现他的踪迹。 ……如果他被分到过于病态的家庭里,会不会一生气把父母给杀了? 她想到这里连忙收回思绪,问道:“对了,昨晚你买了什么?也是橡皮擦吗?” 宁佳愣了愣:“昨晚?买什么?” 她的反应让关厌也愣了:“就是刚进任务的时候,在一条漆黑的道路上有个老人卖东西,你没见到?” “啊?” 宁佳愕然,瞪大了眼睛:“我、我进任务的时候就是今天一早啊。我在房间里醒来,那个洁癖女人就来叫我吃饭,我啥都不清楚,就很懵逼地被带到这里来了。怎么,你进任务是昨晚?” 她们俩显然都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一时都有点意外。 关厌想了想,还是把昨晚自己的经历跟她说了一遍——如果求生者们一开始就出现了信息差,那在后续任务中对方大概率也会得到她所无法知晓的线索。 只有共同分享信息,才能更加顺利的完成任务。 宁佳听完她的讲述,想了一会儿说:“那估计之后我也有机会得到日记残页,到时候我一字不漏的告诉你。至于那个橡皮擦……该不会是可以擦掉日记上的内容吧?” 关厌摇头:“我昨晚试过,不行。那些字是印刷上去的,不是手写字体,更不是铅笔字。” 宁佳:“那就只能慢慢来了。” 之后不久,校园里渐渐没了行人,她们也返回教室等待,很快外面传来嘹亮的广播声,通知大家到操场里按班级集合入座。 二年级二班的班主任带领众人一起前往了教学楼前广阔的操场,关厌也在这个过程中,从许多外表普通平凡的人之间,一眼看见了鹤立鸡群的戚望渊。 因为获得了渣男称号,加上之前的白月光,此时的他站在人群里就像会发光一样,即使面无表情也能瞬间吸引周围所有人的目光。 他身上的阴鸷气息被这两个称号抵消得干干净净,看到他的人只会觉得万分惊艳。 即使附近的女性大都是已婚带娃的母亲,也无法抵抗他的魅力,视线纷纷落在他身上。 不过按这次的副本设定,在这些人眼里大概只会把他当做一个“非常帅气有魅力的小孩子”吧。 但他在其中一部分小孩眼中可就没这么优秀了—— 之前的“童年”副本一二三木头人游戏环节中,戚望渊曾经为了自保害死不少小学生,因此得到了一个“小学生终结者”的称号。 效果是:从此以后任何一位十岁以下的儿童对你的好感度都将大幅度下降。 所以现在……一部分未满十岁的孩子正在对他翻白眼吐舌头,还作势挥拳头要打他。 这场面着实有点滑稽。 因为隔得有点远,关厌没有过去找他,也暂时没使用戒指功能通话。 随后便是很老套又冗长的校长讲话环节,等到这部分结束,一名精心打扮过的漂亮女老师当上了报幕员,开始了几乎每个小学都会有的奇怪环节—— 在六一儿童节让儿童们顶着太阳辛辛苦苦表演节目给大人们看。 关厌对那些幼稚的表演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只觉得天上的太阳越来越烈,照得人头昏眼花的特别想睡觉。 她时不时的打着呵欠,眼泪都溢了出来,无聊得恨不能马上找个地方去睡一觉。 在她不知道多少次打呵欠的时候,身边的“妈妈”低头看了看之前发下来的节目表单,问道:“下一个就该你们班了吧?” 关厌晕乎乎的往那上面扫了一眼:“不知……” “道”字还没说出来呢,她就被那节目表上的名字给惊得一下子彻底清醒了。 二年级二班一共有两个节目。 一个是群体舞蹈,由十三名女生共同表演。 另一个是单人独唱,由一个名叫“石镇”的小孩表演。 关厌嘴唇微张——“我”是不是就叫这个名字来着? “下面请欣赏由二年级二班女生们带来的舞蹈表演:飞舞的蝴蝶。同时请下一位单人独唱表演者石镇小朋友做好准备。” 台上的美女老师字正腔圆地播报了接下来的节目,紧接着,关厌附近那些涂着大团腮红的小女孩们纷纷起身走向了表演舞台。 “嘿,小镇,下一个就该你了!” 身后有人戳了关厌一下,回头便看见一个眉飞色舞的小男孩对她说:“你不会紧张得不敢上去吧?我们可是打了赌的哦!” 关厌嘴角抽了抽,尽量让自己冷静:“我们打了什么赌?” 男孩粗黑的眉毛皱了起来:“之前我们说好的,如果你不敢上去唱歌,就要把你最喜欢的那只篮球送给我,你不会是想装傻不认账了吧?现在已经来不及了!如果你一会儿不上去,所有人都会笑话你的!” 关厌心说要不你直接把篮球拿走吧,笑话就笑话好了,谁要上去唱歌啊…… 她想了想,捂着肚子一脸痛苦道:“我不行了,我肚子好痛!妈,我不能上去表演了,我要去卫生间!” 她说完就想跑,可身边的中年女人一把捏住了她的胳膊,态度强硬地瞪着她道:“你少装模作样的!今天就算你拉在裤子里也得给我到台上去拉!” 关厌:……大可不必吧。 而且如果不照做的话,下次出现新的日记残页,就能知道到底是她在经历日记内容还是日记按照她的经历所写了。 于是她用力挣扎起来,想要挣脱女人的手直接离开。 可就在她刚刚用了几分力气拉扯时,面前那中年女人的脸,忽然开始一点点变得模糊起来。 原本清晰而端正的五官仿佛蒙上了一层塑料布,变得迷离不清,随后渐渐淡化消失,似乎马上就要变成一张没有五官的空白脸皮。 关厌心里一惊,顿时卸了手上的力道,急急说道:“我不走,我去准备上台唱歌行了吧?” 话音未落,女人的脸一眨眼就恢复了原样。她满意地冲关厌笑了笑,伸手来摸她的脑袋:“这才是我们石家的乖儿子呀。去吧,好好表现,给妈妈拿张奖状回来!” 关厌:“……” 会变脸的妈妈太可怕了。 她无奈的叹了口气,仔细看向节目单上的歌曲名称:《秋天的金太阳》 ?这是什么歌,从来没听过。而且她五音不全,一开口就走调啊…… 她苦恼地转头看了眼远处人群中极其惹眼的戚望渊,默默想道:完蛋了,现在轮到他笑话她了。 关厌想了想,起身走出观看区,到舞台侧面去找到了负责播放音乐的老师。 等到台上那一段不怎么整齐的舞蹈结束,漂亮老师再次上台,微笑着报幕:“感谢二年二班这群可爱的小蝴蝶们,接下来……石镇小朋友找到了我们,临时决定换一首歌曲,请大家欣赏由他带来的单人独唱——《最炫民族风》!” 在热烈的掌声中,关厌面无表情地走上台,接过了老师手里的话筒。 既然要追求刺激,那就贯彻到底好了。 她朝台下看了一圈,一到六年级的学生和家长加在一起,人数实在多得可怕,简直相当于一场小型演唱会。 关厌遥遥与戚望渊对视了一眼,就听见音乐响了起来。 然后…… 当那跑调跑得连原唱都听不出她在唱什么的歌声在校园中飘荡开的时候,原本还总是很嘈杂喧闹的看台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整个学校里,仅剩下伴奏和关厌那完全不在拍子上的诡异歌声。 几乎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痛苦得仿佛在经历什么可怕的摧残。 在众人这如出一辙的反应中,戚望渊始终冷漠如初的神情,反倒显得像是很尊重这位“歌手”了。 关厌也不知道自己瞎吼了什么,只知道后来连歌词都忘了,就想到什么唱什么。 台上台下上千人,一起煎熬地度过了这地狱般的几分钟。 当她声嘶力竭地吼完最后一句,放下话筒鞠躬致意的时候,台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这大概是他们鼓掌最真挚的一次了——非常真心地庆祝这可怕的小孩儿终于下去了! 下台顶着众人目光回到座位的时候,关厌觉得,经此一役她的脸皮至少变厚了两厘米。 当然,回去后她就被那个“妈妈”训斥了一顿,就是“丢人现眼”“回去好好教训你”之类的词。 好不容易熬到所有表演结束,接下来的活动便是各个班级分别筹办的“小铺子”了,同时也是他们自由活动的时间。 关厌终于有机会和戚望渊会合,刚刚站起来要走,宁佳便凑了过来,挽着她胳膊低声说道:“你可真是太强了,要不是有主持人报幕,我完全想不到你唱的居然是那首歌!你是故意瞎唱的吧?为了引起其他求生者的注意?” 关厌面不改色波澜不惊:“是的,没错,我就是这么想的。” “也真是个好办法,就是脸皮薄的人可不敢去做。” 她笑了两声,又立刻转了话题:“对了,我之前就想问你,你有没有注意到那边那个男人?看样子他应该也是求生者吧,简直太帅了,完全就是我的理想型啊!我们过去找他好吗?” 关厌心道:你清醒一点,你的“理想型”是个“渣男”啊! 宁佳激动起来:“哎哎哎他走过来了!是不是来找我们的?” 她眼底里都开始冒星星了。 关厌挠挠头,只能说:“那我们也过去再说。” 宁佳嗯嗯几声,率先快步走向了对方。 很快双方碰面,她兴奋道:“你好,我叫宁佳!你也是求生者吧,我刚刚一眼就看到你了。你叫什么名字?我们先共享线索吧?” 关厌觉得这个女孩挺不错的,虽然被称号影响得厉害,但第一件事还是跟对方共享线索。 她正想说明他们队友的身份,戚望渊却率先对她说道:“第一次听你唱歌。” 关厌:“……” 好了,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宁佳愣了下,恍然道:“原来你们认识啊?那就更好了,咱们找个地方聊线索去?” 于是三人找到一个偏僻的角落,关厌将她们俩的情况说明后,戚望渊也说他和宁佳一样,进入副本就是早上,目前什么线索都没有。 也就是说三个人里只有关厌算是有了一丁点儿信息。 她把随身带着的橡皮擦拿出来给他们看了下,一阵研究后也没发现它和普通橡皮有什么不同之处。 宁佳说:“一般日记都是晚上才写的,看来今天我们只能等到各自回家以后再看看是什么情况了。” 关厌点头赞同:“那就先这样,有事明天见面再谈。” 宁佳瞥了眼沉默着的戚望渊,虽然心里还是觉得他魅力十足,可又隐约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这个男人好像没有看上去那么厉害,似乎是个花架子,跟这位女队友的关系一定不单单是队友那么简单,看样子像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 于是她彻底放弃了跟这种男人搞好关系长期发展的念头,很快就独自离开了。 关厌跟戚望渊互相看着对方,沉默了片刻后,他将手里的橡皮擦还给她,终于还是说道:“歌唱得很好听,以后不要再唱了。” 关厌:“……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以后买个家用点唱机专门唱给你听。” 他皱了皱眉:“家用?你家用的东西,我怎么会听到?” 关厌迷茫了:“我们现在不是住在一起吗?” “谁跟你住在一起?” 他退开两步,淡淡说道:“我们只是队友,保持好分寸,不要越界。另外,我对你也没兴趣。” 关厌:“……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第96章 橡皮擦 第一时间, 关厌还以为戚望渊在开玩笑,但他那疏离而陌生的眼神却像针尖一样刺伤了她。 他好像忘记了一些事情, 虽然还知道他们是队友, 却冷漠得像是在乌托邦副本里初见时那样。 甚至……关厌能感觉到,如果她再继续叫住他追问下去,他很可能会直接翻脸,当场解除他们队友的身份。 所以, 她只能看着他用极其冷淡的表情说:“明天到学校分享线索, 小心点, 别死了。” 话音未落, 他转身便走, 一点犹豫迟疑也没有。 关厌站在原地,一直懵到对方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 还没想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好一会儿,她才长长的深吸了一口气, 将心里闷闷不乐的情绪压下。 虽然可以肯定, 戚望渊一定是受到了副本内的什么影响, 这并不是他本人真正的态度, 但……还是很让人不开心啊。 出生入死一起冒险那么多次,竟然说忘就能忘得干干净净? 关厌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坐下, 目光无意识的落在那些热闹的帐篷“店铺”间,默默思考着任务相关的信息。 其实之前她在台上乱吼的时候,心里就隐约有种不太对劲的感觉。 现在回想起来,应该是戚望渊看起来太过于平静了,在那些目瞪口呆满脸嫌弃的人群之间, 只有他一直摆着张冷漠脸, 仿佛一切都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到底是什么原因…… “小镇, 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我到处找你都没找到!” 忽然间,一道微微喘着气的男童声音打断了关厌的思绪。 她回头望去,看见了之前那个说和她打过赌的小男孩。 对方手里攥着皱巴巴的钱,抹了把汗水说:“走啊,我请你吃冰棍,你赌赢了!” 关厌连他叫什么都还不知道,也没什么心情跟小屁孩一起玩,不过转念一想这说不定是条线索,便起身跟他走了。 这个学校的六一活动还是挺有意思的,各个班级自己筹备的小店由小学生们自己经营,有卖玩具的,卖各种教材的,也有各种饮品零食、飞镖游戏投篮游戏之类的地方。 家长学生和老师们穿梭其中,仿佛一条热闹的小街道。 包括小男孩说要请客的冰棍,也是领着关厌去五年级的帐篷里买。 两人在堪称拥挤的人群中行走着,经过了各种各样的帐篷,突然间,一阵嘹亮难听尖锐刺耳的歌声响了起来,经过音响扩散后传得老远。 那是来自四年级的店铺,帐篷上面用稚嫩的笔迹写着“快乐KTV”,其实就是把班里一些学生家的设备借过来用了。 唱歌的是个看起来十来岁的男生。 周围的人全都被这难听的声音吸引,一时间所有目光都投到了对方身上。 关厌嘴角抽了抽——那孩子明显是在模仿她,同一首歌,连跑调都跑在了一个水平上。 “哈哈哈哈,小镇,你一定已经出名了,以后整个学校的人都会知道你!” 小男孩笑得不行:“你今天真的好搞笑哦!可是这样的话,韩美美肯定不会喜欢你了吧?你不是说等到放暑假就要给她写情书吗?” 怎么又多了一个不认识的人? 关厌干脆直接问了:“韩美美是谁?” 对方愣了愣,呆呆道:“你在开玩笑吗?小镇,你今天好奇怪。啊,韩美美就在那边呢!” 他指向一个方向,关厌转头望去,在熙熙攘攘拥挤不堪的家长和小孩之间,一眼看见了戚望渊的侧脸。 对方似有所觉,忽然回头看过来,目光一扫而过,没有丝毫停顿。 关厌没看到什么韩美美,而且心底里闪过了一抹非常……离谱的猜想。 她迟疑了两秒,才说:“我没看见啊,人在哪儿呢?” 小男孩不疑有他,急道:“哎呀,跟她爷爷站在一起的呀!你瞧,旁边就是卖鲜花的店,她好像想买呢!” 关厌:“……” 那一头,戚望渊面无表情地站在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身边,老人躬着身体在看前方的鲜花,还回头笑眯眯地向他说着什么。 戚望渊=韩美美? ……有毒吧这副本。 她一个女求生者,扮演了男学生石镇,戚望渊好好一个大男人,怎么就变成韩美美了! 关厌心里差点以为他是因为这个身份才变得那么奇怪的,但下一秒就否认了这个想法。 别的不说,单从“小白脸”称号就能知道他根本不是会在意这种事情的人。 “看到了吧?”小男孩说:“小镇,要不然你去给她买一支花好了?这样的话韩美美一定会喜欢你的!” 关厌立马摇头:“走吧,买冰棍去。” 现在戚望渊嫌弃她得很,她可不去给自己找罪受。 炎热的夏季,坐在阴凉处吃上一支凉爽的冰棍是非常舒服的事情。 也许正是因为身体舒服了,关厌的思绪都一下子打开了,冰棍刚刚吃了两口,忽然就想到了一种可能。 她连忙摸出塞在兜里的橡皮擦,皱着眉盯着它看了许久。 这是一块有半个手掌那么大的大橡皮,长方形,上面印着大部分男孩子都喜欢的超人图案,不论怎么看都是一块普通橡皮而已。 可是,如果它不止是用来擦掉笔迹的,还能擦掉记忆呢? 她是昨晚拿到这块橡皮的,今天戚望渊就忘记了不少事情。 宁佳和她本来就不认识,所以完全没有受到影响……关厌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就是这样,立马站了起来想将这个信息通知给他们。 小男孩看她突然那么激动,有些茫然地跟着起身:“小镇,你怎么了?” 关厌借口上厕所离开了,找到偏僻无人的地方,使用了戒指功能联络戚望渊。 对方过了会儿才接通,声音冷淡得比她手里的冰棍还凉:“有什么事吗?” “我知道问题在哪儿了,是我的橡皮擦。初步判断,它能擦掉跟我有关系的人的记忆,当然也可能还有别的什么我没发现。” 关厌也不想跟这个样子的他多说话,尽快讲完自己的发现之后便说道:“就是这样了,等你有线索了也记得告诉我。” 对面沉默了许久。 关厌以为他不会出声了,正想再去把线索告诉宁佳,却忽然听见他说:“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她愣了下:“当然,骗你干什么?” “那么,我和你的关系其实很好?”他问。 关厌挑了下眉:“你天天做饭给我吃,我们还一起打游戏,一起坐在客厅里吃同着一包薯片看悬疑片恐怖片学经验,看到你的奇葩称号我随便怎么笑你都不会生气,你觉得关系算好还是差?” 这一次沉默得更久了,久到那五分钟的通话时限都快结束时,她才听见对方说了一句话:“如果是这样,那之前我说的那些话可能伤害到了你,抱歉。你现在在哪……” 还没说完,通话时间就到了。 关厌低头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他说的话,心里的烦闷感顿时一扫而空,甚至还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才对啊,他就是这样的人。 她从偏僻的楼梯角走出来,走向那热闹的贩售帐篷区域,穿过密密麻麻的人群,看到了那个正在四处张望着找她的戚望渊。 她挤过去,低声说:“我来了。” 他回头看过来,眼神里依然带着无法掩饰的疏离冷漠,但态度却比之前好了太多:“抱歉,之前是我误会你了。我们……真的住在一起?” 关厌点头:“换个地方说吧,这里人好多。” 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既没有新的线索,他又失去了很多记忆,两人坐在一起时空气里都飘荡着如有实质的尴尬。 要是平时,关厌还会跟他胡说八道开玩笑,比如调侃一下“韩美美”。可现在这个人……她还是别找死的好。 于是没多久两人便分开了,约好了如果之后有线索再联络。 之后关厌将橡皮擦的猜测跟宁佳说了,直到活动结束大家各自收拾东西回家,都没再发生什么事情。 “回家”之后,关厌第一次看到了这个家庭里所有成员。 爷爷奶奶看起来眉目慈祥,父亲凶巴巴的,母亲大部分时间都很温和。 这是一个很普通很常见的家庭模式。 不过当晚的饭桌上,关厌就有点惨了。 女人拿出了好几张全是叉的试卷拍在男人面前,非常不高兴地说:“看看吧,这就是你儿子最近的考试成绩!” 男人拿起卷子一张张看下去,连成一片的黑眉越皱越厉害,最后“嘭”的一声一巴掌拍在桌面,像金刚似的瞪着眼睛吼关厌:“该死的小兔崽子,老子可真是惯着你了!考成这样还好意思吃饭?滚到墙边站着去!” 女人双臂环胸,冷冷道:“整天就知道跟那些成绩不好的同学玩,怎么不和咱们隔壁的张龙哥哥学学?他从小到大次次考试都是一百分,从来都不用父母操心!哪像你,不仅成绩不好,连上台唱首歌都是出洋相,你知不知道你妈今天坐在台下有多丢脸?!” 关厌默默站到了墙边去,心想还好他们不打人。 “你说话啊!”男人更怒了:“老子就是养只狗它还知道叫两声呢,养你有什么用?猪都比你聪明!” 女人叹了口气:“都说养儿防老,可以你现在这个样子,恐怕我们老了都还得倒过来帮扶你。小镇啊,你就不能努力一下,让爸妈少操心一点吗?” 男人态度强硬道:“以后不许再去你同学家玩游戏了,每天放学就马上给我滚回来看书写作业,什么时候每科都能考到九十分以上,我就什么时候让你出去玩!” 两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坐在旁边,好像想劝阻几句,又没插上话。 好不容易有了间隙,爷爷连忙说道:“别再骂孩子啦,先让他过来吃饭,吃饱了才能好好学习嘛。” 男人瞪着关厌:“爸,你别管他,这臭小子就是欠教训!饿他两顿他就知道学乖了。” 老人又劝了几句,他终于松了口,让关厌过去吃饭。 饭后她连忙躲回了房间里去,还没刷牙洗澡,就第一时间坐到床边。 下一刻,伴随着纸页翻飞的声音,一片泛黄的日记再次出现,飘飘荡荡落在她面前。 “今天学校举办了很好玩的活动,我唱了一首难听的歌,但能逗得大家开心也不错啦。晚上爸爸因为成绩的事情骂了我一顿,好在爷爷帮我说话,才能顺利吃上晚饭。唉,我也不想这样呀,爸爸那么生气,我心里也不好受。可我真的不喜欢学习,怎么办呢?如果能像班里的好学生那样次次都考九十分以上多好啊!临睡前许个愿好了,如果有神仙在听,就请帮帮我吧!” 关厌将两张纸放在了一起,想折叠起来明天让戚望渊和宁佳也看看。 这日记的内容其实没有写得多详细,看样子与她经历的一模一样,那么应该就是日记按照她的行动来形成的了? 可是这样的话,日记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呢?她都亲身经历过了,还用得着形成纸质记录吗? 关厌心想,这次的副本目前看来进度有点缓慢,每天能够获取的信息量非常有限。 同时到现在还没出现什么危险,也没时间限制,更不像上一场任务那样有明确规则,就更是令人一头雾水了。 不过光在这里想也没什么用,还是等另外两人有线索后一起商量吧。 第二天一早六点半,卧室里的闹钟准时响起。 关厌迷迷糊糊按掉闹铃,非常难受地闭着眼睛坐起来,苦着脸坐了好一会儿才下了床。 她小时候早起上学时还没这么明显的感觉,现在重新经历一遍才发现当年的自己可比长大后要厉害多了,居然能在六点多就起床。 她去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把脸,打着呵欠缓了一阵,刚拿起牙刷,就听见楼下传来女人的喊声:“小镇,起床了吗?快点,要迟到咯!” 她应了一声,加快速度漱口下楼。 桌上摆放着清粥小菜和白馒头,与昨天早上一模一样。 女人刚从厨房走出来,一边用围裙擦拭手上的水渍,一边说:“洗手吃饭,你还有十分钟时间,今天学校里的活动应该会有很多人,不要迟到。” 活动?关厌闻言一愣:“今天什么活动?儿童节?” 女人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不然还能是什么?你脑子不会笨到连节日都分不清了吧?” 关厌看着对方那明显很不耐烦的表情,心里既震惊又疑惑。 震惊的是,今天居然还是六一儿童节。 疑惑的是,如果今天还是昨天……那为什么这个女人对她的态度差了这么多? 昨天一早女人还不知道成绩单的事情,跟她说话时可是很温柔的,怎么今天就不耐烦成这样? 第一时间,她想到的还是橡皮擦。 女人显然不记得“昨天”的事了,但关厌没有失去之前的记忆,说明这个循环对她没有任何影响。 就像昨天,只有戚望渊忘记了一些事情,她却记得很清楚。 那么现在……关厌眼皮跳了跳,扫了眼左手上的戒指,心里生出一阵非常不祥的预感。 “发什么愣,快吃饭!”女人皱起眉头催促了一声。 关厌回过神,立刻低头开始咬馒头。 女人又说:“啧,你的书包也没拿下来?你这孩子可真是……我怎么会生下你这么个笨蛋?如果早知道你是这个样子,当初还不如打掉算了!” 关厌咀嚼的动作顿了顿,心底里窜出了一股无名之火。 她只是个来完成任务的求生者,所以一切伤人的话她都能当做耳旁风,可如果是一个真正的小孩听见母亲这样对自己说,他会怎么想呢? 她一个深呼吸,压下那阵想发怒的冲动,快速吃掉东西上楼去拿了书包,又重复着和昨天一样的路线慢慢走向学校。 路上的行人散落的位置和各自的行动路线都有一种非常强烈的既视感。 关厌跟在女人身后,悄悄使用了道具戒指,想联络一下戚望渊,看看他还记不记得昨天的事情。 可是,以前只要心念一动就能连通的戒指,现在却像是一个劣质的塑料圈,不论她尝试了多少次都毫无反应。 她想将它收成道具卡再重新转换,但就连变成道具卡都办不到了。 关厌心里一惊,连忙尝试使用其他道具,然而手里始终空空如也,竟什么都没有拿出来。 她就好像……已经真的变成了这个世界里的人。 什么任务、道具、队友都不存在了。 进入这场任务之后,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恐惧。 而且是除了神降之外,比其他任何一个副本都更加浓烈的恐惧。 第97章 你也是求生者吗 向阳小学和“昨天”一样, 门口挂满了五彩的气球,横幅上写着“祝同学们六一儿童节快乐”。 家长带着孩子陆续走进校门, 操场上早已布置妥当。 关厌再一次来到二年级二班的教室, 这次却赶在女人发现之前先一步走到了座位上,用书包挡住了课桌里藏着的成绩单。 女人并没有发现她的小动作,似乎对她的举动也并不关心。 关厌借口要上厕所离开了教室,在二年级其他教室外找了个小孩问韩美美在哪个班, 可对方却一脸茫然, 根本不知道她在说谁。 她只能一间间教室去找, 最后终于在五年级一班看到了戚望渊。 他的座位刚好在正中央, 周围都是一群活蹦乱跳的小孩, 而他却始终是那副没有表情的冷淡样。 关厌一看到他,心里那份被人逐渐遗忘的恐惧感便又冒了出来。 她最怕的不仅仅是被重要的人忘记, 还有……如果道具都可以失效甚至消失,那么会不会要不了多久, 就连她自己求生者的身份都消失? 到那时, 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不记得她是谁, 然后就那样, 被永远留在这个世界里。 光是这样一想,她就感觉到一阵恐怖的窒息。 “嘿!你这小屁孩儿怎么又来了?” 五年级教室里, 传来一道调侃的男孩声音。 关厌收回思绪抬头望去,只见一个陌生小男孩坐在靠窗的位置,大声笑道:“二年级的人干嘛老是来我们五年级?快回去跟你的小屁孩朋友们一起玩吧!” “是来找我的吗?”另一个男生站了起来,笑眯眯的说:“小镇,有什么事情吗?” 关厌见过这个人——是昨天学她唱歌的那个小孩。 对方似乎认识她, 但她完全不知道他是谁, 只能根据对方的态度判断, 他应该并不讨厌石镇。 这时他旁边的老人也笑着说:“是小镇啊,今天是谁陪你来的?” 关厌只能回话:“是我妈妈。” “这样啊,”老人又笑:“听小龙说你今天要表演唱歌呢,一会儿好好表现哦!” “……我尽量。”她都快把这事儿忘了。 也就是说,她今天还得上台丢一次脸。 关厌瞥了眼戚望渊,两人视线刚好对上,她快速偏了偏头示意他出来,随即说道:“那我就先走了!” 她走到楼梯口那边等了等,就见戚望渊走了出来,神色淡淡的问道:“什么事?” 这态度关厌已经习惯了。 她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一边往外摸那两张日记残页,一边问他:“你还记得我们昨天的事情吗?说好的有线索要互相分享的。” 戚望渊垂了垂头,目光落在那叠泛黄的纸上,眉毛微微蹙起:“有吗?” ……连昨天发生的事都不记得了吗? 关厌心里有些发凉,又问了一次:“那你还记得,昨天已经过了一次六一儿童节了吗?这个副本世界只是同一天循环。” 他点头:“当然记得。我忘了什么?” 关厌没办法,只能再把之前的事跟他讲了一遍。 他听完只嗯了一声,说道:“日记残页给我看看吧。” 态度显然比昨天还疏离。 他这副模样实在让关厌难受——哪怕在当初两人第一次组队的童年副本中,他也没有这样。 不……即使是乌托邦副本,他都比现在这个样子好多了。 他到底忘了多少?还记得多少? “你看吧,”关厌闷闷不乐的将东西递给他,想了想还是没有多问,直接说起了正事:“虽然是在同一天的循环,可不光是你,包括我‘家人’对我的态度也在变差,我怀疑是橡皮擦影响了他们,会导致我慢慢被忘得一干二净。” 说话间,她看见戚望渊已经打开了纸张,快速看完后,抬头说道:“我这边没有线索,有了会告诉你。” “还是没有?”关厌有些意外,这都第二天了,怎么可能? 她忽然开始怀疑,眼前这个人到底是不是真的戚望渊。 会不会这个副本其实是单人的,他们虽然是组队进来,却分到了各自的世界里互不干涉? 她很快收起这个毫无根据的猜想,说:“那你发现了吗,我们的戒指没有反应了。我这边连道具卡都拿不出来,就好像我根本不是求生者似的。” 戚望渊手掌一翻,掌心间便出现了一张道具。 至于戒指……他左手空空如也,没有任何东西。 他说:“什么戒指?” 关厌心里狠狠一沉。 她吸了口气,才说:“算了吧。对这日记你有什么看法?” “看不出来。”他摇摇头,把两张日记还给她,问道:“另一个人呢?” 关厌说:“那我先去找她,如果有线索再来告诉你。” 话音未落她转身便走,只隐约听见对方的一声“嗯”。 宁佳已经到班里了,正坐在她的“妈妈”身边,饶有兴趣的翻看着小孩子的作业本。 关厌走过去叫了她一声——她在这个世界的身份是“李静”。 她抬头看了眼关厌,满脸都是意外之色。 过了两秒,她才反应过来,回头看了眼身边的女人,微微摇了下头。 关厌心想她可能是暂时没办法走开,便自己回了座位等待时机。 刚走过去,她那个“妈妈”就冷冷扫了她一眼,低声说道:“丢人现眼的玩意儿!生你还不如生块叉烧!” 关厌这才注意到,之前被她藏在书包下面的成绩单已经摆到了桌面上。 整个书包都乱糟糟的,一眼就能看出来被人疯狂翻找过一通。 ……随便乱翻孩子东西的父母,真的很令人讨厌。 如果书包里有日记,是不是也会被他们偷看呢? 因为记忆和道具的事关厌心里很烦闷,此时也懒得搭理对方,便转身出了教室去走廊里吹风。 之后很快就到了昨天经历过的环节:所有人前往操场,校长讲话,然后各个班级表演才艺。 等到活动开始时,她和宁佳才说上了话。 当关厌趁乱来到宁佳身边,询问对方有什么线索时,宁佳用奇怪的眼神看了她一阵,压低声音小心地问:“你也是求生者吗?我叫宁佳,暂时没有线索,你呢?” 第98章 终究还是成真了 更加令人摸不着头脑的事情出现了。 虽然戚望渊对关厌的态度在变差, 但好歹还记得她这个人,也记得一点点“昨天”的事, 知道他们陷入了儿童节的循环里。 可宁佳却彻底忘记了关厌。 一番询问之后, 关厌更是发现对方连“昨天”的存在都不记得,还以为自己是今天一早进入的副本。 也就是说,对方手里也没有任何线索。 即使宁佳昨晚回去后得知了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今早的她也忘得干干净净了。 看着对方那既茫然又震惊的表情, 关厌不禁感到一阵无力。 明明是三个人的任务副本, 现在却只剩下她自己孤军奋战。 看现在这情形, 今天之内任务是绝对完不成的, 那明天会怎么样呢? 她不敢去猜, 猜那些没发生的事情也没有意义。她只想,也许应该在今天做出一些改变。 与宁佳分开后, 关厌没有再回到台下观众席上,悄悄去找到了报幕的老师, 以身体不舒服为由取消今天自己的节目, 然后躲到了教学楼里去。 等到二年级二班的表演开始时, 报幕老师说:“很遗憾, 石镇小朋友因为身体不适取消了单人独唱表演,下一个节目是二年级三班的集体合唱……” 关厌站在教学楼三楼上, 盯着人群中那个“妈妈”背影,只见她身体忽然快速闪动起来,模糊得好像马上就要消失。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c c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但是几秒之后又恢复过来,动作明显的摇了摇头,仿佛非常失望。 表演活动结束后不久又到了各个班级店铺营业的时间。 关厌心想既然是在同一天循环, 那说不定是有什么线索被她忽略了, 于是走进人群中, 在每一个帐篷之间仔细观察。 十几分钟后,她遇见了昨天那个跟石镇打赌的小男孩。 两人迎面相遇,对方目光落在她身上,笑了一下:“石镇,你身体好些了吗?” 昨天他叫的是“小镇”,两人的关系明显很不错,可现在却变成了全名,表情和语气也带着客气,仿佛两人只是同一班里平时几乎没有来往的同学。 关厌试探着问:“我们打赌了是吗?我现在输了吧?” 小男孩愣了愣,一脸疑惑道:“什么赌?没有啊。” 说话间他注意到了什么,眼睛亮了亮:“那我就先走了!” 话落他便飞快跑走,去了远处的游戏小店。 关厌站在拥挤的人群之间,看着对方的背影消失,心里竟隐约冒出了一种正在被全世界慢慢遗忘的无助感。 她甩甩头,继续在各个帐篷之间行走穿梭,不久之后经过“快乐KTV”,又看见那个十来岁的孩子正在唱歌。 因为今天关厌没有上台表演,所以这次他也没模仿她,唱的是另一首歌,也挺难听的。 之后她逛完了所有地方,期间遇见过宁佳,也看到了被“爷爷”塞了一朵玫瑰花,面无表情站在一旁的戚望渊。 他身上还穿着进入副本时的白色衬衫,在buff加持下,手握玫瑰花的样子像极了少女漫中自带光环的帅气男主。 但关厌实在不想再去给自己心里添堵了,只当做没看见的样子,继续寻找线索。 可惜一直到下午离校时,都毫无头绪。 当她找到“妈妈”一起回家的时候,还以为对方会因为她放弃表演的事情大骂一顿,可女人却只是静静的看了她一阵,开口说:“回去吧。” 关厌可以清楚的看到女人眼底里透出的浓浓失望,似乎已经对这个“儿子”不再抱有任何希望。 就连晚饭之时,昨天拿出成绩单让丈夫跟她一起教训儿子的女人也沉默着没出声。 关厌本来已经做好了再被男人大骂一顿的准备,可他们俩却格外沉默,都在默默吃饭,什么也没说。 反倒是爷爷给她夹了两块肉,叮嘱她好好吃饭,争取多长高一些。 女人抬头扫了她一眼,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可转念又把话咽了下去。 或许是失望到连侮辱贬低的话都懒得再说了吧。 不过……这对于关厌来说也不见得是什么坏事。 她趁机快速吃完了饭,放下碗就跑出了门,站在大门外,看了看左右两边的两座房屋。 昨天晚上,在“父母”的各种贬低和辱骂之间,那个女人说过一段话:“怎么不和咱们隔壁的张龙哥哥学学?他从小到大次次考试都是一百分,从来都不用父母操心!哪像你……” 关厌虽然当时就注意到了“一百分”这个关键词,但当时根本不知道会进入同一天的循环,而且时间也不早了,她打算的是第二天找机会去隔壁见见那个张龙,或者他的家人。 然而今天一大早就因为儿童节循环的事情,她被迫跟着“妈妈”一起去了学校,便没有机会去找隔壁的人了。 至于学校里……首先她根本不知道张龙长什么样子,其次从那段话里也听不出对方现在到底多大,说不定已经到别的学校上初中高中或者大学去了呢? 因此找人的时间只能放到现在了。 两边邻居们的院门都是虚掩着的,她先到左侧看了看。 天色已经很暗了,有人的房间里都亮着灯,她透过二楼的窗户看见里面墙壁上贴着热血漫画海报,像是小孩的屋子,于是便推开大门喊了一声:“张龙哥哥在吗?” 很快,屋子里传来一道有些耳熟的回应:“我在!” 紧接着二楼窗口出现一个十来岁的小孩,笑眯眯地推开窗户看向她:“嘿,小镇,怎么了?是要找我一起玩吗?可是你得等很久才行了啊,我还要写作业呢!” 看到这个小孩,关厌才知道,原来张龙就是他。 是今天早上她去五年级教室找戚望渊时,那个主动跟她说话的男生。 她反应过来,开口道:“我只是有问题想问你,可以让我进去吗?” 她话音未落,楼下的大门被人打开了,一个关厌没见过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笑说:“哦,是小镇啊。作业上有不懂的问题吗?你可以问我,现在不要打扰哥哥做作业哦。” 张龙听见父亲拒绝的话,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小镇,明天再说可以吗?” 看来今天是根本见不到了。 关厌无奈,只能点头:“好的,明天学校见!” 她回到家里时,父亲和爷爷奶奶都在看电视,母亲在厨房洗碗,都对她的出现没有任何表示。 她倒是不在意他们的态度,直接上了楼去,坐在床边毫不意外的获得了第三张日记残页。 “今天被妈妈看到了我藏起来的成绩单,她很失望,我也好难过。因为心情不好,怕上台以后反而更让妈妈丢脸,我只能取消了今天的表演。原本还想获得一个好名次让爸妈开心呢,可我果然还是太差劲了啊……晚饭时爸爸妈妈都不说话,像是把我当成了不存在的空气。也许就像妈妈说的那样,生下我这样的孩子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负担吧?有时候真想就这样消失掉好了,就让他们都忘了我,再重新生一个聪明的小孩吧。” 日记里的内容在心理描写上与关厌大相径庭,但事件方面却与她所做的事情没有差别。 当她昨天上台表演时,日记写的是“唱了一首难听的歌”,而今天便成了取消表演。 两天时间,三张日记残页,两个大同小异的儿童节,关厌却还是陷在一片迷雾之间,毫无头绪。 收好东西后,她坐在床边默默等待着,直到晚上十一点半才悄悄开门走了出去。 如果时间一直在循环,那只要到了晚上十二点之后,不就又是“儿童节”当天的开始吗? 而她进入副本,购买那枚橡皮的时间正是这个时候。 所以她决定今晚悄悄出去一趟,到那盏路灯底下等着,看那老人还会不会出现。 现在的夜晚不再像刚进入副本时那么黑,月光照亮了整个大地,路灯也没有熄灭,将周围的一切都照得非常清晰。 关厌循着记忆中的方向在小路上左弯右拐,花了很长时间,才终于找到那个眼熟的地方。 她把闹钟给带上了,时间还没到十二点,路灯下也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人影。 于是她走过去坐在了不远处,皱着眉静静等待。 今天日记的最后一段话让她有些怀疑,难道是“石镇”的儿童节愿望被实现了吗? 他说他想消失,让父母重新生一个聪明的孩子,而关厌现在的确是在慢慢消失——从每个人的记忆里——尤其是戚望渊这个最熟悉的人记忆中,快速消失。 时钟滴滴答答一分一秒地前进着,很快便超过了十二点,来到了新的一天。 关厌坐直了身体,目光直勾勾盯着那盏路灯下方,希望能立刻看到那个老人出现。 然而,她等待了整整两个小时,附近却一直没有任何人影,寂静得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这种孤立无援又毫无头绪的任务,让关厌心里始终萦绕着无法挥去的无力感。 她甚至有点后悔,当时为什么要选橡皮擦呢? 那自以为是的聪明,结果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可惜后悔也没用。万般无奈之下,她将包里的橡皮擦拿出来,找到一块已经脱落的砖头,把它藏在了那下面。 她没怎么抱希望的想:也许扔掉这个东西,就可以打破魔咒让一切复原呢? 又等了许久,老人依然没有出现。 关厌决定今晚就不回去了,直接在这里等,等到天亮。 中途她困意来袭,不得不起来绕着圈地走动,可最后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还是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在一阵“叮铃铃”的急促闹铃声中惊醒过来,才发现天已经亮了。 在墙边靠了一晚上,关厌浑身僵硬得难受,两条腿都已经发麻了,缓了好一会儿才能扶着墙壁慢慢往回走。 她在那弯弯绕绕的小路上,花了将近二十分钟才回到“家”的时候,却只见“爸爸”和爷爷奶奶都下了楼,正在餐桌旁吃早餐。 这个时间点,已经超过了前两天关厌下楼吃饭和出门去学校的时间。 她走进敞开的入户门,对那三人说道:“对不起,我回来晚了,今天上学迟到了吧?” 下一刻,原本正在说笑的爷爷奶奶和父亲一起回过头来,神色奇怪的看向了她。 他们很快对视了一眼,脸上都写满了清晰可见的疑惑。 父亲迟疑着问:“不好意思,小朋友,请问你是谁?” 话音未落,关厌心中重重一沉。 她声音干涩道:“我是石镇啊。” 男人闻言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我家小镇的同学吧?你们俩是不是在搞什么恶作剧呢?” 关厌皱了下眉,心念一转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被猜到了啊,叔叔真聪明!那石镇现在在哪里呢?” 男人说:“他妈妈带他去学校了,你呢,不用去参加活动吗?” 带他去学校了…… 如果自己是已经被人遗忘的石镇,那个妈妈又能带谁去学校? 难道真的像昨晚的日记那样,他们有了一个聪明的孩子? 关厌转身跑出门,快速向学校赶去。 当她终于赶到学校的时候,各班级已经开始下楼准备活动了。 在乱糟糟的人群之间,她用目光找了好久,才找到那个面熟的女人,以及她身边陌生的小男孩。 那就是个大概七八岁的二年级小孩子,正低着头跟在妈妈身边,看起来情绪很低沉。 关厌想趁乱靠近一点仔细观察,可一转头,就看到了正站在一起说话的宁佳和戚望渊。 她抿了抿唇,调转脚步快速走了过去。 原本宁佳正在说话,看到有人靠近立刻停了下来。两人都用一种非常陌生的表情看着她,仿佛她就只是一个刚好路过的NPC而已。 一股凉意从心底里蔓延开来,漫过四肢百骸,冰冷彻骨。 关厌顶着他们戒备的目光走到了两人面前,看着戚望渊,开口说:“你还记得我吗?” 哪怕一点点也好啊。 他眉头微微蹙了一下,轻轻摇头:“你是谁?” 昨天就开始担心的事情……今天终究还是成真了。 关厌脑子里一片混乱,好一会儿才说道:“算了。你们好,我也是求生者,我叫……我叫关厌。” 她不想再说假名字,心里隐约希望,至少这个名字能让对方想起一点什么来。 可是没有,他什么表情都没有。 关厌苦笑了一下,问:“你们呢?” 宁佳显然也不记得她,而且很奇怪的是,根据之前的接触可以看出来这个女孩的性格应该是挺好的,可此时对着关厌却有点冷淡:“我叫宁佳,你好。” 关厌没有看她,一直盯着戚望渊。 他原本好像并不打算回答“名字”这种无聊且没意义的问题,但在她长久的注视下,终于还是开了口。 他说:“王铁牛。” 宁佳似乎刚刚才得知这个名字,闻言一愣,随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可与此同时,关厌却心中一跳,问道:“为什么是这个名字?” 他皱了皱眉,并不想谈这种没用的事情:“随口编的。说正事吧,有线索吗?” 她压下心中的各种混乱杂念,开口道:“我已经收集到三张日记残页了,今天是这个副本循环的第三个儿童节……你们到底还记得多少?” “什么?”宁佳怀疑的看着她:“不是第二天吗?昨天才是第一天吧?我是昨天一早进入的副本,可是一整天都没什么线索。说起来……我昨天就跟铁牛哥见过了,但怎么没见过你?” 戚望渊突然啧了声,一脸冷漠道:“不要这么叫我。” 宁佳一怔,讪讪地笑了一下:“不好意思啊,我只是看你年纪比我大些,而且这个名字还挺有趣的,就开个玩笑……那我就叫你王铁牛好了?” 戚望渊不知为何看了眼关厌,面上闪过一抹疑惑,随即开口道:“我记得这是第三天,但不记得见过你,这个人也是昨天第一次见。你说一下吧,也许我会想起来。” 关厌低头苦笑:“还是直接说正事吧。” 她摸出三张日记递给他:“你们先看看这个,然后好好想一下,你们那边到底有什么可疑之处。” 不可能都已经第三天他们还没有任何线索吧? 两人看完日记,关厌又再次描述了自己买到橡皮擦的经过,并解释了他们忘记她的原因。 她叹气道:“今天情况更严重了,不仅是你们忘了我,那个‘家’也多了一个新的石镇,我成了不存在的人。” 她甚至不知道今天该去哪里吃饭。 现在的戚望渊当然不可能因为她的处境而安慰她,也绝对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他并不在意她的“诉苦”,只说道:“我们班里有一个每次都能考满分的学生,照你所说,也许他曾经买下过一支铅笔。” 关厌闻言点头:“我知道,你说的人应该是叫张龙吧?我今天就打算要找他问问看的。” 昨晚没机会,今天在学校却有的是机会。 只不过,她的身份都已经被另一个“石镇”替代了,那她去找张龙,对方也只会把她当做陌生人,说不定根本不会搭理她。 于是她说:“也许应该你去问,我现在没有合适的身份,他可能不会回答我。” 戚望渊点头,一言不发地转身便走。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今天可以到我家吃饭啊。” 宁佳虽然态度稍显冷漠,却还是关照着同为求生者的人:“不过我这身份的父母有点毛病,一个洁癖一个强迫症,估计不会让你在我家过夜。” 关厌笑了下:“好,有吃的也行,过夜的事情我再另外想办法好了,谢谢你。” “那么等到放学的时候你就来找我吧,”宁佳说,“活动要开始了,我先过去,顺便想想有什么线索被我忽略了。” 她说完也走了,只剩下关厌一个人不知道该去哪里好,想了想,她悄悄走向了楼上五年级的教室。 因为昨天见过张龙,她知道对方的座位在哪里。当楼下传来老师温和亲切的报幕声时,她已经走进了教室,打开他的书包翻找起来。 张龙的书包里放着不少试卷,最上方都是醒目的“100”分。试卷内容工工整整的,笔迹特别漂亮,甚至在语文的作文页都连一个错别字也没有出现过。 在书包的内衬小包里,关厌找到了被对方藏得严严实实的文具盒。 盒子里有三支铅笔,一个小小的卷笔刀,以及一块用掉不少的橡皮擦。 可是三支笔之中,没有关厌在摊位上见过的那几种。 也或许是因为张龙很久以前就得到了它,当时的笔与现在本来不一样。 关厌挨个拿起来看了一下,却感觉它们新旧程度都差不多,看不出哪一支更可疑。 她又打开书包仔细翻了翻,确定这里只有三支笔,没有被单独藏起来的。 那么,如果张龙的成绩真的和笔有关,这些笔之中至少有一支是特殊的吧……可以都拿走吗? 她转头看了眼窗外,蔚蓝的天空之下,正传来一道道激情澎湃的孩童稚嫩朗诵声。 橡皮擦能擦掉别人对她的记忆,那她扔掉了橡皮又拿到了铅笔,会不会就能把那些失去的记忆重新填补回来? 关厌不确定这到底能不能行,但铅笔绝对是重要线索。 考虑了一会儿后,她还是决定拿走它们。 揣着三支笔离开教室后,她找了个没人在意的地方,看着那边热闹的活动。 不久之后,“石镇”上了台,以一种不怎么好的状态唱完了那首《秋天的金太阳》。 虽然关厌没听过这首歌,却能听出来对方既跑调又破音,情绪也非常低沉,硬生生将这首欢快的童歌唱出了忧郁气息。 看来这个替代了她的新小孩也并不聪明,很可能因为成绩的事情挨了骂,所以状态才这么差。 等到活动结束后,又到了熟悉的各班开店环节,上千名大人小孩一起走动起来,整个操场拥挤得比过年时还要热闹。 关厌注意到,戚望渊去找了张龙。 他朝对方指了指操场角落没人的地方,张龙有些不情愿,但最后还是跟着他过去了。 在两人交谈时,关厌也走到了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等待结果。 第99章 我会相信你 远远的, 戚望渊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话,张龙听完微微一愣, 随即大怒, 涨红了脸激动地说了些什么,然后怒气冲冲地转过身就走。 他经过了关厌身边,怒气仍未散去,不经意扫过来的视线里都还带着气愤。 等他离开后, 关厌便上前询问戚望渊:“你问了什么?” 他面无表情道:“问他一直考满分是不是因为得到了一支笔。” 虽然这是他们需要知道答案的问题……但可能有点太单刀直入了吧? 不过他这人本来就这样, 又没什么高情商。 关厌有些好笑, 转头看看周围, 见没人注意才将偷拿的笔拿出来:“我把他的笔全拿了, 一会儿去找试卷或者练习册试试看,如果哪支不用动脑子就能写出答案, 那就肯定是了。” 戚望渊点了下头,沉默片刻后才说:“我这里线索太少了, 很奇怪。” “对。”关厌叹气:“宁佳那里好像比你还少, 至少你还知道班里有人一直考满分, 她却什么线索都没有。” 只有她自己, 虽然还是一头雾水,但至少已经得到了三张日记。 而且就连戚望渊这里的线索她也早就知道了, 根本不需要其他求生者提供。 仿佛这场任务只需要她一个人就能完成似的。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她收起思绪,说道:“那我先去找地方试试这些笔吧,你要一起去吗?” 戚望渊手里没有什么线索,便点了头。 为了试验的准确性,两人来到了六年级的教室。因为六年级的题目肯定比低年级难很多, 在完全不动脑子的情况下大人也不可能一眼就写出答案。 此时所有学生都在下面凑热闹, 教室里几乎都是空的。 他们随便走进一间, 翻开其中一个学生的数学练习册,将三支笔一一试过。 关厌捏着笔,只简单地一眼扫过应用题就将笔尖放在纸上,可三支全部试过一遍后,却没有任何一支具备“满分”的效果。 这三支笔都不是。 她有些失望,抿了抿唇,低声说:“要么他是凭实力,要么就是笔被藏起来了。重要的东西,说不定随身携带也有可能。” 戚望渊点头,淡淡说:“放学后我去抢。” 关厌:“……” 她扶额:“铁牛哥,不愧是你。” 戚望渊皱了下眉头。 关厌是说顺嘴了,看到他皱眉才反应过来他不久前刚因为这个称呼凶了宁佳,连忙解释:“不好意思啊,顺口就这么……” “没关系。” 他蹙着眉,语气却不像当时对宁佳那样冷漠和厌烦,反而带着一分疑惑。 他看着她的眼睛,说:“为什么这么难听的称呼……你喊的时候我并不排斥。你以前就是这么叫我的么?” 关厌怔了下,随即笑了出来:“是啊,这个名字也是我给你取的,你一开始可嫌弃了,但后来就说听习惯了也挺好的。” 他点点头,垂眸道:“难怪。” 难怪他会在她问的时候脱口而出一个这样土气的怪名字。 听见戚望渊这么说,关厌烦闷不安的心情似乎一下子被突如其来的清风给吹散了。 她嘴角抿着一抹笑,眼底里也亮起了淡淡的光:“那放学之后我跟你一起走,我们去抢劫小朋友!” 戚望渊看见她的笑,不知为何也跟着勾了勾唇,点头道:“好。” 于是关厌去找了宁佳,告诉对方他们的计划,宁佳表示:“抢劫的事情我就不参与了……万一触发了任务禁忌引火烧身就不好了。不过我会尽量去找其他线索的,有任何情况都会告诉你们。” 放PanPan学之前,戚望渊便告诉自己的“爷爷”他要和同学去玩,然后甩开NPC与关厌会合,两人一起跟在了张龙和他爷爷身后。 当他们走到那片到处都是岔路的乱七八糟住宅区之后,多余的路人很快在各个通道之间散去,只剩下了张龙爷孙。 就在这个时候,戚望渊出声喊道:“张龙。” 对方脚下一顿,回头看过来,不耐烦道:“怎么又是你?我不想再听你胡说八道了!” 旁边的老人立刻轻轻拍了他的脑袋:“你这孩子,谁教你这么和同学说话的?怎么了这是?” 张龙冷哼了一声,没说话。 关厌说:“张龙同学可是一直都考满分的优秀学生呢!我们只是有学习上的问题想请教他,如果他不愿意就算了吧。” 张龙刚想开口,老人却哈哈一笑:“虽然小龙学习上确实不错,但他可没有教会别人的能力。学习的事情你们最好还是问老师,老师才懂得该怎么用最好的方式教会你们,对不对?” 关厌心中默叹,又说:“爷爷说得是。那我们就跟张龙同学单独说几句话可以吗?保证不耽搁太久!” “我不……”张龙想拒绝,老人却摆手打断他:“去吧,对同学的态度不可以这么差。” 张龙恨恨地瞪了他们一眼,不情不愿地走了过来。 关厌率先走向了旁边的岔道中,戚望渊紧随其后,张龙见状也只好跟了上来。 而他一到巷子里,戚望渊就立刻动了手,一把擒住他,并第一时间捂住了他的嘴。 虽然求生者扮演着小孩子的身份,但身体依然是成年人的,更何况戚望渊本来力气就不小,一将对方擒住,张龙便完全挣脱不了。 趁着这个时机,关厌连忙在他身上所有包里都摸了一遍,结果只摸出四块五毛钱。 她心中一沉,看向张龙:“你老实说吧,那支能考满分的铅笔到底在哪里?如果你不肯说,那今后每一天我们都会找你的麻烦,直到你说为止。” 张龙一直在挣扎,听她这么说,动作一顿,用目光示意戚望渊松手。 戚望渊慢慢松开了他,他轻轻喘了两声,才说:“我真的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世界上哪有能考满分的铅笔啊?我只是成绩好而已,同学们也有说我作弊的,可再怎么样也没你们这样离谱的说法啊!” “小龙啊,你们谈得怎么样了?” 岔路那边传来了老人的脚步声,听起来正在靠近。 关厌与戚望渊对视一眼,放开了张龙,再最后威胁了一句:“你敢说出去的话,明天就不光是被抓起来搜身这么简单了!” 张龙愤恨地瞪着他们,用力抹了抹被捂住很久的嘴,开口道:“爷爷,我们谈完了,我马上就来!” 说完他又低声道:“我不会说出去,但你们也别来打扰我了,世界上根本没有那种笔!” 话音未落他便跑了出去。 当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与老人一起离开后,关厌才低声道:“这小孩的演技还算不错,可惜差点儿意思。” 是那种她一眼就能看出来在撒谎的“演技”。 ——张龙百分百知道那支笔的存在,东西也绝对在他手里。 既然不在学校,也不在他身上,那就只能是……在他家里。 戚望渊看向她,说:“可以跟去他家。” 直接去别人家里当着几个人的面抢?会不会真的玩过头了? 关厌有点担心,想了想说:“他家好像只有爷爷和爸爸,白天爷爷会跟他一起去学校,爸爸应该会出去上班的,与其现在去抢,不如稳妥一点,我明天等他们出门后去偷。” 他似乎有点意外,挑了下眉,点头道:“随你。” 顿了顿,又说:“去我家吧。” 关厌愣了下:“我吗?” 他说:“你不是没地方去吗?走吧。” 说完他便直接走了。 关厌跟在后面,心想戚望渊这样的人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队友。 虽然他忘记了一切之后对她非常冷漠,但只要听她说完他们之间的关系,哪怕他根本想不起来,对她的态度也会尽可能的变好一些。 戚望渊的“家”也在这片混乱的住宅区里,是一座只有一层楼的小院子,家中没有父母,只有一位慈眉善目的爷爷。 爷爷看到他带人回来,笑呵呵地问了一句:“美美啊,这是你的同学吗?看起来比你小好几岁呢。” “韩美美”这个名字让戚望渊很嫌弃。 他瞥了眼关厌,淡淡说:“她今晚在我家住。” 爷爷一愣:“啊?我们家只有你我两间卧室……怎么好住呢?” 戚望渊:“和我一间房。” 爷爷眉头一皱:“那可不行!再怎么是小孩子,你一个大姑娘也不能和人家男生住一起啊!” 大姑娘……关厌低下头嘴角狂抽,好不容易才忍住没出声。 戚望渊看见了她抽动的肩,依然面无表情:“她是女生,只是看起来像男的。” 关厌闻言便立刻点头:“对对对,爷爷你这样好伤人哦,人家明明是女孩子,你怎么可以说人家是男生呢?嘤嘤嘤……” 爷爷眉毛跳了好几下,狐疑地打量了她好一阵。 关厌双手在身前交握,故意做出一副非常造作扭捏的模样,眨着眼道:“爷爷,是真的,我叫张梅梅,跟韩美美名字很像,所以我们就成了好朋友。” 爷爷看向戚望渊:“好吧……我就相信我孙女了。梅梅同学,欢迎你来我家做客啊,快进来坐。今晚咱们家吃烙饼,你们先去屋里稍等一会儿啊。” 关厌便跟着戚望渊走进了“他”的卧室。 房间里摆着一张粉红色的梳妆台,上面放了不少蝴蝶结之类的东西,非常少女心。 不知道在其他人眼里,“韩美美”是什么模样呢? 戚望渊随手将书包扔在了书桌上,说:“坐吧。” 关厌点点头,拉开书桌旁的木椅坐下,担心道:“如果明天你又把今天跟我相关的记忆都忘掉了,那我这个陌生人从你的房间里醒过来的话……你会不会很生气很讨厌我然后把我赶走?” 他转身坐到床边,抬眸看向她,想了片刻,开口道:“你说我们是队友就好,只要你说了,我就会相信你。” 关厌:“……你是这么容易相信别人的人吗?” “不是。” 他摇摇头,说:“但,我知道我会相信你。” 第100章 是日记啊 戚望渊永远无法知道, 他神色淡漠、平静无波的一句话,给这种处境下的关厌带来了多少的温暖和力量。 她以为她已经被所有人遗忘, 只能孤军奋战, 可现在才知道,不管怎么样,他其实一直都还在。 她垂了垂眼睛,笑说:“我知道了。” 晚饭是老人烙的饼, 以及很大的一碗稀饭。 关厌尽快吃完, 和戚望渊回到房间里, 试着坐在他的床边, 看看日记残页还会不会出现。 下一刻, 纸页飘飞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今天我做了一件很不好的事情:偷拿了别人的铅笔。因为那个人每次考试能考满分,我想他的笔一定有神奇的作用, 于是找机会偷偷拿走了他所有的笔。如果真的有那么厉害的铅笔就好了,让我次次都考一百分, 成为最聪明的孩子, 家人就不会不要我了吧?我的朋友发现我很不开心, 于是邀请我今晚住在他家。我更难受了, 为什么朋友比家人对我更好呢?” 戚望渊走到关厌身边,两人一起看完了纸上的内容。 今天的描述并没有那么详细, 只写出了关厌偷铅笔和到戚望渊家里来住的部分,却没有提到她的身份已经被另一个石镇替代,也没写他们俩试图抢劫张龙的事。 到目前为止,已经有四张日记残页了。 每张都对应了她当天的一部分行动,再加上编造的心理活动。 关厌怎么看都不明白它们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明明她本人的经历比这些文字描述更加详细和深刻, 它再写下来又有什么用呢? 戚望渊更加看不懂, 两人商量了一阵,最后也只能铺好地铺赶紧睡觉。 没等到第二天清早,在当晚凌晨三点多,关厌就在睡梦中被人叫醒了。 她迷迷糊糊的,听见一道冷沉的声音在说:“醒醒,你是谁?” 还没睁开眼睛,她就先无奈的叹了口气。 房间里没有开灯,戚望渊似乎是要起夜,然后发现了睡在地上的关厌。 她只能坐起来,一脸倦容地说:“你果然又把我忘了。我们是队友,我叫关厌……” 一通解释之后,他盯着她看了一阵,轻轻点头:“我知道了,继续睡吧。” 关厌松了口气。 还好他确实相信她了,不然这大半夜的被赶出去可就太惨了,跟个流浪汉似的。 次日清晨,关厌又将昨天的计划说了一遍。 戚望渊照旧和“爷爷”去了学校,而她则先躲到张龙家附近等待,在那对爷孙离开家之后,又过了大概两小时,便看见张龙的父亲也穿戴整齐的出了门,还将院门锁了起来——可见他家确实没有其他人在了。 她看了看周围确定没人,随即一个助跑翻上墙头,潜入了张龙家中。 里面的入户大门也上了锁,但窗户是没有防盗栏的。 关厌在院子里捡了块大石头,直接把玻璃砸烂了翻进去。 之前已经看见过张龙的房间,她一进屋就直奔二楼的卧室,推开门从书桌开始翻找起来。 学校之中,戚望渊也在仔细观察着张龙的一举一动。 这次的任务实在是奇怪,目前为止出现的所有线索都掌握在关厌手里,他和宁佳仿佛两个没有用处的路人NPC。 可不论他怎么认真,也根本看不出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活动即将开始时,宁佳过来找了他询问是否有线索,并且依然表示自己那边毫无头绪。 这一点都不让人意外——如果她有线索,反倒才是怪事了。 随后又是那一模一样毫无变化的学生表演,新的“石镇”上台唱了不好听的歌,散场后再次来到各班级的营业时间。 戚望渊今天打定了主意一直关注张龙,始终跟在对方后面不远处。 不久之后,张龙便再次走到了由四年级学生经营的“快乐KTV”帐篷外。 此时这里正有一个女孩在唱流行歌曲,旁边站着不少围观的人群。 张龙的爷爷弯腰笑眯眯地和他说了几句话,他点了点头,在女孩结束后便上前唱了一首听起来很有年代感的童歌。 他唱得实在太难听了,声音像公鸭在叫,走调走得面目全非。 因为他一直以来都是学校内很出名的满分学霸,所以大家都认识他。此时听见他这难听的歌声,附近的孩子们都忍不住被逗乐了,纷纷大笑起来。 张龙却并不觉得丢脸,反而一直笑呵呵的,似乎在因为自己能逗乐其他人而感到开心。 戚望渊站在人群之间,眼睛紧盯着张龙那张笑容满面的脸。 当他一首歌唱完,周围的人哄然大笑,并非常热烈地鼓起了掌。 与此同时,关厌翻箱倒柜,几乎把整个卧室都翻过来,终于在张龙的床底下找到了一支深蓝色的铅笔。 他将它用透明胶粘贴在了床底木板上,不趴在地上往上看根本发现不了。 而这支铅笔……甚至根本不用试验,关厌就知道它一定是那支神奇的“满分”铅笔。 因为,它和当天晚上那个老人递给她的一模一样。 不过为了万无一失,她还是找到练习册试了一下,果然下笔时如有神助,完全不用她自己动脑子,手上的笔就能自动写出正确答案。 那么,现在笔找到了,然后呢? 即使已经得到了铅笔,可眼前还是一片什么也看不清的迷雾。 她离开张龙家,翻过墙赶去了学校。 在那密集的人群之间,拥有叠加光环buff的戚望渊实在太容易辨认了。 关厌一眼扫过去就能准确无误地找到他,然后穿过人群,来到他身边,低声说:“拿到了。” 他点点头,抬眸看向张龙那边:“我一直在跟着他,没什么特别的情况。就像你说的那样,来唱了一首难听的歌,然后跟着爷爷到处走动闲逛。” “唱了一首难听的歌”这几个字眼,让关厌感觉异常的熟悉。 她想了想,摸出四张日记残页,拿出了第二张。 这是她度过第一个儿童节的那天得到的日记,当时她上台唱了非常难听的歌,惊得台下上千人都鸦雀无声。 于是日记之上便有了那样一句话:今天学校举办了很好玩的活动,我唱了一首难听的歌,但能逗得大家开心也不错啦。 关厌的眼皮狠狠跳了一下。 他们都错了,错得离谱。 ——从头到尾,有谁说过这日记残页是在记录“石镇”的生活吗? 只因为第一夜的日记上写下了她和朋友玩得太晚回家时被爸爸训斥、并且以折扣价买到了橡皮擦的事情,而之后的每一页也写着与她的经历相同的事件,她就先入为主,将所有的日记内容都当成了石镇的生活记录。 可……如果不是呢? 如果还有另一个人的生活中,也在发生日记中所描述的事件呢? “怎么了?”戚望渊见她盯着日记残页愣在了那里,等了片刻后开口问道。 关厌回过神,低声说:“我得找个没人的地方再仔细看看日记。” 两人进了教学楼,在空旷的教室里并肩而坐,一起重新阅读每一张日记。 第一张是关厌进入副本第一夜时所发生的事。 第二张,是第一个儿童节。开头是学校举办了活动,她唱了难听的歌,然后晚上因为成绩的事情被爸爸训斥了一顿,爷爷帮忙劝说,她才能顺利吃上晚饭。后面一段则是心理活动:希望自己也能像好学生们那样考九十分以上,并且许了个愿望,希望神仙帮帮她。 第三张,妈妈看到了藏起来的成绩单很失望,她也取消了上台表演,晚饭时父母都不说话,似乎是已经对她失望透了,再也不想管她。 第四张,就是昨晚拿到的,内容是说她偷拿了某个能考满分的人的铅笔,并且受邀住到了朋友家中。 如果把这里面的她都换成别人呢?比如张龙? 不……这肯定不对。 张龙的成绩是“从小到大都能考满分”,而且铅笔本来就在他手里,他不可能去偷别人的。除了唱过难听的歌这一点符合以外,其他部分都没有重合。 那么,就是还有某个重要人物至今都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还深深躲藏在那上千人之间。 关厌皱着眉,心里浮现起一丝焦虑。 她想了好一会儿,才说:“我先去找宁佳,今天接下来的时间我就跟着她一起行动,也许有什么线索是她忽略掉了的。” “好。”戚望渊顿了顿,又说:“没地方住就来找我。” 关厌闻言笑了出来,点头道:“放心吧,虽然你不记得我了,但我不会跟你客气的。” 随后戚望渊将日记抄写了一份自己留着。 关厌收起原件,正要离开时,忽然动作一顿。 这一瞬间,她脑子里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感觉,好像……有一件非常浅显却又很重要的事情被她忽略了。 她摸出日记残页按收起时的顺序放回桌面上,开始一点点重复刚才的所有动作。 第一张、第二张、第三张…… 一道灵光忽然闪过。 关厌张了张口,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这是‘日记’啊!” 戚望渊没听明白:“怎么了?” “日记,是每一天一记。”她急匆匆将纸张全部摆出来,同时说道:“我之前以为它们都在重复我这一天的行为,可它们是‘日记’啊。这四张纸上的内容,每一张都不是同一天才对!” 陷入儿童节当天循环的人是他们,不是日记。 “如果每一张都不是同一天的话……” 关厌的目光在第二第三天的日记上快速扫过,随即笑了出来:“我明白了,终于有头绪了!终于有了!” 戚望渊皱着眉,视线随着她一起落在那两张纸上。 他一时没看出什么来,却没有急着问她。 关厌也没有主动解释,她知道,他一定很快就能自己想通。 果然,两分钟后,他唇角扬了扬,开口道:“这日记不是在记录同一个人。” “对!就是这样!” 她笑起来,激动得抓住了他的胳膊,下一秒又反应过来赶紧松开。 戚望渊转头瞥了一眼自己的手臂,感觉那里还停留着微弱的触感。他心里有些奇怪:他竟然并不排斥被这个目前算是陌生人的“队友”如此亲密的触碰。 一向情绪没有波动的他此时却很疑惑,只是普通的队友关系而已,可以容忍被异性这样接触吗? 她只简单的跟他说他们两个是队友,算上相识的那次,已经共同经历了七场任务。 可现在看来,他们之间的合作一定一直都很好吧? 他这边胡乱想着无关紧要的事情,关厌却在仔细看那些日记。 经过几分钟的研究后,她觉得这应该是“两个人”的口吻。 第一个人就是“石镇”,也就是她。 第二个则是未知的A。 第一张日记是石镇的口吻:玩到半夜才回家,买了橡皮擦,等待着参加儿童节的活动,并希望取得好的名次。 而第二张却是A:学校举办了好玩的活动——“好玩的活动”,整张日记里都没有提到儿童节三个字。难道就不能是其他活动吗?而且在后面写到晚饭时被训斥时也只提到了“爸爸”,通篇没有“妈妈”的存在。 可“石镇”在被训斥时分明是男女混合辱骂贬低。 第三张,回到了石镇的口吻,也就是儿童节当天:他取消了前一天晚上非常期待能获得好名次的独唱表演,并且在日记中说希望自己消失,让父母都忘了他,再生一个聪明的小孩。 而关厌所扮演的“石镇”也确实在因为橡皮擦的存在开始被人遗忘。 那么,既然一三是石镇,中间的二是A,那四应该也是A。 那个A偷拿了一个次次都考满分的人的所有铅笔。 其实现在看来,第四张日记确实很有问题,关厌的经历远比它写得要多得多,不光被另一个“石镇”取代了身份,甚至还去抢劫了张龙。 而这上面只字未提,更加印证了她的发现:这根本不是在写石镇。 眼前的迷雾终于散开了一大半,透过那朦胧的白雾,已然隐约可见青天与红日。 从进入副本以来,关厌的心情第一次如此轻松愉快。 她笑着说:“那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就是找到这个A了。我想,这条线索一定是在你或者宁佳那里。” 她负责的日记残页部分已经差不多揭晓了谜题,现在怎么也该轮到他们这两个手里始终没线索的人了。 戚望渊点点头,想了想说:“还是要靠你,和我一起度过今天吧。你很聪明,会发现我想不到的事情。” 关厌笑了两声:“一开始还是因为你那句‘唱了一首难听的歌’我才开始捋出头绪的啊。我要是真那么聪明,就不至于现在才看出来日记的秘密了。” 他也笑了一下,说:“那我们一起,就一定能成功。” 作者有话说: 这次的副本其实是个“叙诡”,前段时间我看了一些叙诡小说,看完直呼666,比如《同名同姓受害者协会》《很久很久以前在某一个地方》中的“鹤的反倒叙”,大家感兴趣的话可以看看,都是某乎会员免费阅读的 第101章 剧情不一样了 这场任务终于取得了非常大的进展, 关厌和戚望渊一起去找到了宁佳,将日记中的秘密告诉对方, 并给了她一份手抄版。 宁佳听完关厌这边的进度, 愁眉苦脸道:“为什么你都有这么多线索了,我这里还是什么都没发现呢?” 关厌说:“别着急,也许我们三个人之间的线索本来就不是可以同时被发现的,就像游戏关卡一样, 只有解开了第一关的谜题才能看到第二关。现在我这边应该是差不多了, 就该轮到你们了。” 她顿了顿, 又补充道:“两个‘我’的日记里, 一个提到铅笔一个提到橡皮擦, 但我当天在摊位上还看见了作业本和卷笔刀,也许可以多关注这方面, 估计破除循环会用上它们。” 其实第一天见面时她就提过这些信息,之后的每一天也都会重复一次。然而, 这种普通常见的文具人人必备, 想要从这么多学生里找出一个可疑对象犹如大海捞针。 宁佳也只能叹着气说尽量注意。 之后关厌一直跟着戚望渊行动——应该说是跟着“韩美美”, 去走她原本应该顺着走下去的剧情。 戚望渊为了查线索, 找借口离开了“爷爷”,所以很多本该发生在他身上的剧情都没有出现。 现在, 他带着关厌一起去找到了那位老人。 老人正站在三年级开的小店前弯着腰仔细挑选着什么,两人挤过人群走过去,只见他面前摆放着一些精致漂亮的发卡。 关厌喊了一声“爷爷”,对方回头看过来,随即笑着招了招手, 说:“你们快过来, 一人挑一样吧, 爷爷送给你们!美美啊,你看这小兔子发卡怎么样?” 他拿起一个上面有着立体小白兔的发卡,还作势要朝戚望渊头上放。 戚望渊一脸冷漠:“不好看。” 关厌快憋不住了,把脑袋偏到一边,抿着嘴偷乐。 老人听见他这话,笑眯眯的脸上却浮现起隐约的心疼,随后长长叹了口气,说:“你这孩子,总是这么懂事……别担心,爷爷还有钱,喜欢什么就拿,这一点小东西我老头子还是买得起的。” ……这误会可太大了。 戚望渊也懒得再多费口舌,走到摊位前,目光一扫,拿起一只淡蓝色的纱制蝴蝶结发卡:“只要这一个就好。” 老人还想叫关厌这个“孙女的朋友”也挑一样,她赶紧摇头拒绝了。 他付完钱之后,又说:“走,咱们再到别的地方瞧瞧。美美啊,今天想要什么都别憋着,不要一直都那么懂事。爷爷就是再穷,也一定能让你过个快乐的儿童节。” 听到这话,关厌回想了一下,之前在“韩美美”家似乎也完全没见到与她父母相关的任何东西。 看样子,这是一个已经失去了父母,只能与爷爷相依为命的小女孩。 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人跟着老人四处闲逛。他似乎对一切都很感兴趣,在每一个帐篷前都能停留很久。 他一边逛一边非常怀念地对他们说:“这活动从我们还是孩子的时候就开始办了,别看我现在这样,当年我们班的活动都是我一个人负责的,最后还评上了‘小小店家’营收第一名呢。唉,时间过得可真快,现在我孙女都这么大了呢。” 关厌仔细听着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随后突然想到,那些日记纸页全部都已经泛黄了,会不会……是年代久远的意思呢? 一三两张都是描述“石镇”的,这显然是给关厌设置的干扰项。那么忽略掉这两张,只看二四两张真正的线索,那泛黄的纸页与折叠过很多次的痕迹,是不是都在暗示着它们已经存在很多年? 这样的话…… 关厌想了想,问:“那爷爷还记得当年有没有唱歌的活动吗?” 老人愣了一下,笑说:“当然有了,只不过啊那时候没有音箱之类的东西,伴奏都是靠懂乐器的同学帮忙。” “在您的印象中有没有一位唱歌非常难听的同学呢?”关厌接着问:“他的成绩似乎也不好,在一次活动中唱过很难听的歌,逗乐了其他同学。” 老人想了一阵,摇摇头:“时间太久了,没什么印象。梅梅同学怎么会问起这个?” 关厌略感失望,答道:“只是随便问问的。” 不过虽然没能得到很有价值的线索,但至少也有了一点点进展。 随后又是长时间的闲逛,期间戚望渊将那只蝴蝶结发卡给了关厌,一脸冷漠地说:“你戴这个应该会好看的。” 关厌把自己代入了一下石镇的形象:“……估计会被人当成变态吧。” 快要放学时,活动便提前半小时结束了。然后各个班级开始收拾摊位,将属于自己班里的东西收好带走,并回到教室整理今天的收获,等待放学。 家长们这时候是不会跟着去的,所有大人都留在外面等着孩子回家。 关厌虽然在别人眼里依然是个小孩,但她却没有合理的身份跟着戚望渊进教室,只能在走廊外面和其他家长一起等着。 透过窗户可以看见,整个教室里都非常热闹,孩子们正在开心地数着今天赚到的钱,每个人脸蛋都红扑扑的,看起来非常兴奋。 然而,有两个人是例外。 戚望渊是明摆着对这些事情毫不在意,面无表情地坐在正中央最显然的位置上,仿佛身在闹市中的一位清冷高人。 而另一个情绪低沉的人,是在他不远处的张龙。 关厌隔着窗户,可以一眼就看出来对方脸上挂着的笑容有多努力。 不过这对于戚望渊来说可能并不容易,他很难透过表象敏锐地察觉到其他人的真实情绪。 人群之间,张龙努力地大笑着,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和其他人没有差别。但他的笑容偶尔会忽然僵住,眼底里透出浓浓的焦虑和悲伤。 关厌想了一下,大概能明白对方在难过什么——他并不是真的天才神童,而是多年来一直依靠一支笔保持满分的假象。 他能骗得了所有人,但骗不了自己。 当所有人都把他当做天才捧上神坛的时候,那些真心实意的夸奖对他来说却是一柄又一柄扎在心口的刀。 平时都还好,他能藏得住内心的真实情绪。可今天一整天的活动下来,人的精神和身体都会感到疲惫,他那伪装的面具便也裂开了一条口。 关厌伸手摸了摸口袋——里面装着今天偷来的那支铅笔。 她试过用张龙家的削笔刀去破坏它,但完全削不动。而且不管她怎么写字,铅笔头都一直是那个样子,一点儿也不会少。 估计能破坏它的就只有摊位上的那个卷笔刀了吧?可东西到底在哪里呢? “好了,同学们静一静!”教室里传来了老师的拍手声。 学生们瞬间安静下来,纷纷仰着头看向她。 老师笑说:“今天大家表现得都很棒哦,表演合唱的同学们为我们班拿到了一等奖,开店的同学们也挣到了……五百八十三块五!这些费用呢,老师会按照之前说好的全部捐给爱心基金会。现在,老师先代替那些需要帮助的孩子向大家表示感谢!” 她说完走到讲桌侧面,对着台下鞠了一躬。 孩子们报以热烈掌声。 说完这个,老师又话锋一转:“不过,虽然大家今天都做了很有意义的事情,但我们的作业还是不能不做的哦。” 话音未落,下方的孩子们已经夸张地哀嚎起来。 老师和走廊上的家长们都被逗得大笑,好一会儿后她才接着说:“好了好了,都安静啊。今天你们的作业只有一样,只需要以‘儿童节’为主题写一篇五百字的作文,明天一早交上来!” 孩子们便又高兴起来:只有一篇作文,总比平时各科都有一大堆要好。 随后很快铃声响起,放学时间到了。 各个班里的小孩蜂拥而出,各自找到家长,兴高采烈蹦蹦跳跳地离开了学校。 戚望渊不想跟那群小孩挤,落在很后面才出门,低声问关厌:“怎么样?发现什么了吗?” 关厌耸耸肩:“没有太多,只看出来张龙的心情不太好,似乎平时压力一直都不小。” 有时候还真是,大家都只能看到别人光鲜亮丽的那一面,却不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 张龙因为这虚假的荣耀而戴上了一张天才的面具,时时刻刻扮演着一个聪明听话的好孩子,自己心里有多难受却从来不敢让人知道。 背着这样一个巨大的包袱,他能真正过得开心吗? 石镇因为成绩太差而承受着来自父母的诋毁谩骂,甚至被嫌恶到了后悔生下他的地步。 这导致他自己也产生了“不如消失掉好了”的念头。 放在现实世界里,那些被父母的压力逼到跳楼自杀的小孩子们是不是也有这样的经历呢? “接下来做什么?”戚望渊问道。 关厌看了眼正向他们走来的老人,低声说:“就按韩美美的剧情走。” 老人走过来,一脸慈祥地叫自己的孙女回家。 戚望渊看向关厌:“她今晚住我家。” 老人愣了下,随后点头:“当然可以,欢迎梅梅同学啊!” ——因为时间一直在循环,今天一早关厌起床后就编了个一大早来找“韩美美”的说法,并解释了自己其实是长得像男生的女孩子。 随后,两人便跟在老人身后慢慢往回家的路上走。 韩美美的家在那片混乱的住宅区中较为偏远的位置,途中会经过石镇和张龙家附近。 于是在半路上,关厌就看见了那个替代了她的“石镇”。 他还是和昨天的时候一样闷闷不乐,明明应该是个快乐的儿童节,看起来却一点精神都没有。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没有注意到前面乱糟糟的路面,不小心踩到一颗石子,脚下一滑重重摔了一跤。 走在前面的妈妈回头看到他坐在地上痛呼的样子,第一时间却是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才走过来拉他起来。 在石镇起身的同时,这位妈妈又说了一句话:“你怎么这么没用啊?成绩差、个子矮、胆子小、连走个路都能摔跤!我要是你我都不好意思再出去见人了!” 石镇抬头看了她一眼,又慌忙低下头,紧紧咬着嘴巴一点声音也没出。 “阿姨!” 忽然间,从另一道岔路中传来张龙的喊声。 他一边跑一边将手里的书包拉链合上,把背包甩到背后,笑容灿烂地说:“好巧啊,刚好遇见了你们呢,一起走吧!” 关厌眯了眯眼,沉声道:“剧情和之前不一样了。” 她回想了一下,心道,这一次是真正的蝴蝶效应。 一开始是由她扮演石镇,第一天她上台唱了歌,第二天她虽然取消了唱歌表演,但早上去找戚望渊时见过张龙,放学后也没有因为心情不好而摔跤,径直跟“妈妈”回了家。 第三天,也就是昨天,石镇那边的剧情没有变化,但她和戚望渊跟踪并抢劫了张龙——耽搁下来的时间,使现在这一幕没有发生。 而今天,就连“韩美美”这里也没有变化,一切都按部就班地照着它们该走的剧情往下走,于是戚望渊所扮演的这个角色,和作为局外人的关厌,终于第一次见到了现在这一幕。 那一边,张龙弯腰替石镇拍着裤腿上的泥,笑着说:“阿姨,你不要这么生气。小镇才二年级而已,不用这么着急的。再说成绩不好也不代表全部呀,他说不定在其他方面很厉害呢?” 女人显然正处于愤怒状态,虽然面对的是个乖巧懂事的隔壁小孩,她还是没忍住冷哼了一声,回怼道:“你成绩从小到大都那么好,你当然能这么说了!小龙,知不知道你这叫什么?这就叫站着说话不腰疼!要是小镇能有你那样的成绩,我也可以跟别人说成绩好不好无所谓啊!” 张龙闻言,笑容一僵,不知是被这个大人冰冷的语气和表情吓到了,还是想起了自己的处境,垂下眼睛,情绪低沉下来。 他抿着嘴,双手垂在两侧死死捏着衣角,像是想要反驳,却又没有底气。 是啊,如果成绩不重要,那他为什么要用满分铅笔呢? “如果……” 忽然间,一直低着头的石镇出了声。 关厌和戚望渊以及老人停在较远的地方,却清楚地看见,有一滴眼泪从他低垂的脸上滚落下去,砸在了满是灰尘的道路上。 女人侧过头不耐烦地瞪着他说:“你在说什么呢?声音能不能大一点,有人不让你说话吗?你可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我说……如果……” 石镇猛地抬起头,露出那张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的脸,嘶声吼道:“如果我能消失就好了!如果我能死掉,就像从来没有出生过那样,妈妈你一定会很开心吧?!” 女人愕然退后了两步:“小镇……” 张龙也惊了一下,连忙去拉住石镇的胳膊,皱着眉急匆匆说:“小镇你怎么能这么说呢?阿姨只是希望你以后能过得好才这样的啊!有好成绩才能找好工作,有好工作日子才能开心啊。” “我也想过得开心,”石镇抹了把眼泪,泪眼朦胧地望着张龙,“可是张龙哥哥,我更希望爸爸妈妈开心。可只要有我在,他们就永远不会开心。除非……让我消失。” 第102章 我是谁 有一些父母并不是真的那么讨厌自己的孩子。他们只是以为, 用那种羞辱的话将孩子踩进泥里,就能激起他努力奋斗好好学习的欲望。 他们根本不会觉得自己有错, 心里还总是想着“我们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你好”。 现在, 即使看到石镇哭着说出了这样的话,这位母亲的表情却还是惊愕和茫然的,她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竟然会让孩子产生这样的想法。 紧接着, 她就觉得自己的权威和教育理念受到了挑战。 是这个孩子不懂得家长的良苦用心, 根本不是她的错! 她变得恼羞成怒, 愤怒地扬起手, “啪”的一声扇在了石镇脸上, 随即怒骂道:“你这孩子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我们这些年是不是白教你了?我们哪里对不起你了?!不许哭!快跟我回去!” 话音未落,她一把揪住了他的耳朵, 拉扯着石镇便大步离去。 完全可以想象,等到她回家之后将这一切告知她的丈夫后, 那个暴躁的男人又会如何伤害这个孩子。 张龙一个人站在巷子里, 呆呆地看着两人身影消失。 这时候, “韩美美”的爷爷重重的叹了口气, 摇着头走了上去,口中道:“小龙啊, 别往心里去,袁阿姨是心情不好,不是故意凶你的。” 张龙这才发现后面有人,身子僵了僵,过了片刻才回头看过来。 关厌和戚望渊跟在老人后面走了过去, 看见他的眼眶微微泛红, 好像是想哭。 他又努力笑了起来, 说:“韩爷爷,我知道的。我只是觉得小镇好可怜……也许,对某些孩子来说,消失才是对父母和他们自己都最好的结果吧。” 老人又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他不能说石镇父母的坏话,又不能劝别人家的孩子不要把成绩看得太重。 他只能说:“快些回家去吧小龙。如果有时间,你多帮帮小镇,只要他成绩好起来了,就不会这么可怜了。” 张龙笑了一下,点点头挥手告别,转身快速跑开了。 其实他不可能去帮石镇的,因为就连他自己的成绩都是假的。 说是觉得小镇可怜,实际上,他可怜的是他自己。 老人回过头来,无奈的摇头说:“其实啊,你们别看小龙成绩好,他过得也不比小镇开心。虽然他就像他爷爷当年那样聪明,可我看得出来,他的压力也和当初的张金易一样大,早就不像个十岁的小孩了。你们可不要跟他学,人活着最重要的是开心……” 这边,关厌和戚望渊对视了一眼,他开口说:“爷爷,我们先去玩一会,很快就回家。” “好,但天黑之前要回来哦,你们班还有作业呢。”老人对孙女的态度,与石镇的母亲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随后,二人便跟上了跑远的张龙,一直跟到了他家附近。 张龙在距离自己家还有两个路口的地方停了下来。 这里有一棵很大的树,他取下书包,靠着树坐下来,抬头眯起眼睛,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望着晴朗无云的天空。 斑驳的阳光洒在他脸上,将他原本稍显稚嫩的脸蛋衬托出了几分与年龄不符的成熟和沧桑。 坐了将近二十分钟,他才用力抹了抹脸,拿起书包起身回家。 关厌和戚望渊就停在他家墙角另一边,当张龙走进大门之时,他们立刻听见了一声惊呼:“天哪,窗户坏了?爸爸,有贼来我们家了吗?!” 中年男人的声音跟着响起:“家里没丢东西,可能是什么人故意来撒气的吧。唉……别让我逮到他,否则我非要狠狠揍他一顿不可!” 下一秒便是张龙飞快跑进屋里去的脚步声。 过了不久,他从二楼探头出来大喊:“爸爸,我的东西不见了!” “什么东西啊?” “……一支铅笔!” “一支笔而已,是你自己不小心弄丢的吧?”男人并不在意:“谁会故意来我们家里偷走一支铅笔呢?” 张龙一时语塞,想说这支笔不一样,却又不敢把真相说出来。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又跑下楼,朝大门口飞奔。 男人拦住他:“你要去哪儿?作业还没做呢,不能出去玩!” “我得去买新的铅笔呀!”张龙急匆匆地说。 闻言男人才放开手,说:“那你买完马上回来啊,别以为自己成绩好就能放松警惕了,现在大家的眼睛可都在看着你呢!如果你成绩下降,他们一定会嘲笑我们家的!” 张龙没等他说完,便已经跑了出来。 他经过关厌和戚望渊,但好像并没有发现他们,以最快速度冲向了远方。 两人远远跟上,关厌想了想说:“他应该是去找他爷爷的。” 现在的线索已经足够让他们查到这位老人身上去了。 韩爷爷说过,张龙和他爷爷一样聪明,说明当年那位老人也是个“天才”。 而且之前关厌有过一个猜想:那日记残页老旧泛黄,很可能代表着它年代久远。 也许,这位老人就是他们要找的那个A。 两人对视了一眼,显然都已经想到这一点。 他们跟着张龙,在乱糟糟的小巷之前四处穿梭。 不知道先前发生了什么,张龙是独自一个人回的家,他爷爷可能是到别的地方去了。 关厌记得,当她还是“石镇”的时候,去找张龙时他们家也只有他和爸爸两个人。 不久之后,急促奔跑中的张龙遇见了正在往回走的爷爷。 老人看到他的样子,微微一愣,不知说了什么,张龙也立刻情绪激动地边说边做动作,显得特别焦急。 虽然关厌这边离得太远听不见,但也能猜到肯定是在说铅笔的事情了。 当孙子说完话之后,老人的脸色顿时大变。 看到他的神情,那百分之八十的猜测一下子变成了百分之百的确信——这位张爷爷,绝对知道“满分铅笔”的存在。 戚望渊问:“要过去吗?” “去吧。”关厌摸出了包里的铅笔:“就用这个东西,逼他们说出实情。反正过了十二点就是下一个循环,他们不会记得今天发生了什么。” 他点头:“好。” 当他们走近时,老人正在询问:“……确定藏在那里吗?会不会是带去了学校?” 张龙忧愁道:“没有,今天学校不上课,也不会考试,我怎么会带它去呢?” “那我们再回家找找看。”老人说:“如果实在找不到了……小龙,这些年你真的开心吗?也许,找不到它也不是坏……” 他忽然不说了,因为看到了走近的关厌和戚望渊。 同时,爷孙俩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关厌的手里。 那里捏着一支,他们永远可以在第一眼就认出来的铅笔。 这一瞬间,两人的表情都变得非常复杂,眼神里充满了戒备和敌意。 “笔……”张龙第一个开口:“我的笔为什么会在你们那里?韩美美,她是谁,是你和她一起偷走了我的笔?” 戚望渊没说话,关厌举起手,晃了晃那支深蓝色的笔,笑着说:“是我一个人偷的,跟他没关系。现在,你们想把它要回去的话,就要好好回答我一些问题。” 老人皱起稀疏的眉头,沉声道:“孩子,你这么做是不对的,怎么可以偷拿别人的东西?” “那你们的做法就很对吗?”关厌挑了挑眉:“利用铅笔的能力假装自己是天才,长期欺骗着所有人,这样就是对的吗?还有,这支铅笔你们是怎么得到的?不是偷来的吗?” 老人哑口无言,想不到她已经知道了这么多事。好一会儿才泄气般的说:“小声一点,不要被其他人听见了。你想问什么?” 关厌往前走了一段,让双方的距离近一些,才摸出那些日记残页的手抄版递给老人:“爷爷你看看,这日记是不是你写的?” 老人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会有这种奇怪的问题。 他接过那四张纸,看完第一张时陌生得摇了摇头,刚想说“不是”,可下一秒目光就落在了第二张纸上,随即震惊得张大了口。 他快速看完,又立刻去看第三第四张,最后不可置信地抬头说道:“第二张和第四张……是我写过的日记内容没错。可那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连我也不知道当年的日记本被扔到了哪里,你们怎么会……” 关厌摇摇头没解释,只说道:“那么,你应该还记得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吧?” 老人看了眼身边的小孙子,想了想才说:“如你们所见,在我偷拿的那几支笔之间,的确有一支神奇的铅笔。我原来成绩很差,自从得到这支笔之后便每一次都能考到满分。为了不引起注意,我还不得不将其中一些题目故意改错。” 他想起当年的往事,神色复杂的叹了口气,继续说:“可是后来我后悔了。这支笔虽然给我带来了好的成绩,但同时我也越来越难过,认为所有人都是因为成绩好才喜欢我。我开始让自己的成绩慢慢下降,最后彻底藏起铅笔,再也没有用过。” 他又看了看张龙,伸手去轻轻抚摸对方的头:“哪怕后来我已经有了儿子,也从来没有将铅笔的存在告诉过他。直到这小子在屋子里玩‘探险寻宝’游戏,把我整个房间翻得底朝天,无意间找出了那支铅笔。” 张龙垂着头,声音沉闷地接着说:“那时候我才上一年级,只是觉得它好看,就用它写了当天的作业,发现写起来非常快,第二天老师发下来的作业本上也全是正确的对号。我没有意识到它的作用,甚至没察觉使用它的时候从来都不用削铅笔。” 老人苦笑了一声,接过话头:“我也没有发现这小子把铅笔拿走了,直到后来注意到他一二年级的考试全都是满分,平时作业也优秀得不像话,我才回房间去找了一番,没有找到铅笔,却在他的文具盒里看见了它。 “我当时将它收了起来,并告诫他不可以再使用这支笔,小龙坚持了不到三天就哭着来求我……我一时心软,只好将它给了他。” 然后,张龙就一直用到了现在。 从一年级就开始用到五年级,中间几乎没有停过。 “就是这样了,”老人说,“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关厌问:“被你偷走笔的那个人是谁?” 老人怔了怔,回想起这件事情来,即使已经过去很多年,还是会感觉到一阵愧疚:“他叫孟洋……他们一家人在那之后不久就搬家了,再也没有回来过。” 他很想找到对方当面道歉,可是等了一辈子也没等来这个机会。 关厌转头与戚望渊快速对视了一眼。 线索到这里……好像又断掉了。 她想了想,又问道:“这支笔的作用只是能让使用者做题全对,考试满分吗?会不会有别的什么能力?比如——写下的心愿可以被实现之类的。” 说到这里,关厌看了看张龙。 她没有忘记,今天他们班上老师给出的家庭作业是写一篇以“儿童节”为主题的作文。 如果那支笔可以实现心愿,而张龙在作文里写上了“希望每天都是儿童节”呢? 这样的话,日子一直循环在同一天的原因便被找到了。 不过,当她问完之后,这对爷孙都表现出了非常明显的疑惑。 老人说:“没有吧……如果真有这样的能力,我们一定早就知道了。” 关厌转念一想,点了点头。 毕竟作文又不是张龙第一次写,在儿童节之前他肯定也写过不少,如果真的能实现上面写到的所有内容,肯定早就被发现了。 不过虽然是这样,关厌还是觉得既然有了这种猜测,就可以实践一下试试看。 她将手抄版的日记残页翻到背面空白处,用手里的铅笔写下了一段话:希望时间不要继续循环在儿童节这一天,让一切都回到正轨吧。希望戚望渊和宁佳都能想起一切,不要再忘记我。 写完之后,她把纸张揣好,又问:“除了这支笔,你们还知道其他具有神奇能力的东西吗?比如一块橡皮擦、一个作业本或者卷笔刀?” 爷孙两人迷茫的看看彼此,随即一起摇了摇头。 他们能提供的线索大概就只有这些了。 关厌沉思片刻,问张龙:“你今天的作文里,是不是打算写‘希望天天都是儿童节’之类的话?” 张龙闻言,面露惊讶,愣了愣才说:“你怎么知道……刚才我看见了小镇,他一点也不开心,我想肯定还有好多小孩像他一样承受着压力。可今天学校里的大家都过得好开心啊,每个人都在笑——我希望每一天都能像儿童节这样,让大家开开心心无忧无虑地做个真正的小孩子。” 关厌点点头,又问:“那么,关于石镇的呢?你会不会写,希望他真的能消失?” 张龙迟疑了片刻,抬头看了看自己的爷爷,再也不掩饰自己的情绪,苦笑着说:“我现在才明白爷爷当时劝我不要用这支笔的原因,所以我知道小镇过得有多痛苦。我希望……希望所有被家人伤害的小孩真的可以无声无息的消失,再也不用受苦。” “我明白了。” 关厌收起铅笔,沉声道:“这支笔我今天不能给你。明天一早你去学校找韩美美,她会给你的。” 如果真的是铅笔写下的内容成了真,那么,张龙今天没有写的话……循环是不是就能被破除了? 张龙不太放心,还想说什么,张爷爷却拦住了他,说道:“好,我们相信你。小龙,回家吧。” 看着爷孙两人离去,关厌和戚望渊也回了韩家。 今天的收获颇丰,一路上关厌的心情都还挺不错的。 韩爷爷已经烙好了饼,正在桌前看着电视等他们回来。 晚饭之后,关厌再次来到戚望渊床前,想试试看还会不会出现新的日记残页。 她本以为,既然日记上的秘密已经解开了,那应该就不会再有残页出现,可实际上,她刚刚才坐下,一张纸便飘落到了眼前。 “今天爸爸妈妈又骂了我很久,他们说我是个没用的废物,不知道怎么会生下我这种东西。我偷偷的躲在房间里哭了好久,出去上厕所的时候路过他们的房间,听见妈妈在问爸爸要不要再生一个,但爸爸说家里没那么多钱再养一个孩子。妈妈说:‘要是产检的时候能检测胎儿的智商就好了’。我好难过,好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我明白了。爸爸,妈妈,不要担心,你们马上就可以再生一个孩子了。” 这一张纸有些不同——那上面有着泪水干涸之后留下的痕迹。 日记内容也不再是按照关厌的经历写下来的,而是真正属于“石镇”的一切。 这是第五张日记,一、三、五这样的单数,描写的都是石镇。 戚望渊坐在旁边,淡淡说道:“他要自杀。” 一个二年级的小孩子,要自杀。 如果单独看这一句话,任谁都会觉得不可置信。没人会觉得,一个这么小的孩子竟然也会产生厌世的心理。 关厌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次日清晨,她刚刚醒过来一睁眼,就看见了坐在床边低头盯着她的戚望渊。 她被那冷漠危险的表情吓了一跳,瞬间清醒过来,坐起身张了张嘴,却又呆住了。 她想说点什么来着,可脑子里却忽然一片空白。 好一会儿,她才说:“我记得,昨天我们一起找到了任务线索。可是……我是谁?” 她的记忆仿佛被人用勺子挖走了一块,她记得这场副本中找到的所有线索,也记得她和这个叫戚望渊的人是队友,他们的关系也不错。 可是……她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最明显的证据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自己的名字,以及拿到第一张邀请函之前的记忆。 听见她的话,戚望渊盯着她的脸看了片刻,才说:“我只记得我和一个人一起找到了线索,那个人是你?” 关厌不知道自己是谁,却还记得一件事——她受到了橡皮擦的影响,很快被周围所有人遗忘。而现在很明显,轮到她自己渐渐失忆了。 现在是忘记名字和过去,那么接下来呢?是不是就连这场任务里的经历也会遗忘?如果什么都忘光了,任务还要怎么往下做?她还能活着出去吗? 她心里涌起一阵无可奈何的恐惧,目光四下一扫,立刻跑到桌边,打开了戚望渊扔在上面的书包,找出笔和本子,急匆匆的将在这场任务中的一切线索全部写下。 戚望渊虽然还不知道她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但在他的记忆中,能想起来昨天和某个人一起找到了重要线索,而且……在那段回忆里,他对那个人似乎很有好感。 现在既然有人在他的房间里醒过来,那么应该就是她不会有错了。 所以即使关厌一言不发地坐到了桌前去写东西,他也没有不满,只默默走到后方,看着她写下了那些文字。 关厌写完了一切,又仔细检查了两遍,才将纸张撕下来揣进口袋里,回头说:“我还记得我们是队友,我只是忘了我是谁……如果我的感觉没错,今天就是我最后的机会。” 要是今天还不能完成任务,明天一早醒来,她就再也没有完成它的能力了。 她抿了抿唇,问道:“昨天的事情还记得多少?” 戚望渊说:“除了你是谁,其他的都记得。” 关厌闻言心里更加难受,用力抓了抓头发,不安地说:“先确定一下一下今天是不是儿童节,然后我去找宁佳,你这边也多注意一点,尽量找到更多线索。还有,注意力一定要放在那些文具上。” 她说完便跑出了卧室,在韩爷爷诧异的眼神中询问对方:“韩爷爷,今天是不是六一儿童节?” 老人根本不知道怎么会有人从自己孙女的房间里跑出来,闻言愣愣的点了下头,刚想问她是谁,关厌却已经跑走了。 她不知道宁佳的“家”在哪里,所以只能先到学校门口等着,然后再与其一起经历接下来的剧情。 学校还是眼熟的儿童节布置——虽然她昨天没有把笔还给张龙,但循环仍然在继续。 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还没有忘记任务中发生的大部分事件,只是不记得与自己本身有关的小部分而已。 如果今天能够取得重要突破,那么即使明天失去所有记忆,戚望渊也能够完成任务让她一起离开了吧。 她不敢把希望全部寄托在别人身上,只能提醒自己,今天无论如何也必须找到关键线索。 趁着宁佳还没到,她又仔细回想了一遍之前所有的信息,将它们好好的整理了一下。 日记残页中属于A的那一部分是由张龙的爷爷所写。 那支笔也是爷爷从其他人那里偷拿过来,并巧合地传到了张龙手中。 昨天下午,张龙回家时遇见了被父母的压力逼得想要“消失”的石镇。 五年级一班的老师留了家庭作业,是写一篇儿童节的作文。 关厌扮演的石镇的确消失了,现在这一个是代替了她的新石镇。 儿童节正在一直不断地循环重复,好像永远没有终点。 一条条信息联系在一起,她昨天便猜到并且也确认过了:是张龙看到了可怜的石镇,于是在当晚的作业里用那支特殊的笔写下了“希望每天都是快乐的儿童节”、“希望被家人伤害的小孩可以无声无息的消失”之类的文字。 但是……昨晚张龙没办法用那支笔写作文、关厌也用铅笔写下了希望循环结束的话,可今天一切还在重演。甚至连她自己也开始失忆,就说明那个办法是完全没用的。 也就是说,在第一个儿童节当天张龙的愿望就已经生效,后来不论怎么改变这一整天里的剧情,都无法结束循环。 办法一定就在剩下两件没有出现的文具上。 第103章 我们是不是认识 事情的发展比想象中的更加严重。 关厌站在校门口等了一会儿后, 便清楚地察觉到了自己脑子里的变化。 她开始时不时的走神,恍惚片刻之后, 就会感到又丢失了一些记忆。 就像有一只可怕的虫子在她仅剩的记忆中, 从第一场任务开始,渐渐蚕食下去,逐渐向后延伸。 到后来,她记得自己有个队友叫戚望渊, 却忘记了他们当初是怎么认识的。 她努力地想自己的名字, 最后也只想起来之前她随口编出来的那个“王彩凤”。 记忆像退潮时的海水, 一点点消退下去, 留下了一片湿漉漉的沙滩。你可以看出来这里曾经被水淹没, 可想象不出当时这地方该是什么样子。 关厌越发害怕了。 她只能摸出自己早上提前写下的那些文字,以及五张日记残页, 一遍又一遍地看,翻来覆去地研究。 然后……她想到了一件事。 五张日记中, 一三五代表着石镇。 第一张内容是她使用石镇身份时太晚回家挨训、并买了一块橡皮擦, 期待着第二天的儿童节活动取得好名次。 第三张是儿童节当天, “石镇”取消了表演, 又因为成绩单的事情受到父母训斥,希望自己能消失, 让他们都忘记他。 然后,问题就出现了。 按照之前的线索,“日记”的每一张都记录着不同日期的事件。 目前关厌已经查到的线索证明,儿童节的不断循环与张龙在这一天写下的作文有关。 当他的“心愿”实现之后,时间就停留在了这个永远过不去的儿童节。 那么……如果时间一直都在这一天, 石镇最新的这一张日记又怎么会只字未提“儿童节”呢? 任何人一觉醒来发现今天还是昨天, 都不可能对此毫无反应。 也就是说, 这第五张日记,绝对是儿童节之后的内容。 根据内容显示,石镇很可能会在那一天或者次日自杀。 关厌眼睛一亮,感觉已经找到了任务最终的完成方式——解除循环,并阻止石镇寻死。 学校附近早已热闹起来,学生们与自己的家长陆续到来,整个校园内渐渐溢满了欢声笑语。 而当看到宁佳出现在学校门口的时候,关厌恍惚了好一阵,才想起对方的名字是什么。 宁佳也完全没有认出关厌来,即使她的目光已经落到她脸上,下一秒也只是面色平静地移开了。 关厌心中一沉,主动喊了一声“宁佳”。 她知道对方这个身份的名字,但故意喊了这个。 宁佳果然一惊,猛地转头望过来,一脸惊疑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怎么了?” 宁佳身边的“妈妈”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来,疑惑道:“你在看什么呢?” 她回过神,摇了摇头:“没什么……先进教室吧。” 关厌默默跟在她们后面,一直走到了二年级的教室里去。 一切都在不厌其烦地重复着,那位石镇小朋友也已经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正低头看着桌上的成绩单,神情非常难过。 关厌停在了教室外面,等了不久,宁佳便走了出来,急匆匆的示意她换个地方说话,一到了无人处就问:“你是求生者?我们认识吗?你怎么会知道我叫宁佳?” ……又来了。 关厌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她每一天总是会把她忘得干干净净?戚望渊至少还能记得之前跟某个人一起做过些什么事呢。 在宁佳的记忆之中,完全没有她这个人的存在。 关厌只能再一次讲述前几天的事情,说着说着就忽然卡了壳。 她卡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摸出写好的纸条来查看,总算是顺利说完了一切。 可是……连这场任务的记忆也开始消失了啊。 宁佳听完,又自己看了一遍日记残页和线索,皱着眉说:“我不记得跟你有关的事情,什么作业本卷笔刀的,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啊。我只记得,我已经进入任务四天了,见过一个叫王铁牛的求生者,但我和他没什么交流,都在各找各的线索。” 她苦恼得拍了拍脑袋:“这么一说,好像真的缺少了好多记忆……按你所说,这场任务其实已经是第五天了?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线索也没找到,这样下去可怎么办啊?” 关厌的眉头比她皱得还厉害。 任务进行到现在,副本中的杀机终于出现了。 她在被人遗忘,同时自己也在快速忘记一切。而宁佳也把她忘得干干净净,包括跟她有关的线索都忘记了。 早上她和戚望渊分开时对方还记得昨天发生的事情,可现在已经不是早上了,也许他的记忆也在快速消失。 也就是说,当关厌彻底忘掉所有东西、并被他们完全忘记的时候……线索就会彻底断掉,这场任务便无法再完成了。 他们可能会死,也可能就这样被永远困在儿童节,成为这个副本里的“NPC”。 时间真的不多了。 过于强烈的阳光照在关厌身上,令内心急躁的她很快出了一身细汗。 她努力深呼吸了两次,说道:“现在可能没有一整天的时间了,我需要你马上仔细回忆一遍从早上到夜晚的一切经历,我必须要新的线索。” 宁佳被她冷肃的表情吓了一跳,随即自己认真一想,便也明白了其中利害。 她点了点头,默默回想片刻,从昨天的早上开始说起。 “昨天清早,我起床以后就被那个洁癖妈妈喊下了楼吃早饭,强迫症爸爸也在餐桌上,我吃东西一发出声音,他就瞪我一眼,或者用力一咳,满脸不高兴,好像我做了多么大的错事似的。 “洁癖妈妈很快吃完饭,上楼把书包给我拿了下来,说昨天晚上所有东西都已经消过毒了,叫我到学校以后注意点,最好别让其他人用我的东西,他们身上全是病毒什么的……然后我就和她一起出门来学校。 “在学校里,我心里急着找线索,把东西一放下就开始到处逛,后来我……我好像见到了王铁牛和另外一个人,但我不记得当时我们说过什么了。” 她顿了顿,接着说:“然后就是一整天到处找线索,直到下午放学回家。我‘家’有个很麻烦的习惯,就是每个人都必须在玄关旁边的小房间里把当天的所有衣物换下来消毒。 “但我想找线索,而且看到那对洁癖加强迫症就很烦,根本不想在那个房子里待着。所以我就只把书包放进去了,跟父母说要出去找朋友玩,然后漫无目的地到处找线索,直到天快黑的时候才回去。 “回去之后呢,就是每天都一样的晚饭,一家三口坐在那儿跟演默剧似的吃饭,谁也不能发出一点点声音。我哪受得了那个,飞快吃完就回房间待着了。” 宁佳苦笑:“就是这样了,我实在是毫无头绪,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去找线索。学校里我不知道逛了多少次,那一大片住宅区也都快被我找遍了,还是什么都没发现啊。” 关厌从头到尾听完她的讲述,心里一阵无奈,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说:“你就从来没想过不要按照自己的意志行动,直接跟着剧情走吗?也许就是因为你做了太多事情,才错过了本来就应该出现在你眼前的线索呢?” 宁佳对此并不赞同:“怎么可能会有那种好事?我什么都不做反而才能出现线索?那大家直接进来咸鱼躺等着副本自己结束不就好了,这根本不可能。我过了那么多场任务,还没有见过不需要自己去找线索的副本呢!” 关厌不是来跟她吵架的,没有反驳她的观点,想了想说:“一会儿活动开始后,我会先去看看你的书包。你今天就不要再离开你那位洁癖妈妈了,稍微忍一忍,跟着她一起行动也许会有新的收获。” 她想:为什么宁佳总会把她忘得干干净净呢?就像那些被困在儿童节当天的NPC一样。 那么会不会是因为,在这场任务中,这位求生者本来就扮演着一个提供线索的NPC? 宁佳耸耸肩:“行吧,如果这样能找到线索也不错。” 不久之后,活动即将开始时,整个学校的学生们都在广播通知下开始陆续前往操场。 数以千记的人密密麻麻地坐在一起,从教学楼上望过去,只觉得看见了一片黑压压的蚂蚁。 关厌站在走廊上往下看着,在混乱的人群之间,看见了一道熟悉而又惹眼的身影。 她盯着对方,忽然皱了皱眉——这个人……她好像和他很熟,可是,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她甩甩头,转身进入了旁边空无一人的教室之中。 宁佳的座位她知道在哪里,因为不久前看见过。 关厌将手伸进裤子口袋里,用力握了握自己写下的纸条,仿佛这样就能得到一些信心:即使忘记了一切也能再凭它找回来。 她来到宁佳桌前,拉出对方的粉红色小书包,打开拉链时发现那拉锁有些难开,仔细一看才知道是被旁边的线头卡住了。 她用力往下退了退,再飞快一拉,总算是打开了它。 书包里是很正常的学生书本以及文具,关厌先把所有的作业本都找出来,一本本地翻看。 每一个作业本,都和关厌那晚在老人摊位上所看见的一模一样。 但它们都已经被使用过了,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 关厌只能作罢,伸手去拿文具盒。 刚刚拿到手里,只听“哗啦”一声,那金属盒的盖子竟然没有扣稳,被她一拿就自己打开了,内部的所有东西全部掉进了书包里。 它们包括四支都使用过的铅笔,其中两支笔头已经磨得很粗。一块用了三分之一的橡皮擦,隐约可见上面的花仙子印花。 她盯着这些东西看了片刻,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了几分——明明就应该是有线索的,它就摆在这里,如此显而易见! 关厌抿了抿唇,拿出一个本子,将自己现在所需要记录的一切全部写好,撕下来揣进口袋,然后把一切重新归位。 文具盒还是没有扣紧,书包拉链旁边的线头依然留在那里。 收拾完东西,她又看了一遍记下来的信息,才快速走出教室。 在偏僻处等待了一段时间后,表演终于结束,人们纷纷散开,再次展开了那无限循环的班级活动。 关厌一直都关注着人群中的宁佳,可是当那些人分散开的时候,她下意识地站了起来想走过去,却又忽然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要过去。 她茫然地站在那里,盯着那个看起来有些眼熟的年轻女孩,一时之间,整个脑子一片空白。 她为什么会站在这里?这是什么地方?她……她是谁? 脑子里好像缺失了好多的东西。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一定是失忆了。 可怎么会失忆呢? 烈日如火般烘烤着她,照射得人睁不开眼,连皮肤都开始晒得发疼。 关厌神情迷茫地看着来来往往的无数人,看着他们脸上洋溢的灿烂笑脸,却没有任何一张脸是她所认识的。 就连刚刚还觉得眼熟的那个女孩,现在再看也根本没有印象。 她好像……被世界遗弃了一般,无措而又绝望。 周围好热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家人和朋友,只有她自己,什么也没有——包括自己的身份和姓名。 她开始用目光紧张而急切地四处梭巡,盼望着找到一点什么,却不知道自己想找什么。 直到,她在那数千人之中,准确地对上了一双深邃的眼睛。 他们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隔着数百米远的距离,看到了对方。 一种熟悉而亲切的感觉压下了那份陌生感,关厌下意识地迈出脚步,向他走去。 戚望渊皱着眉头,心里被满满的疑惑充斥。 他知道自己的记忆中缺失了很多重要的东西,也想不起来那是什么,只知道……他脑子里竟然没有一点点关于这场任务的线索。 明明他记得自己都进入副本好几天了,怎么会完全没有线索呢? 他为什么会忘记那么重要的事? 直到他透过人群,看到了一个本应该很陌生、却让他很想靠近的人。 他们看着对方,挤过人群,终于在最热闹的地方相聚。 一个长达十秒的对视之后,戚望渊率先开口:“我们,是不是认识?” 关厌什么都没有想起来,只能说:“好像是,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想了想,说:“看看你的口袋里,或许有线索。”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眼前这个人不会毫无准备。 关厌低下头摸了摸口袋,意外而惊喜地摸出了一叠纸:“真的有啊!你好聪明!” 在最外面的一张纸上,用着她最熟悉的笔迹,详细写下了所有的事情。 从“这是一场任务副本,我和一个穿着白衬衫的高个子男人是队友,但我不记得他叫什么名字了”到“剩下的关键线索在宁佳那里,为了防止我忘记她的模样——她的身份是二年级二班的李静,放学后……” 这一切对于忘记了所有事情的关厌来说,陌生得好像在看什么天方夜谭。 可戚望渊还记得他是个求生者,记得他们正在做一场任务。 于是,接下来变成了他带着她去找线索。 首先第一步,是找到宁佳。 他还记得那个人,他们之前见过,只是后来没有合作,也没共享过什么线索。或者准确点说,是明明共享过信息,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关厌跟着戚望渊在人群中穿梭寻找宁佳的时候,又忘记了刚刚发生的那一切。 她一下子什么都忘光了,茫然地转头看了看周围,目光很快被旁边摊位的小玩偶吸引,挤到学生们之间,拿起一只猫咪玩偶爱不释手。 戚望渊往前走了一阵,才发觉跟在身边的人不见了。 他皱了皱眉,忽然一晃神,就忘记了对方的模样。 但刚才的经历还没这么快消失。 他开始往回走,随后在人群中看见了一道令人在意的身影,想了想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关厌回头望去,微微一愣,笑说:“你好眼熟啊,我们是不是认识?” 他点点头:“把你包里的东西给我。” 她哦了声,像个脑子空空的傻子一样,非常听话的把东西摸了出来。 戚望渊接过去,又仔细看了一遍,心中默念了一遍“我们是队友”,随后抬头看看关厌,想了想,把东西放进了自己包里。 他伸出手去:“牵住我,别乱走。” 关厌歪了歪头,十分警惕地说:“你是坏人吧?你要拐卖我!” 戚望渊:“……不会的,我是你哥。” “哦。”她信了,伸手牵住他,笑着说:“哥哥,我想要这个玩具。” “没钱。”戚望渊将她手里的玩偶拿走,毫不留情地放回摊位,拉着她接着向前走去。 找到宁佳的时候,关厌牵着他的手,一脸满足的跟在后面,吃着草莓味冰棍。 戚望渊没有忘记宁佳这个求生者,他拿出了关厌之前写好的东西给她看:“她说,我们要找的卷笔刀,一直都在你那里。” 宁佳愣了愣:“可是,我书包里没有那种东西。” 他回头看了看关厌,无奈的用袖口擦掉她嘴角的水渍,沉声道:“不在你身上,在你家。” 作者有话说: 钟汉良有一首老歌,里面有句歌词是“千个夜千个人千张脸可以瞬间,看进你的眸里面”我真的特别喜欢这种感觉哈哈哈哈 第104章 作业本 留给三个求生者的时间真的很少, 就在戚望渊将纸上的内容告诉宁佳之后不到十分钟,那些记忆便开始逐渐模糊起来。 等到他们意识到不对劲, 努力去回想时, 就发现很多东西都已经想不起来了。 还好那张纸详细写下了一切,即使暂时忘记,也能照着纸上的内容去行动。 不过他们也不敢耽搁下去,万一连这些字该怎么认都忘了, 岂不就只能等死? 连商量都不需要, 宁佳就立刻去找到了她的“妈妈”, 询问对方:“我们家里是不是有卷笔刀?” 女人愣了一下, 十分诧异地反问:“没有卷笔刀的话, 你的铅笔是怎么削的?” “那东西在哪里?”宁佳连忙追问。 女人疑惑:“静静,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怪怪的?” 宁佳不想啰嗦, 又问了一遍,她终于回答道:“东西是你爸爸收着的呀, 你不是知道的吗?我们担心刀会伤到你, 而且你以前总是把铅笔屑弄得到处都是, 所以你的铅笔一直都是你爸爸在家里帮你削好的呀。” 竟然真像她说的那样……宁佳愣了愣, 回头深深看了眼后方的关厌。 此时这个年轻女孩已经变成了个真正的“弱智”,她忘记了好多好多事情, 连话都不太能说清楚了,呆呆地跟在那个男人后面,像个什么都不懂、只能依靠他人生存的菟丝花。 可就是这个人……在失去记忆以前的最后时刻,为他们留下了如此关键的线索。 而这条线索,明明应该是宁佳自己去发现的。 她一直费了好大的劲去到处找, 把整个校园甚至整片住宅区都走了好多遍, 不断苦恼着“为什么我一点线索都没有”? 可直到看了那纸上的内容她才发现, 她要找的东西一直摆在明面上,那么的一目了然—— 书包拉链旁边的线头会导致下午放学回家后,“洁癖妈妈”在玄关处的消毒过程出现障碍。 她要么叫丈夫帮忙,要么自己用力去打开拉链,但很可能会引起丈夫注意。 当她为内部的文具消毒时,丈夫会因为那根线头而找来剪刀或刀子处理它,然后,那没有扣紧的文具盒会在被拿起时自己打开,让里面的东西掉出来。 强迫症严重的男人,一定看不惯那两支笔头都已经磨粗了的铅笔。 接下来……他就会拿出卷笔刀,将笔重新削好。 这些都是写在那张纸上的推测。 其实宁佳曾经也有机会找到卷笔刀的,她记得在进入任务的第一天,她就翻过自己的书包。 在她在学校座位上拿出书包,发现拉链被线头卡住的时候,她妈妈也正坐在旁边。 所以明明应该是到晚上触发的剧情,因为她的举动而发生了改变——妈妈拿出了随身携带的钥匙,那上面有一把精致漂亮的指甲刀,只要一个动作,就能将那根线头剪掉。 而书包内的文具盒,也在宁佳翻找东西时不经意间被自己亲手盖好了。 她根本没有注意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 所以那一天下午放学之后,洁癖妈妈在消毒时没有遇上拉链卡住的情况,拿出文具盒的时候它也没有猝不及防地打开并发出引人注意的声响,客厅内的强迫症父亲便不会闻声赶去。 妈妈有洁癖,但没有强迫症,她不会注意到铅笔头有些粗,只会关心那些东西到底有多脏。 又因为第一天宁佳照常回家时没有发生什么值得在意的事情,之后的每一天她便不再回家,转而到住宅区其他地方寻找线索。 可谁又能想到,那小小的一根线头,就切断了她的整个信息链。 宁佳的心情有些复杂,好一会儿才说:“我知道了。” 然后她快速离开“妈妈”,与戚望渊和脑袋空空的关厌一起偷偷离校,赶往她家寻找卷笔刀。 为了防止中途出现彻底遗忘一切的意外,戚望渊用身上剩下的几块钱到那些摊位上买了纸和圆珠笔,除了写下线索和接下来的行动之外,还在自己手背上写了提示“如果忘了就看包里纸条”这样的字。 值得庆幸的是,在与关厌相关的事情之外的那些记忆不会消失。 所以宁佳轻车熟路地带着他们来到了自己的“家”。 房门上了锁,那强迫症父亲显然早就上班去了。 不过她身上有钥匙,家里没人反而更加方便。 三人走进入户门,宁佳瞥了眼那扇紧闭的“消毒室”,一脚踏进屋内,喟叹道:“不用消毒就能进来的感觉可真好啊。” 戚望渊看了看纸上的内容,抬头说:“找吧。” 首先东西肯定不在宁佳房间里,否则她早就发现了。 客厅的可能性是最大的,毕竟母亲有洁癖,不太可能允许父亲坐在卧室里削铅笔。 于是不到十分钟,戚望渊便在客厅左侧的杂物柜中找到了一个小小的卷笔刀。 因为父亲有强迫症的缘故,它和其他小工具一起被整理地收纳在一只纸盒里,东西全部摆放得井井有条。 他拿起卷笔刀,转身给关厌看。 这是一种下意识的行动,好像不论什么事情他都想和她商量一下才对。 等他反应过来才想起,她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 遗忘了几乎所有事情的关厌歪着脑袋冲他笑了一下,此时她的眼神不像其他成年人那么聪敏沉静,反而带着孩子才有的天真。 虽然很可爱,但戚望渊却并不愿意看到她这个样子——他想,她自己也绝对不喜欢。 她留下的纸上说,任务完成的方法很可能是解除循环,并救下一心寻死的石镇。 而拿到卷笔刀以后,那支无法用普通刀子破坏的铅笔应该就能够被损毁了。 铅笔损毁,效力消失,循环结束。 还写了什么……戚望渊的记忆又开始模糊了。 他趁着还没有完全忘记,立刻摸出了那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再一次认真看了起来。 ——对了,还有这样的猜测。 她写的是: 【第五张日记是儿童节之后的记录,可以看作副本提示完成任务的关键是:“拯救石镇”,也可以从另一方面考虑:既然儿童节已经在循环,为什么还能收到那之后的日记?会不会是:这个循环一开始并不是从儿童节当天开始就直接进行下去的?】 【如果有人在儿童节之后的那一天写下了希望永远都是儿童节这样的心愿,那么即使已经经历了后来的日子,一觉醒来后也能回到儿童节当天,并从此开始陷入无尽的循环。】 【正如之前所想到过的:如果铅笔有那样神奇的能力,就不会等到这一个儿童节才显现出来。这样的话,关于“张龙的作文实现了儿童节循环”的猜测就是错误的,是副本对我们的误导。】 【真正让一切实现的并不是那份作文,考虑到目前出现的四种文具之间的特性,我想,也许实现愿望需要满足的条件是:用那支神奇的铅笔,在那个特殊的作业本上写下心愿。】 【结合第五张日记透露出的信息——得去找石镇,作业本很可能会出现在他那里。他在儿童节之后的那天,因为某些原因使用了张龙的铅笔。愿望不是张龙实现的,是石镇。】 【但作业本白天应该不在石镇手里,否则我一定会发现。最大的可能是,昨天的剧情依然因为我们的插手而有所改变,今天不要再破坏原有剧情,只要当一个旁观者,一直跟着石镇就好。】 戚望渊将这些内容看了好几遍,才抬头看向关厌。 她一直在看着他,目光从来没有挪开过。 两人视线相触,她傻笑起来,语调怪异地说:“你真好看,我要把你抓回去放进玻璃缸里养起来!等我长大了就娶你!” 戚望渊:“……” 他抓住她伸过来扯他衣服的手,沉声道:“别闹,闭嘴,乖乖跟着我们。” 关厌挣扎了几下,可怎么都挣脱不开,最后嘴巴一噘,“哇”的一声就哭了。 戚望渊头疼得很。 他连忙松开她,无奈的说:“别哭了,等我忙完了就让你抓回去,现在先别胡闹。” 她立刻又高兴起来,伸手要跟他拉钩。 ……真的是个大傻子。 戚望渊其实一点也不记得她了,可纸上那密密麻麻的线索和从细微之处入手而做出的合理推断,让他心里对这个麻烦的傻子无论如何也讨厌不起来。 随后,他便牵着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关厌,与宁佳一起离开这里,带着卷笔刀去找石镇。 今天的石镇大多数时间还是开心的。 虽然他承受着来自父母的巨大压力,但毕竟是儿童节,整个校园内的气氛都非常欢快,他也被这种氛围感染,远离母亲,和同学一起度过了一段很快乐、无忧无虑的时光。 只有当他的目光每次不经意间看到妈妈时,他脸上的笑容才会消失,继而变得格外低沉悲伤。 戚望渊一次又一次地遗忘着今天的事情,又一次次在彻底忘记前通过那些文字加深印象。 因为有详细的提示在,即使到后来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今天做过什么,却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只是他身边的这个队友总会跟他一起忘记彼此,然后又重新开始新的一轮认识。 有时候她走着走着就忽然抱住他的胳膊,说他长得好看。有时候又一把甩开他的手,说他是个怪叔叔要拐卖儿童。 后来她话都说不清楚了,只会指着那些摊位上的可爱商品,晃着他的胳膊傻了吧唧地说“要”。 最令人无奈的是,明明旁边还有个有耐心、愿意哄着她的宁佳,但她却像根本看不到也听不到对方似的,从始至终都只黏着戚望渊。 如果不是他一直在看那些纸张上的信息,恐怕他早就把这个陌生又麻烦的女人扔到学校操场一角的垃圾桶旁边去了。 这个下午,三人便如此无奈又滑稽的迎来了放学时候。 戚望渊连教室也没回,像个最称职的狗仔一般始终紧盯着石镇。 他们跟着石镇往家里走,看见对方在半途中摔了一跤,遇上了想来帮忙的张龙,并发生了一段不怎么愉快的对话。最后石镇被妈妈扇了一耳光,直接扯着耳朵拉走了。 “弱智”关厌被那“啪”的一耳光吓了一大跳,猛地抓住戚望渊的手臂躲到他身后。 戚望渊回头看了她一眼,神情有些复杂。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受——他这样的人,就算是在现实世界里也经常因为忘记控制表情而吓得人不敢直视自己,尤其是小孩子,甚至被他面无表情的样子吓哭过。 可现在居然会有人在害怕的时候第一时间往他身后躲?这真是有点……说不出来的感觉。 三人继续跟随着石镇,看着他一路上始终无声哭泣着,跟在那个愤怒至极的妈妈身后回到了家里。 他们不好再跟进去,商量了一下后,决定这样留在外面蹲守就好——虽然也可以让宁佳过去以“同班同学”的身份找石镇询问,如果对方有得到新的作业本应该会直接回答。 但是,关厌在纸上留着被加了下划线的一行字:今天不要再破坏原有剧情,只要当一个旁观者。 从头到尾地旁观下去,什么也不要主动插手。 于是,三个人便在石镇家旁边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坐着干等。 时间一点点过去,遗忘的次数和程度也越来越厉害。 到了晚上大约十点左右,一次次靠着纸条加深印象的戚望渊还是忘记了一切。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宁佳和他的遗忘时间并不同步。 他忘得干干净净时,她还能及时提醒,反过来也一样。 就这样坚持着,又过了好一会儿,忽然之间,他们身后的院墙里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戚望渊瞬间警惕起来,拍了拍靠在他肩上睡着的关厌,在对方醒来之时第一时间捂住了她的嘴,低声说:“不要出声,安静一点,我就给你买糖。” 他已经学会怎么哄这个傻子了。 紧接着,不远处的大门响起被人轻轻打开的声音。 戚望渊捂着关厌的嘴,强行拉着人躲到拐角处的黑暗里去,宁佳也紧跟着过来。 然后他们就看见石镇小心地走了出来。 “跟上。” 等人走远,戚望渊对关厌嘘了声,带着她悄悄跟了过去。 这么晚了,他要去哪里呢? 啊……对了。 戚望渊终于想起来,那一直摆在明面上的事情——第一张日记,那张描写石镇的日记。 内容是,关厌所扮演的石镇当天跟朋友玩得太晚回家,被爸爸骂了一顿,但他以折扣价买到了橡皮擦…… 在关厌失去记忆前留下的纸张上,详细描写了那晚发生的一切。 所以戚望渊也知道,在“石镇”买到橡皮擦的时候,那位卖东西的老人曾经主动递给“他”一支铅笔,说用了这支笔就可以考一百分。 那么,在儿童节当天承受了父母怒火的石镇,抱着最后的期望去那个地方买一支笔,也不是什么不合理的怪事吧? 三个人像幽灵一样尾随着那个瘦小的、情绪低落的孩子,跟着他在乱糟糟的巷子里东弯西拐,终于,来到了关厌描述中的那盏路灯之下。 他们不敢跟得太近,只隐约看见那昏暗的灯光下面似乎真的坐着一道身影。 ——之前关厌来过这里,但什么都没有等到。 是任务进程没解锁到这一步吗?不……不对。 这个人和她描述的并不一样。 在她所写的内容中,那是一个身材佝偻,戴着黑色毛线帽、有着浓密白胡子的老人。 但现在这个,却是一个披着黑色斗篷,根本看不见容貌的人。 戚望渊回头示意关厌等在原地,自己悄悄地向前靠近了一些。 寂静的夜晚小巷之间,即使隔了一段距离,还是能大概听见他们在说什么。 石镇说:“叔叔,我想要昨晚你卖的笔……怎么没有了呢?” 他低头看着那小摊,有些慌:“怎么一支笔都没有了?” 从那黑漆漆的斗篷下,传来一道腔调诡异的声音:“卖光了,现在只剩下作业本啦,你要买吗?” “作业本……”石镇失望道:“我买它有什么用呢?它又不能让我考一百分。” 那人笑了一声,声音古怪而又低沉:“作业本可比那支笔更好,尤其是用它来写日记的话,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哦。” 石镇似乎并没有相信他这句话,犹豫片刻后却还是掏了掏兜:“那我买一个本子吧,来都来了。” 对方嗬嗬怪笑,拿起一个作业本递给他:“一块钱。” 石镇付了钱,沉默片刻后问道:“你以后还会有笔吗?那些笔用了是不是真的可以考一百分?” “没有了,都卖光了。”斗篷男向他指了指前方:“回家吧,明天之后,一切就都好起来了。” 石镇愣了一下,不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可躲在不远处的戚望渊却很清楚——那个已经变成傻子的队友猜对了。 儿童节的循环不是从这一天开始的,而是第二天之后,所以才会有石镇的第三张日记。 现在……又到了抢劫小学生的时候。 他退到身后黑漆漆的小巷中,等着石镇从前方经过,然后动作迅速地飞掠上前,将其轻松擒住。 第105章 都结束了 抢走作业本非常容易, 在戚望渊面前,石镇毫无抵抗力。 他和关厌宁佳离开时, 那小孩还在寂静的小巷中嚎啕大哭, 连周围的窗户都亮了好几扇。 现在作业本的下落已经找到了,他们有两个选择。 第一个是就这样度过今天,明天白天先去张龙家偷铅笔,再重新去宁佳家里拿卷笔刀, 最后等到夜晚来拿作业本。这样就几乎不需要跟NPC发生冲突。 或者不要再等了, 现在就强行闯入张龙家, 拿走那支铅笔。 宁佳的想法是稳一点, 不要这么激进, 只要把今天的线索全部写好,明天即使他们失忆了也能集齐物品顺利完成任务。 但戚望渊不是这么遵守规则的人。 现在距离十二点还有一个多小时, 完全足够了,根本没有拖延下去的必要。 他想了想, 带着关厌快速赶回自己“家”, 悄悄进屋拿走了厨房里的打火机和一大桶油, 并把衣柜里的衣服带了不少。 宁佳见劝不住他, 只能跟在后面,三人一起前往张龙家。 戚望渊让关厌跟着宁佳留在外面, 自己带着东西翻进了院墙,在院中的易燃物上泼了汽油点上火,再点燃带来的衣服,捡起石头砸破窗户,把燃烧的衣物全部扔了进去。 它们掉在沙发上, 掉在窗帘边或木桌旁, 在二楼卧室的灯亮起来之时, 火势已经开始蔓延起来。 戚望渊躲到了屋外的阴影处,默默听着屋内的人大吼大叫着下了楼。 这一家只有小孩老人和一个中年男人,相较于救火,当然是先保护他们的安全更重要。 中年男人拉着张龙跑到院子里,大吼着叫他快点出去,然后又转身回去把行动缓慢的老人带出去。 等到他们离开,戚望渊迅速跑进房中,直奔二楼。 因为这家人急着避险,房门都是开着的,一眼就能看出哪一间是小孩的卧室。 他进去后第一时间反锁了门,趴在床底向内一看,便见到了那贴在木板上的深蓝色铅笔。 下一件事情是…… 戚望渊走到书桌边打开崭新的作业本,用这支铅笔按照关厌留下的文字写下了一行字: 【希望儿童节循环到此结束,一切重新回到正轨。】 她在纸上写着:“不知道结束循环后时间是继续慢慢推进还是一下子穿越到石镇写下那些心愿的时间点,但不论如何,都必须在六月二号用卷笔刀彻底毁掉铅笔或者作业本。只有它们之一消失,一切才能真正结束。” 而当戚望渊写下那行字之后,他眼前忽然一花,周围的环境瞬间变成了黄昏时候的杂乱小巷。 原本握在手里的铅笔消失了,揣在口袋里的好几张纸和日记残页也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过……就在这一刻,那些丢失的记忆已经如潮水般涌来。 关厌和宁佳也都站在旁边,三个人同一时间,回想起了这些天里遗忘的所有事情。 虽然是很多复杂的记忆,但全部装进脑海里也没有花上多少时间。 三分钟左右之后,关厌抬头与站在前面的戚望渊视线相触。 她看了对方一会儿,然后懊恼得拍了拍额头,欲哭无泪道:“……我都做了些什么啊。” 为什么失忆以后她会干出这么可怕的事情?居然说要把他抓起来关着养?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戚望渊也想起了一切,所有的回忆都如同就在眼前一般清晰。 他见关厌满脸都写着“好丢人”三个大字,第一次真心的觉得很好笑。 于是他便笑了起来,对她说:“现在可以抓我了。” 关厌捂脸:“……你别说了,你还是失忆吧。” 他还在笑,那张叠满buff的脸在黄昏柔和的光线下晃得人眼花缭乱。 “那个……” 恢复所有记忆的宁佳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真的很不好意思啊,我在这场任务里好像什么忙都没帮上。第一天的时候我为了找线索翻书包提前弄掉了线头,当时实在是没想到这件事会造成后续剧情发生那么大的变化。后来就……” 越找不到线索越着急,越着急就越是到处寻找,再也没有按照剧情乖乖的走过一次。 关厌摆摆手:“反正现在也快要完成了,再提那些也没有意义。这次就当是经验,下一次遇上这种事情就不会再错过了。” 她说完看向前方的房子:“这是石镇家,看样子我们是直接来到了循环事件发生之前。” 她话音未落,余光忽然扫到左侧巷子拐角处有一道黑色人影。 当她转头望去时,对方却已经躲了起来。 虽然只是快速一瞥,但那个人好像就是……她在路灯下见到的那位老人。 “接下来怎么办?”宁佳问道。 关厌收回目光,说道:“如果一切都按照没有求生者参与的原定剧情线往下走的话,现在铅笔就在隔壁的张龙家里。作业本已经在昨晚到了石镇手上,卷笔刀则在宁佳家里。所以现在需要分头行动,宁佳去拿卷笔刀,我们负责把作业本和铅笔弄到手。” 如果不阻止接下来的剧情,今天石镇依然会写下那些心愿,让儿童节再次开始循环。 “好,我马上就去!”宁佳觉得自己总算能做点有用的事,应得非常积极,话音未落人就已经跑了出去。 她那边其实很简单,自己回家拿走东西就行了。难的是张龙和石镇这里,他们家中都有人在,想要拿走那两样东西就比较麻烦了。 这大白天的,也不太好直接进去抢啊。 关厌想了想,说:“张龙知道自己的铅笔有多么神奇,不会放心借给石镇带走,那么石镇只可能是带着作业本去了他家,然后因为某些原因用上了那支笔。所以我们可以先等等,石镇自己会出来的。” 她刚说完不到三分钟,石镇家里就传来了一道男人暴怒的破口大骂:“你他妈就是个没用的废物!老子怎么会生下你这种东西……” 后面噼里啪啦一大堆,全是毫不留情的辱骂。 他们明明是在客厅里,还隔着一个院子两道墙,那声音竟然如此清晰可闻,完全可以想象到,此时就在对方面前承受怒火的石镇是什么心情。 关厌将自己代入到孩子的身份,光是一想就觉得生在这种家庭里简直令人窒息。 现在他们手里的日记残页都已经消失了,但她大概还能回忆起“今天”的日记内容。 在这一顿臭骂之后,石镇躲在房间里哭了很久,然后听见父母商量要不要再生一个孩子,并因此产生了自杀成全父母的念头。 两人站在墙边,听见里面的辱骂声终于停止,石镇似乎也上了楼。 之后大约十分钟,宁佳跑着带来了卷笔刀。 又过了十几分钟后,院子里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很快石镇打开院门走了出来,身后还背着一只书包。 他原本低垂着头,出门后却用力抹了抹脸,仰头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然后才转身快速走向隔壁的张龙家。 就在这个时候,关厌等人走了过去。 宁佳还保留着二年级学生的身份,与石镇是同班同学。 她第一个上前打招呼,笑着说:“小镇,你这是要去张龙哥哥家吗?我能跟你一起去吗?他成绩那么好,我也好想问他一些我不懂的问题。” 石镇愣了一下,似乎自己原定的计划被人打乱了。 但他犹豫几秒后还是点了点头,满脸都是轻快的笑容:“好啊,那我们一起去,张龙哥哥人很好的。不过……你们呢?韩、韩美美同学也要去?” 他结巴了一下——关厌想起来,一开始她扮演石镇时有个小男孩说过石镇喜欢韩美美。 仔细一想,那应该是小孩子分不清什么叫“喜欢”,其实应该是羡慕吧。 羡慕这个女孩子,没有父母却可以过得那么开心快乐。没有人会给她压力,爷爷也对她那么好,只希望她开心地生活而已。 石镇得不到的一切她都有,所以他想要靠近她,然后便把这当成了需要告白的那种喜欢。 关厌没有身份,可“韩美美”是张龙的同学。 戚望渊淡淡说:“我来找张龙。” 于是,四个人一起来到了张家。 因为来的人有些多,即使张龙父亲不愿意让他们打扰自己的乖儿子学习,也不好把人全赶走,只能让他们进去了。 关厌等人都在后面没出声,石镇走在最前面。 他进入张龙的卧室,笑眯眯的取下了书包,一边打开拉链一边说:“张龙哥哥,我过来是有些东西想送给你,我以后都用不上啦。” 书包里塞得满满当当的,有文具有本子,还有一些玩具,以及一顶新的黑色毛线帽。 张龙有些奇怪:“怎么会用不上了呢?小镇,这些东西我可不能收,否则你爸妈会骂我的。而且,你自己回去以后也会挨骂吧?” 石镇不会告诉他自己不打算回去了,只是说:“他们知道我要把东西送给你,没关系的,是他们同意了我才来的。张龙哥哥,你成绩那么好,这些文具给你,一定比我自己留着作用大!” 他一件件把东西往外掏——带过来的文具几乎都是崭新的,玩具看起来也都没受损。 在那些文具之间,便有着关厌等人非常眼熟的橡皮擦和作业本。 张龙毕竟五年级了,而且本来就比同龄人更成熟,此时他便觉得石镇有些不对劲,看了看跟来的三人后,开口说:“小镇,你如果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就跟我说啊,或者写下来发泄出来也行,不要自己闷在心里,会闷出病来的。” 石镇抿了抿唇,笑容有些苦涩:“我没事。” 顿了顿,他还是没忍住:“张龙哥哥……如果我的成绩能像你一样好,爸爸妈妈就不会这么讨厌我了吧?” 张龙劝道:“他们不是讨厌你,只是希望用这种方法逼你努力学习……” “小龙啊,你下来一趟!” 楼下传来老人的喊声:“朋友们来了,要给他们倒杯水啊!” 张龙的话被打断了,他咬了咬嘴唇,快速说:“那你们先随便坐,我马上就来!” 话落他便跑了下去。 而在关厌等人过来之前,他正在写今天的家庭作业,所以……书桌上摆着一支深蓝色的铅笔。 石镇的目光落在了那支笔上——他在儿童节的凌晨遇见了卖神奇物品的人,所以现在的他已经见过满分铅笔了。 他目光闪了闪,面上有一闪而过的冲动,但又立刻被压了下去。 这一瞬间,他很想将这支笔偷走,从此以后改变人生,成为一个受父母喜欢的优秀好学生。 可是他想到,如果拿走了它,那张龙哥哥又怎么办? 自己已经感受过父母对他的嫌恶有多令人悲伤绝望,怎么能让对方也承受这一切? 所以……他看了眼房间里默默无言的三个人,下了决定。 他走向书桌,拿出自己带来的崭新作业本,拿起那支笔,想要在这里给张龙留下一条简短的遗言。 他想告诉张龙哥哥,一定要藏好这支神奇的笔,不要让其他人发现。 想说昨天儿童节整个学校内的孩子们都过得那么快乐,就连他也玩得很开心,哪怕爸爸妈妈还是生他的气,但比平时好多了,如果能永远都是儿童节多好啊。 想说如果可以,真希望能有一个聪明乖巧的孩子代替他成为父母的骄傲,而他这个没用的废物……就这样消失也没关系。 可是——石镇还来不及下笔写下第一个字,戚望渊却已经上前夺走了那支笔。 他愣了一下,刚想开口,却见对方又拿起了作业本,转身一起交到了关厌手里。 关厌接过来后,快速写下了一段话: 【希望所有父母都能明白,你的孩子不是你的所有物。他们有自己的灵魂和感觉,也有自己独立自主的人生。不要把自己的期望强加在孩子们身上,给所有小孩一个快乐轻松的童年吧。】 她写完后,立刻把铅笔给了宁佳,自己则“撕拉”一声扯下那张写了字的纸放好,把剩下的作业本撕碎。 宁佳拿出卷笔刀,快速地卷着笔,“咔”的一声弄断了笔尖。 大量铅笔屑随着她的动作,像片片雪花般飞扬下去,落了满地。 戚望渊反锁了门,避免张龙赶上来。 石镇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好一会儿才惊呼道:“你们在做什么?!快把铅笔放下啊!” 他说着就要冲过来抢,可戚望渊很轻松地拦住了他,把人直接压在床边,顺便捂住了他的嘴。 宁佳越来越熟练,动作飞快,铆足了劲的旋转着铅笔。 门外传来了张龙的声音:“咦,门怎么关上了?小镇!韩美美同学!开一下门呀,我手里端着水呢。” 没人搭理他。 关厌已经将整个本子撕成了碎片,大量拇指大小的白色纸屑被扔进了垃圾桶。 而宁佳手里的铅笔,也只剩下最后一点点。 她额头都冒出汗水来了,生怕慢一点就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终于,整支笔被卷到了再也无法前进一分的程度,剩余长度不足两厘米。 最后的笔尖也被她刮在刀刃上,一声脆响后彻底断掉,再也无法用来书写。 石镇原本一直在挣扎,见状一呆,彻底放弃了动作。 关厌走到他面前,看着他的眼睛说:“我知道你今天是不想活了,换作是我可能也不会比你好到哪里去。但你相信我,给你自己也给你父母一天时间,明天的他们绝不会再这么对你。如果到时候还没有改变,你再想怎么样都行。” 戚望渊松开了他,他愕然地盯着关厌,好一会儿才说:“你怎么知道我……可是怎么可能呢,一天时间他们就不会再讨厌我了吗?我真的不想再活着了,只要有我在,爸爸妈妈不会开心,我也活得好累好累……” “可是,”关厌笑了一下:“就是你自己叫我们来救你的啊。” 石镇愣愣道:“什么?” 她说:“回家吧,好好睡一觉,明天就知道了。” 她将他拉起来,帮他整理了凌乱的衣服,笑着说:“带上你的东西,以后还能用得上。” 戚望渊过去打开了门。 张龙一进屋就看见了满地的铅笔屑,以及被扔在地上的短短深蓝色铅笔。 他脸色顿时大变,惶恐惊惧地瞪大了眼睛,连话也说不出来。 关厌接过他手里摆了四杯水的托盘,对他说:“不会有事的,你再也不需要考满分来迎合别人了。” 张龙还沉浸在巨大的打击中呆愣着没有反应,关厌等人却已经趁着这个时候离开了张家。 走出大门后,她一眼就看到了巷子左侧那一道佝偻的老人身影。 对方站在路中央没用动,满脸的浓密白胡子遮住了大半张脸,只有一对眼睛露了出来。 关厌走了过去,停在他面前看着那双有些熟悉的眼睛,开口道:“都结束了。陷在这个循环里很痛苦吧,石镇。” 老人头上,戴着一只黑色的毛线帽——它不久前就被装在石镇的书包里,打算送给张龙。 老人微微一愣,随即笑了起来,用沙哑诡异的声音说:“谢谢你们啊。” 当初留下那段话的时候,他从来没有想到过它会实现。 他写的是希望有一个聪明乖巧的孩子代替他成为父母的骄傲,而他自己消失也没关系。 可“消失”的意思,竟然是让他成为一个游离在世界之外的“怪物”。 明明时间一直循环在儿童节这一天,所有人都始终保持着原来的模样,却只有他一个人在长大、成年、老去。 他从七岁开始,重复着数不清的儿童节,直到年逾古稀。 这么多年,这么多天,他痛苦地看着每个人过着一成不变的生活,到后来甚至能背下每个人会说的每一句话。 他也想过要改变那一切,可所有人全都无视他的存在,仿佛他只是空气里肉眼不可见的沙尘。 他“消失”了,除了自己,没有任何人能看见他或者记得他。 偏偏又因为时间循环在儿童节,他还得看着曾经的自己重复过着那充满压力的一天,至于“聪明乖巧”的石镇,却因为循环日期的问题而没有出现。 如此枯燥而可怕的儿童节,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度过了好多好多次,多到数也数不清。直到最近,终于迎来了改变。 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都结束了——短短四个字,令这位胡子雪白的沧桑老人泪流满面。 当晚十二点整,关厌和戚望渊以及宁佳,三个求生者顺利完成这场复杂的任务,成功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关厌缓了一会儿,才开始查看奖励。 这任务给的生存天数比之前多了很多,有整整一千天。 之前的九场任务累积的生存天数才不过短短六年而已,如果一直以那种程度给奖励的话,估计二十场全部结束都活不了多少年。 所以从第十场开始,后面的任务奖励会越来越多。 道具方面,这次依然是一张随机道具,关厌抽到了一件名字很奇怪的东西—— 【一棵大树】 剩余使用次数:3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使用后,可当场种下一棵大树。大树直径十米内的最多三人将被你趁火打劫,随机抢走对方身上的一件物品! 关厌:“……” 不就是跟戚望渊一起抢劫了小学生吗,不至于给这种道具吧? 这次得到的两个称号也是有点那什么…… 【无助的失忆美少女】:你在本次任务中失去了所有记忆,成功变成了一个需要人保护的弱智美少女。 拥有此称号,将获得“柔弱无助”光环,从此后更容易激起别人的保护欲! 【占有欲十足的病娇】: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人!请问大夫,看见好看的帅哥就想抓回去关起来自己养着是什么病? 拥有此称号,你的占有欲大幅度提升,从此以后谁也不能靠近你看上的“猎物”,否则你会发疯的! 关厌:“……” 她看了眼戚望渊。 他将目光从她的手机屏幕上挪开,半晌才说:“什么时候去买玻璃缸?我可以自己挑个舒服的。” 关厌面无表情:“呵呵,你的笑话好冷哦。” 作者有话说: 很久以前我看过一部单元剧,叫《你的孩子不是你的孩子》,很好看的,大家可以看看! 第106章 美好新世界 戚望渊的称号反而比关厌正经一些。 第一个是因为抢劫了两次小学生而获得的【小学生的一生之敌】, 效果是上一个“小学生终结者”的加强版——让小孩更讨厌他了。 另一个是【绝对的信任】:即使失去了所有记忆,还是能凭感觉无条件相信自己队友的你真是令人感动啊。 拥有此称号, 在今后的任务中你将更加容易信任队友, 无论如何也不会质疑对方的决定。 他抽到的道具也不错。 【孩童的感激】 剩余使用次数:3 这是来自无数孩童最真挚的感激,它会化作强大的力量守护着你。 使用后,将在五秒之内免疫一切伤害。 这个道具跟他的称号放在一起显得有点搞笑,不过道具都是随机抽取的, 与获得了什么称号没关系。 两人刚刚看完奖励后不到十分钟, 江相就用聊天软件发来了语音通话——他就是关厌从论坛找到的那个人。 为了保护隐私, 他们连电话号码都没有交换, 联系方式是用聊天软件上申请的临时小号。不过姓名却都是真的, 因为之后组队卡上面需要填写,即使现在瞒着, 到时候也会被知道。 江相打电话是为了确认两人的任务是不是完成了,有没有死在副本里。 得知他们还好好活着的时候松了口气, 笑着说:“还好没事, 我的两张道具卡有着落了。我昨晚又梦到了乌鸦, 应该可以确定下一场任务一定是你们想要的了。” 三天之后, 双方抵达约定见面的地点,详细谈了一下合作事宜。 他们见面的地方在另一座城市的市中心, 谈完事情后又各自分开,找了不同的酒店入住,等着江相的任务快开始时再见面组队。 谈话中,对方将上一次与乌鸦相关的副本内容说了一遍。 那是一个听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的普通任务,副本主题是“送终”。 任务内容也不复杂, 江相在其中扮演了一位癌症晚期老太太的孙子, 在对方临死之前照顾其生活。 副本背景设定是在一个较偏僻的待拆迁小山村, 老太太共有一儿三女,江相的身份便是小女儿的儿子。 因为老人时日无多,四个儿女商量好了两人一天轮流照顾她,但江相的“母亲”家在外地,家里还有生意,只能白天忙完生意再坐几小时车赶回来照顾老人,次日清早又离开。 也正因此,江相作为儿子代替了母亲的照顾责任,一直都在老人家里住着。 所以在他这个旁观者的眼里,清楚的看到了几个子女是如何对待那位行将就木的老人的。 这个任务耗时比较长,有一个月之久。 他得知老人多年来一直是个重男轻女的偏心母亲,对女儿们其实并不好,从小到大,新衣服是儿子的,好吃的是儿子的,存起来的钱是儿子的,时常挂在嘴边念叨的也只有儿子一家。 听说儿子要回老家过年,他立马带上东西从住得好好的小女儿家里离开,回那破旧的老房子精心收拾准备。 她一辈子舍不得吃穿,甚至夸张到一个月只用一度电,从牙缝里省吃省喝,却为了迎接儿子而买了崭新的棉被。 可儿子最终也没有回去过年,她独自等待了很久,直到过完年腹痛难忍,查出晚期癌症。 当时医生断言她已经活不过两个月了,没有治疗的意义。于是几个子女只能轮流照顾她,那位好儿子这才终于回到老家。 然而江相在最后那一个月里看得很明白:说起来可笑的是,在这段时间里真正尽心侍奉老人的是她没那么喜欢的三个女儿。 三个女儿们有工作、有生意,或者有农作物需要收获,但只要一忙完就会第一时间赶来照顾,半夜听见老人呻吟,总能立刻惊醒。 而那个儿子,白天时拿着手机躲得老远,在大门外面坐着一玩就是一整天,除了做饭吃之外,从不进房间看老母亲一眼。 就连为老人擦洗身体换尿不湿,他也一直以自己是男人为理由从来不肯帮忙。 江相觉得很可笑——他小时候难道不是这个女人给他洗澡擦屁股的吗? 况且,二女儿的丈夫,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婿都可以去做的事情,他这个亲儿子办不到? 后来,老太太一脸死相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嘴巴大张着“嗬嗬”喘气,喝不下水,整张脸都开始发僵发硬的那一天,正好是这位儿子的生日。 所有人都赶了过来围在老人身边,唯独这个儿子走了。 他回到了他老婆的亲戚那边去,一大家子人欢欢喜喜地过生日。 就在当天半夜,老人情况非常不对劲,三个女儿轮流给这个大哥打电话,打了好多次才终于接通。 对方却没有第一时间赶来,而是过了好一会儿,又打电话来不耐烦地问情况怎么样,是不是非要过来才行? 被三个妹妹骂了一顿后,他终于骑着电动车赶来。 当他来时,老人身体挺直,只剩下了一口气吊着命。 就在病床前,他还在抱怨他们半夜给他打电话。 江相实在气得狠了,顾不得自己“侄子”的身份,指责他本来白天就不应该走,老人都这样了,他怎么还敢离开的?真他妈是个白眼狼! 而那个人居然底气十足地瞪着他大吼:“你知不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啊?!” 话音未落,床上那位一整天都没有动静的老人突然发出“呃”的一声,身体猛地一颤,再也没了呼吸。 与此同时江相嘶吼了一声:“你过生日?!谁生的你?啊?!” 可惜,老人已经离世。 离世的准确时间,是凌晨一点左右——就在这个她偏爱了一辈子的儿子生日之后的那一天凌晨,她被他的话气得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后来江相帮忙,与三个女儿一起为老人换好寿衣,将遗体抬入简易灵堂时,他忍不住当面辱骂了那个儿子绝对不得好死。 话音刚落,天上就毫无预兆地下了雨,可仅仅几秒后雨又停了,就好像老人刚刚落下了最后一滴眼泪。 然后,这长达一个月的任务才迎来了它的终点。 “送终”这个副本没有对江相造成任何危险,却在老人停尸下葬的期间,一只漆黑的乌鸦飞来,落在了那个大儿子头上,发出一声嘶哑的鸣啼后迅速离去。 守灵日期间,儿子开始盘算母亲存下了多少钱。 当天夜里他惨死在房中,胸前开了一个大洞,里面的黑色心脏坑坑洼洼千疮百孔,仿佛被鸟类一口口啄食过一样。 这场任务的陷阱其实就藏在那一个月的照顾过程中,如果江相在照顾老人时也做得不好,那么最后死掉的人估计就要添上他了。 总的来说,虽然在大多数人的印象里乌鸦代表着死亡和霉运,可实际上在那场任务里它却做了正义的事。而现实中也一样,人们认为乌鸦“晦气”是个很大的误解。 再加上阎忌说过三足乌可以克制邪神,所以关厌在想,也许下一场任务的乌鸦也不会是什么邪恶恐怖的大boss。 次日清早,两人便在八点多赶到了与江相定好的地方见面。 双方都为了自己的安全而选择了人多的地方,又因为担心被外人发现他们的异常而需要独立空间,于是选了市中心一家环境很好的饭店开包间。 他们简单的聊了几句后,戚望渊拿出组队卡,让他把自己的名字写了上去。 很快,那甩不掉的邀请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桌面上。 因为关厌和戚望渊是来蹭别人副本的,这一次任务不会算在他们的任务次数里,也不会给什么生存天数和金钱奖励,道具称号什么的倒是可以凭自己的本事去拿。 江相拿起邀请函自己先看了看,然后翻过来给他们看:“就是这样了。” 这是他的第六场任务,任务主题是:美好新世界。 他想了想说:“梦里的片段除了那只乌鸦外还有很压抑的环境,到处都是迷雾,满地尸体,感觉跟这个主题不太符合啊。” 关厌笑了一下:“我倒是觉得挺合适的,总不能真的是字面意义上的美好新世界吧?” 真那样的话,求生者们进去就不是做任务,是去享乐的了。 很快两分钟准备时间结束,三个人眼前一花,进入了新的副本世界之中。 下一秒,关厌看见的就是一片淡淡的灰色薄雾。 雾气很轻,并没有阻挡太多视线,一眼就能看清附近的环境。 这周围似乎是片开阔的大地,零零散散的枯树在灰雾之间张牙舞爪,像极了一个个姿态诡异的怪物。 隐约之间,远处似乎有乌鸦短促苍凉的叫声时不时传来。 这与江相提到的梦境情况确实非常像。关厌身边没有其他人,戚望渊也不在。 四周都没路,她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想了想,先拿出了戒指道具戴上,然后循着那乌鸦的声音走去。 虽然雾气不浓,但较远处还是被遮蔽了起来,直到走近之后才能显现。 她走了几分钟,远远看见前方出现了很多石堆,每一堆石块中间都竖着一根木棍,而木棍的上面全都顶着什么圆溜溜的东西,走近一看才发现那居然是一颗颗的人头。 有的已经成了白骨,有的满脸烂肉像是被鸟类啄食过,还有的比较新鲜,满头鲜血看起来死去不久。 距离关厌最近的是一颗血淋淋的中年男人头颅。 他的眼睛瞪得很大,死前的恐惧还清楚地挂在脸上。在死去之前他似乎受到过不少殴打折磨,头上有很多伤口,左侧的颅顶都被打得稀烂。 在那脑袋下方的木棍上绑着一根随风飘荡的白色布条,上面竖着写了一行字。 【罪名:故意杀人未遂。详情:店中猥亵女性被拒后,与同伙共同对几位女性大打出手,多次攻击致命部位。罪人编号15468】 关厌看完文字又看了眼那肥头大耳的人头,默默嗤了声:活该。 她继续向前走,拉起第二颗人头下的布条看了看,随即皱了皱眉。 【罪名:谎言。详情:考试不及格后对家长谎称考分为68分。罪人编号:12845】 在那木棍上,是一颗被鸟啄得已经看不出模样的年轻人头。 这不对劲——刚刚那个人是死有余辜,可这学生只是撒了个这么小的谎而已,怎么就死了? 关厌快速转身,拉起旁边的另一条白布:【罪名:侮辱。详情:用肮脏恶心的字眼辱骂自己的丈夫。罪人编号:15473】 骂人而已,不行就离婚,怎么能因为骂了人就被砍了头? 她眉头紧皱,想起江相说过的“送终”副本。在那里面,乌鸦充当的就是一个惩治恶人的正义角色。 那么……在这一次的任务中,它的观念是被激化放大了? 想到这里,她忽然明白任务主题中的“美丽新世界”是什么意思了。 这里很可能是乌鸦统治的世界,它用激进的方式创造了一个自认为非常好的世界。 看来接下来的行动中必须特别小心,万一不注意做了什么不对的事情,恐怕就要变成人头被挂在这个地方了。 作者有话说: 这章里面关于“送终”副本的部分是我省略了很多事情的真实经历和希望看到的结果。 我的外婆因为胰腺癌晚期受尽痛苦的时候,我那个舅舅做了很多很多非常恶心的事情,我只写了其中一点点。 我那段时间一直在老家照顾外婆,天天帮她洗澡什么的,舅舅在的时候从来不会帮我,反而躲得非常远。 外婆因为太痛苦有时候会呻吟,他会很不耐烦地叫她闭嘴,趁着外婆病重去把她家树上的核桃柿子甚至地里的菜全部薅走,带给他老婆那边的亲戚,还藏着掖着的生怕被我们吃到一点点,各种奇葩作为数不胜数。 我始终忍着,就是希望外婆最后的日子别那么糟心。她也跟我说好后悔,后悔这辈子偏爱了一个这种儿子,早知道还不如不生。 后来她去世的当晚,因为最后是被舅舅那句话活活气死的,我彻底爆发了,把那个白眼狼狠狠臭骂了一顿,我妈拦着我说我是小辈不能骂长辈,这是不尊敬人,我说首先他得是个人,他屁都不敢放一个。 我二姨不敢骂她哥哥,悄悄找到我说我骂得好,就该这么骂。 然而又有什么用呢,外婆最后去世的那一幕我一辈子也忘不掉。本来就已经够痛苦了,最后竟然还被自己爱了一辈子的儿子气死。 守灵的时候我和我妈以及大姨二姨在外面都很伤心,他在屋里跟一群人有说有笑打麻将。 现在说起这件事还是好生气啊,好希望世界上真的有“善恶到头终有报”这回事。 第107章 遗失之地来的人 关厌一边走一边看着周围的所有罪名布条, 将那些匪夷所思的罪名认真记下来,以免之后自己犯错。 走了一段时间之后, 她抬头四下一扫, 忍不住一阵心惊。 四面八方,密密麻麻的全是挂着人头的“坟墓”。 它们延伸进了远处的灰雾之间,仿佛数量多得无穷无尽。 灰雾将整个视界都蒙上了一层阴郁暗沉的色彩,加上周围姿态狰狞的枯树影与时不时传来的乌鸦叫声, 衬得这一幕更加诡异恐怖。 阴森幽冷的微风不断吹拂过来, 关厌站在这怪谲的坟地之间, 一时不知道该朝什么方向走。 这时候, 她左手无名指的戒指微微颤动起来。 心念一动, 那边就传来了戚望渊的声音:“你在哪里?” 她叹了口气:“应该是坟地吧?或者说是专门埋犯人的坟地。地上很多石头堆,中央用木棍顶着人头, 还写着它们的罪名。” 其实也不知道是不是“埋”犯人的,她只看到了人头, 身体在不在地下就不知道了。 她问:“你呢?” “我这里也有一些那样的东西, ”戚望渊说, “不过前面就没有了, 有一条路,远处好像有很高的城墙。” 关厌闻言道:“那我应该也要去那里才对吧, 但我现在不知道该往哪边走。” 戚望渊说:“我去找你。” “不行,这地方太大恐怕不好找……”关厌话语一顿,目光落在自己面前的木棍上,随后说道:“你看看旁边的那些布条,风是从哪边吹过来的?” 戚望渊立刻回应:“左边。” “好, 那你直接往城墙那边走, 我们在那个地方会合。” 关厌看了看风向, 随即直接奔跑起来。 戒指的通话时间是五分钟,她边跑边将自己看到的那些离谱的罪名说了一遍,以便之后两人小心行事。 除了一部分理应死刑的罪名之外,在那些人头之下还挂着诸如随地吐痰、在路边撒尿、踩踏绿化带、餐馆老板做出的饭里有一根头发、婴儿半夜啼哭扰民这种奇奇怪怪的罪名。 各种日常生活中屡见不鲜的情况,有一些是道德素质低下,有一些是难以避免的特殊情况,在这里都变成了不可饶恕的死罪。 之后戚望渊忽然说:“我不能再靠近了,前面好像有人。” 他往后退了一段,站在那条大路中间,说:“他们还没看见我,我在路上等你。” 五分钟时间很快到了,两人无法再次确认位置。 关厌只能自己尽力向前跑,花了大约半小时,才终于见到了坟地的尽头。 只不过由于这地方实在太大,她出来的位置和戚望渊出去的地方并不相同,所以即使前方没有人头了,却也没有道路。 这里就和她刚进入副本的地方差不多,薄雾间藏着张牙舞爪的枯树与乌鸦,地面有一些大大小小的怪石,还有少数枯黄的野草。 关厌向前走了一段,模模糊糊之间果然看见了薄雾尽头的一堵高墙。 正如戚望渊之前所说,这墙非常高大,一眼望去就好像遮住了半个天空。如果走到墙根下抬头去看,可能都看不见墙头在哪里。 接下来该往左还是往右呢?她只能随便猜一下,跟着第六感,转向了左边。 因为有幸运值增幅,猜对的可能性还是比较大的。 关厌又跑了十来分钟,果然看见前方出现了一条宽阔平坦的大路。 因为是沿着坟地边缘过来的,她发现道路旁边有一块一人多高的巨石,上面刻着血红色的四个大字:审判之地。 关厌有些累了,坐在路边的石头上歇了片刻,才继续前行。 又过了几分钟,她终于看见前方雾气里那道若隐若现的熟悉身影。 戚望渊似乎也一直在看着这个方向,当她看到他的时候,他也朝这边跑来。 两人很快见面,关厌喘了几口气,说:“我得歇会儿了,赶了好久的路,累死我了。” 那坟地太大了,光是看罪犯编号就知道。 片刻之后,两人再次出发,前往远处那堵高墙。 当距离渐渐接近后便能看出来,它不仅仅是特别高,而且还非常的长,像是彻底隔绝了这一边和墙那边。 当他们走近之后,只见道路尽头是一道严密的关卡,路上设置了路障,还有一些持枪的人稳如泰山地站在那里。 看到这幅场景关厌其实不太想走过去——还不知道这地方到底什么情况,万一一上去就被对方抓起来呢? 可是她在坟地间跑了那么久都没有获得别的线索,那就只能去有活人的地方找。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这次蹭进这个副本就是为了找到乌鸦,得到乌鸦赐福的物品。既然能够猜到这是被乌鸦统治的“美好新世界”,那当然得去人多的地方才能找到统治者。 两人商量了下,仗着有道具护身,选择了直接上前。 那边的人看到他们之后立刻警戒,其中两人带着枪迅速走来,隔了十几米便大声喝问:“站住!你们怎么会从外面过来?!” 关厌也很想知道啊。 她无奈道:“我们迷路了。” “把你们的身份码亮出来!”那人又说。 这边两人对视一眼,关厌手里已经握上了道具卡,同时说道:“身份码是什么?我们没有。” “怎么……”对方似乎非常惊讶,紧接着却又恍然大悟:“你们是遗失之地的人?” 关厌听出他的语气好像放松了一些,心想看来他并不讨厌这个“遗失之地”,于是顺着杆往上爬,点头说:“是的,我们就是从那边来的。” “来这里做什么?你们要申请居民身份?” ——挺好,理由都被NPC自己找好了。 她顺势说:“对对对,我们想进这里面去生活!” 说完之后,那边的两个人看了看对方,又低声说了什么,才一起端着枪走过来。 左边的男人说:“把你们的手放在背后,跟我们走。” 关厌收起道具卡,乖乖照着对方说的做。 那两人一前一后把他们夹在中间,很快来到了城墙底下。 随后其中一人上前交谈了几句,便有一男一女走过来,为关厌和戚望渊搜身。 女人首先看了看关厌的左臂,似乎想找什么印记,确定她确实没有那东西后才开始简单地搜身。 紧接着关卡打开,女人开口道:“跟我来吧,我带你们进去。” 不远处停了一辆空车,她和一个持枪的男人一起上了车,让关厌和戚望渊一前一后分开坐。 关厌上车后,发现这车竟然没有方向盘,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按键和屏幕。 当车门关好之时,AI语音播报道:“请指定目标地点。” 女人说:“居民身份信息中心。” 随即“滴”的一声,汽车开始自动前行。 与此同时,前方城墙的大门也被打开,车辆毫无阻碍地驶了进去。 进来之后还有一条不长的隧道,穿过它就能来到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而就在这段隧道之间,汽车开始提速,屏幕上显示四只车轮都被收起,进入了“悬浮行驶”状态。 关厌意外得挑了下眉,还在震惊于这个世界的超高科技,一转头又看到了车窗外的景象。 虽然这里面也弥漫着薄薄的雾气,但四周高楼林立,远处到处都是各色灯光,被薄雾笼罩出一种迷离模糊的美感,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好看。 而这些建筑的造型也是千奇百怪,各种不规则却充满设计感的形状,让人乍一看仿佛来到了电影里的科幻世界。 只不过,因为薄雾的存在,远处那些藏在雾中若影若线的不规则高大建筑物,就像极了巨大的怪物。 汽车向前行驶了几分钟后,道路上渐渐汇入了更多的车辆,路边也有了店铺和行人。 但令人感到非常不适的是,那些行走的路人们之间都隔了很宽的距离,仿佛旁边的人全部都是洪水猛兽。 他们也不出声,明明应该是热闹的环境,却寂静得像根本没有活人。 路上的车辆也没有发出任何鸣笛的声音,更加不会有人超车。 一切都井然有序,好像被人编好的程序,按部就班规规矩矩。 十分钟后,AI播报道:“居民身份信息中心到了。” 紧接着,汽车平缓地停在了空车位上,自动降下车轮,又变成了一辆外表看起来非常普通的车。 “走吧。”女人打开车门率先下去,后面跟着一起来的男人也下了车。 关厌和戚望渊走在他们后面,抬头看了看眼前这座洁白的半圆形建筑。 它就像半个蛋壳一样扣在地上,整个建筑都由像玻璃一样的材质构成,可即使走到面前也无法看到内部的情形。 女人走到紧闭的弧形大门口,对着旁边的机器抬了一下左臂,伴随着滴的一声,那门便开了,她等着后面的人进去自己才跟上。 关厌走进这座建筑的时候,就好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好奇地转着脑袋到处看。 从外面什么也看不到的建筑,在内部却能将外面的一切尽收眼底。 里面的布置陈设全都简洁而又舒服,地面纤尘不染,工作人员穿着统一的白色制服,各个面带微笑。 他们面前都有一块虚拟屏,但从后面看不到屏幕上的内容。 关厌没想到,她一直都很想体验一下的未来科技世界,现在就这么真实地出现在眼前了。 申请居民身份的流程也很简单,两人跟着带他们来的女人走到一个接待台前,说明情况之后,工作人员便温柔而热情地开始为他们录入身份信息。 他笑着问了两人的名字和年龄,采集了指纹和一点指尖血后,又询问二人的关系。 因为关厌和戚望渊都用了“王”姓,再加上听对方说之后会分配住房,为免两人被分得太远,便说是兄妹了。 等待了不到十分钟,对方就拿出一种仪器,请他们伸出胳膊植入“身份码”。 关厌伸出左臂,那仪器上端对准她的手腕轻轻一按,她只感觉到像被蚂蚁咬了一般的轻微刺痛,植入就完成了。 在她手腕上只留下了一个小红点,据说两天后就能彻底消失。 “好的,已经完成了。”对方脸上的笑容已经僵硬了,却还是不肯换个表情:“那么,这里是为二位分配的住房,稍后将有专车送你们前往住处。” 他递来两张黑色卡片,顺势鞠了一躬:“请王先生和王小姐为本次服务打分。” 那块虚拟显示屏被转了过来,上面是尚未点亮的五颗星星。 虽然他的表情还是笑着的,但眼底里明显有些紧张。 关厌点了五星,戚望渊也跟着给了一样的评价。对方松了口气,连那僵硬的笑容都真挚了几分。 随后便是出门乘车。 带他们来的两个人已经离开了,二人来到大楼外,还在用目光寻找所谓的“专车”,一辆车就开到了面前来,车门自动打开——里面是空的,但似乎已经设定好了目的地。 这一次车程比较远,两个小时之后汽车才停在一栋奇怪的建筑外面。 从远处看去,这栋椭圆形的黑色大楼很像一只竖起来的大眼睛。 他们的卡片上有房间号码,是挨在一起的两间房,508和510。 这里的一切都是新奇的,就连电梯都比现实中的更加高效。两人上了楼,先打开了关厌的房间查看。 虽然只是单人单间的小屋子,连客厅都没有,但独立的卫浴和小厨房是有的,基本的生活没问题。 他们正在商量接下来怎么去找“乌鸦”,就听见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门边的电子显示屏上出现了一名满脸笑容的年轻男人。 他手里捧着一盘水果,似乎知道有人正在看他似的,对着显示屏尽力地展现友好。 关厌打开门,他便笑着说:“你好,我是你对面507……啊,你好,不好意思,我以为只有一个人。” 他看到了坐在里面的戚望渊,连忙道歉。 偏偏戚望渊一向没什么表情,虽然已经说了“没事”,还是吓得对方紧张起来。 关厌安抚道:“我们真的不介意这个,你也不用一直这么笑着,很累的吧?” 他闻言顿时松了口气,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却比刚刚看着舒服多了。 他转头看了看两边,低声说:“因为很怕和别人吵起来,只好一直笑着了。对了,这是送给新邻居的水果……我已经洗过了,如果怕不干净可以再洗一洗哦。” 关厌侧过身:“那请进来坐一坐吧,我们是刚来的,有很多事情都不懂,能问问你吗?” 对方一愣:“‘刚来的’?为什么会‘不懂’?你们该不会,是从遗失之地进来的人吧?” 说话间他的表情变了变,眼神里透出了几分警惕。 关厌想要套出乌鸦的线索,但看他的样子好像不怎么喜欢“遗失之地”的人。 她刚想摇头否认,却又想起了在坟地里看到的一条罪名:谎言。 连撒谎骗家长自己考试及格了都能被处死…… 之前在外面就算了,现在他们俩的信息在录入时就已经说明了是来自遗失之地的人,撒谎很容易被拆穿。 她只能点头:“没错,我们是从那里过来的。” 男人闻言张了张口,却又强行忍住了落荒而逃的欲望,勉强笑着把水果递了过来:“我就不进去打扰你们了,得回去洗个澡,一会儿还要上班呢。” 关厌接过水果盘,他连忙说“再见”,一转身快速打开门回了房间,关门之前还努力保持着友好:“我就先关门咯,再见!” 看着对方关上房门,她端着水果回头说:“估计是因为遗失之地的人不懂这里面的规矩,他怕跟这种人来往会殃及到自己吧。” 第108章 毁灭极乐 初来乍到的两个人在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里, 对一切都毫无头绪。 现在别说是找到乌鸦,就连最基本的一日三餐如何解决都不知道。 于是小坐片刻后, 关厌便独自出去了, 挨个敲这层楼的其他房门。 前面两间都没反应,可能是人不在,到第三间时才有人开了,开门的是个中年女性, 一露面就挂上了虚假的笑意, 看起来就像戴了张面具。 关厌也跟她一起笑:“你好, 我是今天刚入住的人, 从遗失之地来的。” 既然不能撒谎, 那就一开始说清楚好了。 对方听见这四个字眉头就跳了一下,左手无意识的搭在了门后, 做出一副想关门的样子。但在这个规矩严苛的世界,求生欲不允许她做出这么失礼的事情。 于是她只能维持着笑容, 问道:“你好, 欢迎你入住, 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关厌要问的问题太多太杂了, 看对方的表现就知道她肯定不愿意一条条解答,所以便只问道:“我不太了解这个地方的规矩, 想请问一下怎么样才能上网去查?食物方面怎么办呢,是不是需要自己去找工作?” 她问的不多也不麻烦,女人松了口气,解释道:“上网需要用手机或者智脑,如果有了固定工作, 就可以去福利中心申请一台最劣质的手机。” “原来是这样, 谢谢你。”关厌点点头:“那么工作要怎么找呢?去路边自己看, 还是有地方可以申请分配?” “都可以,”女人顿了顿,“你现在刚来,连今天的食物都没有的话,最好是去居民职务申请中心,那边可以更快找到工作,只是很大概率都是报酬比较低的职业。” 关厌记下来,又问了职务申请中心在哪里,道谢后回屋去告诉戚望渊。 两人立刻出门下楼,按照女人所说的,朝左边走了几分钟,果然看见了一个公车站牌。 据说这里的公车是免费的,但只载客到公共服务类的设施地点,从这里到职务申请中心需要三个小时车程。 如此一来,虽然进入副本的时间很早,但他们俩顶多能吃上一顿晚饭,得饿一整天。 车站上有一颗叫车按钮,按下后等了不到十分钟,一辆公车便驶到了两人面前。 它也是悬浮行驶的,速度看起来比普通的车辆要快一些。 车上没有其他人,也没有司机,只是每到一个站点就会有语音播报。 之后陆续上了一些其他乘客,所有人都单独坐在一排座位,谁也不挨着谁。 到后来已经有了二十多个人,可整个车里却静得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关厌觉得,如果要在这种环境下谨小慎微地活着,她宁可去末世里砍丧尸。 职务申请中心也是一座很大的异形建筑,两人进去说明来意后只需要把手腕里植入的身份码扫上一下,就能录入成功。 工作人员立刻提供了三个在他们“家”附近的岗位:小区保安、餐厅服务员和马路清洁工。 如果都不满意就只能等,等到有好的职位时再说。 不过关厌和戚望渊都选择了餐厅服务员,因为这份工作可以接触到更多的人,更容易获得有用信息。 上岗的时间是在第二天,但今天下午职务信息就直接传到了餐厅那边,两人已经拥有了服务员的身份。 两人先去了一趟福利中心,各自申领到一部手机。 女人口中“最劣质”的手机,其实就是普通的智能机。 随后他们坐车返回,在距离餐厅最近的服务站点下车,再步行过去领取工作服,顺便拿到了今天的第一顿员工餐。 在乘车的途中他们就用各种能想到的关键词搜索起来,尽可能查询一切线索。 几小时的车程中已经掌握了不少信息。 这个充满未来感的地方叫做“极乐之国”,它被一片非常高大的城墙整个围在里面,出入口只唯一一个唯有通往审判之地的门——他们需要将一些犯了罪的人埋葬到那片区域中去。 还好关厌他们被传送过来的地方都在审判之地里,附近就有一条宽阔的大路指明方向,否则要想进城恐怕非常困难。 她搜索了极乐之国的历史,网上显示它存在已经有七十多年,由伟大的“屈吾”首领建立并统治。 但除此之外就没有更多详细信息了,好像很多东西都不能被提及似的。 随后关厌又查了遗失之地,资料也非常简单,说是在极乐之国建立时发生了一些事情,一部分人留在了城墙外面生活。 据说那个地方的人粗鲁冷漠、残暴凶狠、无恶不作。 但根据屈吾首领的指示,如果有人愿意进入极乐之国改过自新,里面的人也必须接受并欢迎。不过一旦进入就再也不可以出去,包括极乐之国里的原住民也不被允许离开。 关厌重点搜索了屈吾,可只看到很多夸赞这个人的彩虹屁,没什么有价值的信息,连能在哪里找到他都毫无头绪。 后来她和戚望渊讨论了一下,觉得可能这场任务需要从遗失之地和极乐之国的对立上入手。 完成任务的过程中,那位神秘的首领总会有现身的时候。 随后两人各自休息,第二天一早便前往了在住处附近,脚程不到十分钟的餐厅上班。 来了之后先是一通上岗培训,然后换好工作服就能开始干活了。 虽然是服务员,但其实并没有多少工作,客人点餐都靠桌上的虚拟屏菜单,送餐也有机器人,人类的工作只是站在一边等着被人招呼。 关厌和戚望渊一个在最左边一个在最右边,隔着整个大厅遥遥相望,无聊得想睡觉。 本来她还以为选这种人多的地方能有线索,可是现在才知道,客人们全都安静得过分,连用刀叉都尽量不发出声音,也完全没有要让人帮忙服务的迹象。 两个小时下来,关厌站在墙边都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一个不会动的人偶模特了。 直到她想要上厕所的时候,事情才有了转机。 她先举手对台前示意,得到允许后才悄悄离开,前往后方的卫生间。 不管外面的科技水平与现实中相差多少,卫生间里的情况倒还是差不多的,只是更干净整洁一些。 关厌刚推开门走进去,后面就传来了稍显急促的脚步声。 她回头看了眼,只见一个年轻女性快速走了过来,好像急着要上厕所的样子。 作为一个合格的服务员,她拉着门退到了一边让对方先进门。 女人走进来,看了她一眼,又转头往后看,接着说道:“把门关上吧。” 关厌照做,然后自己走向了其中一个隔间,可还没开门就听见对方压低声音说了一句话:“你为什么要找屈吾?” 闻言关厌一愣,转身看向她:“你怎么知道?” 对方却只是笑了笑,忽然从包里摸出一张纸条塞到她手里,快速说道:“回去自己搜一下。” 说完之后不等她回应,便飞快转身开门离开了。 关厌没有去追,走进了隔间锁上门,打开纸条看了看。 那上面写着一个网址,还有进入方法和密码,最下方附着一句话:限时网址,零点消失,即使你举报也抓不到我的。 ……真的是求生欲十足了。 因为方法看起来有点复杂,关厌现在没有试。她上完厕所出去继续工作,中午和戚望渊一起吃了午饭,下午又无所事事地站到三点半,才终于能够下班了。 他们没有走远,在附近找了个公园,到最偏僻的角落里打开纸条照着上面的流程搜索进入。 打开第一个网站之后,需要按照特定的顺序点击上面的十张图片,只有顺序正确才能进入下一个网址。 后面一层接着一层的网址进入方法都截然不同,花了二十多分钟后,关厌才终于顺利进入了真正的网站。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片硕大的黑底红字:毁灭极乐。 四个字被做出了流血的效果,乍一看去像是恐怖漫画的主题。 往下翻能看见几段小字: 受够这个国度的严苛律法了吗?受够了压抑冷漠的氛围吗?连说一句脏话都会被判死刑的世界真的是“极乐之国”吗?仔细想一想吧,你有多久没有真正的感觉到快乐了呢? 每天小心翼翼迎合着所有人的喜好,戴着微笑的面具生活,你累了没? 如果你受够了这一切,就请加入我们吧。 来和我们一起,做个挺身而出的战士、解救世人的英雄吧! 再往下滑动屏幕,则是四个按钮,通往不同的分页。 分别是:极乐之国真实历史、屈吾的真面目、我们的组织、欢迎联系我们。 关厌按顺序点开了第一个。 里面是很长很细的图文介绍,在文字之间插入了看起来非常真实的老照片。 看到开口一段话的时候,她就立刻觉得有些震惊—— 原来这个世界以前的科技水平居然和现实世界是一样的,一切的改变全都发生于75年前。 那是一场非常可怕的单方面屠杀。 在一个普通的早晨,毫无预兆之下,无数乌鸦凭空出现,犹如遮天蔽日的巨大乌云,将整个世界都笼罩进了无边的阴暗中。 它们发出低沉喑哑的叫声,迅速袭遍全球。 所过之处,数不清的人类被它们肆意屠杀,顷刻间便被啄食得只剩白骨。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之类的形容已经不足以形容那时的惨烈。 人们用尽一切办法来躲避这场灾难,却也只有很少一部分人成功活到了24小时之后。 就在第二天清晨,无尽的乌鸦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一个满目疮痍的世界。 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个男人出现了。 他同时出现在世界各处,为剩余的人类带来了一个“好消息”:罪孽已被清除,恭喜幸存者成为他的子民。 关厌看到这里皱了皱眉,心想自己之前果然还是有些天真了,竟然以为能够压制邪神的乌鸦会是性格与邪恶相对的善良生物。 不过仔细一想也能明白:对于这些过于强大的生物而言,渺小如蝼蚁的人类在他们眼中都是一样的微不足道。 人类的死亡对他们来说大概就像风吹走了一片沙尘。 第109章 自由联合军 七十五年前, 屈吾来到这个世界,利用某种不知名的力量建立起了所谓的“极乐之国”, 并将剩余的人类集中到了这一个地方。 虽然当时的灾难席卷全球, 但毕竟人口基数庞大,活下来的人也不少。 然而屈吾行事变化不定,且没有在一开始就制定真正的“律法”,一切全凭自己的心意判定。 比如在极乐之国建立的第一年, 当他觉得人类染得五颜六色的头发碍眼时, 就在他的规矩里加了一条:染发罪。 后来他又觉得其他发色也很碍眼, 便规定所有人只能留和他一样发色的黑色头发。 可问题是之前的“染发罪”也没有被取消, 在这两条相悖的规则之下, 其他发色的人唯一选择就是剃光头。 有压迫就有反抗,即使屈吾再怎么可怕, 还是渐渐的有一股势力在暗中形成,先是小规模视死如归的刺杀, 再到大规模的集体反叛, 中间牺牲者无数。 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 有一部分反叛的人类竟然得以存活下来, 被放逐到了极乐之国外的遗失之地。 甚至屈吾还曾说过,遗失之地的人可以再回来, 但进了这道城墙就再也不能离开。 此后多年,两边的人一直和谐共处。即使屈吾一向莫测多变,却从来没有对那边的人动过手。 没人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似乎成为了一个永远无解的谜题。 在那之后的数十年里,极乐之国内的严苛律法随着屈吾的喜好而无数次增加, 从杀人放火的大罪, 到说脏话、撒谎等可能都算不上“罪”的行为, 都被他加进了极乐之国的律法里。 因为罪名过多,其实几乎没有人能够记下所有条例,所以他们只能尽可能表现得完美,以免不小心触犯了什么对他们来说根本微不足道的罪行。 最可怕的是,那些罪不分轻重一律死刑。只是在被处死时的方式有所不同而已。 如果是杀了人就会被以更残忍的方式杀死,如果是撒谎则死得几乎没有痛苦。 总而言之,屈吾是一个非常极端的强大生物。 其实他和邪神烛月并没有什么区别。 一个是为了能够降世而毫不留情的杀死全人类。 一个是在杀掉大部分人之后,留下了一小部分用来当做消遣的玩意儿。 所谓的“极乐之国”,乐的只有他自己罢了。 关厌看完整个页面的文字,脑海中不由自主想起了小孩子们为了取乐而用水去灌蚂蚁洞时的样子。 对这些强大的生物来说,人类就是那些家国被毁后慌不择路的蚂蚁。 关厌点开了页面中的第二个选项:屈吾的真面目。 这里面的信息很少,只有两张非常模糊的图片和少量文字。 第一张图片上的是一道瘦长的人形轮廓,依稀可以看出来他有着一头凌乱的齐肩黑发,皮肤也很黑,肩头还停留着一只浑身漆黑的乌鸦。 在拍照的那一瞬间,他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似的回头看了过来。 画面停留在他转头的一刻,凌乱的发丝与几片鸦羽飘荡起来,让这张图充满了神秘的美感。 而下一张照片,却是这个人身后展开一对巨大的黑色羽翼,脚尖点地,正要飞起时的模样。 这里的配文是:这就是屈吾本尊——一个修炼出了人形的乌鸦精。你们不应该被一只低贱邪恶的乌鸦统治,它也绝对不可能永远凌驾在伟大的人类之上! 来和我们一起反抗它吧,解放全人类的希望就在你我身上! 下一个页面就是“我们的组织”,用来介绍这个反抗组织的基本情况。不过其实里面没多少信息量,大概是怕暴露太多会被屈吾找到。 关厌看了看,内容很简单,只说他们组织已经成立了五年,拥有独立的情报网和暗线,成员涉及多个领域,也有人曾近距离接触过屈吾。 最后一句:“如果你受够了这种生活,加入我们是你最正确的选择!” 再往后就是“欢迎联系我们”的选项,里面只有短短一段话和一个按钮。 “如有加入意向,请点击下方按钮后静静等待。当我们认为足够安全时,会主动与您取得联系。注意:按钮点击后,该网址即被摧毁。” 关厌看向戚望渊:“你觉得呢?” 他说:“任务应该就是这个吧。” “大概率是了,”她道,“那我就点了哦。” “好。” 她按下那颗绿色按钮,下一秒手机屏幕一黑,再亮起来时已经退回到了浏览器主页面。 再去翻历史记录,就发现里面根本没有刚刚的那些网址。 看来这个组织确实有它的厉害之处,不是小打小闹集合送死那么简单。 “那接下来,我们就先找到安全偏僻的地方等着吧。”关厌说:“他们可能会先观察两天才联系我们,但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 由于餐厅是分了早班晚班的,他们俩是早班,下班时间比较早,都没能蹭上晚饭。 两人就在公园找了张长椅坐着,默默低头用浏览器继续搜索各种乱七八糟的资料,希望能对这个世界多一些了解。 一直坐到天快黑时也没什么人联系他们,于是两人就返回了住处。 第二天,关厌和戚望渊就像两个普通的居民一样上班。 上午半天无事发生,直到中午有一位客人因为吃饭时不小心被呛住,忍不住用力咳嗽了一下,将嘴巴里的饭给喷了出来。 就在米饭被喷出来的那一瞬间,他整个人就呆在了那里,脸上写满了绝望。 过了几秒,他慌忙抬头看向四周,用乞求的目光望向每一个人,语气恐惧而又可怜:“别……求求你们,别说……” 可是,他话音未落,坐在他斜对面的男人就已经点击了左手腕上的表——它迅速投射出一张巴掌大的虚拟屏,从正面可以看见,屏幕内的画面与普通的手机一模一样。 在手机里有一个软件,只需要点击一下即可。 就在他按下那个图标的同一时间,附近其他客人也陆续做出了相同的行为。 因为在这个极乐之国还有一条“包庇罪”:看见别人的罪行不报者,也将同罪论处。 男人见状彻底没了希望,面如死灰地向后一靠,整个身体软绵绵的滑到了地上。 下一秒,餐厅的大门忽然重重合上。 三分钟后,一辆汽车从高空迅速飞掠而来,停在门前极快地降下,两名荷枪实弹的警员下了车。 当他们下车要进来时,大门才自动打开放行。 两人都穿着统一的制服,走进来的时候一脸严肃,仿佛自己是最公正严明的执法官。 但在他们眼底里,都有着浓浓的同情。 “怎么回事?”其中一个人问。 最先呼叫警员的男人指向那个喷饭的人:“他当众咳嗽,而且把饭喷在桌上了,同时犯了两条罪。” 两个警员对视了一眼,个子更高的那个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转眼又快速走向“罪犯”,冷声道:“自己起来跟我们走吧。” 对方绝望地躺在地上毫无反应——如同一只在岸上等死的鱼。 警员提醒道:“拒捕是重罪,你也不想死前还要受苦吧?” 听了这话,男人才终于缓过神来,挣扎着从地上爬起。 两名警员扶了他一把,然后给人带上手铐,就这么带走了。 桌上的食物将由这个罪犯买单,整桌东西全部被撤下,而与他同来的那个朋友也没了再换一桌菜吃的胃口,悲痛难忍地低着头离开了。 随后,整个餐厅又恢复到了事发之前的模样。 每个人都安安静静地吃着饭,只是速度比平时快了不少,没多久所有亲历者就全部离开,陆续又来了几桌新客人,其中两人还坐到了那张餐桌上。 很快这整个餐厅除了工作人员外,就再也没有人知道,刚才竟然有人因为一个咳嗽而即将死去。 在这之后一切平静,关厌和戚望渊无所事事地站到下班,又故意去找偏僻安静的地方等候联络。 他们一直等到晚上将近八点钟,天色都已经黑透了,只能先起身返回住处。 可就在两人站起来要走的时候,关厌的手机突然接到了一个“未知号码”的来电。 她连忙接听,对方立刻说道:“离开公园,朝左边走五百米,坐上停在旁边的车,它会带你们来见我们。” 没等这边回话,电话又立即切断了。 两人当即照做,果然在那个地方看到了一辆无人驾驶的汽车。 当他们上车之后,两边车窗和前面的挡风玻璃都忽然唰的一下变得一片漆黑。 虽然车里马上亮了灯,可外面的情况却是一丁点儿也看不见了。 关厌只觉得这辆车七弯八拐的不知道绕了多少地方,半个小时后才缓缓停下。 车窗和车门一起打开,周围却已经不见了那些奇形怪状的高楼大厦——这是一个封闭的建筑物内部,像是隧道的样子,连窗户都没有。 联想到之前汽车有一段缓慢向下行驶的过程,这里有可能是在地下。 关厌回头看了眼,后方是长而宽的通道,大概足以容纳两辆汽车并行。 墙壁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盏微弱的灯,她看见前方不远处便是紧闭的灰色金属大门。 两人一起走过去,在门口等了片刻,那厚重的大门才缓缓开启。 门内站着四个人,三女一男,都打扮得干净利落,腰间别着枪,表情看起来对两人非常警惕。 他们身后还有一道闭合的大门——估计里面还有人,如果交谈有问题,关厌和戚望渊就不可能活着离开这里。 站在最中央的短发女人目光凌厉地盯着他们,声音冷冽地开口问道:“我们已经查过了,你们是从遗失之地来的人?” 关厌点头,镇定道:“没错。” 来这里之前她就想过了,虽然这个组织肯定对遗失之地有所了解,但根据那些资料显示,这个世界在被屈吾统治前和他们的现实世界没有差别。 再加上最初去到遗失之地的那拨人,也都是在灾难发生后没几年就出去的,后来繁衍的后代也只生活在围墙之外。 所以那里肯定还保留着她所熟悉的设施与生活方式,假装是那边的人应该没什么问题。 “为什么要进来呢?”出乎意料的是,短发女人没有试探他们对遗失之地是否了解。 关厌编了个谎言:“混进来才能更好地了解这里面的情况,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不是吗?” 对方笑了一下,点点头,又说:“也就是说,你们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要推翻屈吾的统治?可问题是,你们遗失之地的人根本不用受他管制,有什么理由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做一件对你们而言毫无用处的事情?” “那你们又为什么要做呢?”关厌挑起眉梢,反问道:“我觉得以你们组织的能力,逃出极乐之国,去遗失之地生活也不是多大的难事吧?既然自己能逃出去,又何必冒险留在这里对付屈吾?” “因为我们……” 左边的少年忍不住开了口,却又被短发女人抬手制止。 他脸上稚气未脱,看样子也就十五六岁,肯定没成年。 在关厌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露出了一种“英勇就义”般的骄傲表情,仿佛能为了这件事而奋斗或者死亡是很伟大的英雄行为。 被制止后他抿了抿嘴,不再出声,也没有任何的不服气,看样子这个短发女人在他们之间具有绝对的领导权。 她看着关厌,笑了笑说:“我们和你们不一样,我们从小就生活在这个鬼地方,家人朋友和自己都终日活在压抑的环境里,而且……你们刚来可能不知道,极乐之国有强制婚配的条例。” 她停顿了下,眉头微微蹙起:“屈吾的性格变化莫测,他一直在把自己讨厌的东西加进法律里。如果不反抗,将来不止是我们,还有我们的后代、后代的后代……一代代人只会活得越来越悲惨,成为他手里听话的玩具。” “为了我们的家人朋友、所有受苦受难的居民,以及未来的后代子孙,我们必须要反抗。哪怕最后的结局是全部被扔进审判之地,也好过像木偶一样活在这个鬼地方。” 她说到这里,那个少年气盛的男孩又忍不住了,愤怒道:“是那只乌鸦精抢走了我们的土地,我们不管做什么都只是在夺回自己的家国而已!我们虽然是‘反叛者’,但我们才是最正义的一方!” 短发女人无奈的看了他一眼,苦笑道:“其实没什么正义不正义的,自古以来话语权永远都掌握在胜利者的手中。现在是屈吾赢了,我们就是叛徒,是罪人。但等我们胜利的那一天,他就是终于被正义打倒的妖魔鬼怪。” 关厌点了点头,心里其实非常佩服他们。 或许在某些人看来,对抗屈吾无异于拿鸡蛋硬碰石头。可在现实世界中,也正是因为曾经有那样一些不惧死亡的先烈们前赴后继,用无数的生命硬扛十几年,才会换来如今的太平盛世。 “那么,你们愿意加入我们吗?”短发女人问道。 在她说完这句话的同时,站在一旁那两个始终沉默的女人几乎同时悄悄将手伸到腰间,做出了预备拔枪的姿态。 ——当关厌和戚望渊来到这里的时候,就注定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为了组织成员的安全,他们不可能放两人活着离开。 关厌当做没有看见她们的动作,点头说:“我们本来就是冲着屈吾而来的,即使没有你们,我们也会从现在开始想办法对付屈吾。” “好。”女人又笑了一下,表情比之前柔和了一点,“这样的话,要请你们先签署一份保密协议。” 她说完,旁边的女人就拿出了两份简单的纸质协议。 上面内容非常少,大概意思就是“我自愿加入自由联合军,自签名之日起成为组织中的正式成员之一。如有泄密行为,一切罪名与其他成员相同。” 只要签上名字,就不怕他们出尔反尔,在离开之后为了自保而告密了。 在两人签字之后,短发女人也做了自我介绍,并告知其他三人的姓名。 她叫席君,少年叫余胜利——其实以前的名字不是这个,但他希望组织最终能取得胜利,特意改了名。 他看到关厌他们签完字,态度便和之前大相径庭了,变得非常热情。 席君叫人打开后面的门,带关厌和戚望渊往里走的时候,余胜利就跟着两人问:“你们两个真的是兄妹吗?虽然都姓王,可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太像呢?不光是长相完全不像,而且……” 他停顿了一下,喊前面的席君:“席姐,你瞧啊,他们是不是有点那种……富婆和她的不知道第多少号小男友那种感觉?” 关厌没忍住笑了出来——小白脸就小白脸呗,说得可真够委婉的。 戚望渊见她光顾着笑,无奈道:“不是兄妹。” “嘿嘿,我就说吧。”余胜利一脸骄傲:“那你们是不是真的那种……关系?是为了混进这里才假装兄妹的吗?” 戚望渊不想说话。 关厌憋着笑说:“他不是小白脸,我们也只是合作的队友关系——现在又是同一个组织里的同志了。” 余胜利挠了挠头,有点失望:“我居然猜错了?可是看起来真的好像……” “行了胜利,”席君无奈道,“别每次来一个人你就八卦半天,小心人家揍你。” 他哦了声,嘴巴用力一抿,还做了个用手指拉上拉链的动作。 等到席君回头不看他了,他又眉飞色舞地对关厌和戚望渊无声说了什么,虽然根本看不懂,但意思肯定是在吐槽席君。 在关厌他们后面,是另外两个女人。 她们都被余胜利给逗乐了,其中一个人说:“你们别介意啊,这家伙一直都这么讨人嫌,你们要是不喜欢就骂他一顿,他立马就老实了。” 关厌摇头:“没事,在这样的世界里还能保持这种性格也挺难得的。” 对方闻言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听我的爷爷说,以前所有人都有自己的个性和行为方式,虽然偶尔也会有不太平的时候,但大多数时间人们都过得自由又开心。可是,如果不是加入了这个组织,我都不能理解自由是什么意思。” 她的语气有些感慨:“因为我出生的时候世界就已经是这样了。回想起来,小时候其实比现在要好一点,这二十多年里又不知道加了多少规矩,人活着越来越难了。” 谈到这个,她就忍不住问:“你们在外面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我听去过遗失之地的人说那个地方很落后,又破又乱,连房子都有很多是塌的,可是大家好像还生活得挺开心呢。” 关厌也不敢详细说什么,想了想道:“其实没什么特别的,跟这里面比起来确实很落后。生活方面……因为一直是那样的,我也没太多感觉。非要说的话,就是说话做事不用瞻前顾后的,就和现在在这个地方一样。” 她点点头:“说得也是,我们都是一样的,习惯了的事情就很难意识到它是好或者不好。” 因为大家不熟,能聊的话题并不多,在这之后便没什么话说了。 不过很快他们就通过了第三扇厚重的金属门,来到了一片比较开阔的地下世界。 席君说:“你们已经是正式成员了,这里的情况我们不会瞒着你们。接下来就让胜利先带你们四处转转吧,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他。” 其他人随即离去,只留下了余胜利。 经他介绍,这个地方并不是组织的唯一据点,只是其中一个小分部。 目前关厌和戚望渊初来乍到,虽然签了字但也不能立刻被完全信任,所以只能接触这个分部里的事务,等到一段时间的考察之后才能得到了解整个组织的权利。 听到这话关厌就默默叹了一口气——因为这说明他们的任务时间还需要很久,不是几天就能解决得了的。 虽然在某一方面这算是延长了他们的生命,可她并不想在这种地方生活啊。 之后关厌问了她最关心的问题:“我们现在可以知道屈吾的更多信息吗?网站上只有两张照片,组织里会不会有更详细的资料?” 余胜利愣了下,点点头:“有的,虽然也没很多,但比网站里的好一些……你们还真是和极乐之国长大的人不一样呢,之前来的成员里从来没有第一个问题就问屈吾资料的。” 他带两人来到一间“资料室”,里面的电脑——这里叫做智脑,只是一个放置在桌面上的小圆盘。 开启之后上方便会出现虚拟屏幕,如果想要输入文字,既可以用语音也可以通过投射在桌面的虚拟键盘打字。 余胜利找到屈吾的资料,打开后让到旁边:“你们自己看吧,其实没多少,能接近他的人太少了。” 资料里有关于他的文字描述,据说那个近距离接触过屈吾的人写的。 他说对方性情多变,但大多数情况下看起来是很温柔和善的绅士模样。 而通过资料中的一小段远距离偷拍视频也能看得出来,画面中的男人西装革履,长身玉立,站在月色之下遥望天空时,确实有着一种既绅士又诡秘莫测的气息。 在所有资料之中,关厌最在意的是那份写着屈吾居住地址的信息。 他住在极乐之国最中心的黑色城堡中,照片里的城堡看起来非常庞大,透着一种古老神秘的感觉,与周围超现代的建筑物格格不入。 关厌问:“他一直都住在那里吗?平时不会出来?如果有人犯了罪他又怎么能知道呢?” “他会出来的,”余胜利说:“我们组织有人在那附近蹲守,偶尔会看见他飞到外面的其他高楼楼顶站一站,不知道在看什么。至于犯罪……他只需要管理自己提拔的那些最高层领导就可以了。他好像有什么特殊手段,可以感知到那些人有没有好好做。” 只要最上层的领导不敢在他面前撒谎,他们就只能乖乖按照他制定的规矩施行下去,层层向下,将一切处理得井井有条。 “就像你们餐厅今天发生的那件事一样,”余胜利说,“只要是在有人看见的地方,罪犯就一定会被举报和逮捕。除非像我们这里,大家都是志同道合的人,肯定不会揭发对方。” 也就是说,屈吾没有感知所有人类是否在做坏事的能力,只要好好避开其他人,那么即使有人连环杀人他也是没办法知道的。 不过……在这种拥有各种高科技的背景下,如果有人犯下重罪肯定很容易被抓到。 屈吾的资料确实不多,关厌看了好几遍也没什么重要信息。 之后两人又在这个分部里到处转了一圈,时间也就不早了。 余胜利送他们离开前还给了两部高级一些的手机,说是经过特殊设置,可以加密上网和打电话。 一开始这个组织的人找上关厌就是因为她当天频繁搜索了跟屈吾相关的信息。 两人随即乘坐来时的那辆车离开这个据点,在外面又换了车回住处。 回去的途中他们没怎么说话,到了住处后戚望渊先开了自己的房间门,两人把新得到的手机和原有的一起放到了屋里。 关厌故意说:“还没吃上晚饭呢,好饿啊,去吃点儿东西吧。” 戚望渊点头:“好。” 说完两人就去了隔壁房间,没带任何一只手机。 这是以防万一——这个组织多半给他们的新手机里安装了窃听装置,防止两人别有目的。 毕竟是刚刚才认识的人而已,即使签了字也有可能是在钓鱼执法,哪能这么轻易就完全信任了呢? 关厌能理解并且也支持对方这么做,只是他们有一些对话可不能被这里的人听见。 走进隔壁房间关了门后,她才低声说道:“现在连屈吾的住址也有了,是不是可以先去那附近看看?我感觉如果一直照着任务往下走,我们可能没办法拿到想要的东西。” 任务当然还是要做的,虽然是蹭别人的副本,想离开也得完成任务才行。 但这个副本的完成方式显然是要推翻屈吾的政权,到那时双方必然势同水火,他又怎么可能给关厌什么“乌鸦赐福的物品”? 关键词:赐福。 她都想毁掉他的极乐之国了,屈吾不赐她个缠绕一辈子的霉运就不错了。 所以在完成任务之前,得先用别的方法去拿到东西。 戚望渊说:“明天就去吧,夜长梦多。” 两人很快商量好了,随后拿到手机,搜了一下中心点的城堡距离这里有多远,得出的结果是:车程13小时。 ……不愧是个“国”,确实够大的。 还好餐厅可以请假,当天晚上他们就申请了两天假期。 也没等天亮,二人当即就出发了。 因为身上没有钱,他们只能用乘坐免费公车的方法,靠着在各个服务点转车的方式慢慢向目的地靠近。 但这样实在太麻烦了,中间需要绕很多远路。后来两人商量了一下,戚望渊将自己那只劣质手机卖到了回收站,换来的钱虽然不多,但足够乘上直达的车辆,还有余钱买两点吃的果腹。 关厌在车站等着,戚望渊去买了食物过来,连着口袋一起递给她。 她打开看了眼,问道:“怎么只有一只面包一瓶水?钱不够吗?” 他点头:“嗯,剩下的钱得留着坐车回来。” 关厌:“那就买两只面包呗,我们可以去喝卫生间洗手台的水。” 这句话让他嫌弃得皱了皱眉:“不用,这是给你的,我不吃。” “……那我怎么好意思一个人吃?”她无奈道:“没事儿,等饿了我们就把它分了,一人一半也行,反正又饿不死人。” 长途汽车很快开到了站台前,两人上车坐在了后排。 因为还有很长时间,他们轮流睡了一觉,在第二天中午抵达了目的地——站点距离中心的城堡还有很远的距离,但那片区域没有其他建筑,更加不会有车站,最多只能到这里。 两人下车步行往里走,很快周围林立的异形建筑物就消失得干干净净,行人或者车辆什么的也全都不见了踪影。 前方的情况与后面虽然安静却很华丽震撼的大都市相差甚远。 首先他们来到的是一片枯草地,再往前走一段,就会发现远处的薄雾中出现了奇形怪状的枯树,乌鸦断断续续的鸣叫声不时响起,让关厌产生了一种回到审判之地的错觉。 不过很快,前方的雾气之间便出现了一道隐隐约约的黑色轮廓——是一座巨大的古堡。 那些灰雾将它很好地藏在里面,让它显得像云层之间的海市蜃楼一般神秘。 周围早就没有其他行人了,地面也没有被人踩踏过的痕迹,显然从来没人到这种地方来。 关厌和戚望渊却一刻未停地向前走着,不久之后,躲在雾气中的古堡终于初现雏形。 它太高太大了,就像是一座无法看到尽头的大山。 忽然间,一阵翅膀扑腾的声音传来,关厌刚刚转头去看,那黑色的大鸟便飞速从两人眼前掠过。 它没有停留,却发出了“嘎”的一声嘶哑低鸣。 两人停顿了一下,见无事发生,就接着向前走。没走多远,更多的乌鸦出现,有的停在枯树枝上鸣啼,有的则在他们身边飞来飞去,仿佛对这两个陌生人非常好奇。 好在它们没有攻击的意思,关厌和戚望渊便也没有停下来,依然继续向着那巨大的城堡走去。 很快,城堡的城墙与大门就从灰雾中彻底显现出来。 站在那高得看不见顶部的城墙下方,关厌觉得自己真的渺小得像一只不起眼的蚂蚁。 蚂蚁来到了城堡外,里面的主人会开门见他们,还是一脚碾死呢? 他们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你身上,有烛月的气息。” 一道声音毫无预兆地从身后传来,让正在看着那扇高大城门的两人迅速转过了身。 就在距离他们不到十米的地方,站着一个身姿修长,身着黑金色衣袍的男人。 他的五官很立体,虽然凌乱的长发挡住了一些面部,但如墨一般的黑色皮肤,将那对金色眼睛衬托得非常醒目。 他上半身披着一条黑底金纹的短披风,下摆随风而荡,犹如不断扇动的羽翼。 在他出现之后,一些乌鸦很快从各个方向飞来,在他身边飞舞鸣叫,仿佛见到了自己最崇拜的大人物。 他抬了一下手,乌鸦便迅速散去,只留下几片鸦羽在他周围缓缓飘落。 他和烛月不一样——身上不仅没有任何令人恐惧的威慑力,反而还非常的温和,竟然有一种……让人想要靠近他的感觉。 “你是谁?为什么会有烛月的气息?” 他问话时唇角微微扬起,姿态与神情都恰到好处地彰显出了一个绅士的标准模样,丝毫看不出在他身上竟然还藏着肆意屠杀人类的暴戾狠辣。 第110章 遗失之地 “你好。” 对方的态度太好了, 关厌也没有表露出心里的戒备,尽量让自己表现得放松一点:“我叫关厌, 以前做过一个任务, 得到了与邪神有关联的奖励,你感知到的应该是这个。” 在这种强大到可以轻易摧毁整个世界的大BOSS面前,实话实说才是最明智的做法。 “任务吗……” 屈吾低低呢喃,神情有片刻的恍惚, 仿佛在回忆着什么记忆非常深刻的事情。 关厌等了一会儿, 他才收回思绪, 抬眸望过来, 神态平和的问:“为什么来这里找我?” 她直说道:“因为有人告诉我, 得到一件被乌鸦赐福的物品,就可以对付烛月, 让他再也不能靠近我们。” “对付烛月?” 屈吾有些疑惑的蹙起眉头,因这一点小小的动作, 那双金色的眼睛便自带了几分凌厉的气息。 但他的话语却依然很温和:“他做了什么?为什么要靠近你们?” 关厌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 只能说:“他爱上了一种……喜欢某个人的感觉, 并且固执的认为我就是那个人, 甚至因此伤害了我的家人。但实际上他只是爱上那种感受,并没有真的喜欢上某个特定的对象。” “这样啊……”他低了低头, 忽然轻轻笑了一声,抬眸之时,脸上已经挂上了浅浅的笑意:“原来他上次跟我说起的事情就是这个。” 关厌愣了下:“什么?” “嗯……我想一想。” 他回忆了片刻,才说:“大概是五年前,他来过一次。告诉我以后会有人需要从我这里拿走一件物品, 让我不要交给那个人。” 他笑了笑:“现在回想起来, 他好像还说过, 那个人是自他有意识以来唯一喜欢的呢。” ……五年前?是每个世界之间的时间流速不同,还是烛月真的在五年前就知道了未来的一切? 他的确是有穿梭时空的能力,所以在神降副本中也常常发生时间线错乱的问题。 难道他早就知道将来会出现的事? “也许是你误会了他,”屈吾说,“烛月爱上的不是那种感受——他曾去过你的曾经和未来,看遍你的所有经历,知道并了解你的一切。在那之后既然爱意依然存在,那么,他爱上的就是你。” 关厌皱了皱眉,回道:“可你说的这些只会让我觉得他像个变态的偷窥狂。我不喜欢他,以前不喜欢,以后也绝对不可能喜欢。” 屈吾点点头,唇角的笑意越发明显:“我知道。你是人类,他却是邪恶的化身。” “人类,不该被罪恶所束缚。” ——这话说出口之时,他明明满脸笑意、语气温和,却令人不寒而栗。 正是这样的一句话,导致数不清的人类死在他手里。 关厌定了定神,问道:“那么,请你帮我可以吗?如果你有什么条件,只要我能做到一定会去做。” 屈吾闻言眯了眯眼睛,黑色皮肤之间,金色的眼瞳像夜空中闪烁的星星一般明亮逼人:“好。你只要帮我杀掉十个人类,我就会帮你。” 关厌眉头一皱:“杀人?什么人?我得知道原因。” “没有原因,也没有特定的对象。”他笑着说:“只要随便杀掉十个人,我就帮你。” 这话让她非常意外和困惑,但下一秒她就明白了:“不行,我不会这么做的。你也不用拿这种方法试探我——在你自己制定的规则中杀人是重罪,是要被砍头后扔进审判之地让乌鸦啄食的。” 一个厌恶“罪恶”的人,即使行为再怎么过激,他也不会做出毫无理由杀人的举动。 那些死去的人在屈吾看来都是有罪该死的。他如果真的想让关厌杀掉什么人,就一定会指定罪人,而不是“随便”。 所以,他是在试探她,还是在开玩笑? 况且如果关厌真的那么做了,那她和烛月还有什么区别? 屈吾听见这个答案笑出了声:“果然,就连回答也和烛月所说的一模一样。” 下一刻他脸上的笑容却完全消失了,一双金眸认真地盯着关厌,开口道:“我的确有用得上你的地方。去遗失之地,把他们的圣物给我带回来。” “遗失之地?这对你来说……” 不是很容易吗——关厌咽下这半句话,问道:“圣物是什么样的?” 他没有多说:“你们去了就会知道。” 关厌想了想,为难道:“听说遗失之地的人都很暴戾危险,我们这样的陌生人突然出现,他们会不会当场把我们抓起来杀了?这样还怎么去找圣物呢?” 屈吾眉梢一扬,眼底里盛满了看透一切的精明:“用自由联合军的秘密通道,离开后说自己是从极乐之国逃出去的居民就好了,我会帮你们安排好。” ……所以他其实什么都知道。 那些把保密工作做得极其严密的人,还以为他们彻底瞒住了屈吾。 关厌对此倒也并不意外,只说道:“等我们得手之后又怎么跟你联络?” 他抬起右手,食指随意勾了勾,三片漆黑的羽毛便凭空出现,飘飘荡荡来到了关厌眼前。 “需要联络时撕碎它就好。”他说:“但当你们抵达遗失之地后,我不会再提供任何帮助,不必为了寻求帮助而找我。” “好。”关厌停顿了下,又说道:“我怎么能确定你会不会说话算话?如果我们把东西带回来后你不遵守承诺呢?” 屈吾完全没想到她竟然敢质疑自己,微微一怔后才笑着说:“你知道为什么我的力量可以克制烛月吗?不是我比他强大,是我的能力对他有天性上的压制力。他是邪恶,而我是正义。” ……说实话,真看不出来您有多正义。 屈吾并不知道关厌心里正在吐槽什么,还在继续往下说:“如果连我也会欺骗你,那么,所有的世界中都不会再有任何一个可信之人。” 关厌很想问他,杀死了那么多人类,真的还可以自诩为“正义”吗? 可她忍住了,点头道:“现在看来,我也只能选择相信你。” “那么,就这样说好了。”屈吾偏了下头,问:“需要进去坐坐再走吗?” 关厌看了眼戚望渊——他手里还提着那只装了一个面包一瓶水的塑料袋。 于是她说:“好啊,刚好我们没钱吃饭,你这里有人类可以吃的东西吗?对了,我们还需要很多经费,想必出去后开销会很大……遗失之地用的钱和这里一样吗?不一样的话给点珠宝首饰也行。” 屈吾:“……” 这是打算又吃又拿了啊。 他有些好笑:“我好像知道烛月为什么只喜欢你了。” 那个在孤独中度过了数千年才凝聚而成的生命,因为浑然天成的邪恶气息,就连最阴狠毒辣的妖魔也不可能真正喜欢他。 它们既厌恶又忌惮,只会在表面上装出一副恭敬的百依百顺模样。 但这个人类不一样,只需要一眼就能看出来,她有着幸福的家庭,平凡却美好的经历,还有爱憎分明的勇气。 不管是人类还是别的什么生物,只要有感情,就总是会不由自主地被自己所羡慕的那种人吸引。 烛月看过她的人生,他羡慕她,然后才是爱慕她。 屈吾恍惚了一瞬,想起五年前烛月说过的未来……忽然觉得对方有些可怜。 他忍不住说:“你有没有哪一次,心平气和的跟烛月好好说过话?” 关厌无奈:“上次试过,可要做到心平气和……真的很难啊。” 虽然在烛月留下【邪神之泪】的时候,她心底里有过片刻的自省,在想是不是因为她一开始态度太恶劣了才导致事情的发展越来越差。 但只要回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时,那种浓烈得令人不受控制得浑身发抖的邪恶,以及他后来所做的一系列变态行为,和最严重的车祸事件,她就很难对他有任何一点点好感。 屈吾点点头表示理解,眼前的城门轰然打开:“进去再说吧。” 这座城堡实在太大了,如果是用走的,恐怕两人需要走到天黑才能抵达待客之处。 他一招手,附近的雾气中顿时传来密密麻麻的乌鸦鸣叫声,很快从四面八方飞来数不清的黑鸦,在他们面前的低空处形成了一片“飞毯”。 屈吾说:“没关系,踩上去就好,不会塌的。” 两人一前一后踩上那些乌鸦的后背,一个轻微的摇晃之后,便被它们托举着腾空而起,快速飞向了城堡中心。 与此同时,屈吾隐藏起来的双翼也随之展开。漆黑的羽翼与那双金色的眼睛,让他显得有些像传说中的恶魔。 他平稳的飞行在两人旁边,继续刚才没有说完的话:“如果烛月告诉我的未来是真的,那么……我想提醒你,对他稍微的好一点点,一点点就够了。” 关厌有些好奇:“他到底说了什么?” “我不能告诉你。”屈吾摇摇头,徐徐道:“改变过去或者未来其实不难,但因此引发的蝴蝶效应可能会毁灭整个世界。五年前烛月想说服我不要帮助你,就是试图改变未来。但他不明白,如果我答应他——你们现在就会被我杀死。” 因为她是加入了“自由联合军”的反叛者,是个罪人。 关厌点点头表示明白,没有再继续追问。 屈吾却又说了一遍:“总之,下次见面时稍微收敛一点你的厌恶吧。” 这样的提醒他已经说了两遍,似乎真的很在意。 关厌不明所以,却觉得他不至于是在说着玩,便点头答应:“我知道了,我会尽量心平气和的跟他谈。”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了城堡中的一处独立建筑。 隔得老远看见这里,关厌心里就有些疑惑——它和刚才经过的其他地方都不一样。 整个城堡都是漆黑荒芜的颜色,唯独这里,前面的花园中竟然盛放着许多五颜六色的鲜花,就连园中的树也枝繁叶茂,与别的地方格格不入。 随着距离接近,关厌更是发现那些花朵之间还有着许多闪闪发亮的东西,等到踏上那片地才发现,那都是各种各样的宝石。 ——对了,乌鸦是喜欢亮晶晶的东西。 她看到一块好大的蓝宝石,惊道:“这东西要是放在我们那里,我只要把它给卖了就能上富豪榜!” 屈吾说:“喜欢的话你们可以一人挑一件。但只能是一件,不可以多拿,这都是我最喜欢的东西。” 关厌像是突然被钱砸晕了一样,但很快又蔫了——被NPC送的东西可以变成道具卡,但在现实世界里没办法拿出去换成钱。 除了组队卡之外,其他道具卡都是无法拿到现实中去的。 不过,虽然当不上顶级富豪,能得到一张道具卡也该知足了。 “我要这个。” 关厌这边还没动静,戚望渊就已经选好了。 她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嘴角一抽:他也不管那东西好不好看,直接选了最大的,真是个大聪明。 屈吾明显有点舍不得,但说出去的话又不好收回,只能说:“好,它归你了。” 关厌则挑了一块看起来有可能变成厉害道具的血红色宝石。 随后两人跟着他进了客厅,整个房间里到处都是亮晶晶的物品,看得人眼花缭乱。 屈吾让他们在这里等着,自己离开了,片刻后便有乌鸦衔来一只硕大的口袋,里面装着些简单的食物,还有多的可以带走。 两人吃完东西他才回来,将厚厚的一沓纸币递给关厌:“已经安排好了,稍后会有人送你们过去。注意隐藏身份,在你们成功拿到圣物之前,我不会帮你们。” 关厌擦了擦嘴,问道:“我们还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吗?” 他想了想,说:“不要再假装是兄妹了,太容易被拆穿,不如装成情侣,至少……很像是小白脸和他的金主小姐。” 关厌:“……” 可怜的铁牛啊。 戚望渊面无表情,淡淡说道:“可以。” 两人很快离开了城堡,在走回到与城市交界处的地方,一辆车停在了他们面前。 驾驶位上的男人从头到尾没看过他们一眼,板着脸安安静静坐在那里像个假人。 直到车开了四个小时,停在了靠近极乐之国边缘高墙的地方。 他下了车自顾自往前走,关厌和戚望渊只能默默跟在后面,一起走进了旁边的建筑物,又通过电梯去负一楼,再在负一楼最偏僻的杂物间内部找到暗室,层层解锁后出现一部狭小的电梯,乘坐它继续往下。 等到电梯门打开时,前方便是一条黑漆漆的通道。 “去吧,只能到这里了。”男人说了见面后的第一句话,语气听起来非常嫌恶两人:“既然决定脱离组织去遗失之地,就好好在那里生活。虽然你们不愿意为了人类的未来奋斗,但至少自己要过得好一点才对得起我们这些人的努力。” ——在他看来,两人的身份是自由联合军里打了退堂鼓,自私地只求自己安稳的那种人。 关厌没有解释,说了声谢谢,便和戚望渊顺着通道离去。 通道是逐渐向上倾斜的,走了大约半个小时,前面才终于没路了。 尽头处有附在墙壁上的笔直爬梯,顶部则是一道紧闭的金属门。 戚望渊先爬上去,将门推开一点点看了看外面,确定安全才彻底推开,出去后又蹲下来准备接应关厌。 她跟着上去,拉着他的手一用力便来到了地面。 四周空荡荡的,除了荒土和枯草石块之类的杂物外什么也没有。 这里距离极乐之国的高墙大概也很远了,毕竟他们往外走了半个小时。 “那接下来往哪边走呢?” 关厌没有看见什么标志路引,地上也没有其他人留下的痕迹。 戚望渊将出口盖好,看见上面用特殊材料弄了伪装,盖上后与周围的土地几乎没有差别。 他也没发现指路的标志,只能说:“先在附近看看吧。” 两人分头行动,在四周边走边找,几分钟后,关厌成功看见了一个非常不明显的标志——那是几块放在枯草底下的小石头,在地上铺成了一条不到五厘米的直线,其中最右边的那一块有一头是尖的,就像个三角形箭头。 于是二人便朝着这个方向径直走去,但还没有找到遗失之地,天就已经先黑了。 虽然才下午六点多钟,可这个世界始终被雾气笼罩,天色便黑得特别早。 两人决定趁着还有一点微弱的光,再往前走一小段。如果还是不行就随便找个地方先休息。 就是这一小段距离,让他们看到了前方不远处的雾气中出现了残缺的建筑轮廓。 他们加快速度跑过去,首先看见的就是一堆塌陷成小山的废墟。 其中钢筋水泥瓷砖地板等等东西清晰可见。 再往前,这样的废墟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还有一部分建筑没有彻底垮塌,留下了几层开裂的楼立在灰雾中苟延残喘。 关厌找到还剩下两层楼的建筑,围着它到处看了一圈,说:“这里看起来还比较稳,今晚就先在这儿过夜吧,天亮再接着走。” 既然都出现建筑物了,估计遗失之地就在不远处。 关厌这里还有之前领取的那部手机,可以用来照明。两人简单的收拾出一块干净地方,用砖块当枕头,就这样过了一夜。 因为前一晚在赶路没有睡好,关厌这一觉睡得很沉,等她醒来时天都已经亮了。 她一睁眼,就看见了躺在她旁边的戚望渊。 他好像还没醒,侧着身体闭着眼,平时那副冷漠无情的样子被睡着后的恬静温和彻底抵消,嘴角自然地弯着一点弧度,看起来就像是在温柔地笑。 关厌其实不算颜控,但加了各种buff的戚望渊确实魅力惊人。 无关性别和身份,谁会不喜欢看这种赏心悦目的人呢? 她不知道盯着他看了多久,突然之间他就睁开了眼睛。 两人毫无预兆的一个对视,他清醒过来,似乎没意识到她做了什么,只问道:“怎么没叫我?” 关厌咳了两声,撑着胳膊坐了起来:“反正也不着急,能睡就多睡会儿呗。” 他也坐起来,用手指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身体向后靠在了墙边,伸手拿出包里的食物和水递过来:“可以用水洗一下脸。” “好的。”关厌还有点做贼心虚,拧开水先灌了一口。 然后就听见戚望渊问:“感觉怎么样?” 还是被发现了,关厌老实说:“好看。” 他闻言,表情有些奇怪:“什么好看?” 关厌疑惑:“你问的什么?” 戚望渊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详细说道:“睡在地上枕着砖头,身体没有不舒服吗?” 她连忙摇头:“没有,很好很好!” 他笑了下:“那就好,我以为你不舒服睡不着,才躺在那里盯着我。” 关厌:“……” 这什么人啊这是! 简单的吃了点东西后,戚望渊将他的长刀拿了出来,用在废墟里找到的布做成简易绑带,将刀直接带在了腰间。 因为之前他们听说遗失之地很混乱很暴力,这样说不定会有点威慑力。 而且这地方不是鬼怪横行的那种灵异副本,如果到打架时突然变出一把刀,NPC们肯定会很奇怪。 准备好后两人便出发了,依然朝着那个方向前行。 在越来越密集的废墟和断楼之间走了大半天,终于看见了远处的一道红色灯光。 它藏在灰雾里若隐若现,等到他们走近才能看清,上面是很大的醒目警告:遗失之地,无法国度,小心进入! “无法国度?” 关厌念出这四个字,眉头皱了皱:“意思是这个地方完全没有法律约束吧?” 如果是这样,那它就和里面的极乐世界彻底相反。 一边是拥有过于严苛的律法,另一边却什么限制都没有。 关厌心中顿时警铃大作,沉声道:“法律严苛的地方至少还能好好活着,没有法律约束的地方……人类的道德感会非常低,我们必须特别小心。” 比在极乐之国里还要更加小心才行。 第111章 刘铁柱和李翠花 从灯牌的位置再往里走一段路, 就能看见远处出现了更多的灯光,随着距离渐近, 还能听见隐隐约约的人声。 关厌和戚望渊一边走一边对了下两人的身份和经历, 编造出了一对在极乐之国里受够了压迫的情侣。 薄雾之间出现了有人走动的身影,二人不再说话,加快了脚步走过去。 随后他们便看见,前方的墙壁上被人喷上了恶作剧般的涂鸦:一个硕大的黑色骷髅头, 下方用血红的字写着“欢迎来到遗失之地”。 这是一条不算宽阔的街道, 墙壁对面就是一家开着门的店铺, 店招是一块飘飘荡荡的破布, 上面有四个大字:老爹酒馆。 之前关厌他们看见的走动人影是个三十岁上下的瘦高男人, 现在就站在那店门口,背靠墙壁双臂环胸, 嘴角叼着一根草叶,吊儿郎当地盯着两人看。 当关厌看向他的时候, 他呸的一声吐掉草叶, 冲着她吹了一声悠长的口哨。 嘴部的动作牵动了他面部那条蜈蚣似的狰狞伤疤, 看起来就像个很不好惹的流氓头子。 他的眼神既狠厉又猥琐, 目光毫不遮掩地朝关厌的胸前看。戚望渊皱了皱眉,将她朝身后拉了一下, 挡得严严实实。 对方见状“嗬”了声,站直身体一脸嚣张地想说点什么,可目光刚落到戚望渊脸上,那微微张口的嘴就合上了。 他狐疑地打量了几眼,面上的嚣张之色竟然收敛了不少, 最后那些难听的话连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就彻底被咽下去了, 只开口问道:“你们是从哪儿来的?我怎么没见过你们?” 他觉得很奇怪, 当这两个人站在一起时,他的注意力全都在那个看起来柔弱无助令人充满保护欲的女人身上,至于那个男人……就是个长得好看点的小白脸罢了。 可是当她被彻底挡住,阻隔了视线之后,这个小白脸却好像突然变得非常不好惹了。 作为常年混迹在遗失之地的人,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个人身上竟有着一种令人畏惧的恐怖气息,仿佛踏过了无数尸山血海走来的杀神。 戚望渊根本不想搭理他,回头对关厌说:“走吧。” 她点点头,刚转身要走,就听见那酒馆内突然传来“哗啦”一声玻璃碎裂声,紧接着,一个面部有血的男人从里面慌张地跑了出来,一边跑一边大喊救命。 他刚出来后面就追出两个高大魁梧的男人,两人手里都拿着短刀。 逃跑的男人因为脑袋受了伤跌跌撞撞的,没有跑出太远,不到十米就被追上。 然后,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那两人一刀接着一刀地刺进了他的身体里。 飞溅的鲜红血液为这附近灰扑扑的场景增添了一抹诡异的亮色。 男人起初还在挣扎和求饶,但很快就没了动静。那两个人却没有停手,一刀刀将对方的身体扎得血肉模糊。 他们的脸上身上也都溅了血,最后其中一人率先停下,用舌尖慢慢舔掉嘴角上的血液,露出残忍狠厉的笑:“行了行了,这次就算你赢!再这么捅下去我可没劲儿了!” “嘿,这就对了嘛。” 另一人听见这话才停了手,用手指重重抹掉脸颊的血,却留下了一抹更加古怪的痕迹。 他将血红的刀放在尸体衣服上胡乱擦了几下就收起来,挑着眉毛说:“那我今儿可就要点最贵的酒了!” 第一人嗤了声:“你自己找块镜子瞅瞅你这样儿吧,跟个精打细算的算盘精似的!” 他说着便要回酒馆,转身之际才注意到正绕过他们向前走去的关厌和戚望渊两人。 “哟呵。” 他眼睛一眯,转头吐了口痰,接着大步走过去一伸手就拦在了他们面前,眼睛直勾勾盯着关厌的脸,笑眯眯道:“这么好看的小妞儿,大白天的就敢出门?是不怕哥哥们教训你还是就等着让哥哥疼呢?” 关厌叹了口气:“不想死就赶紧让开,我们不想找麻烦。” “嘿,好大的口气!”他回头对他那个同伴扬了扬下巴:“怎么样,这妞儿不错吧?旁边这小白脸也不错啊,咱弄回去一人一天轮流……” 话音未落,只听“唰”的一声,一道凌冽的寒光一闪而过。 男人剩下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了。 他还微微张了一下嘴,可下一秒,他脖子中央处便溢出了一整圈的细小血线。 随后,整颗脑袋突然落在地上,咕噜噜滚了好几圈,满头灰尘地停在了墙角下。 直到此时,他的脸上都还挂着说那些话时的淫笑。 “嘭”的一声,那僵立的无头尸体砸落在地,激起一片灰尘。 关厌满脸虚假的同情:“都跟你说了,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戚望渊抖了抖刀刃上沾到的一点血迹,嫌恶得皱着眉,仿佛被这人的血染上一点都是对这把刀的侮辱。 “你、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刚刚还在和他朋友有说有笑的男人惊愕得瞪大了眼,愣了好一会儿才问出这样一句话。 戚望渊收刀回鞘,目光冷如冰霜:“你惹不起的人。” 关厌跟着狐假虎威:“还不快滚!” 话音未落,那人转身就跑,一溜烟便消失在了远处的迷雾中。 酒馆门口看热闹的刀疤男这时候才迟迟出声:“哎!别跑啊!你们尸体还没处理呢!” 可惜人已经跑远,再也听不见了。 他撇了撇嘴,又看了眼戚望渊,见对方正转头看向自己,吓得浑身一震,缩着脖子便回了酒馆里。 直到坐下喝了一口热辣的烈酒,他才松了口气:还好之前发现得及时,否则掉脑袋的就是他了! 不过……这两个人到底什么来头? 关厌从无头尸体上面跨了过去,回头笑说:“铁柱哥,你好厉害哦,不愧是我翠花看上的男人呢。” 戚望渊:“……” 他们俩商量的新身份:刘铁柱和李翠花,一对逃出极乐之国的情侣。 往前走一走,路边的店面变多了,那些没有完全倒塌的房子看起来也都有人居住的样子。 路上的人比刚刚过来的边缘地区多了很多,当关厌和戚望渊走过来时,几乎人人都在盯着他们。 因为“小白脸”buff的缘故,他们两个人走在一起,其他人就总是会自动将戚望渊当做一个没用的废物,于是时不时就有人过来骚扰。 大部分人是冲着关厌来的,但也有几个是冲着他——男女都有。 当有人靠近过来,试图用言语撩拨戚望渊的时候,关厌那个“占有欲十足的病娇”称号就不受控制地发挥了它的能力:从此以后谁也不能靠近你看上的“猎物”,否则你会发疯的! 她真的跟疯了一样,把人家从头到脚鄙视了一番:发型太丑,长得跟鬼一样,手短腿短肚子大,居然有脸来撩他? 总之怎么难听怎么骂,把人骂走了她才恢复过来,意识到自己刚刚干了什么可怕的蠢事。 ——戚望渊被她紧紧抱着胳膊,站在一边人都懵了。 好在骚扰他的是少数,大都是冲着关厌来的猥琐男。 这外面的女性其实也不少,只是因为生活环境的原因,她们看起来都很强壮凶悍,与带着“柔弱无助”buff的关厌比起来截然不同。 所以那些男人不敢招惹厉害的女性,就只能来欺负她这种看起来很弱小的人了。 关厌觉得有些可笑,这些男人总是一副“天底下老子最牛逼”的样子,结果各个都是欺软怕硬的主。 他们只敢对弱势群体下手,看到比自己强的人——甚至只要是看起来没那么容易被欺负的人,他们就变成了老老实实的缩头乌龟。 秉着尽量不惹事的原则,两人忍了不少人的骚扰,最多也只是戚望渊出手揍一顿人,没搞出人命。 但后来有个喝了酒的男人不仅说话难听,还企图对关厌动手,他实在没忍住,还是拔出了刀,转瞬间就架在了对方脖子上。 直到这个时候男人才知道怕了,面部肌肉疯狂抽搐,不断地向他道歉求饶,一脸卑微地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只是喝醉了酒而已,不是故意的,求求你放下刀吧,我立马就滚!” 关厌冷笑:“作恶就是作恶,少拿喝了酒当借口。我看你现在求饶的样子倒是一点儿也不醉啊。”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就会有人说“她自己喝醉了活该出事”“他只是喝醉了才这样的”。 实在令人作呕。 “我……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男人被关厌的话噎住,再也找不到借口,只能不断认错。 戚望渊看着她,眼底里溢满了杀机,却极力忍耐着等待她的决定。 关厌转头看了一圈附近围观的数十人,开口道:“动手吧,杀鸡儆猴。” 否则一直被人这么骚扰,不光是恶心,还很耽误正事。 她刚说话,戚望渊就开心地挥下了长刀。 这道具正如它所描述的那样削铁如泥,砍下一颗人头如同切断一颗白菜那样容易。 关厌捡起血淋淋的人头,让戚望渊把尸体的上衣剥了,直接提着人头往前走。 血水渗透布料,随着他们的走动而不断滴落。终于,再也没人主动上来找不痛快了。 两人决定先摸清这地方的情况再问圣物的事——万一那东西对这些人来说特别重要,他们一问就得惹上大麻烦。 最好的办法,是先找个人群聚集的热闹地方,从其他人的对话中了解遗失之地。 于是两人一直往前走,看到哪里人多就朝哪边走,最后终于找到了目标地点:一家赌场。 它的大门就比其他店看起来结实,招牌是白底红字:时来运转。 关厌站在门口摸了摸包里的厚厚一沓钱,低声说:“本赌王是时候重出江湖了!” 戚望渊回想起两人猜拳的那一天,表情十分古怪。 掀开门口厚厚的帘子,关厌提着那颗滴血的人头率先走进了赌场。 戚望渊跟在她后面,腰间还带着一把漆黑的长刀,乍一看仿佛大小姐与她的带刀侍卫一起走进来了。 由于两人身上的各种buff,即使这赌场内非常混乱,他们还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好在那颗人头还在手里,这些人虽然蠢蠢欲动,但最后也没人真的出来做什么。 他们来到一张赌骰子的桌前,站在拥挤的人群中和其他人一起围观,眼睛看着桌面,耳朵却关注着四面八方的各种闲谈。 在一声声因为输钱而发出的污言秽语之间,偶尔夹杂着一些人激动的欢呼。 关厌看了一阵,也抽出两张钱来,随手押在了“小”上。 刚刚已经连开了三把小,这一次大部分人都选择了大,看见她押小,那些人都多看了她几眼,还有人劝她赶紧改。 结果又开了个小。 关厌顿时来了兴趣,把赢得钱直接全扔在了豹子上——在周围人看傻子一样的目光下,又赢了十倍回来。 她捏着厚厚一叠钱对戚望渊挥了挥:“看见了吗,你放心,本富婆不会亏待你的!” 戚望渊对她的幸运值心服口服。 “美女,你下把押啥啊?跟我也说说呗!”一个中年男人凑了过来:“要是赢了钱我跟你平分啊!” 关厌把钱全揣了回去:“不玩了,再玩要输。” 再多幸运值也有用光的时候,及时收手才是真理。 对方一脸失望:“才两把就不玩了啊?那你告诉我我该押什么行吗?” 他说完,附近都突然安静了一下,所有人都在等关厌回答。 只有庄家瞪着她,仿佛在说:你敢说一个试试?老子让你走不出这道门! 关厌不想惹麻烦,耸耸肩道:“我也不知道啊。” “嘁,小气!” 有人立马翻了脸,其他人也不再理会两人了。 关厌和戚望渊又到处转了一圈,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了一个落魄的赌鬼身上。 他连输了很多局,现在已经上头了,根本不想收手。但他的钱都输光了,只剩下手里最后十块钱。 新的赌局开始时,他犹豫了很久,在即将封盘时才一咬牙压到了“小”上。 随后庄家揭盖——大。 一些人欢喜地叫了起来,还有一些人则捶胸顿足懊悔不已。 这个男人没有那么激烈的反应,但他心里肯定比其他人难受多了。 “你还赌不赌啊?不赌就让个位子啊!”有人在后面推了他一下。 他回头看了眼,满脸都是怒气,却又没发作的立场,只能憋闷的站起来往外走去。 关厌对戚望渊使了个眼色,两人立刻跟上。 男人走出赌场后没有立刻离开,他抓扯着自己的头发,在门口的台阶上蹲着,满脸不服和气恼,还有茫然——钱都输光了,接下来的日子怎么过? 就在这个时候,一叠钱突然递到了他眼前来。 他一愣,顺着那只手抬头看去,望着关厌问:“什么意思?” 关厌说:“你不是没钱了吗?我用这些钱跟你买一些消息,怎么样?” “消息?什么消息?”男人苦笑:“我这种人可不知道什么秘密啊。” “放心,不是要买你的秘密,”关厌摇晃着手里的钱:“换个地方谈谈?” 男人犹豫了下,随即起身道:“跟我来。” 他带着两人来到了附近的一片废墟处。 这遗失之地其实就是以前的旧城区,有很多房屋垮塌了,但也有一些还坚强地伫立着。在废墟附近几乎没有人,再往里面走在就更是寥无人烟了。 男人爬上高点看了看周围,才说:“你们说吧,想知道什么?先说好,如果你们问的事情我知道,我肯定告诉你们。但如果我都不知道……这钱你们还是得给我。” “成交,”关厌说,“我们也有一个要求,今天跟你说的任何一句话都不可以告诉别人,否则……” 她晃了晃手里那颗人头。 男人眉毛跳了下,无所谓道:“我告诉别人干什么?你以为这里的人还能齐心协力一起做点儿什么事情吗?” 关厌看了眼戚望渊,直接问了最重要的问题:“我们想知道,跟遗失之地的圣物有关的所有消息。” “圣物?”他惊讶了一瞬,随即问道:“你们……是圣物猎人?” “那是什么?”关厌问。 他被问得呆了呆:“不是的话,你们问这个做什么?” 关厌没说话,他反应过来,回答道:“据说这几十年里一直有人出高价悬赏圣物,有些人为了得到赏金,就想方设法的去拿圣物——我们叫这种人圣物猎人。不过都几十年了,东西还是好好的摆在那儿呢,倒是那些人,去一个死一个。” 听完这话,关厌心底里冒出一个念头:那个悬赏圣物几十年的人,该不会就是屈吾吧?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似乎没办法直接自己来取那件东西。 再结合见到他时,他听见“任务”两个字露出的奇怪表情,她猜测几十年前屈吾很可能遇见过一批求生者。 正是那些人的出现,让他的极乐之国外多出了一个不受管辖的遗失之地。 第112章 希和圣殿 关厌收起这些念头, 说道:“把关于圣物的消息都讲一遍吧。” 男人点头,开始慢慢说起来:“其实没多少能讲的东西, 听说是七十年以前从极乐之国里出来的人带过来的。但是……实际上就连那一批老人也不知道圣物究竟是什么, 只是有人说,带出圣物的人告诉他们,只要这个东西还在,遗失之地就永远是自由的国度。 “后来那个人就不知所踪了, 谁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但他说得没错, 这么多年以来我们这里从来没有被极乐之国的人踏足过。” 他想了想, 补充道:“圣物就被供奉在中心的圣殿里, 据说是用一只黑金色的盒子装着。” 关厌问:“那里很危险吗?为什么这么多年从来没人能拿到?” 他摇头, 无奈道:“不知道啊,这我也没去过啊。” 她点点头表示理解, 又问道:“那既然圣物对遗失之地这么重要,你怎么还肯告诉我们?就不怕我们真把它给偷走了?” 他笑了一声:“首先, 这几十年里都不知道有多少人动过那个心思了, 最后全变成了圣殿门口的尸体。我为了你手里这些钱, 没道理不告诉你。其次, 你说错了,这东西至少对我来说其实没那么重要。” 他顿了顿, 感慨道:“已经七十年了,当初从极乐之国出来的那批人要么死了要么都成了老人只能等死,像我们这一代,只是从他们口中不断的听说那些陈年往事而已,谁又真正见过呢? “他们总是说极乐之国里规矩多, 可也有人跟我们讲过, 里面的世界比遗失之地可先进多了, 有好多我们从来没见过的高科技呢!比如什么会飞的汽车——我们连能开动的汽车都没有,还有什么电脑手机,和我同辈的人连见都没见过。 “食物方面就更是了,听说里面有好多好多种类的食物,可这里呢?虽然大家都会种粮食养牲畜,酿酒什么的也可以,但我也好想尝尝那些听都没听过的美食啊。” “还有,听说里面有很多规矩,做了坏事会被惩罚,不像这地方,就算毫无理由的在街上杀了人其他人也都不会去管。虽然确实很自由,可如果被杀的人是我自己呢?我变成尸体躺在路上,其他人像看到了一坨屎似的绕路走,没人会帮我报仇,也没人会同情的看我一眼。每次这样一想,我就觉得这个所谓的‘自由’不要也罢。” …… 他说了不少例子,总的来说,对于从出生开始就生活在遗失之地的人而言,极乐之国内部的一切都只存在于老人们的描述中。 就像听故事的人,很难真切感受到故事中人物的心情。 况且那些老人当年离开时,屈吾也没现在这么过分。所以听在这些后代耳朵里,就觉得极乐之国没有那么可怕,甚至不少人都对它抱有好奇和向往。 男人笑说:“不瞒你们说,我不仅不在乎圣物猎人的存在,有时候还会希望他们能成功拿走圣物,让这片罪恶的土地从此消失。” 关厌疑惑道:“可是屈吾有过命令,如果遗失之地的人想进去随时都欢迎,你既然不喜欢这里,为什么不去呢?不必非要等到圣物被拿走吧?” 他摇头:“不行的……” 话没说完,他站起来又警惕地看了看周围,才接着说:“从这里通往极乐之国的路只有一条,但那条路上有人看守,如果我们想进去……走到那里就会死。” “之前确实有人想进极乐之国,其中有一个还是我的朋友。我以为他的真的进去了,还很为他开心。后来我犹豫了一段时间,也和另一个人一起出发了。但走到那一段路上的时候,我因为太累想歇会儿,我朋友却很激动,说自己先走到前面等我。 “可是我往前走的时候,就听见远处传来了他的惨叫声。他临死前在大喊‘快跑,不要过来’。为了保护我,他没有喊我的名字。” 他说完有些悲伤,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提醒道:“这是真正的秘密,你们不要说出去,也不要告诉任何人是我说的,否则我一定会死的!” 关厌点头答应,想了想又问:“如果我们想找地方住,该去哪里?” “没有。”他回答道:“你们随便找个没人的破屋子收拾收拾就能住了,不过大概所有房子里能用的东西都早就被人搜刮干净了,只能自己置办家具。” “明白了。”关厌将手里的钱递给他:“没什么问题了,谢谢你。记住,今天的谈话不要告诉别人。” 他笑了:“我都跟你们说了那个秘密,怎么都不会把这些事情往外说的。我也是看你们不是这里的人才敢说那件事,它在我心里实在憋了太久了,我又不敢跟其他人讲。” 在事情发生之后他再也不提要进极乐之国了,可当听见别人说要去的时候他也没有勇气出来阻拦,只能眼看着人们一个个笑着对他挥手道别,然后终生不能再见面。 他犹豫了一阵,还是没忍住问:“你们……是不是从极乐之国出来的人?像刚才那些问题,除了那个秘密之外,其他的事这里任何一个人都知道。而且你们看起来也很面生。” 关厌摇摇头:“你不需要知道。有时候知道得太多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想起那个秘密,苦笑道:“说得也是。” 她最后问了一下去圣殿怎么走,双方便就此分开了。 听说遗失之地其实很大,而且这地方又没有交通工具,他们俩今天肯定是走不过去的。 如果一直不停的赶路,大概需要走上十一个小时。 两人便朝着那个方向慢慢走,到时间便就近找地方吃饭,并不怎么着急。 关厌在想,那圣物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屈吾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得到它? 是像神降副本中可以阻止烛月降临的那个圆盘类的道具吗? 这样的话,那圣物就是克制屈吾的? 因为是他忌惮的东西,所以他不能对遗失之地动手,更加不能亲自过来把东西抢走,才会派人来做这件事吧? 关厌觉得这个可能性很高,却又感觉有哪里怪怪的,一时想不清楚。 中午时分,两人走进了一家简陋得不像样的面馆。 戚望渊看见那布满油污闪闪发亮的桌子,眉头顿时一皱,低声对关厌说:“不想吃。” 关厌理解他的感受,说:“那你吃面包吧,还有最后一只。” 他问:“你呢?” 她看了眼那灶台上方挂着的蜘蛛网,艰难道:“我没事,我肠胃很好的。” 戚望渊:“……” 他最后还是没答应,强行拉着关厌离开了。 出来后他才说:“既然有钱,买东西自己做了吃就好。” 于是两人找人问了路,来到一家油粮铺子买了面粉,又去找地方买锅和调料什么的,最后来到一口水井旁,当场架了口锅,用从废墟里找到的烂木头点火烧锅。 在一个如此麻烦的任务副本里,关厌居然吃上了戚望渊做的手工烙饼。 ——然后在下午的赶路过程中,他后背就多了一口小铁锅。 既好笑又透露着一种淡淡的辛酸。 因为两人速度不快,中途还有休息,所以到天黑时也没赶到圣殿附近。 下午六点,被雾气的遮挡的阳光无法再照亮大地,整个世界都暗了下来。 他们随便买了两张毯子,就去找空房子过夜。只是刚刚找到空屋,关厌就察觉自己似乎被人跟上了。 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如影随影,看得她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戚望渊对别人的情绪确实不太敏感,关厌的表情没变化,他就不知道她现在不对劲。 他拿着买来的小扫把去扫地上的灰尘,看见关厌紧跟着走过来,才意识到什么,低声问:“怎么了?” 她也压低了声音:“有东西在盯着我,但我什么都没看到,会不会不是人?” 这个副本到目前为止,除了屈吾这个“乌鸦精”之外,还没出现什么神神怪怪的东西。她一直就认为这只是个人类对抗强大领袖的任务,可现在看来好像不止如此。 戚望渊让关厌留在墙边,自己走到门口检查了一下,同样什么都没看见。 因为天已经很暗了,外面也没有行人,路边的灯也全灭了,只能靠极其微弱的阳光照明,整个世界仿佛仅剩下他们两人。 这房子连门都没有——早就被人卸走了。 戚望渊走回来,摇摇头:“没发现,会不会是烛月?” “不是他,”关厌说,“感觉不一样,现在这个目光给人的感觉更恶心。” 没有烛月那么恐怖的威慑力,但比被他盯上时要恶心得多。 就好像……有个猥琐的老头儿在色眯眯地盯着她瞧。 她想起了自己那个【鬼界网红】的称号:有时候太过出名也是一种烦恼,请注意保护好自己的隐私,别被狂热的私生粉跟踪哦! 难道是因为这个才被盯上的? 不管原因是什么,它都说明了一个问题:这个世界里也有灵异生物存在。 戚望渊想了想,低声问:“你觉得视线是从哪个方向过来的?它在不在附近?” 关厌感受了一下,有些恶心:“就是门外面,我都能脑补出一个丑陋恶心的老头子站在门口扒着门框盯着我的样子来。” 他点点头,转身再次走向了大门。 快到门口时,他唰的一声拔了刀,刀尖冲着那道门,冷声道:“滚。” 明明那里什么都看不见,但他话音才落,关厌就感觉那窥视的目光好像消失了。 她松了口气,才想起来戚望渊有一个称号是“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从此以后,鬼怪们见了你就像孙子见到爷爷一样畏惧。 ……没想到,同一场任务里两个人获得的称号竟然还能有这种联合效应。 过了大约半小时,那种感觉又来了。 关厌像是吞吃了一只活苍蝇一样恶心。 她跟戚望渊说了,他想了想道:“起来吧,我们换个地方休息。” 她叹了口气:“其他地方估计也一样,能用的东西肯定都被人弄走了。” 他却很笃定:“不会的。” 几分钟后,关厌就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笃定了。 ——他直接带着她去不远处有人住的房门前敲了敲门,等人来开门时,他当场拔刀威胁:“这里让给我们住一晚,谢谢。” 《谢谢》 对方嘴角抽动了好几下,看着自己脖子上锋利的长刀,最终只能点头,微笑道:“不用谢,助人为乐嘛。” 于是他卷铺盖走人,房子就这么被两个凶恶的土匪给霸占了。 关厌进屋的时候戚望渊没有跟上去,他站在门口握着刀等了片刻,听见她说没事了才关上门进去。 第二天一早,外面天色微亮,两人就离开这里继续赶路——好像从进入任务开始他们就在不断地从一个地点去往另一个地点。 终于在这天下午,他们顺利来到了圣殿外面。 令关厌意外的是,所谓的“圣殿”实在没有任何圣殿的样子。 它外表看起来就是用大块石头砌成的一间石屋,甚至连门都没有,只在门洞上方安了一块木匾——希和圣殿。 好像是说当初带来圣物的那个人叫希和,就用了他的名字命名。 现在这圣殿之前的宽阔大道上,还躺着几具腐烂程度不同的尸体。 有的已经烂得能看见白骨,有的却还在膨胀的巨人观状态。 空气里散发的恶臭引来了很多苍蝇,密密麻麻的,十分令人作呕。 关厌觉得看到尸体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尸体上都长满了蛆虫。 这些人都是“圣物猎人”吗?明明已经看到之前来人的尸体,后来的人为什么还要头铁往里闯呢? 关厌看向那黑乎乎的圣殿入口,转头说:“我们先去附近找住在这边的人问问情况,不能就这么贸然进去。” 戚望渊自然没有意见。 只是当他们转身离开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怎么都走不出去了。 他们向着左边走,在薄雾中前行,渐渐看到了远处隐匿在雾气里的建筑物——希和圣殿。 再回头望去,那尚未彻底被雾气笼罩的圣殿却安安静静地伫立在身后。 第113章 真的是骗局吗 又是熟悉的鬼打墙? 发现不对劲的两人还是继续向前走了过去, 并且在这边看到了第二座希和圣殿,就连门外躺着的几具尸体都一模一样。 关厌和戚望渊便分开了, 她留在这里不动, 戚望渊一个人往刚才来的方向走。 从一开始的那座圣殿到现在她所站的位置,大约有一百多米。站在这座圣殿前,灰雾的尽头刚好足够将上一座圣殿的轮廓彻底掩盖起来,让人一点儿也看不见。 关厌站在门前不远处, 看着戚望渊渐渐跑进雾里, 随即立刻回头看向身后——他却没有从这边出现。 这不对, 如果是鬼打墙, 现在他们所在的区域就是一个死循环, 他跑到那边的圣殿,就应该从这边跑出来才对。 关厌立刻用了戒指联系戚望渊, 可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始终没有接通。 她皱了皱眉, 当即飞快跑了过去。 随着距离接近, 站在远处看不见的东西却渐渐显现了出来, 即使她还没有跑到圣殿之外, 却已经足以看清。 在关厌正前方的圣殿外,只有地上的几具尸体, 没有任何一个活人——戚望渊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她跑到殿前,想了片刻,走到那些尸体旁仔细查看起来。 它们都在腐烂发臭,恶心的气味熏得人头晕眼花。 关厌检查了每一具尸体,却没发现它们身上有伤, 就像是……自然死亡? 难道也是陷入了这种诡异的处境, 无论如何都走不出去, 所以活活饿死了吗? 虽然心里有这样的猜测,可也不能因为这样就不亲自去探索一遍。 关厌先站起来喊了两遍戚望渊,没有得到回应,于是选择了朝其他地方走。 可能是因为圣殿门前经常死人的缘故,这条街道上既没有住户也没有商铺,四周都空荡荡的没有人活动。 圣殿正对面就是一片空置的楼房,上半截倒塌下来的建材彻底堵住了旁边的道路,不过如果真想从这里走,再高的废墟也拦不住能攀爬的人类。 关厌从那些乱糟糟的水泥石块之间爬上去,顺利来到了另一侧。前方是夹在两座建筑间的小巷子,很短,一眼就能看到巷子外的部分情况。 只是……正对着这条巷子的街道那一边,又是眼熟的空置断楼和高高的废墟。 根本不用走过去细看就知道,那边一定也有一座圣殿。 但关厌多少有点不到黄河不死心的意思,还是跑出巷子亲自去看了一下。 当她穿过巷子的那一刻,身后那高大的楼房变成了两座低矮的自建木屋,安安静静伫立在圣殿旁边,像两个最忠诚可靠的守卫。 希和圣殿依然和她第一次看到时一模一样,地上也仍然躺着几具眼熟的死尸。 关厌站在殿前盯着那黑乎乎的门洞看了片刻,有些犹豫自己是不是应该直接进去一探究竟? 但她很快放弃了这个想法,毕竟附近还有其他房子可以先去探索一下,没必要这么激进。 她想到圣殿旁边的两座木屋里看看。 正要转身过去时,关厌忽然注意到,一具尸体旁边的地面上,似乎写着几个浅浅的字。 这里的地面还是多年前的水泥路,字是用石头划上去的。 她走过去,扯住尸体右臂的衣服将那条胳膊拉开,果然发现了一行不怎么清楚的文字,大概还能看出来写的是:我向西去找食物。 关厌有些奇怪——刚才过来的那座圣殿外,有这些字吗? 她明明近距离检查了尸体,难道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字的存在?还是说,它们本来就只存在于这个地方? 正在想着,关厌忽然察觉到后方出现了一道恶心黏腻的视线。 与昨晚给她的感觉一模一样。 那只看不见的鬼又出现了……从昨天夜里那个地方,到走了大半天才来到的圣殿。这么远的距离,它不可能凭空出现。所以应该是已经跟了她很久,只是现在才发现而已。 关厌现在没工夫管这个,况且其实她也没什么办法。 她想了想,站起来走向了圣殿旁边的那两座木屋。 这房子与周围的一切建筑都格格不入,应该是后来才修建的。 也许是因为这个地方离圣殿太近,或者它们本来就是为了守卫圣殿的人所修建的“保安室”,所以屋子里的东西几乎都还在,竟然没被居民们搜刮走。 她仔细检查了一圈,最后才在左边的屋子一角看到小滩早就干涸的血迹。 血迹旁边的木墙上面有利器刮过的痕迹,像是有人在这里打架。 可惜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关厌只能离开这里,再去别的地方到处找。 她花了很长时间才探索完附近的所有建筑,而天色此时也渐渐黑了下来。 期间尝试联络了戚望渊好几次,一次也没有成功。 关厌有些担心,但也不觉得他会这么容易就出什么事。 最后她穿过两座木屋之间,来到了另一座圣殿外。 趁着天还没黑透,她到大门口查看了尸体旁边的地面,却发现,这一片区域完全没有被刻过字的痕迹。 也就是说,这看似一模一样不断循环的“鬼打墙”,实际上却是由很多个不同的小区域组成。 就像一个细胞分裂出了无数个相同的分身,每一个之间又有着一条或多条相连的线。 它们没有明显的区别,但又绝不是同一个地方。 戚望渊应该就是在那时候去到了一个不同的圣殿区域,当关厌察觉到不对劲追过去时,她跑进的又是截然不同的地方。 两个人就这样被分散开来,可能现在相距甚远,也可能只差一个圣殿的距离。 眼看天要黑了,关厌没有再继续搜索,就近去了旁边的木屋里睡觉。 那如影随形的窥视感始终存在,令她心里烦躁不已,即使到了木屋,还是能感觉到对方正在门外盯着自己。 太恶心了。 关厌忍不住了,将道具【邪神之力】拿了出来,看着门口说:“给你两个选择,第一,现身出来,我有话问你。第二,我现在就让你魂飞魄散!” 这个道具已经得到很久很久了,但始终没有用过。 每次用的时候也都是用来威胁别人,根本不需要真的使用它,可效果却非常的好。 现在也是一样——当关厌拿出道具说完那番话的时候,木屋门口的空气便诡异地波动了几下。 紧接着,一个形容枯朽丑陋,又黑又瘦的老头出现了。 他上唇不见了,牙齿龅突在外面,一双精光闪闪的眼睛里透着明显的色意。 虽然因为邪神之力的存在,他露出了畏惧惶恐的神情,可那种令人作呕的猥琐气质怎么也掩盖不住。 邪神之力道具卡在关厌手里变成了它本来的样子——一块形状不规则的女娲石。 她将它握在手中,冷冷盯着对方,开口问道:“跟踪我多久了?” 瘦小难看的老鬼缩着脖子,一脸恐慌,结结巴巴地回答道:“一直……一直都在……之前跟得很远所以你没有发现。王彩凤小姐,我是、是你的忠实粉丝,我特别喜欢你,你能给我签个名吗?” 关厌:“……” 有病吧。 她目光转了转,说道:“你去帮我把我的队友找来,我就给你签名,就算是合照也没问题。” “这……”他为难了一阵,低着头说:“这我也不行的呀,这地方太怪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出去了。” 被鬼打墙迷住的鬼……也太丢鬼了吧? 关厌又问:“你是这个世界里的鬼?在这里多久了?” 他挠了挠头,想抬头看关厌,却被她手里的东西吓得飞快把脑袋垂了下去:“没多久,就十来年吧。” 关厌点点头:“也够了,对圣殿你了解多少?圣物是什么知道吗?” “不太清楚……我也没来过啊。”他把脖子缩得更厉害了,本来就瘦小的鬼手脚皆短,现在又缩起了脖子,再加上那一脸的猥琐样,看着就像电视里的龟丞相。 什么都不知道,整天就只知道跟踪和偷窥吧? 关厌皱了下眉:“滚吧,别让我再看见你,否则下次就是你的死期!” 老鬼如蒙大赦,当即应是,转身就跑。 等他彻底消失了,关厌便将门栓上,靠在门后睡了一夜。 半夜不知什么时间,她被一阵强烈的饥饿感叫醒,肚子咕咕咕的连叫了好几声。 之前他们带的东西都在戚望渊身上,现在她手里一点儿食物都没有。 当然食物还在其次,关键是水。 如果连续几天困在这里喝不上水,她就会在饿死之前先脱水而亡。 其实现在最好的选择是继续去找线索找出路,而不是待在屋子里睡觉。可关厌开门看了看,外面黑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她手机也早就没电了,没办法再用来照明。 最后她干脆去找了干木头和枯草,坐在房间里钻木取火。 这个过程其实很不容易,既费力气也费时间。在关厌双臂酸麻得几乎快要动不了的时候,才终于看到了一些火星。 她边钻边轻轻吹气,终于让那些枯草燃了起来。 将火种保持下来后,又连忙点燃提前准备好的火把,总算是有了照明工具。 随后她休息了片刻便出了门,在漆黑一片的夜色中不断行走寻找。 找完这整片区域后,关厌又一次站在了圣殿之前。 它比白天还要黑,高大的门洞像一只巨大的眼睛般注视着外面的一切。 她还是没有进去,但捡了一块红砖摔碎,用一小块充当粉笔,在圣殿外的石墙上写下了一个“关”字。 这既是给自己留的记号,也是留给戚望渊看的。 不知道总共有多少相同的圣殿区域,也许他能来到这里呢?即使到时候关厌早就不在这儿了,但能看到记号,他至少会知道她还是安全的。 她留下字后,从圣殿左边走过去,穿过迷雾,来到了下一个一模一样的圣殿。 就在她经过那两座木屋外的时候……一阵不轻不重的呼噜声从门内传来。 关厌脚下一顿,第一反应是找到了戚望渊,可他们同屋睡过几次,他似乎从来不打呼噜。 那么,是还有别的活人? 她将一张道具卡握在手里,才抬手敲了敲门。 起初那人并没有反应,她加重力道又敲了几次,对方的呼噜声才终于消失。 过了几秒,一道隐含戒备和疑惑的声音从屋内传来:“谁在那里?” ——他会怕才是好事。 关厌回道:“别担心,我是个活人,不是什么妖魔鬼怪。” 两秒之后,一阵飞快的脚步声向门口狂奔而来,哗啦一声拉开了木头门。 腐朽的木板因这剧烈动静而震颤了几下,隐隐有了要倒下来的架势。 在关厌的火把映照下,屋内人的模样清晰可见。 他头发有些长,看起来很瘦弱,脸颊已经深陷下去,胡茬冒出了很长一截,在下半张脸上形成青黑色的一圈。 整个人就像好多天没有吃过东西的流浪汉一样。 不止是外形像而已,他身上还散发着阵阵恶臭,仿佛什么东西腐烂了似的。 “太好了……” 他凹陷的双眼激动地盯着关厌,眼底里迅速盈满了泪水,声音颤抖着说:“我终于看见活人了……终于……你到这里多久了?你身上有吃的吗?我跟你买,多少钱都行!” 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嘴唇也起了好多白皮,显然不光是要吃的,更需要的是水。 但关厌只能让他失望了:“抱歉,我什么都没有。” 闻言,他眼底里的光一下子灭了大半,像站不稳似的趔趄了一下。 但随即又强打起精神来,说道:“你进来吧……好歹是多了个人,我们一起想办法,总能活着出去的。” 关厌点点头,走进门问他:“你在这里多久了?” “五天。”他苦笑,用舌头舔了舔嘴唇想润一润,却没什么用处:“这地方太可怕了,我都不知道自己去过了多少个一模一样的圣殿。我一直朝着同一个方向走,想着既然不是鬼打墙,那它总有尽头吧?可是整整五天啊,我还是没有走出去!我想,最多再有两天,我就死定了。” 屋子里有几只苍蝇,在他说话时不断绕着两人飞舞。 关厌挥手赶跑它们,安慰道:“多个人多份力量,我们一起商量,一定有办法的。我是昨天白天才来的这里,目前手里没什么线索,你呢?” 他闻言一愣,表情霎时变得更加难看了:“你白天刚来,到现在还没24小时,可我一直向左走了五天……你竟然能遇见我。” 这也就是说,他这五天白走了。 关厌说:“那些圣殿区域都是随机切换的,没有特定的排列方式。我和我的朋友一前一后走到同一个方向,进入的却是不同空间。不过我觉得‘圣殿’应该也没那么多,你可能经过了很多次重复的地点。” “这样吗……”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了,还喘了几口气,最后无奈的摆摆手:“我不行了,先不说话了。” 他走到墙角坐下来,靠着木墙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关厌也不好打扰他,说道:“那我到附近转一圈,一会儿就过来。” “好。”他没睁眼。 火把看样子还能燃挺久的,关厌到其他地方大概查看了一下,又来到了圣殿外面。 地上没有留字,石墙上当然也没有。 只有那几具腐烂的尸体,躺在地上被无数苍蝇蛆虫环绕。 火光下,那些湿润黏腻的白蛆反射着淡淡的水光。 关厌扫了两眼就移开了视线——饿的时候来这里看看,有很好的饱腹效果。 很快看完了附近的区域,因为好不容易遇上个活人,她也不想就这么分开,便又朝木屋走去。 走到门口时,关厌看着那虚掩的房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然后,她伸出左手,用很大的力量重重推开了门。 下一秒,一根木棍“唰”的挥向了门口。 可是她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推门之时自己身体离得老远,还迅速后退了两步。 毫无意外,那木棍挥空了。 对方用了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气来做这件事,可这一击未中,因为惯性和身体虚弱的原因,他自己反而嘭的一声撞在了门板上,重重摔倒。 关厌左手高举着火把,居高临下看着那个形容枯槁的男人,慢慢说道:“之前你开门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这几天,你吃了那些死人的肉,对吧?” 他刚打开门的时候,身上就有一股腐臭味。不管他这几天过得多惨,身上味道有多大,都不可能在一个活人的身上出现腐烂的臭味。 男人知道自己偷袭失败就不可能再打得过这个看起来还非常健康的女人,他甚至连爬起来的意思都没有,就保持着摔倒的姿势,整个人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等死,一个字也没说。 “放心吧,我不会杀你的。”关厌说:“其实现在还没到绝望的时候,你不如好好跟我谈谈,说不定还有机会活着出去呢?” 因为他在靠吃人肉苟活,现在却是这么虚弱的样子,估计实际上被困在这里的时间绝对不止五天。 这么长的时间,换了谁也该绝望了。 既然都绝望了……怎么可能一直在街道上走来走去——他肯定进过圣殿。 “怎么活着出去?”他冷笑了一声,慢慢转过头看向关厌,眼底里透出了几分嘲讽:“真是天真啊……你现在身体状况还不错,所以才能说出这样的话。但再过几天,你就会变得和我一样了。” “不会的,”关厌说,“因为三天之内,我一定会活着出去。” 她没有什么依据,只是想用这样斩钉截铁的语气让对方重新燃起希望,然后自愿告诉她一些有用的消息。 男人却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趴在地上笑得浑身发抖。 他笑着笑着忽然咳嗽起来,脸色渐渐变得涨红,连额角都冒出了青筋。 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他喘着气说:“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么自信的人?真是好笑啊。” 关厌也笑了起来:“你是在笑话你自己吗?如果你不够自信,也不会闯到这个地方来了,对吧。” 几十年里一直有圣物猎人有来无回,可直到现在还有人在前赴后继地送死。 这句话让对方微微愣了一下,脸色变得有些古怪。 过了片刻,他才说道:“别废话了,你想知道什么?” “你去过圣殿内部吧?”关厌立刻问道。 他嗯了声:“去过了,你也别异想天开了——里面什么都没有。” 她有些意外:“什么都没有?不是说圣物被装在一只黑金色的盒子里,供奉在圣殿中吗?” 他摇头:“大家都是这么说的,可那里面确实什么都没有。那么小的一间石屋,一眼就能看到底。我以为有密室,还把整个地面都撬开看过了。” 关厌想了想,问:“那你去过几个圣殿?” “三个吧。”他说:“每个都仔细检查过,那些石墙我也敲打过,没有中空的暗匣。” 他嗤了声:“什么狗屁圣物,根本就不存在。它只是用来骗大家送死的传说而已!” 因为来了的人都没有活着离开,所以消息也带不出去。只要来到这里才会知道圣物不存在,可当来人知道时,又已经晚了。 一个骗局,骗了他们好几十年。 可是……真的是骗局吗? 不可能的——屈吾亲口叫他们来取圣物,东西怎么可能不存在? 倒不是说他不会撒谎骗人,而是如果他要害他们,就是一挥手的事而已,何必大费周章把两人骗到这里来? 在他面前被杀死,他还能当面欣赏。现在他们来了这里,怎么死他也看不到啊。 况且,这地方一重叠着一重的希和圣殿,不正说明它有着某种强大的能力,在保护其中的圣物吗? 难道是“狡兔三窟”,圣物只存在于其中某一个圣殿之中?那难度会不会太高了? 第114章 老大是阎忌 关厌一时有点没头绪, 暂时压下这些念头,问道:“你这段时间还有别的什么值得一提的发现吗?” “都这样了, 你还不肯放弃?”他嘲讽的笑了一下,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发现。非要说的话,就是腐臭的人肉真的很难吃。” 关厌眉梢一扬,似乎隐约抓到了一点什么。 她垂眸沉思片刻, 心底里发出一声冷笑。 “其实……我已经在这里坚持了十天。”男人喘了两口气, 慢慢扶着门板转过身, 躺在地上望着关厌:“你还觉得, 你能活着出去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她看了眼快要熄灭的火把, 开口道:“好好撑着吧,我先走了。如果我成功拿到圣物, 也许你这个地方的循环就能被打破,到时候你也能活下去。” 男人笑了声, 完全没有抱任何希望的说:“但愿如此吧。” 关厌没再说话, 转身走出了门。 她举着火把在附近看了一圈, 弯腰捡起一块尖锐的石头。 然后回到了小木屋。 男人看到她回来, 有些惊讶:“你……怎么又回来了?” 关厌一言未发,走到他面前, 忽然猛地蹲下,顺势将手里的石头狠狠砸向他搭在地面的右手。 石头最尖锐的那一端像刀刃一般重重砸上去,顷刻间就扎进了对方的手背。 可是……在他凄惨的尖叫声之下,那一滴血也没有流出来的伤口,就让他演出来的戏显得有些滑稽了。 关厌拔出石头, 挑着眉盯着他的脸, 笑说:“果然不是人啊……你还挺会装的嘛, 我差一点就信了。” 先用身上的腐臭味和屋里飞舞的苍蝇,以及他的攻击行为,引导她觉得这个人靠吃死人肉苟活。 然后在这种情况下向对方提出问题,那她自然就会很容易相信他作为一个“人类”的回答了。 疑点只有一个,也是最大的那一个。 他说圣殿里什么都没有,一切只是骗局。 随后,关厌想起了那个尾随自己多时的猥琐老鬼。 一个以人类和强大领袖对抗为主题的任务,连领袖也是属于精怪类型的生物,与“灵异”毫不相关,那又为什么会有鬼呢? 作为一个狂热的“私生粉”,在关厌向老鬼提问时,他竟然一问三不知?就连这个遗失之地里人人都知道的信息,他也一个字都没说。 这合理吗?显然不合理。 唯一的解释就是:那只鬼并不是什么猥琐的跟踪狂,他跟着他们是有别的目的。 因为戚望渊有令鬼魂惧怕的buff,所以他才会选择盯着关厌。 别的目的又是什么——关厌想起之前那个赌场的男人说过,当遗失之地的人想去极乐之国时,会在半路被人截杀。 屈吾是欢迎他们的,那又是谁在阻拦他们?谁有那么大的能力,让屈吾都没有插手? 在这个任务里,除了boss屈吾与试图反叛的人类外,第三方势力就是……鬼。 多年前将圣物带出来的希和曾经说过,只要圣物在,这里就是自由的。 等到圣物被拿走,屈吾应该就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统治整个世界了吧? 鬼在阻止遗失之地的人类进入极乐之国,那么相应的,它们也会阻止圣物猎人或者关厌他们这样的求生者拿走圣物。 所以,它们会想方设法地使绊子。 比如将计就计伪装成狂热粉丝跟踪关厌和戚望渊,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比如假扮成一个形容枯槁即将死去的圣物猎人,告诉关厌一些错误的信息。 ——虽然只是推测出来的结果,但她觉得可信度在百分之八十以上。 于是她就捡来石块,直接当场测试了。 结果也明显。 “你还真是厉害。” 那只瘦弱的男鬼也不装了,飞快从地上爬起来,虽然还是一副“快要死”的样子,但显然精神十足。 他冷笑了一下,说:“既然都被你看出来了,那……就直接来硬的吧。” 话音未落,关厌就掏出了附着着烛月力量的女娲石。 黑色石块在越来越暗淡的火光下毫不起眼,仿佛只是路边随手捡来的小石头。 但蓄势待发的男鬼目光落在那石头上的一瞬间,整只鬼就一下子蔫了。 他不可置信地盯着石头看了一阵,又看向关厌,惶恐而意外地问:“你……你怎么会有这么强大的东西?这难道……是邪神的力量?” 用烛月的力量吓唬身份低微的小鬼,实在特别有效。 关厌转了转手里的东西:“你试试看不就知道了?听说它可以把一切生物都摧毁掉,我也很好奇,鬼被摧毁之后会变成什么呢?” 男鬼那瘦得皮包骨的脸抽动了两下,随即非常识时务地说道:“我知道得不多,但所有知道的事情都可以告诉你。” 关厌满意道:“行,说吧。” 他抿了抿嘴,无奈道:“我们是老大派过来的。他给我们的任务就是保护圣物,不要被任何人拿走,尤其是屈吾。至于那圣物是什么、有什么作用、圣殿里面什么样之类的,我是一概不知。” “真的吗?”关厌挑起眉梢,满脸都写着不相信。 他连忙点头:“我说的是真的,你要是不信我也没办法……就算你真的要杀我,我也只能说不知道。” 她先问了最重要的问题:“你们的老大是谁?” 他犹豫了片刻,似乎很怕得罪了顶头上司。 但看见关厌手里的黑石,他终于还是一咬牙松了口:“他姓阎,叫阎忌!” 关厌:“……什么玩意儿?” 他有点紧张,下意识地说:“不是玩意儿,他也是鬼。” 说完就觉得自己傻了。 “阎忌是你们的老大?” 关厌有一种自己遭遇了电信诈骗,而且对方成功骗走了她所有积蓄的错觉。 ——她之所以来到这个世界,可就是因为阎忌给出的“三足乌”线索啊。 “是啊。”男鬼不明所以:“你不会是认识我们老大吧?” 关厌看了他几眼,心里闪过一个有点不做人的鬼点子,随后故作恼怒道:“好啊,那家伙的下属都敢欺负到我头上来了!等我下次见了他非要好好教训他一顿不可!嘴上说着什么把我当亲姐姐看待,可说白了就只是一句话而已吧!” 呵,那个万年老二花言巧语把她骗到这里来,她占点口头上的便宜不过分吧? 男鬼震惊得张大了嘴巴,好半天才抓住重点:“亲、亲姐姐?你说的是我们老大吗?” “还能有谁啊?”关厌嗤了声:“不就是那个跟狐狸成精似的小阎么,上次我还去过他的猛鬼营销公司喝咖啡呢!对了,他那办公室大门换了没?” “啊?你真的去过?”他完全懵了。 关厌底气十足装腔作势:“不信?不信你就联系他亲自问问看哪!我看他真是不把我这个姐姐放在眼里,居然都没跟你们这些手下提过?你快点联系他,我也正好问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男人喉头滚了滚,有些畏缩地结结巴巴道:“我、我这种小鬼,怎么可能联系得上老大呢?倒是你……如果你真的和老大关系那么好,你自己联系他不就好了?” 关厌摸出了那张阎忌给的【辟邪符】,它是用来屏蔽邪神感知力的。 她说:“你还是不信是吧?我是个人类,根本没办法主动和一只鬼取得联系,你连这都不知道?算了算了,你自己感受一下,这是不是你们老大送给我的东西?这足够证明我和他的关系了吧?” 不管她瞎编了什么,这东西的的确确是阎忌给的。 男鬼感觉了半天,终于挠着头信了:“是老大的气息……原来你是我们老大的人类姐姐啊,失敬失敬!” 关厌摆摆手,收起东西说:“那现在你肯好好回答我问题了吧?告诉我圣物到底是什么,圣殿里是什么情况,我怎么才能从这鬼地方出去?” 他听完,一脸要哭的样子:“我真的不知道生物是什么,也从来没进过圣殿啊……这里是我们老大亲自设计的陷阱,我一来就住在这里面了,不知道怎么出去呀!” 三个问题,一个答案都没有。 关厌又威胁了他两遍,说之后要跟“小阎”告状,他还是一样说不知道。 “而且,就算我真的知道……我也不可能告诉你的。” 男鬼有他自己的倔强:“老大给我们的任务就是不让任何人拿走圣物,我要是告诉你了,你是没什么事,我肯定死定了!” 关厌知道再怎么逼问都没用了,于是趁着对方还没从诈骗中回过神来,说道:“行了行了,我也不为难你,免得你到时候不好交差。不过……有一件事你总得帮我办吧?” “什么?”他说:“太难的可不行啊。” 关厌道:“我有个队友和我走散了,你带我找到他就行了,这不难吧?小阎也没有规定不能这么做对吧?” 他犹豫道:“是没有……” “那就这么说定了,走吧。”关厌直接往外走去,边走边说:“你这鬼还挺不错的,下次我见了小阎帮你美言几句,给你调个好岗!” 然后男鬼就欢天喜地地跟过来了。 关厌被他带着在一个个相同的圣殿之间穿梭,心里也在认真思考着这整件事之间的关系。 仔细算起来,阎忌也不算完全骗了她,至少乌鸦这里有能够克制烛月的东西是真的。 他只是没告诉她,这个副本跟他也有某种密切关系。 他为什么要阻止屈吾拿走圣物呢? 第115章 圣物 原本薄薄的灰雾在深夜显得浓重了不少, 关厌在男鬼的带领下穿过雾气来到新的圣殿区域,从看起来最好的尸体扒下衣物裹到木棍上, 让即将熄灭的火把亮了起来。 男鬼站在不远处等着, 满脸的嫌恶,最后忍不住吐槽道:“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多人非要过来送死,尸体摆在这里又臭又恶心。” 关厌看了他一眼:“你们不就喜欢吃人吗?” “那我们也不吃这种烂肉啊,”他很是不屑的哼了声, “就跟你们人吃动物一样, 会吃腐烂长蛆的吗?” 关厌拿上火把跟他继续往前走, 好奇道:“可是他们刚死的时候不还是新鲜的吗, 为什么你们没吃?” “还不是为了工作轻松点。”他撇嘴:“一开始还有很多人因为好奇跑到圣殿去瞅, 然后就不小心进了老大设的陷阱,我们也得跟着忙, 生怕有人把圣物给拿走了。后来我们这些鬼一商量,就把一部分尸体扔到了路中央去吓唬人, 让他们识点时务, 离这地方远点。” 他还叹上气了:“唉, 这年头打工真的很不容易啊。” 关厌说:“没想到做人做鬼都得打工, 你这比人类还惨,人类好歹是九九六, 你这是零零七啊。” 男鬼见她如此理解自己,不由大吐苦水,详细描述了他工作中的艰难困苦。 关厌趁机套话,渐渐从聊天中得知,被阎忌安排在这片区域里的鬼有十只, 每只鬼分管五个“分殿”, 并同时管理“主殿”。也就是说, 这个看似无穷无尽的区域其实是由五十一个圣殿随机组成。 他们可能从1去到3,也可能从3直接跳到51,再往前走又回到了13。 其实只有五十一个区域的话,这几十年里,早就有人在每个区域都留下了记号。但这十只鬼会经常处理掉那些记号,关厌能看见的只是它们一时半会儿偷懒没及时处理的东西。 而除了圣殿外,遗失之地内还分散着一些鬼,随时关注着圣物猎人动向。关厌和戚望渊两个人身上都有多种buff,一来就吸引了那只老鬼的注意,然后就被盯上了。 后面关厌又套出了一个问题——进入圣殿的人虽然没能找到圣物,但也没死在里面,都活着出来了。 至于男鬼口中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出去”则完全是假话。 因为这数十年来的尸体可都是被他们处理掉的。如果连他们都无法离开这片区域,那些尸骨又去了哪里?肉是很容易腐烂,但骨头绝不可能消失得这么干净。 两人便走边说话,在经过了好几个相同的区域之后,男鬼皱了皱眉:“他又走了……这大半夜的他怎么一直在到处走?我们得动作快点,不然根本追不上他啊!” 关厌道:“那就直接跑吧。” 一人一鬼直接跑起来,终于在又过了两个圣殿后,看到了前方举着火把的戚望渊。 他站在左边的木屋前敲门,因为没有回应,正要转身离去。 关厌见他没什么事,心里顿时一松,开口喊道:“铁牛哥,终于找到你了!” 这里没外人,还是之前的名字更顺口。 戚望渊动作一顿,回头看过来,但因为距离还有点远,两人都只能看到对方的身影和模糊的火光。 关厌先跑了过来,随后看见他笑了一下,也向她走来。 他取下身后自己制作的简易包裹,将一瓶水拧开递给她:“喝吧。” 关厌接过来就灌了好几口,凉悠悠的水划过喉咙的一瞬间,感觉整个人都重新活了过来。 她抹了抹嘴角,打量着他问:“你还好吧?” “没事。”他看向她身后:“那是谁?” “一只鬼……” 关厌大概说了一下情况,他听着又拿了只面包给她吃。 她吃了两口才反应过来,看了下戚望渊的包裹,里面还有两只饼和满满一瓶水。 再加上她刚喝的水和面包,东西都是他们来圣殿前带上的,一样也没少。 她停下话头,问道:“你一直没吃东西吗?” 戚望渊没什么表情,理所当然地说:“你身上没有带食物,我担心找到你的时候过去太久,你会需要它们。” 对他来说这大概只是出于队友的责任,但关厌听完却大受感动。 她把自己没吃到的那部分面包掰给了他,说道:“我们一人吃一点,你也喝点儿水,剩下的东西之后再慢慢分。” 面包本来就不大,两人一分就是每人三五口的量。 在他们吃东西时,男鬼一直悄咪咪站在旁边不敢出声——因为戚望渊身上那令鬼怪畏惧的buff。 随后关厌将戚望渊叫到远一点的地方,低声说:“它们是被阎忌派到这里来的,任务就是阻止别人拿走圣物。” “阎忌?”他也有些意外,“原因问出来了吗?” “没有,但我假装跟阎忌关系很好,这只鬼目前是相信了。” 关厌正在讲后来的情况,男鬼就忍不住出声喊了一句:“那个,我现在可以先走了吗?我已经帮你找到你的队友了,没有其他能做的了。” 关厌闻言转头说:“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我到时候怎么跟小阎说你的好话啊?还有……” 她对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再说。 对方很快跑过来:“我叫陆乙!我先谢谢您了啊!” 关厌低咳了声,压低声音道:“你还想不想升个更高的职位?当个主管什么的,再也不用像现在这样零零七了,多好啊是不是?” 他深陷的眼睛亮了亮:“真的可以吗?” 关厌点头:“当然可以了,但是呢,这肯定是有条件的。” “……你说来听听先。” “带我们去主殿。” “不行!” 他急忙摇头:“我要是那么做了,别说升职,不被老大扔进炼鬼厂就不错了!我可不想进油锅啊!” 关厌安抚道:“你别这么激动啊,听我说。你就假装自己离开,我们悄悄跟在你后面,你什么都不知道……到时候小阎也怪不到你身上。再说了,我跟他的关系那能是陌生人可比的吗?不是我吹,他要是现在在这里,我直接叫他把圣物送到我手里他也会照做你信不信!” 男鬼心里其实不想信,但想到她手里确实有老大的东西,再加上她现在这副非常有底气的样子,他就有点半信半疑了。 他犹豫着挠头,既不敢随便答应她,又怕她以后去找老大告他黑状。 ……做个底层小鬼真的好难啊。 关厌见他犹犹豫豫的样子,又接着忽悠了几句,说让小阎给他安排个轻松又有面子的好工作,最后他终于在这张“大饼”面前选择了放手一搏。 随后,两人慢悠悠跟在他后面不远处,穿过浓雾去往了下一个区域。 待两人一鬼的身影消失,这边空荡荡的圣殿前,空气逐渐扭曲,很快凝聚出一道高大的人影。 眉目柔和的男人唇角勾着一抹凉悠悠的笑,望着那早已经不见人影的方向,懒洋洋地自言自语:“小阎?亲姐姐?呵……真是个很会找死的人类啊。” 关厌背后刮起一阵阴森森的凉风,下意识回头望去,又什么感觉都没了。 戚望渊看到她惊讶的动作,立刻问道:“怎么了?” 她摸了摸发痒的鼻子:“没事,好像有什么人在骂我似的。” 有熟鬼领路,两人很快通过了十来个圣殿区域,随即对方停在最后来到的这一处大门口,非常滑稽地大声说道:“这个主殿看起来跟其他地方根本没有差别嘛!” 说完他就飞快跑走了。 关厌和戚望渊在附近大概看了下,发现其实是有区别的——主殿看起来更干净一点,旁边的木屋内部也没有被翻动过的痕迹。 在其他的相同区域内,这两座木屋因为过于显眼,一直都是被人不断翻找和用来休息的重要目标点。 之前关厌仔细查看过的几个地方,木屋都是被翻得乱七八糟的。 而这里如此整洁,就说明这个主殿区域几乎从来没有人到达过。 显然,它不仅是藏在五十个差不多一模一样的分身之间,而且被人随机闯入的概率也比其他地方小很多。 阎忌为了不让人拿走圣物,还真是大费苦心了。 “他可真是个老狐狸精,要不是我刚好骗到那只鬼,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找到这地方。说不定等我们来的时候都快饿死渴死了。” 关厌一边和戚望渊吐槽,一边仔细翻找着木屋内的所有东西。 圣殿门外,一高一矮两道身影远远看着透出火光的木屋,高的那个嘴角忽然抽了抽,默默想道:我就当你是在夸我吧。 “老大……”陆乙一副鹌鹑样,缩着脖子讨好地笑着:“我做得还行吧?都是按您的吩咐办的,绝对没有乱来!” 阎忌瞥了他一眼,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还不错,从明天开始,你就调到食堂去负责打饭吧。” 食堂打饭的工作可是又轻松福利又好啊!陆乙受宠若惊,两眼晶亮:“谢谢老大!谢谢老大!” 阎忌没理会,继续看着木屋那边。 “那个……”陆乙实在有些好奇:“老大,这么多年以来你都不让人碰那圣物,怎么现在却让我把人领到了这里来呢……” 该不会他跟那人类女性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吧? 阎忌呵了声,转头居高临下盯着他,脸上的笑容还是温和无害的模样:“因为,这些年我一直都在等她。” 陆乙愣了下——这话好像有点什么歧义吧? 阎忌转身:“走吧,没你的事了。把其他鬼都叫上,你们可以下班了。” 不久,关厌从床底摸出了一只破旧泛黄的笔记本。这是在其他地方完全没有出现过的东西。 第一页写着几个大字:希和圣殿守护者日常记录。 接下来是一页页写着日期的手写记录,从第一天开始,“事件”那一栏就是无。 但在第一百三十八天,事件栏出现了有效内容:今天圣殿上面出现了一只乌鸦,大家都很慌,拿枪把它打死了。 再往后又过了一段时间,新的内容出现:又出现了乌鸦……可是很奇怪,我扔的石头明明打中它了,它却没有受伤,反而消失了。 时间来到了一年之后:我怀疑这个地方遭到了诅咒,今天出去巡逻,听说住在附近的居民都陆续发生了不好的事情。 又过了大概半年:最后一家人也搬走了。 他们的儿子得了一种传染病,以遗失之地目前的能力根本没办法治疗,为数不多的几个医生也不擅长这方面的疾病,只知道它再拖延下去就会死人,感染其他人的速度也很快。于是最后……有几个男人逼这对夫妻把儿子杀死,尸体也必须烧掉,他们不愿意,其中一个人就开了枪,将小孩当场打死了。 这就是没有领袖制定规则的世界吗……也许离开极乐之国并不是什么正确的决定。 之后一段时间:今天有很多人带着各种武器来到圣殿外,想要将这个地方砸了。因为他们觉得所谓的“圣物”其实给他们带来了灾难。还好老张去通知了其他正常的居民,才拦住了他们。 当然,这些人都没有好下场。 再往后的记录涉及到了记录者本人: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出现了一些问题……老张已经病得快要死了,整天咳嗽得像是肺都要掉出来。现在我也开始咳嗽了,今天甚至咳出了血。 也许我们是时候放弃这份工作了,否则恐怕会像之前的居民那样死的死残的残。 虽然之前承诺过希和先生要好好守护圣物,但做到现在为止,也不算食言了吧? 最后一页的记录是:出不去了……当我扶着老张,决定一起离开这里找个地方居住的时候,却发现我们不论如何都会再回到这里。 明明我们是圣物的守护者,是在保护它,它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 这张纸上有一点血迹,但附近的地面或者床铺都很干净,可能是后来被鬼处理过。 关厌猜测,当记录者写下最后这段内容时,应该正处于阎忌开始布置陷阱的阶段。 陷阱尚未完成,所以他们只是不断回到这个地方,没有踏入其他分殿,才得以留下这完整的记录。 根据这些记录可以看出来,那圣物虽然有让人倒霉和逐渐死亡的能力,但并不会立刻对人造成伤害。 它的“霉运”辐射范围也有限,只把这附近的人都赶跑了。 那么,两人是可以进入圣殿的,不至于一进去就遇上开门杀。 不过在那之前,他们还是把附近都仔细找了一遍,确定没有其他线索,才决定先休息一段时间,再进入圣殿。 两人在木屋里过了夜,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 白天的圣殿没有夜里看起来那么神秘诡异,只是黑乎乎的门洞依然像道恐怖的深渊。 他们来到门口,关厌将提前拧好的绳子拴在腰间,另一头交到了戚望渊手里。 他抓紧绳子,看着她说:“一定要小心。” 现在会由关厌一个人先进去——她身上有每一场任务都能抵挡一次致命伤的称号,还有【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破旧的布娃娃】和【邪神之泪】三个道具都可以抵挡伤害。 如果里面有什么风险,她肯定能赶在所有道具用光之前活着退出来。 希和圣殿就在眼前,大门内部与外部之间形成了一条泾渭分明的明暗交界线,里面漆黑一片,就像是一片黑布蒙在眼前。 关厌带上了火把,冲戚望渊笑了一下,便迈步踏进了门。 在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像是在入水似的,穿过了一片轻轻的薄膜。 下一秒,眼前却出现了与想象中截然不同的场景。 ——根本用不上火把,这里面是亮的。 两边各亮着一盏昏黄的白炽灯,正前方则是一道嵌在石墙间的铁门,上面用手腕粗的铁链缠绕了好几圈,然后上了把很大的锁,没有钥匙的话绝不可能被轻易打开。 关厌快速过了一遍自己的道具,现在有两个可以使用。 第一个是【作者的键盘】,打出一些字攻击这把锁,可能能把它砸开。 但另一个大概会更好用——【随你怎么说都行的举报中心】。 只要提出举报,管你在不在理,都会被判定成功。 她用了第二个,使用之后对着那把锁说道:“我要举报这道门,它阻止我开门进去了,它不安好心。” 她话音刚落,那锈迹斑斑的大铁门就忽然咔哒咔哒地晃动起来,紧接着“嘭”的一声倒向了内部。 虽然一端还有铁链锁着,但另一端彻底掉了下去,打开了一道足以通行的道路。 里面空间很小,只是一段向下的阶梯。 关厌担心会缺氧,没有直接下去,转身看向大殿之外。 就像有一道单向玻璃似的,她能看见戚望渊就站在门口,手里紧握着绳子,明明什么都看不见却一直盯着里面瞧。 既然她现在站的这个地方没有危险,那就可以让他先进来了。 关厌走回去,穿过黑幕对他说了情况,并在附近捡了一小段木头。 随后两人一起回去,点燃木头扔到楼梯下,观察了片刻后发现火焰没有熄灭,关厌才动身走了下去。 从外面看上去小小的石殿,内部却是别有洞天。当她走下台阶后,看到的就是一个宽阔的地下室。 当初修建这里的人不知道从哪里接来了电路,这里面一直都亮着灯,但有两只灯泡坏掉了,所以光线有些暗淡。 不过即使如此也足够看清了,关厌一眼就看到了正前方摆放的大木箱子。 它被放在宽大的石台上面,正前方地面上还残留着不知多久以前留下的供奉痕迹。 这木箱是黑金色的——不是说圣物就被装在黑金色的盒子里吗? 关厌看了看四周,小心地渐渐靠近,发现它上面没有锁。 她走上前,伸手扶住箱盖两侧,微微一用力,便轻松打开了箱子。 盖子上厚厚的积灰飘荡起来,呛得她咳嗽了两声。 下一秒,一声怪异悠长的叹息毫无预兆地响了起来。 关厌浑身一僵,与此同时看见木箱中,竟然蜷缩着一具骸骨。 就在那声叹息落下的同一时间,周围的灯光瞬间消失,整个地下室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就连关厌带下来的火把,也噗的一声彻底熄灭了。 她站在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眼前却还清晰浮现着刚刚那具骸骨的模样。 箱子并不怎么大,它在那里面缩成了一团,头部歪在一侧,看起来有点……不符合比例的大。旁边还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但关厌没来得及看清。 现在,她就站在那骸骨面前,周围一片黑暗,仿佛暗藏着无尽的杀机。 忽然间,一阵轻微的脆响声自前方传来——关厌几乎可以想象到,那具骸骨正在一点点移动,要从箱子里爬出来。 她摸着黑往后退去,手握着腰间的绳子,顺着它的方向准确地向着楼梯那边走,可下一刻,她就毫无预兆地踩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 “你踩到我了。”什么都看不见的眼前,响起一道低沉喑哑的男声。 关厌连忙挪开脚,根本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来头,便只能先道歉:“对不起,太黑了我看不见,不是故意的。” 对方好像笑了一声,接着说:“没关系,这一点小事而已,我会原谅你的。” 可是一转眼,他的语气却忽然变得无比凌厉幽冷:“但是……你唤醒了我,我绝不会原谅你!” 话音未落,关厌便感觉一股浓烈的杀气扑面而来。 她看不见任何东西,唯一能做的就是下意识朝着左边闪去。 几乎就在同时,有什么东西擦着她的身体迅速掠过,唰唰唰的好几道。 她心跳加速,警惕地盯着前方的浓黑,开口道:“唤醒你不是好事吗?难道你喜欢待在那狭小的木箱子里?如果你喜欢,我帮你再钻回去啊!” 说完这句话她才发现自己的手臂有些疼,伸手一摸,就摸到了少量血液。 原来刚刚躲避攻击的时候已经受伤了。 因为不是致命伤,她称号的能力没有被激发。 “嗬嗬嗬……” 对方阴冷地笑着,好一会儿才停下来问:“说,是不是屈吾让你来的?” 关厌直接把人卖了:“是的。” “哼,果然是他啊!”那声音听起来很是生气,怒火冲冲地说道:“既然来了,你就别想再活着离开了!” 关厌心中警铃大作,握着腰间的绳子迅速向那边跑去。 与此同时,她听见很多道破空声从身后传来。 紧接着,一道浅蓝色薄光笼罩全身。 关厌跑到了楼梯下,因为什么都看不见,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一脚踢到了台阶上,重重摔了下去。 她立刻爬起来手脚并用向上跑,却又听见后面传来对方惊讶的声音。 “嗯?是邪神的力量?给我回来!” 话音还在空旷的地下室内回荡,关厌便已经被一道极强的吸力瞬间拖了回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连她腰间的绳子也被割断。 她没办法了,只能拿出那最强大的攻击型道具。 “哈……”对方感应到,笑了一声:“这也是他的东西?你到底是什么来头?” 关厌捏着道具,向声音传来的反方向退了一段:“我是神秘的外星人,来自遥远的地外星球。” “……现在已经有外星人了吗?”他的声音好像有点疑惑。 关厌趁机快速思考了一下,随即说道:“对,不然你以为我是怎么来的?这几十年里想来找圣物的人数不胜数,只有我成功走到了这里。” “是吗?”他问完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想什么事。 过了片刻才说:“屈吾为什么要拿圣物?” “你不知道吗?”关厌反问,“圣物不就是……你吗?” 谁能想到呢,圣物根本不是东西,它是个怪物。 “我不知道。”他冷哼了一声,语气有点奇怪,但关厌看不见对方的表情,一时也听不出来他到底是什么样的情绪。 他又说:“告诉我,邪神到底跟你是什么关系?你怎么会有他的东西?只要你好好回答,我也可以不杀你。”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关在这里时间太久,他的声音非常沙哑难听,还有一种很古怪的腔调。 关厌斟酌片刻,才说道:“邪神跟屈吾很熟,屈吾让我来取圣物,就把邪神的东西给我用来保命了。” 她不知道对方跟烛月的关系,能少说就少说。 “呵……”他嗤笑了一声,不知道在笑什么。 “你手里那块石头,可不仅仅是用来保命那么简单。” 黑暗中,传来了更加低沉的声音:“他只想让你把东西带回去,根本就不在乎我是死是活了,对吗?” ……这句话听起来有点怪怪的,就像是闹别扭的小孩儿? 关厌还没回答,他又问:“过去多少年了?从我出来到现在,多少年了?” 她说:“大概七十年吧。” “我现在还在遗失之地吗?外面怎么样?自由吗?” “这里就是遗失之地的圣殿。外面……有点过于自由了。”关厌说:“大家想杀人就杀人,想抢劫就抢劫,真的非常自由。”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来之前他说了什么?” 这话让关厌更加觉得,他和屈吾之间的关系并不是什么生死仇敌。 于是她编了个谎言:“你说屈吾吗?他说他非常需要有人帮他拿回圣物,他真的很想念它。” “……他真的这么说?” 语气都变好了不少。 关厌斩钉截铁地点头:“真的,我要是撒谎我就不姓王!” 他忽然问:“你叫什么名字?” 关厌:“王彩凤。” “好难听。”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喜好,有些骄傲地说:“我的名字就很好听。” 关厌忽然产生了一种奇特的念头,试探道:“你不会是叫希和吧?” “你不知道?”他反而有些惊讶:“一开始和我出来的那些人不是都知道我的名字吗?才短短七十年,他们竟然把我忘得干干净净?” 果然…… 关厌一直以为,希和是一个求生者的名字。 可如果他是希和,那当时他带出来的“圣物”又是什么? 根据遗失之地的人所说,是一个叫希和的人带着圣物出来的,还告诉他们只要圣物在,这地方就永远是自由的。 他本身就是圣物,所以他带出来的东西就是不存在的幌子了。 “既然他说想我了,那……”他又哼了一声,语气有点傲娇的意思:“他到底有没有反省过自己错在哪里?” 关厌越听越觉得这话有点不对劲。 什么人会对另一个人有这种问题?情、情侣……吗? 她正胡乱想着,忽然间眼前一花,那些熄灭的灯又亮了起来。 这一刻她才发现,在她前方站着的,并不是一个“人”。 那是一只,比人类还要高大许多的乌鸦。 它的体型应该比一只鹰还要大,胸脯高挺着,看起来非常地高傲。 旁边的墙壁上钉着许多片黑色的鸦羽——这就是刚才攻击关厌的武器。 她有些惊讶地盯着对方,忽然之间就明白了一切。 目光一转,落在了乌鸦的脚上。 果然,是三足乌。 是啊……屈吾从来没说过自己是“三足乌”,阎忌也只说是乌鸦,没有提到它的名字叫屈吾。 只是因为这个世界被最强大的屈吾所统治,关厌就下意识把他当成了她在找的目标。 “看什么,没见过这么帅的乌鸦吗?” 名叫希和的乌鸦歪了下脑袋,黑漆漆的眼睛几乎与周围的羽毛融为一体。 关厌缓过神,开口道:“你要跟我走吗?去见屈吾。或者,你不想去也行。” 它说:“你还没回答我呢,他到底有没有反省过自己做错了什么?” 那低沉沙哑的声音,由一只巨大的乌鸦发出来,就显得正常多了。 关厌说了实话:“我不知道,我都不清楚你们之间有什么矛盾,又怎么知道他有没有反省呢?” 希和发出属于乌鸦的低鸣,翅膀激烈地扇动了几下:“我是他的宠物没错,可我也是有人格的!他凭什么限制我的自由!还有那些人类,他们也应该是自由的!他凭什么制定那么多规矩去限制他们啊!书上都说了,‘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他现在到底有没有解散极乐之国?!” ……原来是宠物和主人的矛盾。 可这又跟阎忌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阻拦别人拿走“圣物”?难道……他会无聊到阻止主人和宠物和好? 希和冷笑:“呵,你不说话,肯定就是没有了。我不会回去的,我不止不回去,我还要搞垮他的国家!” 关厌想了想,问道:“对了,你认识邪神?听说三足乌赐福的东西可以击伤邪神,是真的吗?” 一只乌鸦是不会有表情的,它虽然侧着头盯着关厌瞧,但她实在看不出来它这是什么意思。 但它问出来了:“当然是真的,可你为什么问这个?你要打他?” ——你要打它? 最后四个字被它说得声调高高扬起,好像很激动很期待似的。 于是关厌点头:“他欺负我家里人,我想揍他一顿。” 其实就算拿到东西也不一定会用,就像【邪神之力】一样,她只要拿出来握在手里就可以避免很多伤害。 希望乌鸦赐福的物品也一样,不必被她使用,只需要让烛月忌惮,不再出来纠缠,大家各过各的就好了。 “那你帮我做一件事,我就给你一件赐福物品。” 三足乌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了几圈,翅膀又激动得扇了几下,才说:“你跟我一起推翻屈吾的统治,彻底解放极乐之国,我就给你!” ……单独算的话,把它绑回去交给屈吾会比较容易。当时他已经答应了,拿回圣物就会给她东西。 但如果合在一起看,跟希和合作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因为除了需要得到那件物品之外,他们作为求生者还得完成这个副本的任务。 极乐之国对应了任务主题里的“美好新世界”,推翻屈吾的独裁政权肯定就是任务完成的方式。 所以,根本不需要犹豫。 关厌点头:“好的,我答应你,但事成之后你不会食言吧?我不能这么容易就相信你。” “哼。”它不屑道:“真是个多疑的人类,一点也不像我这么单纯!” 关厌:“……” 人类的确是不会像你这样自己夸自己。 它似乎也想不到好的办法,最后只能说:“反正你手里还有邪神的东西,如果我不遵守承诺,你就直接杀了我!” 关厌借着质疑的由头问出了自己好奇的事情:“三足乌赐福的物品可以重伤邪神,那邪神的力量又怎么能伤害到你呢?” “那能一样吗?” 它不想认怂,可不解释清楚这个人类又不肯信,纠结了好一阵才说:“我赐福的物品可以看作一把刀,它还需要人想办法捅进他身体里去。可他……他那么厉害,随手一挥我就没命了啊……” 最后一句说得蔫巴巴的,脑袋都垂了下去。 如果体型小一点的话……还真是个很可爱的宠物了。 第116章 是偶然事件吗 关厌走出地下室的时候是独自一个人。 她走上台阶, 才发现上方出现了一层薄膜状的东西,将内部与外界隔绝成了两个世界。 外面的戚望渊根本没有察觉到刚才里面发生了什么, 就连他手里握着的那段绳子也保持着被拉直的状态, 好像另一端还系在关厌腰间似的。 她对此完全没有意外,如果不是两个地方被隔开的话,之前地下室的灯突然熄灭时他一定早就冲下去了。 关厌穿过那层薄膜,只听“啵”的一声, 它便像泡泡一样破碎消失了。 戚望渊看到她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意外得后退了一步, 下意识要拔刀, 还好马上就看清了是谁。 他的目光落在了她右边胳膊上, 皱眉道:“受伤了?发生了什么?” 关厌道:“你跟我下去一趟,咱们边走边说。” 地下室内已经没有那只巨大的三足乌了, 只有放在地上的黑金色大箱子。 它就躺在那里面,又变成了一具看起来很奇怪的骸骨。 关厌没有细看就将盖子合上了——因为它进去之前说必须这么做。 “这只三足乌性格暴躁, 但心地不坏。” 关厌说:“它和我讲了七十年前发生的事情, 当时的确有一批求生者来过。” 那时候还没有遗失之地的存在, 求生者们直接被传在了极乐之国里, 并加入了反叛组织。 三足乌也还没有现在这种“独立自由”的想法,一直是它主人屈吾身边乖巧听话的宠物。 屈吾让它去解决那些反叛的人, 万万没想到单纯的三足乌就那么被求生者们给策反了,一番关于自由的言论说得它热血沸腾。 而后来,那批人类之所以能够顺利离开极乐之国,建立遗失之地,也与三足乌对主人的抗争脱不开关系。 人类对屈吾而言, 犹如踩在脚底下的沙子, 他并不在乎他们的感受。但三足乌不同, 它是陪伴了他上千年的宠物,是他在绝大多数时间里唯一的陪伴者。 所以屈吾既生气却又不忍心真的杀了它,最后在极度愤怒之下提出了一个要求:“你不是要为了人类所谓的自由背叛我吗?那就用你的自由来换!” 他以为它不会答应的——区区人类而已,他们算得了什么呢? 可是它答应了。它和求生者们带着屈吾给的特制木箱,将一批人类带出了极乐之国。 后来,三足乌自己钻进了那口木箱,将自己封印起来,换来了这些人类的自由。 他们说好了的,只要它还待在木箱内,屈吾就永远不可以伤害遗失之地的人。 这中间当然也有它脾气火爆执拗的原因,做这件事多少有想气屈吾的成分在里面,但不管怎样,它的确是为了人类的自由而将自己封印了整整七十年。 可惜即使它已经做到了这种程度,屈吾却还是固执己见,不仅没有让人类自由生活的想法,反而不断制定新的规则,让他们越活越艰难。 关厌听完这些的时候,心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屈吾该不会是为了和自己的宠物斗气,才做得越来越过分的吧? 但她很快否定了这个猜测,因为第三方——阎忌的存在。 他在这件事里面到底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她也问了三足乌关于阎忌的事情,它说在来到这个世界以前确实见过他,但他和屈吾聊天的时候它没有在旁边,不知道他们说过什么。 因为将自己封印起来太久,现在三足乌的能力弱了许多,连人的形态都无法变出来。 为了不引起骚动,它又回到了箱子里。 两人把沉重的大木箱抬上了楼,从圣殿大门口走出去的时候,感觉附近的雾气都消散了许多。 他们尝试着朝一个方向走去,竟然顺利离开了圣殿区域,看到了远处街道上的灯光。 再往前走一段,人们的声音也穿过灰雾飘进两人耳朵里,让关厌一时有种自己在做梦的错觉。 他们没有注意到,后方的圣殿之上,一道声音悄无声息地站在屋顶,遥遥看着两人远去。 阎忌嘴角勾起一抹计划得逞的精明笑意,低低说道:“你们可要加油啊……” 关厌和戚望渊带着木箱找到了附近的空屋暂时休息,等到休息够了,下一步行动就是,联系屈吾。 她拿出之前对方给的羽毛,撕碎其中一根,下一秒便听见虚空间传来了他的声音:“情况怎么样?” 关厌看了眼旁边的黑金色木箱,开口道:“已经拿到箱子了,我们可以先打开看看吗?” “不可以。”他说:“你们把东西带回来,或者我去拿。” 关厌问了一句:“如果把东西给了你,遗失之地的人是不是就会被全部抓进极乐之国?” “这和你们有什么关系呢?”屈吾说,“你要的只是三足乌赐福的物品,而我一定会给你。” 她与戚望渊对视了一眼,说道:“好,那你自己来拿吧,我们很难带着这么大的箱子赶路。” “等着。”屈吾说完便没了动静。 戚望渊出去买了点水果回来,两人吃了东西,收拾出一块干净地方歇着,默默等待屈吾的到来。 没过多久,顶多半个小时,外面忽然传来了人们的惊呼声。 透过屋子里那没有玻璃的窗口,他们两人也能明显看见,外面的天色忽然就黑了下来。 仿佛天空中毫无预兆地布满了黑压压的乌云,将整个世界都染上了一层黑色。 两人走到窗口抬头望着那愈发黑沉的浓雾,渐渐听到一阵阵短促却密集的乌鸦鸣叫声。 随之而来的,便是越来越清晰的无数翅膀扇动声。 天空中开始飘落一些“黑雪”,片片鸦羽随风飘荡,慢慢落下。 关厌伸手接住一片羽毛,用力一吹,笑说:“看来这些乌鸦该用用防脱发洗发水了。” 话音才落,便已有部分乌鸦从浓雾中冒出来,密密麻麻地绕着他们所在的这栋楼飞来飞去。 紧接着,一道扇动着巨大黑色羽翼的身影徐徐降落,直接来到了两人面前。 黑皮金瞳的男人在这样的背景下,彻底褪去了表面上的温和气质,取而代之的是凛冽恐怖的杀伐之气。 这才是一个血腥统治者,真正的模样。 他悬于二楼窗口,金色的眼睛透过二人看向了那口木箱。 关厌侧过身,开口道:“东西现在已经在你面前了,我的东西什么时候给?” 他目光一转落在她脸上,微微一笑,身上那可怕的气息又迅速消弭,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是错觉。 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现在,你可以打开箱子了。” 他不知道,关厌早已经明白了他的用意。 她也当做不知情,立刻转身走过去,将箱盖掀了起来。 那具巨型乌鸦的骸骨,紧接着便慢慢动了,随后以极快的速度长出血肉与羽毛,眨眼之间,它已经睁开漆黑的双眼。 关厌和它对视了一下,表情立刻做出了恰到好处的惊讶。 她迅速后退,盯着那从箱子里飞出来的三足乌,愕然道:“这……这就是所谓的圣物?!它……” 屈吾没有理会她的震惊。 他的视线直直看着那只已然苏醒的宠物,沉默了好几秒,才说:“该回家了吧。” 三足乌抖了抖羽毛,装出一副刚刚才第一次苏醒的样子,冷淡地问道:“极乐之国还在吗?” 屈吾闻言,轻轻笑了一声,语气温和道:“已经七十年了,还没想通吗?那些人类不过是利用你罢了。况且……也许你应该出去亲眼看一看。” 他说完抬起食指,指尖微微一旋,一缕黑色的雾气便自指尖而出,像在空中游弋的鱼,迅速游动到了三足乌头顶上。 下一秒,它自己无法维持的人形,便在这道黑气的帮助下成功化出。 当它褪去厚重的羽毛,渐渐变化成一个人类的时候,关厌才知道,原来他还是个孩子。 一个外表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小男孩。 他和屈吾一样有着黑色的皮肤,只是瞳孔也像乌鸦那样漆黑,这使得他的眼睛格外黑白分明。 即使眼神里还带着对屈吾的不服气和不符合外表的过分恼怒,但略带婴儿肥的模样却还是非常可爱。 不过也只是外表可爱——这个“小孩”可是能毫不留情地出杀招去杀关厌的。 关厌的目光从希和身上挪到了戚望渊身上,心里默默想道:还好这是三足乌不是真小孩,否则以他那令小孩讨厌的buff,这次任务恐怕会变得更麻烦。 “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屈吾向希和伸出手,他犹豫了一下,冷哼一声,最后还是扭扭捏捏走了过去。 两人手牵在一起,黑色的皮肤也瞬间变成了普通的小麦色,连屈吾的金瞳也变黑了,身上的衣服化作最常见的服装,若不细看,就像一对普通的兄弟——或者父子。 屈吾看向关厌:“你们也来。” 外面环绕的无数乌鸦已经消失,外面喧闹的人声也减弱了很多。 虽然还有人在谈论那一幕,但毕竟是雷声大雨点小,所以他们也没有特别慌张。 而且,出现这种现象的区域也只有这附近,由于灰雾的存在,远处的人根本不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 屈吾带着希和,关厌和戚望渊跟在后面,四人从另一边离开这片区域,走远之后顺着道路不急不缓地闲逛起来。 一开始希和看到路边的店铺和行人,还低声说道:“这不是很好吗?大家看起来都过得很开心呢!” 但是渐渐的,他就看到了“自由”的人类所暴露出的本性。 有人当街打架杀人,有人当着那么多路人的面对着大街尿尿,丝毫不介意自己的隐私部位暴露于人前。 当他们经过一家饭馆时,看见好几个大男人正腆着大肚子逼迫两个女人陪他们喝酒,其中一人直接上手去摸女人的身体,两个女人反抗不成,被他们当街殴打,周围的人全部吹着口哨拱火看热闹。 希和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僵硬,忍不住想要用自己的能力动手阻止,刚一抬起手就被屈吾拦住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这个不听话的小宠物,似笑非笑道:“这就看不下去了吗?它们就是你要的自由。” 希和磨了磨牙,不服道:“这只不过是偶然事件而已!” 屈吾与他暴躁的样子形成了强烈对比,笑着说:“刚刚苏醒第一天就能碰见,真的可以称为偶然吗?好好看清楚吧,在没有规矩、没有律法的情况下,人类的本性向来如此粗鄙低劣。” 再往前,他们看见了一个露天赌场。 这里赌的不是骰子扑克,是人命。 庄家将抓来的人绑在一个十字架上,前方则摆着三张纸,分别写着这个人能坚持的刀数。 人们押注完成之后,便由庄家动手,用刀刃一下下割掉被抓者的肉。 被虐者的惨叫声,围观者和押注者的欢呼声全部混成一团,仿佛一首激烈高昂的恐怖音乐。 希和的表情变得更加难看了。 屈吾却笑得更加开心:“现在,你还认为是偶然事件吗?” 他抿着嘴偏开头没有说话。 “那些人类,当年就不值得你牺牲自己。”屈吾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语气缓和平静的接着说道:“你以为我在限制他们的自由,实际上,我只是在让人类变得更好。洗涤他们的罪孽,净化他们的心灵。” “可是,”关厌的目光从希和脸上扫过,看向屈吾:“在你来到这个世界之前,人类不是这个样子的。他们本来就有自己的道德观和法律约束,虽然还是有坏人存在,也说不上是完全自由,但大家的生活至少是正常的,不必像极乐之国那样随时都提心吊胆。没有极端的控制,也没有极端的放纵,那才是一个世界该有的样子。” 她必须得说点什么,否则万一希和又被屈吾给说服了……他们之前说好的一切可就全白搭了。 希和没有看到过之前的世界,听见关厌这么说,才想到的确是这样,顿时又有了底气:“对啊,说到底就是你把这里变成这样的!你现在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屈吾看了看关厌,眼底里透出一些无奈。 好像自己家的熊孩子突然找到了别的靠山,越发地想跟自己唱反调了。 第117章 第三方 路边有两具面目全非的尸体, 一男一女。 他们都被扒光了衣服,浑身不仅有暴力造成的伤, 还有被凌辱过的迹象。 现在, 两个死人就像两只死老鼠似的被扔在街边,路过的人连看也懒得多看一眼。 即使有人将目光落在他们身上,说出的话却是:“啧,又是谁完事后没把尸体弄走?这条街过几天又要臭了。” 再往前, 街边的店铺挂着“腌制人肉”四个大字, 旁边就是几条红得发黑的胳膊。 …… 虽然在这里也有很多正常生活的人类, 但即使是从来不主动惹是生非的人, 也必须有足够的实力自保。 几乎每个人身上都可以看见曾经受过伤的痕迹, 有人头顶秃出一条伤疤的痕迹,有人面部歪斜, 有人少了手指…… 当这阴暗恶心混乱残忍的人性被毫不遮掩地放在人前,血淋淋地摊开任人观看时, 对于一直生活在法治社会的人类而言, 这虽然在意料之中, 却又令人难以接受。 希和虽然不是人类, 但他一直跟着屈吾生活,刚到这个世界时又住在极乐之国, 只看到了活在严苛律法下的人类,因此现在看到这样的遗失之地,他心里的打击非常地大。 同时他也觉得很惊讶——当初他带出来的那批人明明都很好的。 “这没什么可惊讶的,”屈吾脸上那淡淡的笑意似乎夹杂了一点讽刺的意味:“没有规则约束,他们就会变回一群茹毛饮血的野兽。看看这个地方吧, 你还觉得, 是我错了吗?” 希和回头看了一眼关厌。 两道视线快速掠过彼此, 下一秒,他垂下头来,低声说:“也许是我不对。” 屈吾低笑起来:“知错就好,现在愿意跟我回家了?” “我们走吧。”希和轻轻叹了口气,撇开头不想再看周围那肮脏的环境。 “好。” 屈吾停下脚步,在他转身之际,头顶的层层灰雾之间忽然传来了隐约的振翅之声。 那声音中夹杂着低哑的鸣叫声,由模糊到清晰,从极远到极近。 它们穿过雾气,飞快来到几人周围,像黑色的龙卷风一般飞速环绕旋转。 关厌只觉一道飓风裹挟着自己,让她身体瞬间失重,紧接着便被卷上了天空。 密密麻麻的黑鸦将他们彻底包裹在其中,让她完全看不见外面的情形。 不久之后,当他们重新落地时,便已经抵达了那熟悉的城堡内部。 希和站在鲜花遍地的院子里愣了好一阵,才说:“这是我撒下的那些种子?” 屈吾笑容温和,徐徐点头道:“是。” “竟然已经变成这样了啊……”希和似乎有些激动,连人形都维持不住了,变成了一只硕大的黑鸟。 他扑腾着翅膀在院子里低空飞行,时不时停在某朵花面前欣赏,用乌鸦那种低沉沙哑的声音说着兴奋的话:“真好看!它们都好香啊!” 屈吾微笑着看着他,没有出声。但他眼睛里明显有着主人对宠物的溺爱,那种情绪,就像关厌在逗旺财玩的时候一样。 关厌清清嗓子,开口说:“现在你要的‘圣物’已经带回来了,我要的东西呢?” 屈吾看了看她,又看向那欢快的三足乌,低喊道:“希和,我需要你给他们一件赐福之物。” 希和停下来,站在盛放的月季丛之间,用翅膀接住了一只蝴蝶,小心翼翼放轻了声音说:“好啊,可是我现在不想给,我还没玩够呢,明天再给好了!” 屈吾看向关厌,无奈道:“明天给你们如何?” 她耸耸肩:“可以,等一天而已。” 顿了顿,她又说:“听说只要圣物在外面,你就不会动遗失之地的人,那么现在……你会把那些人都杀掉吗?” 屈吾还没说话,希和便激动得扇着翅膀大喊:“不可以!不能杀他们!你都说了他们是因为没有规则限制才变成那样的,那就把他们都弄到这里面来重新做人不就好了!你要是杀了他们,我就马上离家出走,再也不回来了!” 他的这段话让关厌彻底放了心。 屈吾想了片刻,点头道:“留就留吧,以他们那样恶劣的行径,想必要不了多久也会全部被处死。” 随后,关厌和戚望渊便住到了附近的空屋子里。 屈吾出去了一趟,虽然没说去做什么,但肯定是去遗失之地了。 当他离开后,希和便来找了两人说话。 天黑之前,屈吾返回城堡,并带来一个消息:遗失之地的所有活人都已经带回来了,还有专人负责为他们建立资料档案,分配住房和工作。 次日上午,希和遵守了昨天的承诺,将一截枯木交给了关厌:“这是从我最喜欢的树上折下来的,你们一定要好好收着哦。” 干枯的树枝有关厌的手腕那么粗,直直的一根,已经出现了不少裂痕。 单从外表看起来就是很普通的木头,没有任何一点独特之处。 她拿在手里看了一阵,就听见希和说:“如果你怕我骗你,可以试试掰断它。” 关厌也没装模作样的说什么信得过他,当场就递给戚望渊。 他用力掰折了两次,但看起来已经腐朽易折的木头却纹丝未动。 “怎么样,现在信了吧?”希和哼了声:“我一向都很遵守承诺的,不可能骗人!” 关厌点点头,看向屈吾:“既然现在交易完成,那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你们随意。”他说:“不过任务还没有完成,你们是必须要走的吧。” 对于这种顶级大boss 来说,“任务”并不是什么隐秘,比如阎忌就很清楚。 关厌便直接问道:“你知道我们的任务是什么吗?” “当然。” 他笑了,慢悠悠说道:“当年来的那一批人,拐走了三足乌,让我的宠物与我为敌,顺利分割出了一个遗失之地。现在……既然你们如此轻易让他回来……” 他没有再往下说,目光淡淡的在希和与关厌两人之间扫了一圈,笑得意味深长。 很显然——他什么都猜到了。 不需要拥有特殊的读心能力或者预知能力,作为一个存在了上千年的强大生物,他的阅历远非任何一个人类可比。 在他面前,人类的这一点小花招什么都不是,大概只会让他觉得幼稚可笑罢了。 但即使关厌早已经在他之前说出“自由联合军”时明白这一点,现在听见他这番话,心里还是不由得往下沉了沉。 很难啊……在对方完全清楚自己意图的情况下,还必须硬着头皮去做那件事。 屈吾出声打断了她复杂的念头:“好了,你们走吧。” 关厌没有立刻离开,开口道:“就这么走吗?我们难得来一趟,你作为一个如此绅士有礼貌的主人不给点礼物让我们带上吗?” 屈吾:“……” 他叹气:“想要什么?” 关厌:“当然是钱了。对了,之前你送我们的宝石还寄存在这里呢,这次也得带走了吧。” 他扶额,有些无奈:“不愧是个人类,即使是‘求生者’,也和普通人一样贪婪呢……等我一下。” 反正他也没动杀意,关厌就懒得反驳。 片刻之后,他带来了一沓极乐之国内的通用货币,以及一大一小两块宝石。 大的那块是戚望渊选的,几乎赶上一颗人头那么大了。小的其实也不算小,差不多碗口大。 两人空手而来,满载而归,带着东西被乌鸦们送到了城市边缘,接下来的路便要由他们自己走了。 关厌进入城市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买衣服。 他们身上的衣服都穿好几天了,虽然在城堡里洗了澡,但没有衣服可以换,所以看起来就像两个稍微体面点的流浪汉。 两人走进服装店的时候,门口迎接他们的导购员脸上的笑容都忍不住僵了一下,完全没想到在极乐之国还能看到这样的人。 盯着店内众人奇怪的眼光,他们各自去到男女服装区选了舒适方便的运动套装,直接进试衣间换上了。 等到两人在柜台碰头结账的时候才意外的发现,他们居然挑了同款。 戚望渊换好衣服后又变成了干净帅气的青年,在buff光环之下,整个店铺的人都被他吸引了目光。 但两人一会合,就触发了他的小白脸称号效果。 同时还有关厌的“病娇”称号。 她心里冒出一股奇怪的冲动,完全忍不住地对围观人群说:“都别看了!这人是我家的!” 那些人看她一脸怒气的样子,生怕会突然吵起来害得自己被处决,于是纷纷转开了头。 关厌哼了一声,紧接着才反应过来自己又干了什么蠢事。 她拍了拍额头,欲哭无泪:“……等我出去一定查查那个消除称号的道具要怎么才能弄到!这该死的称号我是一秒钟都不想要了!” 戚望渊想了一阵,安慰道:“没关系,他们又不认识你,你不会看到他们笑话你的。” 关厌:“……” 并没有被安慰到。 她赶紧掏钱结账走人了。 两人乘坐了一整天的车回到住处,关厌将没电的手机充上,过了片刻开机就收到被餐厅辞退的短信。 ……因为他们只请了两天假,但后来就直接去了遗失之地。 其实应该不止是被辞退这么简单,关厌在审判之地见过因为旷工而被处死的人。 大概是屈吾为了让他们去取“圣物”,在旷工行为出现之前就帮两人离职了。 不过现在他们手里有钱,也不必再去找那些乱七八糟的工作了。 天已经黑了,两人睡了一觉,第二天早上关厌就联系了自由联合军的余胜利。 对方很快接听了电话,没等她开口就先满怀敌意地说道:“你们这几天去哪儿了?我们的人看到你们去了屈吾的城堡!你们果然是他派来的人吗?” 关厌看了眼戚望渊,平静道:“如果我们跟他有关系,你现在还能好好的接电话吗?” “哼,我知道。”余胜利说:“要不是最近咱们这边都没什么动静,你们今天走进城区的时候就该被杀死了!” 他刚说完,忽然那边又传来了另一道声音:“喂,我是席君。” “席姐……” “别说话。”席君阻止了余胜利,沉声道:“我们查过了,在你们去屈吾城堡的那天,组织里有人上报了一男一女两名成员想脱离组织前往遗失之地的申请,并且立刻就被通过了。我们已经有人审问过送人离开的同志,根据他的描述,那两个出去的人就是你们。” 关厌没有隐瞒:“对,就是我们。” 席君可能没想到她这么爽快就承认了,一时没了声音。 余胜利却喊道:“席姐,他们承认了!他们就是奸细!” “你别说话。”席君又阻止了他,接着好像拿着手机走开了,传来了关门的声音。 过了片刻,她才开口道:“你们既然主动联系我们,应该是有什么目的吧?请直说。” 关厌笑了一下,说道:“我们去见屈吾的原因是各人私事不能告诉你,但可以告诉你,他让我们去帮他带回了一件‘圣物’。” “圣物?”席君声音有点惊讶:“我知道遗失之地有圣物,据说只要它存在,屈吾就不会动那些人……你们把圣物拿走了?!” “没错,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发现,遗失之地的人类已经被屈吾带进了极乐之国。” 关厌开始挑挑拣拣的将大部分真实信息都告诉了对方。 她不会瞒着席君,或者说不会瞒着自由联合军,因为今后他们还必须合作共赢。 席君沉默着听完一切,沉吟片刻后才说:“你的意思是,我们其实……一直都在屈吾的眼皮底下,做着自以为很隐秘的事情。” 关厌说:“你之前应该已经猜到了,不是吗?” “是,”她苦笑了声,“可我不想相信。” 在查出那两个离开极乐之国的人是关厌和戚望渊的时候,她和其他参与此事的组织成员就已经猜到了。 两人是从屈吾的城堡出来,直接被带往秘密通道的。中间递交申请和同意这份申请的人,显然都做了根本不合规矩的事。 只能是屈吾的干预了,至少那两个一定是他的人。 关厌诚意满满的说:“除了我们自己的私事外,我这边的所有信息都告诉你了。原因你应该也很清楚——我们希望可以和你们继续合作,一起改变这个世界。” 席君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真的没问题吗?那个三足乌说的话,真的可信吗?” 关厌笑了声:“不管他可不可信,我们的目标都不会改变。况且,屈吾早就猜到了我们在和三足乌联手对付他,他有了戒备心,不会那么容易被扳倒的。” “如果他强大到了这种地步……” 席君好像因为关厌告知的那些信息而有点气馁,但话没说完她就止住了——这种自我打击的话,她暂时还说不出来。 关厌很明白她的感受,因为这也是自己的感受。 “你们那边先通个气吧,”关厌说,“我这边也有一件事想知道,遗失之地过来的人现在被安排在哪里?” 这种信息其实可以上网查询,因为一次性来到极乐之国的人太多了,肯定会引起人们的议论。 不过问席君显然是最快的方式。 她很快报上了地址。 随后双方说好下次再联络,关厌便和戚望渊赶去了“审判区”。 极乐之国面积很大,因此分出了很多区,审判区顾名思义,就是平时负责处理那些罪犯的区域。 当然,除了处决和关押犯人的建筑外,这里也有很多提供正常生活工作的设施。 因为靠近处决的点,附近的人经常能听见从那里面传出的哀嚎,导致住在这里的人们比其他区域更加谨慎小心。 关厌和戚望渊坐车到审判区的时候才知道,原来这里就是他们一开始进入极乐之国后经过的地方,旁边就是高大得看不到顶部的围墙。 想来也是,这里距离运送尸体的出口最近,处决完犯人后可以很方便地把他们送出去。 他们查到了处决点的位置,一路选择最近的路线走向那边,还没看见藏在雾里的那栋建筑,就先听见了各种各样的惨叫哀嚎与辱骂。 周围其他地方静得鸦雀无声,这里却热闹得可怕。 不过,两人不是去参观人类如何被处决的。 他们停了下来——路边伫立着一座高大的纯白色建筑,贝壳状的外形看起来极其漂亮。 这是一栋非常大的住房,房间多达一千间。 席君说,从遗失之地来的人全部都住在这里,数量有一千一百多人。 因为其中有些是一家人,所以房间足够安顿他们了。 关厌看见这附近有不少人,从他们的脸上兴奋和惊叹的表情就能看出来一定是遗失之地的居民。 他们谈论着这里的一切,从建筑物到服装,再到远处灰雾中传来的惨叫。 那些声音对于在遗失之地长大的人来说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甚至有人说想过去亲眼看看,要是能在那里工作就更好了。 关厌觉得有些好笑。 屈吾故意把这些人安顿在处决点旁边,就是想让他们听到那些惨叫,进而产生畏惧和忌惮,变成和其他原住民一样听话的傀儡。 但他应该没有想到,这些人不仅不怕反而还很兴奋。 这正是关厌所想看到的结果。 当一群从来没有受到过任何管教一切行为都遵从自己内心的人,来到这个处处是束缚永远没有“自由”可谈的地方,会发生什么呢? 要么死亡,要么反抗,绝不会轻易妥协。 但这还不够——即使整个世界的人类联合起来一起反抗,也绝对敌不过屈吾。 所以……关厌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张带着狐狸般笑意的脸。 既然全世界的人类加起来都斗不过屈吾,这场任务就根本没有完成的办法。除非,有一个与他差不多强大的生物站在人类这一边。 目前出现过的线索里,就只有阎忌。 她可以肯定对方一定就在这个副本里,只不过藏了起来没现身而已。 下一步,就是弄清阎忌的目的,将他引出来再说。 关厌已经整理过手里的线索了。 首先,希和说在他跟着屈吾来这个世界之前,阎忌曾经与屈吾私下交谈过,然后才发生了后来的事。 屈吾建立了极乐之国,又让一部分人跟着希和去了遗失之地生存,但他很欢迎遗失之地的人随时回来,事实也的确如此——因为关厌和戚望渊一开始假装遗失之地的人,确实被送进来好好安顿了。 可是,在他欢迎人们进来的同时,阎忌却在阻止外面的人进入极乐之国。 为了阻止那些人,他甚至在必经之路上安排了人手,将走到那里的人全部杀害。 这只可能是他做的事,如果只是普通人类的话,屈吾肯定早就动手解决了。 同时他还在圣殿那里设置了复杂的陷阱,使得这么多年来从来没人成功拿走圣物。 总之,他的一切行为都是在阻止遗失之地的人进入极乐之国。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偏偏就是这样一个幕后黑手,竟然主动告知关厌三足乌的赐福物可以克制邪神,又对自己与这个副本的关联绝口不提。 后来当关厌顺利找到“圣物”,跟着屈吾回到城堡的当晚,她回顾之前发生在圣殿区域的经历,才察觉到那里面的过多巧合。 刚好有一只老鬼跟上了她,刚好在圣殿五十一个区域之间遇见了那个装成将死之人的男鬼,刚好通过阎忌给的【辟邪符】让对方相信了她胡乱吹出来的谎言。 因为这一切的“刚好”,那只男鬼最终答应了她的要求,带着他们去了真正的主殿,然后才找到“圣物”。 就好像……有人在背后推着她往前走。 那个人,当然就是那些鬼的老大,阎忌。 他明明不希望圣物被拿走,也一直在阻止遗失之地的人进入极乐之国,又为什么要暗中推波助澜让关厌顺利拿到圣物呢? 答案很简单——因为她和戚望渊是求生者。 关厌还记得很清楚,当时在阎忌的办公室里,他谈到自己因为邪神的存在而被人称为“万年老二”,所以想要除掉烛月的时候曾经说过:“只有你们人类能办到——有一种更加高级的存在一直在帮助你们,否则‘任务’‘道具’之类的东西又怎么可能存在呢。” 所以……阎忌是需要求生者替他办到某种自己无法去做的事。 他一直阻止别人拿走“圣物”,是因为那些人都不是他在等的求生者。 第118章 改变未来 关厌不知道阎忌到底想做什么, 但并不想当个懵懂无知被人利用的工具人。 而且,想要逼出阎忌也很简单。 就是接下来的几天里直接躺平, 什么都不做。 两人在审判区逛了半天, 看见好几个因为触犯了奇怪法律而被抓捕的遗失之地居民。 直到被抓捕的时候他们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连随地吐口痰、随口说一句脏话居然都是死罪! 这远比他们从老人那里听来的可怕多了。 被抓的人不断反抗和辱骂,在被拖走之前还连带着骂了其他站在旁边冷眼旁观的人。 他们全部都是遗失之地的居民。 虽然在进入极乐之国前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甚至互相看不顺眼,但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后就自然而然地有了一种“群体感”。 比如说话的时候, 他们会用“我们”和“他们”来区分遗失之地与极乐之国的人。 所以, 当自己人因为那可笑的原因被判了死刑抓走的时候, 尽管他们没有当面做点什么, 却在警员离开之后与附近的人对视了一眼, 眼底里写满了不服和叛逆。 关厌与戚望渊返回了住处,从这之后, 除了一日三餐外再也没有出过门。 就这样持续了整整三天,终于在这一天半夜, 她在等的人出现了。 当时关厌睡得正香, 忽然感觉喘不上气, 猛地一下惊醒过来, 就看见一道高大的身影在她床边弯着腰,一只手轻轻捏着她的鼻子。 她迅速抓住对方手腕扯开, 同时坐了起来按亮床头灯,瞪了他一眼:“有你这么叫人起床的吗?还有,深更半夜闯进女性的房间,是不是太没有礼貌了?” 阎忌又发出了他那标志性的愉悦低笑,轻轻开口说:“跟一只鬼谈礼貌?你们人类不是经常有人遇见鬼压床么?我可没上你的床哦。况且, 以我和你的关系, 就算我拿枕头捂住你的脸你也会原谅我的吧?对吗, 我的亲姐姐?” 关厌:“……” 她咳了声:“说吧,找我什么事?” 阎忌“呵呵”两声,笑得一点温度都没有。 他不见外地在床尾坐了下来,关厌这时才注意到,他原本那两条只剩白骨的腿竟然是完好无损的,看起来与人类毫无差别。 他注意到她的视线,偏过头笑眯眯的说:“怎么,你家小白脸的腿不够好看吗?” 长发垂落在脸颊边,让他这副模样显得既慵懒又邪性十足。 关厌不屑:“非要比的话,你大概比得上零点五个他吧。” 阎忌:“……睁眼说瞎话。” 他也不是来跟她斗嘴的,敛了笑意,眉梢一扬:“你已经三天没动静了,想怎么样?” 关厌也学着他那样,眯起眼睛露出狐狸似的笑,装傻充愣道:“是你大半夜来打扰我睡觉,什么叫我想怎么样呢?” 他啧了声,终于妥协:“好吧,我承认我是利用了你们,但你们不也顺利拿到了三足乌的赐福之物?” 关厌冷哼:“光承认有什么用?根本一点诚意都没有。” 阎忌眼皮一跳:“……我可没屈吾那么多宝石送给你们,别打那种主意。” “哦~”关厌拖长了尾音,一脸同情:“原来你这么穷啊?看来当鬼真的很不容易,居然比烛月还穷!” 烛月是真的穷,当初“订婚”都送的是一块异性绝对不可能喜欢的黑石头。 阎忌作为一直被压着的“万年老二”哪受得了这种对比,太阳穴跳了两下,最后还是没忍住,手掌一翻拿出了东西直接丢给关厌:“不要胡说八道,我比他们两个都富!” 他确实没有什么宝石,但其他东西可不少,尤其是钱。 所以他给了关厌一张签好名的空白支票。 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用,但应该也能变成一张道具吧。 关厌收好东西,才肯好好说正事:“说吧,该说的全说了。虽然是你千年老狐狸,但最好别跟我这儿玩聊斋,现在是你有求于我们。” 阎忌还从来没被人类用这种态度对待过,心里竟然冒出了一股淡淡的委屈。 不过也不是不能理解:换作是他被人如此利用,再看到对方出现在眼前态度也不会好的。 他撩了撩头发,身体想要向旁边斜靠过去,可那边什么都没有,于是他打了个响指,变出一块长方形靠枕。 然后身体一斜,懒懒散散地靠在那里,才开口问:“你相信命吗?” 关厌:“……” 这种台词好像在哪里听过,桥边算命的? “我不想信——烛月也不想。他可以看见过去和未来,并且想要改变它。”阎忌很难得地认真起来:“可是他做不到,我也做不到。” 他看着关厌,在只开了台灯的昏暗房间里,双目却明亮逼人:“但你们可以,你们一定可以。” “原因呢?”关厌问:“你为什么要改变未来?” 阎忌闻言,神情一僵,随即摇了摇头:“我不想告诉任何人,这是我的私事。你只要知道,我的目的是改变未来就好了。” 关厌表示理解,没有追问,想了想又说:“那烛月呢?他为了什么?” 阎忌双眼直直看着她,好一会儿才笑了出来:“他一向无欲无求,除了降临人间,就只剩下你。降世是他可以自己做到的事情,那你觉得,还能是为了什么呢?” “我不明白。” 关厌每次听见烛月对她的感情,就会从心底里产生无法接受的抗拒。 她说:“他为什么非要强迫一个对自己没有任何感情的人呢?即使真的强行在一起,也绝对不可能快乐的啊。” 因为之前屈吾提过,让她尽量心平气和一点,所以她现在就在克制着抗拒的情绪去聊这件事。 阎忌摇摇头,垂眸说:“因为你是正常人,所以不能理解。也许……你家那位小白脸可以呢?” 关厌挑了下眉,感觉这也是个办法:“也许我可以问问看。但我现在最想知道的是,未来到底是什么样的,你们为什么这么想改变?之前我问过屈吾,他不肯告诉我的原因是怕我知道以后会去改变它。可你既然本来就想改变,那么告诉我也无所谓吧?” 阎忌笑了笑,只是这一次笑意未达眼底。 他沉默了片刻,才说道:“我也不能告诉你。” “……”关厌恼道:“大半夜的你搁这儿闹着玩呢?” 他这次的笑容真心了许多,安抚道:“别这么激动,听我说——你们不是我第一次找上的人类。但我后来发现,如果一个人有意识地去改变未来,成功率会变得接近于零。你们必须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做出一些事,才能改变事件的走向。” 关厌虽然不能理解其中的缘由,但他在这件事上应该没理由骗人。 她点点头表示了解,问道:“最重要的问题——如果我帮你改变未来,你能确定在新的未来里我和家人,还有戚望渊,是否安全吗?” 要是因为帮了这个忙,导致未来的他们有了不好的结局怎么办呢? “我不能确定。” 阎忌没有隐瞒:“因为新的未来还没有出现,就算是烛月也不知道那会是怎样。但你们是求生者啊,未来一直都在你手里。你们不是还有一句不知天高地厚的话,叫‘创造未来’吗?” 他顿了顿,又说:“况且在现在这个未来里,大家的结局其实都不好。不仅是你们,还有其他人——包括我和烛月。你应该做的是改变这个结局,创造新的未来。” 关厌不太能看出来他是不是在说谎。 这只不知活了多少年的老鬼聪明得跟老狐狸似的,如果为了说服她帮忙而故意这么说,她是不可能看得出来的。 “我没必要骗你,”阎忌说,“因为未来还没有改变,而烛月曾经看到过未来。” 所以他现在和关厌的见面也早就被烛月看到了。 如果他在骗她走向更加不好的未来,以烛月对她的偏执感情,不可能不提醒她。 而听到阎忌这句话,关厌却想到了奇怪的事情:“如果烛月看见过我们见面谈这些事情,那在他所看到的那个未来里,之后发生的不就是我帮你‘改变未来’后才会有的事吗?” 也就是说,原本的“未来”,就是求生者帮阎忌改变之后的未来? 阎忌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关厌明白了,摇头说:“我不会帮你的。” 话音未落,他却笑了起来。 改变未来就从这一句话开始。 阎忌站起身,低头看着她说:“如果能够成功,我会给你一份重谢。” 关厌笑道:“那我就等着收礼了。” “那么,不打扰你休息了,必要时我会再来找你。” 他想走,又想起她之前说他没礼貌,于是停下来行了个绅士礼,扬起温和的笑意:“希望我们合作愉快,关厌小姐。” 关厌啧了声:“你还是继续没礼貌吧,这个样子看起来就像要老狐狸在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吃人了。” 阎忌:“……” 他取下手指上的戒指交给她:“转动它可以联系到我。” 说完之后,他身体如水波般扭曲了一下,瞬间消失。 第119章 一场赌局 未来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就好像空气一样,你知道它存在, 但你看不见也摸不着。 阎忌走后, 关厌躺在床上许久都没有睡着,脑子里想着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想得最多的,就是她希望看到的未来。 那个时候,她和戚望渊, 还有其他很多认识的求生者, 都已经顺利脱离任务, 重新回到了正常的生活中。 积攒下来的生存天数足够他们平安活到老, 任务奖励的钱也让他们有了改善生活质量的资本, 然后大家都健健康康平凡普通地过完这一生。 其实以前关厌很希望日子不要那么枯燥的乏味,每天都按部就班地活着有什么意思呢?但现在她却只想回到那种平平淡淡的生活中, 努力工作,照顾好父母, 就足够了。 关厌翻了个身, 看向右侧的雪白墙壁。 墙那边就是戚望渊的房间, 他现在应该正在熟睡之中。 阎忌说他们结局不太好的那段话还回荡在耳边, 她不知道那是真是假,但…… 关厌闭上眼睛, 心里默默的想:既然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那它就是变化无穷的。 一切都还来得及。 次日一早,戚望渊洗漱完等了一会儿,没见关厌过去,便来敲了门。 她这才被敲门声叫醒, 连忙开了门说:“抱歉, 昨晚阎忌来过, 我有点没睡够。” 戚望渊摇摇头,说道:“没什么事就好,你再休息一会儿吧。” 她打了个呵欠,揉着眼睛往回走:“不用了,你进来吧,我跟你讲讲他说的事。” 其实没有太多内容,几分钟便全部说完了。 这事也没也多少可商量的地方,两人的主要目的还是完成这场任务,至于改变未来什么的,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即将做的事情在不在既定的未来之中。 于是,这一天关厌还是按照之前的计划继续进行,联络了席君。 对方派了一辆车过来,将他们接到一个分部见面再谈。 这次来的不是上次那个地方——因为关厌和戚望渊去见了屈吾,自由联合军这边担心分部被对方一锅端,早就搬空一切东西撤离了。 双方见面后聊了很多,最后的结果就是顺利达成了合作。 下一步计划,将由自由联合军这边去推进。 他们会尽快与从遗失之地来的居民们接触,想办法激化那些人的反叛心理。 关厌和戚望渊势单力薄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偶尔关心一下进展。 交谈时关厌还描述了一下江相的模样,希望席君他们帮忙留意一下。 两人虽然是蹭他的任务进来的,但这么多天过去了却一直没见到对方,不知道怎么样了。 自由联合军开始接触计划的第三天,网络上出现了一些很短的视频。 视频内容其实都很简单很正常:各种不同的戴着面具的人在视频里染上了不同颜色的头发,或者随便打喷嚏喷饭,与其他面具人互相调侃、撒一些无伤大雅的小谎,当面表达自己的不满却完全不担心惹怒对方…… 这些正常世界中本来应该每一天都在发生的事情,放在极乐之国的网络平台上,就成了非常令人恐惧和不适的存在。 很多看到视频的人一开始都感到了恐慌害怕,纷纷在第一时间举报,希望尽快抓捕视频里的所有人。 那些视频也没有留存很久,不到一小时就被删光了。可紧接着更多视频又冒了出来,甚至像病毒一样推送到了每个人的手机或智脑里。 在新的视频中出现了很多的面具人,但都变成了只遮住上半张脸的短面具,所有人在一个空旷的屋子里又唱又跳,每个人露出来的嘴巴都洋溢着真心而热烈的笑。 他们在说话的时候夹杂着一些表达情绪的脏字,吃东西不用在乎形象,大口大口地吃得满嘴发亮…… 各种各样违规的视频被推送出来,让那些严格遵守律法的居民们一边嫌恶,一边却又忍不住将它们看完。 席君告诉关厌,根据他们收到的数据反馈,看完整个视频的人达到了百分之七十三,其中有一半以上的人看完之后没有将视频删除。 其实,极乐之国里的年轻一代也像遗失之地一样,都是后来才出生在这种环境下的人。 他们从出生起就习惯了严苛的法律,即使后来屈吾还在一次次增加奇怪的规定,对这些人来说也都是正常的。 所以,他们谨小慎微的生活方式,在自己的认知里却是“本该如此”。 当这些人忽然看到视频中的人如此放纵自由时,他们的第一反应肯定是不能接受,震惊而又害怕。 但随后,他们就会开始产生好奇心理。 然后在看完视频之后,与自己的生活进行对比。 其中最明显的比对,就是面具人们发自内心的笑容,与自己脸上那不得不每一天都努力维持下去的僵硬假笑。 第四天,没有新的视频。 第五天,每个拥有手机的居民都收到了最新视频。两个面具人因为一些小事产生了争执,接着发展到打了一架,但紧接着双方就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互相道歉认错,彼此原谅。 ——打架斗殴,这可是应该判死刑的行为啊!怎么可以只是道歉就能皆大欢喜了呢? 这对极乐之国的大部分居民来说是匪夷所思的事情,但是却唤起了老人们尘封的回忆。 视频的末尾,也有一名戴着面具的白发老人。 他坐在镜头前,用沧桑的声音说道:“打架这样的暴力行为是不对的,在很久以前,如果有人打架,警察会将他们抓回去批评教育、罚款拘留,严重者经过法院审理判刑后关进大牢……然后刑期结束,他们就能回到社会里继续生活。” 面具下方,他的眼底里透着浓浓的怀念和悲伤:“难道大家真的认为你们现在的生活方式是正确的吗?连头发颜色不是黑色也要被算是犯罪而处死,你们活得真的开心吗?活着的意义又是什么呢?像机器人一样被剥夺感情限制自由,还算是个有血有肉的人类吗?” 这视频发布之后,最新的数据反馈是看完它的人达到了百分之八十,且四分之三的人没有删除。 虽然不论现实中还是网络上,都没有人出来发声,但毫无疑问,波涛汹涌的海浪已经在大部分人心中激荡起来。 第六天,席君打来电话告诉关厌,他们找到了一个和她描述相似的人,并把电话号码推了过来。 关厌联络了对方,电话接通她就先问了一声:“江相吗?” “对!”那边的声音有些激动:“可算是联系上了,你们这段时间没出什么事吧?” 双方聊了很久,关厌这才知道,原来江相一开始就没有进入极乐之国。 他也被传送到了那片审判之地,但他走错了方向,花了一天多时间才终于走到了遗失之地去,然后就在那边落了脚。 后来他打听到了关于圣物的传说,正在准备去圣殿的过程中还没来得及行动,关厌和戚望渊就先把三足乌带出来了。 然后他就一脸懵地跟其他遗失之地居民一起,被屈吾转移到了极乐之国。 自由联合军正在与遗失之地的人接触中,并在最近几天悄悄为每个人建立资料档案,所以注意到了他。 江相手里没有太多有用消息,他能打听到的,自由联合军都知道得比他还详细。 所以现在才是他发挥作用的时候——作为遗失之地居民,从内部去激化矛盾,让他们对极乐之国产生反叛之意。 两天后,关厌和戚望渊又去了一趟屈吾城堡那边。 他们没进去,就在城市边缘处等待着,没多久便看见了一只巨大的乌鸦从浓雾中飞出来,落在地上化作了一个煤炭似的小黑孩。 希和鬼鬼祟祟地看看四周,才对他们说:“他什么都知道,已经开始屏蔽人类的手机信号了。那些视频是你们发的吧?没用的,只要人类不敢明着反抗,心里怎么想的对他来说并不重要。” “怎么会不敢呢?”关厌说:“以前的人类亲眼看见了一个世界的灭亡,对屈吾的强大心知肚明,不还是有一部分人反抗并且成功了吗?” 更何况现在这些人类对当年的事情一无所知——网络上或者现实里根本没有任何人提及。 他们只知道自己被一个名叫屈吾的统治者领导着,一切都是他说了算,但并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强大。 所以,当战争的号角吹响之时,反叛者只会多不会少。 希和说:“反正我这边是早就准备好了,现在就等着你们。” 关厌笑道:“这边也快了,你可不要临时反悔哦。” 他哼了声:“你看我像是那种不讲信用的坏鸟吗!” 双方又谈了一会儿,两人便离开了这里。 当天手机信号就被彻底屏蔽了,同时城市上空出现了零零散散的乌鸦。 它们数量不多,常常低空盘旋着,就好像灵活的监视器一样,时刻盯着人类的一举一动。 但没过多久,被屏蔽的信号又恢复了过来。 因为就在那不到三小时的屏蔽时间内,极乐之国就乱了套——没有信号,就无法报警。 自由联合军的一些人走上街头,装作是普通居民,用“尝试”的方式做了一点小小的违法行为。 比如很奇葩的规定:不可以在大街上脱下鞋子、不可以在公众场合大喊大叫。 他们做了,做完就跑。 周围的人第一反应当然还是报警,可是当他们拿出手机却发现没有信号之后,所有人露出的表情不是遗憾可惜愤愤不平,而是……松了一口气。 就像当初餐厅里两个警员不想抓捕因咳嗽而喷出米饭的客人一样,他们其实也不想举报这样的违法犯罪者。 现在手机没有信号,就是给了他们一个最好的理由。 紧接着,有大胆的人也在之前那些人的带动下,尝试着做了一些无伤大雅的事情。 他们从一开始的紧张,到做完之后的愉悦转变,让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进来,逐渐引起了一场狂欢。 屈吾意识到这个问题之后,只能恢复了信号,选择更加激进的方法去阻止这些破坏极乐之国稳定的反叛者——猎杀所有自由联合军的人。 次日夜晚,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去,暗淡的月光无法穿透雾气,整个极乐之国全靠灯光照得亮如白昼。 可“夜间不得外出”这条规则,让所有人都没有发现,盘旋了一天的零散乌鸦竟然已经在渐渐增加。 也许之前只能看到一只,现在却变成了两只三只、越来越多,最后形成了一片黑压压的乌云。 与之前浩浩荡荡威风凛凛的样子不同,它们没有发出一点点声音,静悄悄地像是一群在黑暗中游走的刺客。 关厌站在房间内唯一的窗户前,左手掀开了一点点帘子,看着上空由盘旋的乌鸦构成的漩涡,低声说道:“它们来了。” 在她后面站着两个人。 阎忌不急不忙地徐徐说道:“屈吾可真是个按捺不住的急性子啊。你们说,他能猜到我们吗?” 她回头瞥了他一眼,声音冷冷的:“别说这种没用的废话,不管他猜没猜到,你都别想自己偷偷溜走。” 阎忌啧了声,眯着眼笑说:“还在生气呐?一点儿小事而已,不至于气这么久吧?” 关厌有问过他当初和屈吾见面到底谈了什么。 他不肯说,但在两人白天去见三足乌的时候,关厌因为希和复述屈吾的一句话而明白了。 屈吾对希和说:“不管你们和那只老鬼怎么折腾,这场游戏最后的赢家一定是我。” 然后关厌就用阎忌给的戒指联系了他,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你是不是跟屈吾打了赌?别撒谎,我既然已经问了你,你最好就实话实说。” 于是他就承认了:“没错,当年的确是有那么一个……小小的赌约啦。” 关厌心里顿时怒火中烧,质问道:“用整个世界人类的生命来玩你们的赌博游戏,这叫小小的赌约?!” 阎忌被她吼得吓一跳,当场断了联系。 过了一阵,他又主动联络关厌,老老实实将当初的经过说了一遍。 起因还是那个原因:想要改变未来。 所以他找到屈吾,在闲聊时引导对方谈及了人类的劣根性。几番交谈下来,两人各执一词。 屈吾认为,只要有足够的限制和威压,无论多么邪恶的人都能被净化。再一代代繁衍下去,最后诞生的人类就无法再做出任何罪恶的行径。 相反,如果人类生活在一个没有限制的地方,他们就会越来越邪恶败坏,变成一群恶劣的野兽。 阎忌顺势提出一个赌约:在一个地方建立起最“纯净”和最“邪恶”的两股力量,看看谁能将对方吞并。 屈吾欣然应允,并很快选定了一个合适的世界。 也就是说……这里就是他们的赌场。 两只强大的生物因为一段对话而决定开始一场小小的赌约,整个世界的人类就成了他们的工具。 而那只三足乌——屈吾身边跟随了他上千年的宠物,竟然也只是个蒙在鼓里、陷进赌局之中的可怜娃。 那个赌约说明,从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开始,屈吾早就做好了分离一部分人出去的计划。 即使没有希和的抗争,没有他用自己的自由换那部分人类的自由,那些人……也本来就注定了会是自由的。 希和把自己关在木箱中的那七十年,居然只是一个自我感动的笑话。 关厌知道真相之后,第一个念头是不该把真相告诉他,但转念一想,他虽然变成人的时候还是孩子,却也是一只活了上千年的三足乌。 于是她说了,用最简单快速的方式将那个赌约告诉了希和。 他稚嫩的脸上浮现出了与年龄不符的多重情绪,一转眼便再也维持不住人形,化作了一只巨大的乌鸦。 他一飞冲天又收起翅膀直直坠落,仿佛想用这种方式将自己摔死。 可他毕竟不是普通的鸟,不论他摔多少次也不可能这么简单地死去。 第五次,他从地面砸出的深坑中扑腾着飞起来,用乌鸦特有的嗓音说:“你们走吧,我一定会做好我该做的事。” 关厌本来想安慰他几句,但他说完之后就转身走了——他没有用翅膀,低垂着脑袋,三只短短的爪子在地上一点点向前走去,走进远处的迷雾之间。 看着他身影消失在灰蒙蒙的雾气里,关厌感觉到了非常明显的悲伤和孤寂。 “我也是为了你们好啊。” 阎忌的一句话将她拉回了现实。 窗外的天空中盘旋着乌云似的乌鸦,关厌皱眉盯着他们,听见他在后面说:“想要改变未来不是那么容易的,首先就要用一个大事件去打破时间线上的平衡。” 所以说,这个赌约在真正的未来其实是不存在的,阎忌本不该来找屈吾,他们也不会毁掉这个世界。 但仅仅改变这一点还不够让以后完全发生变化——所以他是在定下赌约之后又让烛月帮他看了未来,在这个未来里,这世界就有了关厌他们这些求生者的存在。 “我早就说过,你们是不同的,有更高级的力量在帮助你们。”阎忌说:“所以我必须这么做,才能达成最后的目标。” 他顿了顿,看关厌还是冷着脸,便轻轻叹了口气,用哄人似的语气说:“我再送你们一些东西,你就别生气了好不好?” 关厌盯着外面的乌鸦群,冷声道:“阎老板,我们这种低贱的人类怎么敢接受您的东西呢?有说废话的时间不如检查一下自由联合军的人现在怎么样。” 阎忌听见那生硬疏远的称呼,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计划还得继续往下推进,但他们再也不是能斗嘴的关系了。 他其实明白,站在人类的立场来看这件事,他确实是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大坏蛋。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为了自己的计划,死再多的人都没关系。 他缓缓闭上眼睛,片刻后睁眼说道:“没事,屈吾还没找到他们。” 关厌点了下头:“那就请你先回避吧。” 阎忌的能力之一应该与屏障结界之类的有关,就像那【辟邪符】一样,他现在也用了某种方法让屈吾找不到自由联合军的人。 他还想说点什么,但一转头就看到了戚望渊冷漠的眼神,便没有再自讨没趣,只说道:“小心点。” 说完他便消失了。 关厌拿出手机打给了江相。 对方快速接通,压低声音说道:“我们已经到了。” 关厌放心了一些:“好,都小心一点。那只三足乌你自己看情况,我不敢保证他百分百没撒谎。” “我知道,你们也要小心。” 双方没有多谈,很快结束通话。 在这之后不到五分钟,天空中盘旋的黑鸦忽然从中央位置分开了一个大洞。 穿着黑色西裤的修长双腿从那洞口徐徐而出,一点点一点点,渐渐露出了一道颀长的身影。 屈吾穿着一套非常适合他的黑色西装,身后那巨大的双翼在半空展开,金色双眸如星星一般闪烁着勾魂摄魄的冷芒。 关厌只拉开了窗帘的一点点缝隙,刚好够自己露出一只眼睛去看而已,但屈吾却准确地看向了她。 他遥遥盯着她,双翼微微一扇,便以极快速度飞掠而来。 玻璃窗犹如一片薄纸,在他面前什么也不是。 他甚至没有动手,在他靠近之时,玻璃便像是受到了恐怖的震慑,自己哗啦一声碎得一点儿也没剩。 窗外的风吹进来,掀飞了窗帘。 屋子里空荡荡的没有半个人影,落在地面的玻璃碎片上,有一小片上面贴着被剪下来的眼睛图片。 屈吾挑了挑眉,旋即唇角一扬,笑了起来。 第120章 前面部分已经实现 关厌和戚望渊从分配给遗失之地居民的大楼里悄悄走了出去。 他们头顶的天空中盘旋着密密麻麻的乌鸦, 两人只能尽量挑有遮挡物的地方前行,一点点摸索着前往旁边的处决点。 处决犯人的地方很大, 因为常常会有人不小心触发自己根本不记得的禁忌, 然后被拖到这里来关上,再按照顺序和罪行恶劣程度分到不同的区域接受处决。 分配也是需要时间的,所以这里有关押着很多犯人的监牢。 处决点的大门随时敞开,旁边停着两辆随时待命的大卡车。 关厌与戚望渊对视一眼, 下一秒独自一人跑向了大门, 口中喊道:“救命!救命!有人要杀我!” 远处, 戚望渊手握长刀, 从灰雾间缓缓走来。 卡车上待命的两个司机见状立刻下了车——虽然是司机, 但负责运送尸体的人全部都是警员,所以他们手里有枪。 两辆车是并排放在一起的, 两人下车后第一时间去掏枪,所以他们都站在各自的车门前, 彼此间视线被高大的卡车挡得严严实实。 关厌趁机跑到了其中一人身后, 故作惊恐地喊叫着救命。 然后, 趁着他们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戚望渊身上的时候, 悄悄拔出藏在身上的小刀,猛地刺进自己面前这人的脖子。 当男人闷哼之时, 她快速拔刀,抢过手枪,绕到了车身后方。 旁边那辆车的司机还完全没发现自己的同伴出事,盯着戚望渊喊道:“站住!把刀扔了,否则我就开……” 话还未说完, 他忽然感觉自己的后脑勺被一个圆形的东西顶住了。 关厌补全了他没有说完的话:“别出声, 也别动, 否则我就开枪了。” 对方身体一僵,缓缓举起双手,让手里的枪掉在了地上。 这地方的人算是非常好骗了,他们一直生活在规矩严苛的极乐之国里,见过最多的恶也就是撒谎或者打架之类的而已,怎么可能想到有人会用这种方法袭击? 戚望渊这时才加快速度跑来,将地上的枪捡起,顺手给了警员一下,把人直接打晕了。 晚上为了防止扰民,处决点是不会工作的,里面只有被关押着等待处决的犯人,以及为数不多的六个巡逻警员。 这里的一切关厌和戚望渊都通过自由联合军给的资料研究过了,包括巡逻警员通常会待在什么位置。 对付一些普通人类而已,两人游刃有余。 六个警员都被戚望渊一个人引走了,关厌趁机找到钥匙,打开封锁了三道的厚重大门,来到了关押罪犯的区域。 情报上显示,现在这里人数应该在三百人左右,分成了三十间牢房。 她一间间打开牢门,将里面关着的所有人全部放出,一边放人还一边喊道:“大家看出去,现在有个很厉害的组织正在对付屈吾,你们去通知所有能通知到的人!人类的将来是继续成为被压迫的奴隶,还是翻身做主人,可就看这一次了!” 罪犯们其实别无选择,因为他们的档案里已经被记上了“罪犯”两个字,要么反抗搏一搏,要么留下来等死。 当所有犯人鱼贯而出之时,有三个警员在追逐中被戚望渊杀掉,剩下三人知道,事情已经闹成了这样,罪犯全部出逃,他们绝对也会被判死刑,还不如跟着大部队一起逃。 与此同时,江相带领着遗失之地的部分居民,开着自由联合军提供的大卡车赶到了城堡外。 过来的人一共有两百。 高大的城墙上,厚重大门坚不可摧的伫立在那里,阻挡着所有试图闯入的对象。 两百人站在门外,如同一群密密麻麻的黑蚂蚁。 下一秒,大门发出沉重的声响,一点点被打开。 门内,皮肤漆黑的小孩站在中央,面无表情地对他们说:“去吧,毁掉这个地方。” 江相向后挥了下手,所有人立刻鱼贯而入。 可是就在所有人踏进城堡之时,身后的大门“轰”的一声重重关闭。 一瞬间,天空中发出了刺耳的鸦鸣与疯狂的振翅声。 一道高大危险、背负双翼的身影在无数乌鸦的簇拥下,缓缓悬停在了他们正前方。 金色的眼睛微微下垂,居高临下看着那两百个面色突变的人类。 他心情大好,露出灿烂的微笑,徐徐说道:“这一点小花招,也想用来对付我?” 虽然这一幕看起来已经足够震慑众人,但遗失之地长大的人毕竟从小见惯了危险和杀戮。在这种情况下,还有不少人开始胡乱说话。 有人笑他皮肤黑得跟锅底灰似的,有人说他是个“鸟人”,还有人叫嚣着让他下来单挑。 屈吾皱了下眉,对这些人粗鲁难听的话感到非常不满,于是右手一抬,轻轻说:“杀掉所有说话的人。” 话音未落,乌鸦们便一拥而上。 鸟鸣与惨叫声混合在一起,鲜血和碎肉飞溅开来,在漆黑的夜幕中,有一种诡异的和谐。 江相退到了一边,脸色已经发白,却强忍着没有逃跑。 屈吾完全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他转过身看向了自己的宠物:“希和,现在玩够了吗?” 希和黑沉的眼睛里全是不同以往的复杂情绪,他抬头望着这位高高在上的主人,慢慢说道:“屈吾大人,我知道错了。” “没关系,”屈吾说:“我原谅你的调皮。” 希和低下头,在心里默念:但我不会原谅你。 乌鸦的杀戮很快停止,两百人还剩下不到一百,其中一部分还吓得躺在地上浑身软绵绵的动弹不得。 屈吾敏锐地找到了他们的带头人江相,金瞳锐利地落在他脸上,开口说:“你和他们不一样,你身上……有我们同类的气息。” 江相在上一次的送终副本得到了与乌鸦相关的称号。 他吞咽了一下口水,没有说话。 “为什么只有你来了?”屈吾问。 他到那两个任务者的住处去,却只看见了一只贴在玻璃上的假眼睛。 所以他们肯定是来了他的城堡——因为这里藏着他唯一的弱点。 这在他意料之中,希和一定早就告诉他们了。 可是,那两个人居然也不在这里。 “他们和阎忌在一起啊。”江相笑了一下,故作镇定道:“你们也真是很可笑,因为一个赌约,双方都在耍赖。不过,既然打赌的时候没有限制这些,那你们所有的行为都不能让这个赌约失效吧。” “他们在做什么?” 让屈吾意外的不是阎忌和他们在一起,而是这些人类竟然知道了赌约的存在——是阎忌说的吧? 他看了眼旁边低着头的希和,终于知道他为什么情绪那么奇怪了。 不过,现在可不是在意这种小事的时候。 “你根本就不知道吧?”江相硬着头皮,扯起一脸的笑意:“当初阎忌找上门来跟你打这个赌,目的就是为了改变未来。你竟然完全没有多想,就那么同意了赌约。现在,他们正在为了改变未来而努力呢。” 屈吾眯了眯眼:“他要改变未来?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呢?话都是他亲口说的。” 屈吾冷声道:“他也亲口说过,未来绝对不能改变。” 他明显是有点生气的,身上萦绕着一种令人恐惧的气息。 江相的心脏跳得很快,生怕对方下一秒就突然发难一口吃了自己。 所以他差点没想起来关厌教他的那些话。 他深吸了两口气,才勉强回想起来,说话时还磕巴了一下:“可、可是,如果他没有改变未来,我们现在的对话还有什么意义?当初烛月难道没有告诉你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吗?” 屈吾垂眸,一时无言。 五年前烛月找到他,请他帮忙拒绝关厌的要求,改变未来。但他不希望引发蝴蝶效应,拒绝了对方。 可虽然拒绝了,他却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未来,竟然让烛月这个一向不肯跟其他人来往的家伙主动上门找他? 他问了,烛月也没有隐瞒。 在对方的讲述中,求生者们最终会来到他的城堡,破坏他唯一的弱点,让他暂时失去战斗力,被封印在城堡主殿之中,两年之后他才得以脱逃。 屈吾不喜欢这个结果,可既然是未来,那就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所以他明明早就可以消灭掉反叛组织,却一直没有动手。第一次见面就可以杀掉那两个求生者,他却反而按照烛月讲述的内容送上了宝石和物资……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往前推进着,接下来就是他们用低级幼稚的手段玩“调虎离山”,趁他不在,到城堡破坏他的弱点。 前面部分已经实现了,的确有人来到了这里,可是……后面怎么完全不一样了呢? 第121章 出尔反尔 意料之中, 被关厌和戚望渊放跑的囚犯们并没有那么听话。 虽然关厌告诉了他们该怎么做,但真正照做的却是极少数。因为处决点距离极乐之国唯一的出入口很近, 在最初的慌乱之后, 大部分人都选择了往那边跑,想要逃出去。 但这其实根本不可能成功,出入口那里有很多看守,他们要是去了只会被重新抓住。 关厌知道阻止不了他们, 等到前面的人出了事, 后面的那些自然就明白了。 她对着大部队逃跑的背影拍了一段视频发给席君, 对方迅速转发给负责管理网络信息的技术成员, 随后便扩散至每个人的手机。 虽然许多人都在熟睡, 但也有一部分早已经发现了天空中浩浩荡荡的乌鸦。 半夜一点,极乐之国所有人的手机都发出了尖锐的提示声, 犹如警笛一般叫醒了每一个人。 与视频一起发过去的还有当年屈吾毁灭世界的经过:曾经这个世界的数十亿人类就是被密密麻麻的乌鸦杀得只剩下了这么一点。 现在好像一切又要重来了。 半夜惊醒的人们终于看到了天空中那黑沉沉的无数乌鸦,每个人都被浓烈的恐慌包裹。 然后新的短信到来, 告诉他们, 那些囚犯是由自由联合军释放的, 并且现在设立了很多集结点, 希望大家能够赶往最近的地点集合,为了自己, 也为了所有人类的将来,放手一搏。 当然短信里的措辞更加慷慨激昂,很容易激起大家压抑已久的那份热血。 黑色的城堡大门之中,一大片血肉模糊的尸体旁边,江相站在屈吾面前, 心跳如雷, 脸上却完全不敢露怯。 他努力与那双危险的眼睛对视着, 垂在身侧的手心已经湿润。 “告诉我,他们在哪里?”屈吾盯着他好一会儿,才终于问出了这句话。 江相心里默默松了口气,摇了摇头:“我不清楚……你找不到吗?” 屈吾没有回答,只说道:“现在联系他们,问他们人在哪里。你知道应该怎么做吧?” 江相目光闪了闪,犹豫道:“这对我又没什么好处,而且我帮你不就等于害我自己?” 屈吾觉得这话有点好笑,轻呵了声,抬起右手,掌心中便出现了数片凌空漂浮的鸦羽。 他垂眸盯着地面那个弱小的人类,缓缓说:“不照做,就现在死。” 江相等的就是这个。 他终于露出了一直压在心里的恐惧,脸色变得非常难看,好一会儿才艰难说道:“我有个条件,问出来了以后你也不能杀我——你想想,如果你过去之后发现他们已经走了,不还需要我帮忙吗?” “可以。”暂时留着一个人类的命而已,根本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事。 江相听关厌说过,屈吾是不会撒谎的。 现在对方已经同意,那他也就安心了。 他拨通了关厌的电话,很快那边就传来了声音:“怎么样了?” 江相抬头看了眼屈吾,开口说:“他们正在到处找,但这地方太大了,应该还需要一点时间。你们那边呢?情况如何?” 关厌的语气里带着笑意:“一切顺利,我们和阎忌现在就在极乐之国出口这边,正准备和联合军分部的人去处理那些守卫。其他地方也有人去炸城墙了,要不了多久这里面的人应该就能出去了。” “好……那你们小心一点啊。”江相挂断电话,抬头道:“你都听见了吧?” 屈吾眯了下眼,背后的黑色双翼轻轻一展,下一秒便有数不清的乌鸦如飓风般席卷而来,将江相带上半空,随着他一同远去。 与此同时,地面上那些刚才没有被杀掉的人类也迎来了他们凄惨的死亡。 在屈吾心里有一个标准:人类杀害同类罪大恶极,但他杀死人类只是在清除罪孽。 关厌结束了与江相的对话之后,便拿出阎忌的戒指联系了他:“你可以去城堡了。” “好。”他刚刚回答了这一个字,通话便被切断。 阎忌有些无可奈何的笑了笑,摇着头说:“真是个脾气大的人类……烛月怎么能受得了?” 关厌和戚望渊两人此时还在处决点附近,但已经不用再躲避天空中那些乌鸦了。 原本空荡荡的街头渐渐有了许多人,他们正在按照短信提示赶去最近的集结点。 站在路边等了几分钟,关厌又拨给了江相。 与此同时,席君正带着余胜利等人,与得到消息赶来镇压他们的警员进行激烈交战。 这是城中心的集结点,在已经有上百人赶来会合的时候,一支武装部队也赶到了现场。 虽然天空出现了异象,但即使到现在,也不是所有人都起了反叛之心。 比如这些一直帮着屈吾办事的警员们。 命令是屈吾下的没错,但执行的人是他们啊——如果这些反叛者成功了,那事后对方会不会迁怒于他们? 与其等着到时候被杀,不如现在维护好治安。 反正那短信里描述的七十五年前的灭顶之灾,不就证明了屈吾的强大吗?人类能赢过他的几率有几分呢? 是零吧。 所以,每个区域的警员们,都已经赶往了附近的集结点镇压这场叛乱。 枪林弹雨之间,许多从小就生活在规则之下的人类毫无反击之力,就连对死人的心理承受力也极其低弱,一看到自己生活里真的出现了死亡,便吓得呆在那里不知所措。 自由联合军的人却都暗中受过训练,他们的枪法甚至比那些几乎从来没真正开过枪的警员准得多。 即使人数不占优势,但提前找好的集结点本来就易守难攻,所以他们渐渐占了优势。 余胜利激动得满脸通红,手里的枪像长了眼睛似的,不断将敌人击倒。 他一边射击,一边对不远处的席君大喊:“席姐,你看我干得怎么样!我已经打倒六个人了!” 席君沉声道:“闭嘴!这种时候不要分心!” 余胜利冲她做了个鬼脸,看起来一点儿也不认真,可实际上却打起了万分精神,一点也没有松懈。 正是因为太认真,在这无比混乱的状况下,他竟然一眼就看到了一颗小小的、一闪而过的小红点。 那颗红点从席君脑后掠过,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只是他的错觉。 可是不管真假,他的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反应——他用了最快的速度,猛地飞扑到席君身上。 席君被他突如其来的飞扑而压倒在地,两人重重摔下去,她的头还在地上磕了一下。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明白余胜利绝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开玩笑。 她连忙转身推他,口中急道:“胜利,你怎么样?!” 余胜利翻过身坐起来,对她微微一笑:“没事儿,有狙击手,你别管我,快叫大家小心一点啊。” 席君见状松了口气,对众人大喊了一声,又立刻联络自己这边的狙击手,让他们立刻找出敌方位置尽快消灭。 她太忙了,周围也太乱了,所以她没有发现,余胜利的后背已经被血水染透。 他躺在地上看着乌鸦盘旋的夜空,听着混乱的枪弹声和人们的嘶吼声,感觉一切都在渐渐变得模糊。 当席君终于注意到他的不对劲,飞快赶来时,他已经只能看见一张模糊得连表情也分辨不出的脸。 耳边朦朦胧胧的响着对方的声音,仿佛隔着海水,一个字也听不清。 他用最后的力气笑了一下,轻轻说:“席姐……我们会胜利的吧?” “会的!我们马上就成功了!明天,最多后天,这个世界就再也没有什么极乐之国了!你给我起来,睁开眼睛,自己亲眼看看以后的世界……” 弥留之际,对方的声音竟然又变得清晰起来。 他听见了——没关系,看不见也没关系,会有很多人帮他看的。 阎忌接到关厌的通知之后,立刻赶去了屈吾的城堡。 在他拜托烛月去看过的未来里,今天赶来这里将屈吾封印起来的人是关厌和戚望渊。 但是……现在这一切都改变了。 屈吾已经被引走了,现在将由他来做这件事。 其实如果按他自己的想法,不做才是最好的——只要杀掉这几个求生者,未来照样会改变,而且改变得非常彻底。 原本应该存在的人消失了,自然会引发非常大的时间漏洞,导致整个未来截然不同。 可是他不能那么做,不是因为他不忍心杀那三个人类,是因为烛月。 如果他真的杀了那个人,恐怕对方会无所不用其极地来让他后悔吧? 他可打不过烛月。 所以,麻烦一点就麻烦一点好了,反正现在的结果也很好。 很快,阎忌站在了城门大开的城堡面前,不用再往里走就能清楚地看见那满地惨不忍睹的尸体。 他们没有一具是完好的,都被乌鸦啄食得面目全非。 他摇了摇头,无奈道:“真是烦人,鬼界又要多出一些有碍市容的丑鬼了啊……” 走进大门,从遍地尸体上方凌空踏过,他停在了这里唯一的活物面前。 三足乌没有维持人类的模样,变回了本来的样子。 他心情显然很不好,蔫耷耷的站在那里,大脑袋垂得很低。 阎忌站在他面前,伸手去摸他头顶的羽毛,同时亲切温和地打招呼:“希和小朋友,我们又见面了呢。” 希和快速甩了甩脑袋,将他的手甩开,才用低沉喑哑的怪声说道:“我只知道东西在正殿里,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你自己找吧。” 阎忌挑了下眉:“没必要这么难过,你本来就不必当谁的宠物。不如就趁着这一次,离开你的主人当个自由自在的小黑丑鸟去吧。” 希和懒得理他,扇着翅膀落到了旁边的城墙上面去。 阎忌还有正事,也没多说,立刻赶去了正殿。 他离开之后,希和回头远远望向他的背影,漆黑的眼睛眨了两下,但谁也无法从这三足乌的外表下看出点什么情绪来。 阎忌走进了大殿。 作为整个城堡最中心最重要的地方,它有着非常符合乌鸦喜好的内部装饰。 刚刚迈进第一步,他就被里面花里胡哨的各种亮晶晶物品晃得睁不开眼睛。 虽然曾经多次拜访屈吾,但正殿却是对方从来不肯让他参观的私密地点。 除了因为里面有很多藏品之外,最重要的原因应该就是……这里藏着他唯一的弱点吧。 阎忌的目光扫过整个大殿,却无法只凭肉眼看出异样,只能按着自己的直觉随便找了个地方开始破坏。 他一扬手,掀翻了旁边的多宝柜,各种各样亮晶晶的东西哗啦啦掉了一地,有的完好无损,有的却支离破碎。 没有破碎的那些他也不肯放过,动用上自己的能力,手指一点便使其化为齑粉。 而就在他刚刚毁掉最后一块宝石,准备去破坏其他物品的时候,忽然之间,一道熟悉的气息从大门方向飞速涌来。 阎忌心中一惊,猛然回头挥出一到劲风,刚好挡掉对方突然袭来的数十片鸦羽。 他目光一沉,望着从门外走进来的人,毫不遮掩自己的惊讶:“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关厌跟在屈吾身后,走到了这闪闪发亮的大殿中来。 戚望渊和江相没太靠近,停在了门边。 关厌露出与阎忌如出一辙的老狐狸样,笑眯眯的说:“你想改变未来,我们当然是来阻止你的啊。” 纵然阎忌平时再怎么会隐藏自己的情绪,此时也不由得露出了明显的疑惑和怒意。 他忍了忍,才说:“那个赌是我和他两个人打的,人类全是他一个人杀的,认真算起来他才是那个对你们人类罪孽最深的人。你如果因为这个而故意跟我对着干,那么也应该先把屈吾处理掉才对。” 关厌笑容丝毫未减,慢慢的说:“你误会了,其他人的生死说到底跟我没关系,再说了,这地方又不是我生活的世界,它变成什么样都影响不到我们啊。我通知屈吾,只是因为不想被你利用罢了。” 在之前通知了阎忌可以去城堡之后,她很快就联系了正被屈吾带着来找他们的江相。 她说:“屈吾,你不想改变未来对吗?那就快点过来带我们回你的城堡,让任务按照它原本的方式继续进行下去。” 只要说出“不改变未来”,屈吾就一定会答应。 虽然极乐之国很大很大,但有他在,来回一趟根本花不了多少时间。 “你疯了吗?”阎忌的愤怒已经明显写在了脸上。 他一向笑眯眯的眼睛里,第一次透出了冰冷的寒意:“为什么要干这种蠢事,我告诉过你的,不改变这个该死的未来,你们的结局也同样不会好!” 关厌摇摇头:“不用说这种废话,我不相信你。” 他和他们根本不是同类,在他心里人类什么都不是。这种情况下,他所说的话又怎么可能有可信度呢? 他想改变未来是真的,但为了哄骗关厌他们帮忙,完全可以毫无顾忌地编造一些谎话出来。 反正只是人类而已,一群随便怎么利用、怎么杀害都无所谓的东西。 在他所谓“不好”的未来里,也许对关厌来说恰恰相反呢。 更何况…… 她看着对方那难掩愤怒的模样,笑得更加开心了:“阎老板,你问我相信命吗,我现在回答你,我也不信。因为我不信我们未来会是提前注定好的。” 在猛鬼营销公司的时候,关厌曾经迷茫过,觉得“命运”真的存在。但戚望渊告诉她那不是命运,是因为人类的感情,因为她自己的选择,才渐渐走到那一步。 那么未来,也应该是由他们自己的选择去创造。 阎忌神情紧绷,恼怒的神色毫不遮掩,一点儿也笑不出来了。 他好一会儿才说:“你一定会后悔的。” 关厌挑了下眉:“不管我后不后悔,现在这里都没你什么事了。” “既然如此……” 阎忌彻底恼了,他不想看到自己辛苦筹谋了几十年的一切毁于一旦。 ……如果要他再等八十年,他做不到。 关厌看见他的眼睛突然冒出了幽绿色的光,下一秒,一道阴寒狠厉的阴气瞬间袭来。 她早就从他表情看出了不对劲,提前躲向屈吾身后,使屈吾成了她的挡箭牌,不得已只能出招挡下了这一击。 但紧接着,屈吾就退到了一侧,显然不打算管他们的死活。 这是很奇怪的事情。如果他不想改变未来,那就应该照着自己所知道的,保护求生者,让他们将自己封印起来。 但是……烛月告诉他的“未来”根本就不是真的。 虽然他之前一直很相信对方说的话,可最近发生的一切也足以让他明白,烛月一开始就在骗他。 其实稍微想一想就能知道的:烛月当初找他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帮忙改变未来,又怎么可能把真正的未来告诉他? 对方只是故意编造了一个结局很不好的故事,博取他的同情,让他答应帮忙而已。 不过在那个时候他们关系不错,算不上朋友,但也没到需要防着对方的程度,否则烛月也不会找他帮忙。 再加上他自己从来不会撒谎,便总是下意识将别人也看作和自己相同的人,所以这么久以来,他根本没有怀疑过对方在撒谎——对阎忌也是一样。 对方提出那个赌约,他就顺势答应,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如果不是从江相那里听说阎忌想要改变未来,他也许都还不会怀疑他们。 但现在也不晚——就让阎忌杀掉这三个人类好了。之所以带三人回来,目的也是这个。 他自己可不想动手,毕竟那人类女性的的确确是烛月在意的人,没必要为了一个人类而搞到两败俱伤。 关厌对于屈吾袖手旁观的原因也是心知肚明。 她知道,屈吾带他们回来肯定不是为了继续按照既定的“未来”向下发展,更大的可能是借刀杀人。 但他们还是回来了,因为…… 阎忌一击未中怒意更甚,可看见屈吾侧身避开,顿时又开心起来,眯着眼再次发起袭击。 他甚至不想留一点点余力。 一直站在正殿大门边没有往里面走的戚望渊和江相,在第一次袭击时就忽然向着大门两边跑去,将自己严严实实地藏在了墙外。 所以现在,只剩下关厌一个人承受阎忌的攻击。 当第二道恐怖的阴气势如破竹般席卷而来时,她同时使用了两个道具。 【邪神之力】和【邪神之泪】。 前者具有极其强大的攻击力,后者能提供三十秒的伤害免疫。 当两个道具同时用出来的那一刻,阎忌与屈吾的脸色都瞬间大变。 顷刻间,偌大的正殿之中被淡蓝色的光所笼罩,没有一点点死角。 萤火般的数十颗光点在蓝光中缓缓飘荡,好像没有任何杀伤力。 可是眨眼之间,它们却如离弦之箭般,极快地分成两拨,向除了关厌外的两人飞掠而去。 即使同为强大的高级生物,就算屈吾的力量天生就能克制烛月,他们依然不敢有丝毫松懈怠慢。 两人不得不用上最强的力量来保护自己,但阎忌刚刚已经有所消耗,本身实力也比不上烛月,因此哪怕他用了全力,却还是被一颗光点击中腹部。 在这一瞬间他便发出一道闷哼,紧接着腹部便出现了一个穿透身体的大洞。 屈吾情况好得多,顺利挡住了所有攻击,只是脸色不太好看。 关厌握着黑漆漆的女娲石,冷声道:“我还能用十四次,你们要继续吗?” 骗人的,还剩下两次。 屈吾这边不确定,但阎忌肯定是不敢了。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腹部,愤怒瞬间让他变回了鬼的模样,长裤破碎,露出的双腿成为两条白骨。 他看向关厌,眼睛里透出明显的杀意和不甘。 但好在理智尚存,他咬着牙说:“你等着。” 话音未落,已经隐入空气,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122章 任务结束 关厌看向屈吾:“你要动手吗?” 屈吾摇摇头, 唇角微扬:“先让我想一想。我们之间没那么大的仇,但我不确定该不该杀了你们。” 他已经不知道真正的未来是什么样子了。也许……一开始就应该遵循自己的心意杀了他们。 关厌笑了出来:“不该。你知道的未来是错的, 因为烛月不会告诉你真相。但他和阎忌目标一致, 阎忌那边知道的情况就一定是真的。可是刚才,他还想杀我。” 为了改变未来而杀她,就说明,她本来不该死在这里。 屈吾点点头:“有道理。” 关厌又说:“希和告诉过我们, 你常常自己一个人待在大殿里, 弱点应该就藏在这里, 如果我们能找到它就能把你封印起来。我想知道, 他说的是不是对的?” 屈吾笑得眼睛弯了起来, 金色瞳孔让他的眼睛像极了弯月:“我虽然不会撒谎,但我可以选择不回答。” 关厌摇摇头:“这么小心的吗?现在没了阎忌帮忙, 你以为我们几个人类还能威胁到你?” 屈吾眉梢一扬:“你们人类现在不是正在破坏我的极乐之国么?” 外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但他没什么兴趣去管了。 他和阎忌的赌约用一种不太愉快的方式结束了, 那么“极乐之国”还是否存在一点也不重要。 关厌说:“也许这就是我们完成任务的方法呢——只要你和希和离开这个世界, 我们没必要封印你。对了, 说到希和, 我真的很想知道,当初明明不需要他用自己的自由去交换, 为什么你要那么做?” 屈吾偏了下头,看向正前方金光闪闪的王座:“一只宠物而已,既然不听话,当然要教训一下。” 当时赌约开始实践,他本来一直很遵守规则。刚好一部分人类和“求生者”一起反叛, 他就打算顺水推舟装模作样的阻拦一下, 便将人放去遗失之地。 这其中的变数是希和, 他没有想到他会被那些人说服,竟然还为了一群陌生人而反抗他。 他很生气,只能用威胁似的方法逼希和认错,谁知道他居然真答应了,一出去就是七十年。 不过,在遗失之地被建立起来之后没几年,阎忌就开始耍赖了。 屈吾一直都知道,阎忌在两地之间的路上派了一些小鬼拦着,只要有人想进极乐之国它们就会把人杀了扔到荒郊野外去。 但屈吾却一直没有做过什么,不过他的怒火散去之后,就觉得有点不适应了——身边少了叽叽喳喳的希和,感觉很冷清。 于是他用其他人的名义发布了悬赏,希望有人去把“圣物”带回来,只是这么多年里始终没有人成功。 “所以就是,一只宠物而已啊。” 大殿之外,传来了希和稚嫩清澈的声音。 屈吾回头看去,见他化作了人形,就站在门口。 他们两有很多地方都是相似的,除了肤色同样黑之外,眉宇间的气质也有一些像,走在一起时像极了父子或者兄弟。 这是相处了上千年学来的相似。 或者……是别的原因。 戚望渊和江相从大门两侧走出来,一左一右站在了希和旁边。 在戚望渊手中,握着一把修长锋利的细刀。 希和看了他一眼,说:“来吧。” 戚望渊默默举起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屈吾有些愣了,下一秒猛地发起攻击,无数的鸦羽纷纷化作最锐利的刀剑,袭向门内外的三个求生者。 这一瞬间,希和却发出尖利的鸣叫,数不清的黑色羽毛从他身边飞散而出,将屈吾没有动用全力的攻击全部瓦解。 “停下吧,已经结束了。” 希和的眼睛里有明显的悲伤:“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为了藏起自己的弱点,就把它变成了我。所以在你心里,我从来都不是一个有感情的生物,只是一件工具而已。” 屈吾怔了怔,好一会儿才说:“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对你不好吗?你犯了再大的错我也从来没有惩罚过你……” “你当然不会了,”希和笑了出来,“因为我就是你的一部分啊,你怎么可能伤害你自己呢。你想方设法要让人把‘圣物’带回来,不是因为想我这只宠物了,是因为……你怕你的弱点落在别人手里,怕它出了事,伤害到你而已。” 屈吾想说什么,可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口。 希和眨了眨眼睛,落下一滴黑色的眼泪:“你看,你不能撒谎,所以你根本没办法开口否认……算了,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心里还有很多的怨怼,很多的委屈和愤怒,可是,说着说着就觉得好像没必要了。 一千年啊。 即使是对于它们来说,这段时间也已经很长很长很长了。 一千年都没有让屈吾把它看作一个活生生的、有感情的生命,现在说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但我的确是喜欢你的。”屈吾说。 希和摇了摇头,看向关厌:“让我给你们最后的祝福吧。” 话落,三道金色的光芒从他的心口处迸发出来,在三人反应过来之前,便已经钻进了他们的眉心之间。 “动手。我不是人类,甚至不是真正的生命体,不要犹豫。”希和对戚望渊说。 戚望渊不会犹豫的。 手起刀落,希和瞬间化作骸骨,哗啦啦散了一地。 下一秒,那些骨头凝聚起来,形成了唯一的一段白骨。 它散发出黑沉的光,从地上迅速升起,冲向了站在里面的屈吾。 屈吾没有闪躲,没有任何一个动作,只是神情复杂地看着它融入了自己的体内。 关厌趁机跑出大殿,回头望去之时,只看见他的身形有些不稳,渐渐开始在人与乌鸦之间来回切换。 他远远的与关厌对视着,忽然问道:“我错了吗?” 关厌毫不留情:“当然错了,就算只是宠物也不会这么对待的。” 话音未落,屈吾终于第一次露出了完整的乌鸦形态。 一只羽毛黑亮,金色眼瞳,体型像正常乌鸦一样的……三足乌。 他藏起来的弱点,就是第三只爪子。 面前的大门轰然关闭。 关厌紧急将编写好的短信发给了席君:屈吾已被封印。 接下来的一切就交给自由联合军了。 等到屈吾挣脱封印的时候,新的世界已经诞生。而他没有赌约,对人类便也不感兴趣了。 短信刚刚发出去,关厌的眼前便一阵发花,久违的眩晕感终于袭来。 当她回到饭店包间的时候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坐了好一会儿才渐渐从那种诡异的剥离感中缓过来。 戚望渊状态要好一点,江相最难受,整个人都像痴呆了似的望着周围的一切,很久才回过神。 现实世界中,他们面前的茶水和饭菜还冒着热气。 “那个……”江相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就不要道具卡了,这次多亏了你们才能顺利完成任务,我根本什么都没做。没想到任务难度居然这么高,而且除了你们之外就只有我一个求生者,要是没有你们,我恐怕不可能活着出来了。” 关厌却觉得,没有他们的话任务难度也不会是这样。 阎忌明显就是冲着他们去的,还有烛月也参与了。如果他们根本没进副本,就不会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 不过,人家都主动不要道具卡了,他们也没憨到非要往外送。 于是三人愉快地吃了一顿早餐,互相留下“长命百岁”的祝福,就此散去。 分开之后关厌和戚望渊才看了这次任务的奖励。 因为蹭别人的副本不算他们自己的任务,没有生存天数和随机道具、金钱奖励这三项。 但称号和其他NPC赠与的道具还是算的。 关厌最先看的当然是赐福物品。 【乌鸦的赐福之物】 表面上看它是一段平平无奇的枯木,实际上却拥有无比强大的力量。 用它刺进邪恶生物的体内,将对其造成难以愈合的重创。 请注意:该物品只能使用一次,一定要把握好时机哦。 看完这个,关厌目光下移,随即眼皮一跳——她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在副本里阎忌给她用来联系他的那枚戒指,她出来之前忘了扔掉。 没想到……现在丢不了了。 【鬼王的通讯器】 绑定道具不可交易、不可丢弃。 来自鬼界boss阎忌的赠礼,使用后可与其取得联络。 当然,他是不可能穿过戒指过来找你的。所以如果你不怕死的话,可以偶尔用它联系对方,好好骂他一顿哦! ……任务奖励好像也知道关厌现在很不喜欢阎忌似的。 确切的说,是阎忌和屈吾让她更深刻地意识到了人类与他们之间的对立有多严重——永远不要认为他们那样的存在真的会对人类抱有善意。 之前从阎忌那里拿来的空白支票也变成了道具。 【画大饼的老板】 剩余使用次数:3 有些老板总喜欢给员工画大饼,那些承诺就像取不出钱的空头支票一样没屁用。 使用后,可对选定对象“画大饼”,用你流利的口才骗(划掉)鼓励对方为自己办事。 关厌无奈,她手里的道具真是一个比一个奇葩。 最后一件道具是她和戚望渊在屈吾那里选的宝石。 【我是富婆我怕谁!】 剩余使用次数:5 “给你两百万,离开他!”“不够?五百万!” 作为一个富婆,你拥有用钱将人砸晕的能力。 使用后可对指定对象发动金钱攻势,令其眩晕五秒。 然后就是称号了——希和在最后一刻给了他们祝福,那已经变成一个称号。 第123章 谁是凶手 【远方朋友的祝福】:你获得了来自朋友最真挚的祝福。拥有此称号, 每场任务中可使用一次主动技能“幸运之人”。 幸运之人:三十分钟内,您的幸运值大幅度提升。 但请注意, 三十分钟后将遭到反噬, 幸运值大幅下降,获得“倒霉蛋”buff,持续一小时。 这个称号是关厌和戚望渊都有的,效果一模一样。 她看完之后轻轻叹了口气, 想起第一次见到希和时他那嚣张却又单纯的样子。 当时的他与得知一切真相后的悲伤阴郁判若两人。 仔细回想起来, 其实屈吾也不是真的那么无情, 他把希和撒下的种子都养成了盛开的鲜花, 还放了许多自己喜欢的宝石在里面做装饰。 也许过几年他冲破封印出来后, 他们能再有机会好好沟通一次吧。 除了这个称号外,关厌还有另一个。 【鬼王的敌人】:没想到你居然敢得罪鬼界大boss阎忌!从此以后, 所有鬼怪对你的敌意大幅度上升!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因为阎忌的作为让关厌根本不敢相信他说的话, 谁知道照他说的做结果会不会是他们几个人全被坑死? 就从他最后打算杀掉他们的行为来看, 这种可能性还挺大的。 至于未来什么的, 她现在是一无所知, 何必用命去赌阎忌没有对她撒谎? 戚望渊这次只有希和祝福的那个称号,还有宝石变成的道具。 【看起来很贵的石头】 剩余使用次数:3 虽然它看起来像一块非常昂贵的宝石, 但实际上只是个头很大的劣质货。 对单一指定对象使用后,对方将会陷入迷幻状态,持续三十秒。 注意:期间若受到攻击则会立刻清醒。 关厌觉得有点这个描述有点好笑,不过想想也是,乌鸦连玻璃都喜欢, 收集宝石的时候肯定也不在乎它们贵不贵。 反正对他们来说都没差别, 只要是道具就好。 另外, 她道具栏里的【辟邪符】时效已过,变成了【过期的辟邪符(可丢弃)】。 第二天上午,两人回到小县城,一起去接寄养在宠物店的旺财。大黄狗看到他们就激动得不行,尾巴晃得跟螺旋桨似的。 店主说:“还好你们走得不久,它在咱们这儿一口粮都不肯吃,给它罐头闻也不闻,一直趴在笼子里蔫蔫的,好像以为你们不要它了。” 戚望渊摸了摸它的脑袋,它便不理他了,凑到关厌面前来转着圈想让她抱。 来自动物最纯粹的喜欢会给人一种非常治愈的感觉,即使是心情很不好的人也能很快开心起来。 关厌给旺财套上牵引绳,看到它咧着嘴傻乐的样子,便又想起了希和。 她快速甩开那些念头,将绳子递给戚望渊:“走啦,回家给旺财好好补补,看这小可怜儿都饿瘦了。” 店老板将他们的狗粮等物品递过来,笑眯眯道:“看得出来你们小两口是真喜欢它,现在可很少有人愿意养土狗了呢。” 戚望渊看了眼关厌,正想解释,就听见她一本正经地说:“土狗多不好听啊,这叫中华帝王犬!” 戚望渊:“……” 因为这次的任务耗时长又很累人,回家之后关厌都没去看过论坛,叫着戚望渊在家里躺着打游戏,好好地休息三天,才开始查看论坛中的最新情况。 没想到,第五天的时候就看到一个重磅消息——猎杀者组织的老大死了。 发帖人是当时那个副本里的求生者之一,他们本来只是正常做任务,猎杀者也没有暴露身份,但所有人都能看出有三个求生者是组队来的,另外两人始终听从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指挥命令。 后来任务中遇到了危险,这个男人就把其中一个跟班坑死了,另一人当时什么也没说,事后却悄悄找到其他求生者,告诉他们那人就是猎杀者组织的老大。 而这个人的身份,却是被北极星策反的情报成员。 经过其他人确认他没撒谎后,大家表面依然装作不知情,私底下悄悄设计,利用任务规则顺利坑死了对方。 这是当天发生的事情,任务一结束发帖人就迫不及待来发了这个帖子。 然而下面全都是质疑声,不相信一个组织的老大会这么容易被坑死,毕竟对方手里绝对捏着一大堆抢来的道具卡。 发帖人不能提到任务内容,解释起来有点云里雾里的让人看不懂,但陆续又有几个人出来作证了。 不过中午的时候就出现新的帖子,发帖人自称为猎杀者老大,帖子标题是:听说有人到处跟别人说我死了? 他简单的说自己任务时间不是今天,也从来不会带人一起进任务,都是自己单打独斗。最后叹息:一群蠢货,被别人当枪使了还好意思出来丢人现眼。 下面出现了不少顶帖的人,发言内容都是“给我们老大顶帖”,证明了这是本尊。 一场离奇的闹剧就此结束,紧接着就是路人们在帖子下面各种辱骂猎杀者,但那个老大却没有再出来回应过。 同时那几个被当枪使的求生者也挨了骂,因为他们害死了一个人。 他们也没敢再出来回帖,反正都是匿名的,这些人再怎么骂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谁。 虽然事情就这么了结了,但这也算是给了大家一个警示,以免之后再出现被人欺骗而帮着杀人的事。 次日上午,关厌一觉睡到了十点半,刚醒过来准备起床去吃饭,一转头却看见枕边多了一张纸。 她一个激灵,睡意完全消失,立刻拿起来查看。 洁白的纸上用黑色的笔一笔一划写着一行字,笔迹看起来有点生疏,就像刚开始学写字的小孩。 【别担心,我会帮你处理阎忌——烛月留。】 关厌愣了下,带着留言出去找戚望渊。 他正在客厅里拉着窗帘看鬼片,旺财靠在他腿边,被电视里的尖叫声惊得竖起耳朵到处看。 见关厌出来,戚望渊便暂停了电影,一边起身去拉开窗帘一边说道:“包子和稀饭在厨房,用微波炉热一下再吃。” 关厌无奈道:“你先看看这个吧。” 他接过纸条看了下,说道:“挺好的,省了很大的麻烦。” 她抓了抓还没来得及梳理的头发,叹气道:“我觉得必须要找机会跟他彻彻底底聊清楚,这么下去真不是办法。” 她知道自己是绝对没办法对烛月产生好感的,先不提双方的身份差别,也不提他自带的那种恐怖气场会让人不由自主地厌恶。 只说上一次他设计让她爸爸出车祸的事件,她就不可能当做没事发生。 但另一方面,烛月又总是做一些帮她的事。要是能拒绝也好啊,偏偏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上次的粉丝事件是,他给的道具是,这次说要处理阎忌也一样。 戚望渊说:“走一步看一步吧,他不出现,想聊也没有机会。” “那就先不管了。” 关厌也不愿意一直苦恼这些事,转身想把纸条扔进垃圾桶,但动作又顿了顿,想起屈吾一开始说的那些话来。 她收回手,把纸条折叠起来,放在了客厅置物柜的抽屉里。 之后再也没什么事情发生,一晃便到了下一场任务时间。 【第十一张邀请函】 死亡盛宴任务十一:谁是凶手。 任务奖励:生存天数+2000,随机道具x1,现金110万。 注意,任务副本将在两分钟后开启,请做好准备。 这次的任务很明显就是找凶手了。 关厌不太喜欢这种任务,中间乱七八糟的线索肯定很多,还弯弯绕绕的费脑子。 很快等待时间结束,两人进入了新的副本之中。 关厌被穿进去的时候脑子晕得比平时厉害很多,浓浓的眩晕感让她几乎丧失了思考能力。 等她缓过来才发现,自己是躺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的。 她睁开眼睛,首先看见了天花板上繁杂的大吊灯,缓了缓才让那种眩晕感散去,一转头,就看见自己身边躺了个人。 准确地说,是一具男性的尸体。 这人秃成了地中海,脸上还戴着眼罩,嘴巴微微张着,肥头大耳的,就像街上的大多数中年发福男人一样。 关厌第一眼看见的是插在他胸前的一把刀,整把刀齐根没入,看样子凶手似乎用尽了所有力气。 除此之外,他的上半身还有多道伤口,血水渗出来染透了一大片睡衣。 那个凶手应该是恨死这个人了吧? 关厌这么想着,伸手去掀了掀尸体脸上的眼罩,看见一对几乎要鼓出来的青蛙眼。 然后她下了床,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睡衣——明显跟这男人同款。 死者的妻子吗? 她抓了抓头发,一边观察四周一边走向衣帽间,发现里面装满了女性的各种衣物,看起来还全都很贵的样子。 只不过全部都是裙子,她翻了好一会儿都没找到适合运动的裤子,只能换上裙子了。 然后她从放在最外面的包里找到了自己的身份证,和她一模一样的头像旁边,是“苏雅”这个名字,年龄比她本人要大,三十二岁。 随后她来到窗前,看到远处的各种建筑物,不禁有些意外。 因为在大多数需要普通人去找凶手的电影或小说中,都是暴风雪山庄模式:一堆人被困在某个地方,接着就死了人,由于某些原因无法联系到警方,凶手就在剩下的人之中,只能他们自己破案。 这种经典的题材虽然已经被写出了很多精彩的故事,但依然非常具有吸引力,拥有很多的受众。 关厌刚刚一直以为这场任务就是类似的设定,可窗外的情况却告诉她不是这样的。 这座房子不在偏僻的无人区,附近也没有桥断了的悬崖。 它就坐落在一片别墅区内,前方不远处就是另一座灰色别墅,再远一些的地方则出现了高楼大厦。 那这样的话,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报警了? 关厌没那么着急,又回床边去仔细看了看,才离开卧室。 这里是二楼,从门外的走廊可以一眼就看见一楼中央的挑高大厅。 她的目光一下子就落在了客厅里的那个人身上。 对方正在查看身边情况,没有注意到二楼的她。 关厌咳了声,他才迅速抬起头来,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戚望渊穿着一身黑色管家服,收腰设计的精致黑西装拖着燕尾,领口的白衬衫与黑色蝴蝶结纹丝不乱。 虽然是管家的衣服,但穿在他身上竟然出现了一种上位者的气质,仿佛他才是这个家里的主人。 关厌嘿嘿坏笑了两声,非常代入角色:“小管家,我老公死了,现在这里就是我们俩的天下啦!你快上来,让本富婆亲一口,我给你十倍工资!” 戚望渊:“……” 他无奈地走上楼梯,不急不缓穿过走廊来到她面前,问道:“亲哪儿?” 关厌:“……” 他一本正经地开玩笑很吓人啊。 他见她语塞,便笑起来,问她:“怎么回事?” 关厌正色道:“里面死了个人,我跟他躺在一张床上,估计是他老婆的角色。我出来是想看看其他地方情况。” 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可以试试报警,但按理说应该是不能的,毕竟这是求生者的任务,不可能报个警等着警方调查就完事。 说不定等她看完其他地方,就会发现凶手有可能就是自己。 戚望渊点点头,走进卧室去亲自看了看。 关厌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觉得他穿西装的时候就好像又多了一层吸引人的buff似的,让人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他看完卧室后,两人一起在别墅里到处找了一圈,其他地方都没问题,但在一楼的管家房里,他们找到了一枚戒指。 戒指内部刻着首字母缩写:SY&PL。 关厌眼皮一跳:“……我的角色名字叫苏雅。” 戚望渊去床头柜翻到了“自己”的钱包,身份证显示他的名字叫裴浪。 SY和PL——关厌不久前才开了个女主人和管家有一腿的玩笑,没想到一转眼就成真了。 既然这样的话,估计这警是真报不了。 两人正商量着,别墅外面的院门外忽然传来了门铃声。 他们立刻跑到门边,内部的可视电话显示那里站着一个身着外卖服的青年。 戚望渊按下通话键,询问对方:“有什么事吗?” “你好,我是来送外卖的。”那人看着摄像头,笑呵呵地说道。 戚望渊试探了一下:“你知道邀请函吗?” 对方愣了愣,疑惑道:“什么邀请函?给你们送外卖还要邀请函才能进?这不是你们自己下的单吗?” 不是求生者。 戚望渊说:“等一下。” 然后他自己开门走出去拿了外卖,这种情况下还是别让人进来比较好。 他出去的时候关厌想了想,外卖员的服装上印着“吃了吗外卖”几个字,应该是一个外卖平台,而不是商家配送。 那么点餐方法肯定是通过手机APP吧?再说这副本背景看起来也和现实世界差不多。 可是她没有找到自己的手机。 等戚望渊拿了外卖回来,两人把管家房翻找了一遍,他的手机也不在。 ……难道是因为两人之间那种不可告人的关系被发现了,所以联手杀了楼上的男主人? 关厌脑子里顿时脑补出了一场狗血大戏。 她摇摇头,认真想了想,说道:“先打开外卖看看。” 外卖袋子上还贴着小票,食物都是三人份的,价格也不便宜,光是这么一点早餐就花了将近三百。 关厌觉得有些奇怪:“既然这个家里都有管家了,就算不是管家负责做饭,也可以再请一个保姆吧,怎么会自己点外卖呢?” 一般来说,外卖会在下单后一小时内送来,顶多一个半小时吧。那为什么之前有办法下单,现在却没有手机了? 手机就在附近吧? 两人先想了下这房子里有可能出现手机的地方,分头去找了一遍,然后又出去到前面的房子周围找,终于,戚望渊率先发现了落在左前方草丛中的手机。 手机上面还套着漂亮的外壳,屏幕已经碎了,可能是从高处扔下来的。 他抬头看了眼,这个地方正对着二楼主卧的窗户。 不知道摔坏了没有,他试着按了下侧边键,屏幕便立刻亮了起来。 锁屏界面是…… 戚望渊眉梢一挑,转头喊道:“我找到你的手机了。” 关厌在房子另一侧,闻言快速跑了过来。 她擦了下沾满草叶和泥巴的手,接过手机按亮屏幕,嘴角狠狠一抽。 手机锁屏是一张合照——那个和她一模一样的“苏雅”,和她那个一看就很有钱的老公脸贴脸凑在一起拍出来的大头照。 怎么说呢……两个人这么放在一起,正如一句老话:鲜花插在牛粪上。 关厌不忍直视,想用指纹解锁的方式开手机,但这手机是屏下指纹,屏幕摔坏掉了,她怎么试都没反应。 别说是按指纹,就算是输入密码都办不到。 两人只能回去拿了钱离开这里,去街上修手机。 别墅里有车库,戚望渊直接开了车出来,很快便抵达了热闹的街市上。 关厌的手提包里有好几张银行卡,还有厚厚一叠钱,在车上时她数过,有将近一万。 所以修手机的时候她加了钱,让老板立刻给她修。 在金钱奖励的加持下,老板只花了不到二十分钟就给修好了。 两人回到了车上,关厌坐在副驾驶,又被迫面对了一次那令人忍不住翻白眼的合照,然后用指纹顺利解开了手机。 下一秒就又被里面的桌面壁纸惊得嘶了一声——这个苏雅玩得可真够花的。 锁屏界面是自己和老公的合照,解锁之后的壁纸却是她跟管家的……床照。 一个没穿上衣躺在床上露出精瘦的半身,一个只穿了非常清凉的吊带,依偎在一起拍了这么一张照。 关厌眼尾狂跳,僵硬地转头去看戚望渊。 他挪开视线,轻轻咳了一声,说:“没关系的,这不是我们。” 关厌尴尬得很,还好立刻注意到了短信图标上面标志着未读的红色数字,立刻点了进去。 顶部第一行是个陌生号码,号码下方显示出了一小段短信内容。 【臭婊子死小三,敢跟老娘抢男人,你也不照照镜……】 关厌:“……” 万万没想到,她不是妻子,是个小三。 这……作为小三的她又给那个出轨男戴了顶绿帽子……这是在玩无尽循环吗? 第124章 两个道德败坏的人 未读短信一共有八条, 全都是这个陌生号码发过来的。 内容不提也罢,全是骂人的脏字, 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一些对话记录。 大概就是原配找到了苏雅的电话, 一开始是劝她离开这个又老又丑的男人,但苏雅肯定不同意啊,不仅不同意还说自己才是真爱,是真心喜欢“万哥哥”的。 在原配发的短信内容里, 可以得知那个男人的名字叫万良志。 那个什么“真爱言论”激怒了原配, 对方直接挑明了说苏雅摆明了就是冲着他们家钱来的, 让她开个价, 只要不是狮子大开口就给, 让她拿钱滚蛋。 苏雅也挺聪明,没傻到在短信里留下那么大的把柄, 一口咬定了自己是真爱,说就算她的“万哥哥”破产了, 从此以后身无分文她依然爱他。 ——这段内容看得坐在车里的关厌有了一种晕车想吐的感觉。 尤其是想到这个苏雅的身份现在正被自己使用, 简直恶心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后面的内容就是言辞越来越激烈的对话, 最后发展到原配不断辱骂她, 字脏得没眼看。 短信发来的日期是两天之前,苏雅不仅没回复, 连看都没点开看。 除了这个原配的号码外,下面还有一些别的人,排在第二的就是管家裴浪,但在苏雅的备注里,他的名字是“我的小裴裴”。 戚望渊作为小三的小三, 也被狠狠恶心了一把。 两个“道德败坏”的人坐在一起, 硬着头皮去看那些令人浑身难受的甜言蜜语。 什么宝贝, 小可爱,小甜甜,亲爱的,那都是小意思,最让两人受不了的是里面还有很多跟床事有关系的荤话。 正在扮演他们身份的两个人坐在狭小的汽车中,为了一起看到手机里的信息还彼此凑得很近。 看着那些跟身体部位有关的字眼,关厌尴尬得脸都红了,实在看不下去,就把手机塞给了戚望渊,让他自己一个人看,看完了跟她说有没有新发现。 戚望渊也并不想看,但不看又不行。 关厌打开车门走了出去,绕到车后面靠在后备箱上,吹了好一会儿风才把满脑子的黄色废料吹干净。 那个裴浪是真的人如其名——简直浪得没边。 过了片刻,戚望渊下车喊她:“看完了。” 关厌立刻上车,等着他做总结。 他说:“苏雅的腰上有颗红痣,裴浪跟她早就认识,做管家是后来的事。他之所以来当管家,一方面是方便和苏雅……另一方面是为了跟她一起从万良志那里骗钱。 “裴浪好像欠了债,每次花言巧语哄人之后都会向苏雅要一笔钱,金额一万到五万不等。最后一次在五天前,他又要一万块,苏雅因为被原配发现,抱怨了几句,说她现在也很难,暂时拿不到钱了,得过几天。 “裴浪说了几句好听的话哄她,又说见面再聊,好像是要商量怎么一次性把万良志的钱搞到手。就是这些了。” 戚望渊开着车窗,用平静的语气叙述着,视线却一直没去看关厌。 因为在那些露骨的聊天记录里,裴浪把苏雅的身体每个地方都详细描述了一遍…… 关厌也没去看他,因为苏雅也干了同样的事。 虽然不是他们本人的经历,可此时此刻空气中还是飘满了尴尬的气息,仿佛时间都凝固了一样。 关厌觉得这场任务太恐怖了,简直比一百只鬼一起追杀他们还可怕,让人完全不想做下去。 她只能勉强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在意这件事,咳嗽了一声说:“那么现在看起来,这个原配也可能是凶手。反而是我们的嫌疑减轻了一些,毕竟我们俩求的都是财。我估计那个原配现在也被求生者替代了。” 戚望渊点点头,说:“要联系一下试试吗?” 关厌想了想:“我们去办另一张卡,用陌生号码发个短信试探一下。” 半个小时后,她发出了一条很简单的短信:你是求生者吗? 但是等了十来分钟都没有回应,她便直接打了电话,可手机竟然是关机的。 这条线索就这么暂时断了。 不过手机里还有别的信息,关厌很快找到了通话记录里的“保姆王阿姨”,通话时间是昨天。 可是在别墅里并没有保姆,那些卧室也没住着某个人的迹象。 她打了个电话过去,本来是想试探对方,从这个王阿姨口中知道点儿什么,可没想到的是,对方也在装傻充愣,顾左右而言他。 关厌便问了一句:“你是求生者吗?” 对方一惊,随后就像异乡人在外地见了老乡似的激动起来:“是啊是啊我是啊!我的天哪,原来不是只有我一个人!” 双方定了见面地点,一小时后终于会合。 这位“王阿姨”看起来四十多岁,但精神气十足,身材也很好,像个生活方式非常健康且丰富的女人。 “你们好啊,我叫梁兰。”她笑盈盈地说道:“你们别看我比你们大很多,但我可不是什么老古板,打游戏磕CP我都行,肯定不会有代沟的!你们直接叫我名字就行了,别喊什么姐不姐的,把人都给叫老了。” ……关厌感觉看到了未来的自己。 双方交换了一下线索。 梁兰那边是在三天前被辞退的,起因是她打翻了一只据说很昂贵的玻璃碗。 当时苏雅不在家,万良志也不经常来,只有管家裴浪跟她两个人。 裴浪不依不饶的,非要说那碗值钱得很,让她赔偿五千块。她当然不肯了,叫他打电话给老板,拿出证据再说。 裴浪本来就是想讹人,当然拿不出证据,两人大吵一架,他就借着自己管家的权利用开除她来威胁。 但王阿姨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人,说走就走,当场就开始收拾行李离开了。 这都是梁兰在“老姐妹”群聊里翻到的聊天记录,里面加上她只有六个人,大家关系好像很好,其他人都在帮她骂那个“短命的畜生”。 但跟梁兰本人不同,这位王阿姨是很典型的那种爱聊八卦的大婶。 所以在聊天记录里多翻翻,就能看到很多有意思的小八卦。 她虽然没有证据证明苏雅跟万良志不是夫妻,但她推理出来了:一个四十多岁的有钱男人,一个三十二岁的美丽女人,两人没有孩子,男的也常常不在家,这怎么可能是正常夫妻呢? 然后她也观察出了管家裴浪和苏雅之间的特殊关系,在群里多次吐槽。 大概就是说,那两人其实根本不怎么避讳她,比如她在厨房做饭的时候,裴浪跟苏雅两个人就敢在客厅里腻歪,她还亲眼看见裴浪走到苏雅身边捏了她的屁股。 在那些聊天记录里,有一件事很重要。 十天之前,王阿姨说自己在三楼打扫卫生的时候看到有人在楼下鬼鬼祟祟地往屋里张望,一看到她就赶紧溜了。 她说那个人:“贼眉鼠眼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其他姐妹们让她小心点,别是个来踩点的贼。 所以她也很关注这件事,时不时就往窗外看看,果然让她看见了——那个男人居然在翻她放在院门外还没来得及扔的垃圾袋。 她悄悄看了一会儿,见对方好像是在找吃的,顿时就从警惕变成了同情,背着管家偷偷拿了两只苹果出去给那个人。 王阿姨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大好事,发在群里:他当时就啃了好大一口,哭着跟我说,王阿姨啊,还是你人好,我已经好几天没吃过东西了啊! 老姐妹们没发现什么问题,都跟着夸她人好心善,做了好事肯定有好报之类的。 直到后面有个人突然说:你跟他说你姓王了吗,他怎么就喊你王阿姨? 群里静了会儿,王阿姨发了一条消息:我没有啊!我的天呐,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我只跟他说:“你是不是饿了啊,怎么在翻垃圾呢?你要是饿了,就把这苹果拿着吧。” 然后那个人就说了上面那段话。 老姐妹们这下实锤了,这人肯定是来踩点的坏人,连别墅里住了哪些人都一清二楚! 王阿姨吓得不行,说再偷偷看一眼去,过了会儿就说人不在了。 后来几天里其他人也偶尔关心这件事,但她每次都说没有再见过对方,估计是不会来了。 “我这边的所有线索就这些了,”梁兰说,“另外关于王阿姨本人的还有一部分。说起来她也是挺可怜的。” 这位王阿姨家里有老公的遗照,看那照片的像素应该是很多年以前前去世的。 她的儿子也是半身瘫痪的残疾人,一直都待在家里,大部分时间躺在床上,偶尔坐上轮椅让她推出去逛一逛。 他们家看起来非常贫穷,几乎没有一件贵重物品,平时买菜都得一笔笔记账,哪天花多了都会在下面备注多花了几块,从之后的几天里省出来一些补上。 这就让关厌感到很奇怪了——王阿姨家里情况这么差的话,还会老老实实被管家开除当场走人吗? 管家敲诈是铁打的事实,老板又没发话,她完全可以据理力争,就算要走也得给自己争取一些补偿。 就那么果断走人,很可能让自己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陷入没有收入的窘境,似乎有些不合常理了。 第125章 警察登门 虽然暂时不知道生活贫困的王阿姨为什么走得那么干脆, 但只要把她也当成嫌疑人之一就行了。 那么现在,围绕着死者出现的可疑凶手总共有五个。 关厌扮演的苏雅、戚望渊扮演的管家裴浪, 梁兰扮演的被开除了的保姆王阿姨, 以及他们联系不上的原配妻子,还有在王阿姨聊天记录里提到的那个翻垃圾的男人。 因为原配的那个电话打不通,关厌他们现在也没别的线索了,便回了那栋别墅去。 万良志的尸体戴着眼罩躺在床上, 上衣已经被关厌扒开, 惨白的身体上布满了刀口和凝固的血。 三人打算先从死者的身份开始查起, 分头在整个别墅里仔细搜查起来。 但因为这里不是他自己真正的家, 保姆王阿姨也说他很少住在这里, 所以他们也没抱多少希望。 不过,关厌去书房找线索的时候顺便用手机搜索了一下“万良志”这个名字, 倒是发现了一些线索。 死者名下拥有全国连锁的大型商场,手里的资产确实是个天文数字。 在网络上提到他的信息中, 大多是他为某个地方捐了款做慈善, 有时候是捐给山区小学, 有时候是捐给残障儿童之类的, 每条新闻里都有他和当地人的合照。 在网友们的评论中,他的形象一直是积极正面的, 大家都说以后买东西一定去他家的商场。同时在某些企业家出现负面新闻的时候,评论区都会提到他,被用来与那些人做对比。 关厌还找到了万良志与他老婆共同出席慈善晚会的合照,两人看起来甜蜜恩爱得很。 最近一条与死者相关的官方信息是,在一个月之前, 万良志带着他十七岁的女儿一起参加了名叫“为花朵送去阳光”的慈善活动, 内容就是一些有钱人组团去山区送温暖, 并自己选择一名或多名贫困儿童进行长期资助,直到对方大学毕业。 由于一起参加这个活动的有钱人挺多,在网络上也引起了很大讨论。 于是关厌又知道了一些线索——万良志有个女儿,他们在那个山村里挑了两名贫困学生长期资助。 媒体还详细报道了那些有钱人的捐款情况,在写完一长串金额之后,紧接着就写了孩子们送给这些人的回礼。 什么亲手烤的红薯,树上摘的鲜果,山上打来的野兔,家里的走地鸡,甚至是泥巴捏出来的泥人。 这些简朴的回礼与慈善家们的捐款金额形成了鲜明对比,最后再由此引出一段催人泪下的感慨。 总之,在公众面前,万良志是个既有钱又善良,且夫妻恩爱,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大好人形象。 这次山区的资助就是网络媒体关于他的最新报道,后面便没有别的消息了。 至于别墅里,三个人翻遍了所有能找的地方,也没发现什么线索。 任务好像又卡在了这里,让他们一时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梁兰说:“你们别墅里的三个人手机都不在身边,只有苏雅的在外面找到了,管家和死者的还完全没影呢。可是现在这个时代,他们不可能不带着手机的,那东西到底去哪儿了呢?” 光是这么问,谁也不会知道答案。 他们回别墅的时候关厌打过管家和死者的电话,虽然都能接通,但这附近却完全没有铃声。 后来三人找线索当然也不会忽略掉手机,可就是没有。 任务进度就这么卡在了这里,随后关厌便提出去保姆家里走一趟。 既然别墅没线索,原配那边联系不上,那就只能从能保姆这里入手了。也许之前梁兰有忽略掉的线索呢? 然而三人才刚刚准备离开,院门外面就忽然传来了门铃声。 关厌刚好走到玄关门口,转头朝旁边的屏幕上一瞥,一眼就看见了一大群穿着警服的男人。 她眼皮一跳,沉声道:“警察上门了。” 走在最后面的梁兰惊了一下,急忙道:“那怎么办?没人报警,他们怎么会来的?!现在……要不把你手机砸了,就说我们发现尸体以后想报警但没有电话,现在正准备去。” 这是求生者们最容易出现的反应,因为大部分副本都不是一整个完整世界,也很少涉及到警方。 关厌摇头,眉心紧锁:“不行的,我们之前出去过,外面一定有很多监控拍到,不能撒谎。” 门铃又响了几声,站在最前方的警察明显有些不耐烦了,一边按铃一边示意后面的人,似乎想要翻墙闯进来。 “见机行事吧。现在去个人把楼上尸体的衣服穿好,弄成我们没动过的样子。毕竟对普通人来说,去检查尸体的情况怎么看都很匪夷所思。” 关厌无奈的说着,按下了通话键,说道:“不好意思,我刚刚在楼上,请进!” 她按下开门键之后,将头发飞快抓乱,用力抓着胸前的衣服捏了几下,将它弄得皱巴巴的,再往左边扯一点点,露出了一点肩头和内衣肩带,让她看起来非常的慌乱。 与此同时,戚望渊以最快速度朝楼上跑去。 外面的院门自动开启,五名警察快步走了进来。 关厌看到戚望渊已经跑进卧室,便打开了面前的门。 领头的中年男人很快来到门前,目光锐利地打量着关厌,好几秒后才说:“你好,请问你是这栋别墅的主人苏雅女士吗?我们接到报警电话,称这里发生了命案。” 他拿出了警官证给她看,关厌抿了下唇,点头道:“没错,是有人死了,他叫万良志,尸体还在楼上。” 对方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毛,才说:“麻烦你带我们过去。” “好,请跟我来。” 关厌没有故意装作非常紧张害怕的样子,只是把自己内心真正的担心表现了出来。 她不敢在警察面前演戏,哪怕现在来的不是刑警而是片区民警。 他们身上有执法记录仪,等到确定了刑事案件之后就会再联系刑警过来,到那时现在的录像也肯定会转交给对方查看。 在审讯经验老道的刑警们面前,即使是拿了大奖的演员也绝对没有能骗过他们的高超演技。 不过,关厌现在确实是有点紧张的,因为他们到目前为止都还不确定凶手会不会就是自己本人。 把自己真实的情绪表现出来就够了,免得之后添麻烦。 “这位是?” 走进客厅,中年男人顿住脚步,目光仔细扫过梁兰。 关厌说了她的身份,对方点点头,没有多说。 毕竟当务之急是先去楼上看命案现场。 她走得不快但也不敢太慢,没多久便上了楼,来了主卧外面。 停在门口,关厌想去推门,却被中年警察拦住。 他戴好了手套,才伸手推开门,然后就看见了坐在一旁单人沙发上的戚望渊。 他意外地皱了下眉,问:“这又是谁?” 因为之前戚望渊跟关厌出去过,他的管家服也早就换下来了,现在穿着日常服装,跟梁兰一样都看不出职业身份。 关厌说:“我们的管家,刚才我们一起出去过……是我让他留在这里的,我总觉得得有个人看着尸体才行。” 对方也没说什么,示意其他人都留在外面,自己穿好鞋套走进去粗略看了看尸体,就让人立刻联系刑警队了。 他叫戚望渊出去,三个人都被喊到了楼下客厅里坐着,等待调查。 五个民警也在等人来。 等待期间,关厌原本以为他们多少会问几个问题的,比如为什么死了人没报警之类的。 但他们什么都没问,全都沉默着。 关厌窝在沙发一角,与旁边的戚望渊挨得很近,脸上全是毫不掩饰的慌张。 程度不高,但也不假。 她还故意朝戚望渊靠了靠,做到能让人很明显地看出他们俩关系不一般。 反正警察都来了,很快就能调查出来,没必要藏着掖着。 戚望渊也很配合,不仅握住了她的手,还低声安慰了几句。 几个警察看在眼里,互相对视了一眼,虽然没说话,但彼此间显然已经吐槽完了。 他们平时处理这种乱七八糟的狗血案件肯定不少,早就见怪不怪了。 在一片沉默中,关厌开了口:“我能不能问一下,打电话报警的人是怎么说的?” 中年男人抬头看她:“问这个做什么?” 她看了眼戚望渊,才说:“我怕有人冤枉我,这人可不是我杀的,我只是喜欢钱而已,杀了他对我根本没什么好处。” 对方摆摆手:“这事儿现在我们不管,等刑警支队的同志们来了,你有什么话都可以跟他们回局里说去。” 关厌没能套出话,只能点点头不做声了。 大约十五分钟左右,就有三辆车开到了别墅大门外。 一名警察过去开了门,领着十几个身着制服的刑警走了进来。 不管是现实中还是任务里,这都是关厌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 一大批穿着黑色制服的人一起面色严肃的走向他们,每个人的眼神都像刀子一样锐利,令人倍感压力。 关厌只粗略扫了他们一眼,就知道要她在这些人面前撒谎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没想到……他们这次的任务居然会是这样的走向。 到底是谁报的警?会不会就是凶手本人呢? 第126章 死者的女儿 刑警们大部分去了楼上查看案发现场, 留了两个在下面盯着关厌他们。 因为现场不是很复杂,不需要太多人帮忙, 之前来的民警功成身退, 先行离开了。 关厌等人依然坐在客厅里,被两个警察盯得很紧。 由于事发突然,三人都没有提前沟通,但之后多半是要被叫过去分开审问的, 如果大家说词不一样就麻烦了。 关厌的担心和紧张很明显地写在脸上, 丝毫不加掩饰。 两个年轻警察却一个字都没问, 显然是想把话都留到单独问话的时候再说。 关厌可不能就这么等下去。 她站了起来, 其中一人立刻问道:“去哪儿?” 她朝厨房方向指了指:“口渴, 想去拿水。警察叔叔,你们要吗?” 问话的人有些无语:“你比我们还大, 叫什么叔叔?现在这里的东西全都不能乱动,口渴也先忍着。” 关厌只能坐下来, 目光顺势看向了梁兰, 又说道:“那王阿姨也得跟我们一起等着吗?她前几天就被辞退了, 今天才被我们带回来的。” 梁兰立刻跟着她的话点头:“对啊警察同志,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一开始连死人了都不知道, 是苏雅小姐和管家把我叫回来的,说是之前不该辞退我要让我回……” “行了行了,现在别说这个。” 另一人打断她的话,说道:“反正你有义务配合我们的调查,不管你在不在现场都一样。” 他顿了顿, 好像觉得这么下去不行, 便对同事说:“我上楼叫两个人, 先把他们带回局里去做笔录。” 很快就下来两名警察,带着关厌等人离开了这里。 坐上车的时候也很有意思,他们让戚望渊坐在了前面的副驾,一个警察负责开车,另一个坐在后座的中央,把关厌和梁兰隔开,以免他们路上串供。 虽然按理说在警察来之前,他们三人早就有足够的时候编故事了。 被带回警队后他们立刻被分开了,由于还在配合调查的阶段,警方的态度倒也没有太冷硬。 梁兰那边的问题应该算是解决了,她只需要说是苏雅和裴浪用不辞退她的理由把她叫回去的就行了,到了别墅才知道原来是那里死了人。 至于骗她回去的原因,她可以直接说不知道,他们还没告诉她,只是让她留在那里不准走。 剩下的就交给关厌和戚望渊来填好了。 他们俩虽然也没有提前串供的机会,但却有能通话五分钟的戒指。 在其他人完全注意不到的情况下,两人已经编出了一套说辞。 关于他们关系的部分肯定不能隐瞒,这种事也许对普通人来说是个秘密,但在警察这里,随便一查就能查出来。 于是在接下来的笔录过程中,关厌老老实实将能说的部分全说了,最后强调她只是想找个有钱人傍上几年,攒到足够的钱就消失,自己去当个为所欲为的富婆。 所以杀死万良志,对她来说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但是警察接下来自然就会问到他们为什么不报警。 关厌便用自己“见不得人的小三”身份,以及和管家关系暧昧的理由搪塞,说自己一觉醒来就躺在万良志尸体旁边,怕警察以为她跟管家合伙杀人,心里实在太慌了,就做出了个不正确的决定:先去找人商量这事该怎么办。 刚好她的手机不见了,就下楼找管家“裴浪”,才发现对方的手机也找不到了,就连死者的也不知道在哪。 然后他们就找手机,好不容易在外面草地里找到了她的,她怕凶手往里面存了栽赃自己的东西,就跟管家出门去修手机了…… 她说完态度很好的认错道歉,还说:“我保证以后都不会再犯!” 这把做笔录的警察气乐了:“还以后不再犯,你还想再遇到这种事?” 关厌可不敢笑,一脸紧张地说:“警察先生,你们相信我,虽然我脑子有点笨,但我肯定不会杀人的!我跟他无冤无仇的,还想靠他的钱过好日子,我杀他干什么呀?” 虽然她的说法并不怎么能让人信服,可现在确实还没有证据表明她是凶手。 所以笔录做完之后她就自由了,警方只说让她最近不要乱跑,待在本市随时等他们联系。 戚望渊和梁兰比关厌先出来,正在外面等她。三人见面后也没说什么,就默默往外面走去。 快要走出大门的时候,一名警察追了过来,问道:“苏雅女士,麻烦等一下,我这边还有几个问题。” 关厌心中一跳,下意识地想:难道他们找到证据了,我真的是凶手? 这个念头刚刚掠过,对方便说:“我们已经联系了万良志的家属,他女儿说他已经半个多月没去过公司也没回过家了,请问这段时间,他是不是一直都跟你在一起?” 关厌愣了下,摇头说:“没有啊,他很少会在我这里。” 虽然她自己没有那些记忆,但从手机里的信息就可以看出来了。 对方点点头,又问她知不知道他这段时间人在哪之类的,关厌不知道的就全说了不知道。 这也没办法,她手里的信息量有限,哪怕之后警方查出她在撒谎她也只能认了。 问完之后对方便让他们离开,三人走出警局后却没有走远。 既然已经通知了死者家属,那很快原配妻子和女儿都会来这里的吧?不管她们现在是NPC还是被求生者替代,都应该见一面再说。 他们没等多久,一辆非常豪华的名牌跑车就停在了大门外的车位上。 司机没动,副驾的年轻女孩面无表情下了车,不急不缓地走进门,慢吞吞的样子就好像只是来玩的。 她的年纪看起来很符合媒体报道中的十七岁,开的车也与万家的雄厚家底相当,应该就是她不会错了。 不过……来的只有她一个。 三人在外面等了会儿,大概十分钟,对方就自己出来了。 关厌立刻从街道对面走过去,故意和她迎面碰上,双方对视了一眼。 下一秒,女孩脸色就变了变,一脸嫌恶地说:“呵,听说我爸就是在你床上死的?” 关厌:“……” 这话听起来可有点恶心人了。 但很显然她不是求生者,否则肯定认不出“苏雅”。 “站在这儿干嘛?”女孩冷笑了声,抬起手往后面一指:“这里就是刑警队,你要自首就赶紧进去,别站在路上碍眼!” 关厌都当做没听见,说道:“人不是我杀的,我在这里等你。” “等我?”她嘴角一扯,手指动了动:“怎么,上次挨巴掌挨爽了,还想再来一次?” 她敌意太重,很难好好沟通。 关厌直接问道:“我想知道你妈在哪儿,她的电话为什么关机了,现在连这里都没来?” 女孩的表情忽然僵了一下,随即更加愤怒地骂道:“关你屁事!你这不要脸的贱小三还好意思问原配在哪儿?你配吗?你是个什么东西……” 她像只炸毛的猫似的,各种难听的脏话全飚了一遍。 关厌心里没什么波澜,但周围的路人却纷纷朝这边张望起来。 她无奈的叹了口气,趁着对方骂累了的间隙说道:“你不想知道杀死你爸的真凶是谁吗?” 女孩冷笑:“怎么?难不成还能是我妈?我看分明就是你谋财害命!你老实交代,我爸的钱都去哪儿了?!我告诉你,就算你现在不说,警察也很快就会查到那笔钱的下落!到时候我要你连本带利还回来!” 关厌愣了下:“什么钱?” 对方嗤了声,还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少他妈跟我装模作样,半个月前我爸偷偷把手里的股份全部卖出去了,加上他自己的存款,少说也有上百亿,这么多钱,现在全不见了,你敢说你不知道?” 上百亿……关厌连听都很少听到这么大的数字。 她眨了眨眼,才说:“这么多钱还能不见了?查不到转去哪里了吗?” 数额巨大,不可能是现金,那不就是在银行账户里转来转去?一查就知道转到哪里了吧? “哼,装傻充愣是吧?”女孩对苏雅的敌意实在太大了,没有一句话肯用正常的态度来说。 她冷冷的盯着关厌:“少跟我说废话,我已经把一切都跟警方说了,你就等着蹲大牢吧。” 话音未落她便加速走向自己的车,经过关厌时还故意狠狠撞了一下。 可是关厌穿着平底鞋,她穿细高跟,这一撞之下关厌纹丝不动她自己一个趔趄差点摔跤,还被关厌给扶了一把。 她脸上有些挂不住,又冷哼了一声,掩饰性地一撩刘海,赶紧走了。 关厌觉得有些想笑,刚刚露出个笑容,对方却又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她连忙正色,但女孩还是看到了,气得脸都绿了。 关厌咳了声,问:“还有事吗?” 女孩撇了撇嘴,努力把语气变好了一点点,说道:“我有事要问你,大概二十五天之前,我爸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出事?”关厌摇头:“没有啊,你怎么会这么问?” 对方大概是真的很想查出原因,第一次好好回答了她的问题:“从那天开始,我爸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比如吃饭的时候不洗手,吃完东西直接拿指甲去抠牙缝,还脱了鞋把脚搭在桌子上……啧,就像电视里演的那种恶心的男人一样!” 关厌知道这肯定是一条重要线索,便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哦,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还真是这样的!不过他在我那里的时间很少,我就没太注意。还有别的吗?你再说说,说不定我就想起什么了。” 女孩不耐烦地抬起手表看了眼时间,说道:“反正就是那些小事,你自己好好想想,要是有什么线索就告诉我!我走了!” 她说着转身就走,关厌叫住她:“可我怎么告诉你呢?” 她只好又停下来,报了个手机号。 随后,司机开车载女孩离开,关厌也去了街对面的奶茶店与等在那里的两人会合。 差不多到中午了,三人随便找了家小餐馆坐在最偏僻的位置,边吃边谈。 关厌讲完两人的对话内容后,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因为那个女儿说她爸爸的变化很大,我觉得这场任务恐怕不是表面上看起来这样的破案游戏,很可能还牵涉到灵异的神秘力量。” 第127章 第四个求生者 一个人是不会突然转变得那么明显的, 即使是遭受了某种打击,导致行为举止有所变化, 也绝对不会是在那种细枝末节的日常生活习惯上面。 梁兰若有所思道:“会不会就像女儿说的那样, 她爸真的是换了一个人?一个跟万良志一模一样的人假冒他的身份,或者是有什么鬼怪上了他的身,这才导致他性情大变。” 关厌说:“一模一样的人可以排除。因为万良志经常利用媒体宣传自己的慈善,在网络上拥有很好的口碑, 知名度不低。如果有人跟他长得一模一样, 恐怕很早以前就被网友爆出来了。” 比如在他们的现实中就有很多跟某个富豪撞脸的照片在网络上传播, 甚至还有小孩子因此改变了人生——但不是什么好的结果。 “说得也是。”梁兰说:“那就是有东西进了他的身体?” 关厌说道:“据说出现改变的时间是在二十五天前……如果能到万良志家里去看看就好了, 一定会有不少线索。” 但是, 就他们这身份,肯定进不了那道门。 身份?等等……关厌手里还有一张只剩最后一次的道具:【姐就是最佳戏精】 这样的话, 倒也不是不能去了。 她将道具效果告诉了梁兰,说:“只要能找到他家地址, 就可以上门去看看。” 地址这种隐私, 他再怎么喜欢上新闻也不会放出去的, 所以找起来也并不容易, 一时半会儿还没什么办法。 除了这件事外,另一件也很重要——原配妻子去哪儿了? 电话始终打不通, 人今天也没出现,关厌询问女孩的时候她脸色也有点奇怪。 就在关厌提起这事时,一个陌生号码突然打了过来。 她接起电话,那边传来一道男人的声音:“喂你好,请问是苏雅小姐吗?” 关厌咽下嘴里的食物, 嗯了声:“是我, 你是?” 她以为是警方打过来的, 但那边的人却说:“我是万良志的朋友,好不容易才打听到你电话,希望没有打扰到你。” “没有没有,你好。”关厌装得很热情:“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对方说:“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你,万良志现在在哪里,他的电话怎么打了没人接呢?” 关厌挑了下眉,回答道:“他死了,我们刚从警局出来没多久,可能还没人通知你。” “啊……找到了。” 那人在电话那头压低声音自言自语着说了这样一句话,紧接着又提高了音量,震惊道:“什么?他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死了?!苏雅小姐,你现在方便吗,我能不能跟你见面谈谈?” 关厌沉默片刻,问道:“你是求生者?” 那边的人也沉默了几秒,随后长出一口气:“嗨,早知道我就直接这么问了嘛,还搁这儿演了半天。你好,我是求生者。” 关厌笑了:“我们约个地方见面聊吧,对了,这边有三个人。” 半个多小时后,他们顺利在一个大广场见了面。 下午两三点钟广场上的人很少,四人随便找了个地方坐着聊也不怕被人偷听。 第四个求生者叫易长乐,是个大约二十岁的青年,他分到的角色其实是万良志的生活助理。 关厌看到人的时候才想起来,之前在她搜到的慈善新闻照片里就有这么个人跟在万良志身边。 易长乐之前在电话里装得很辛苦,因为他的性格其实很活泼,大家简单认识之后,他就开始“裴哥”“雅姐”的叫他们了。 他喊梁兰阿姨,气得梁兰说他没眼力见儿,他又立刻改口喊梁姐。 随后说起正事来。 易长乐是跟关厌他们同时进入副本的,但他是直接被传到了办公室,既没有尸体又没有案子,就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那里,好像连需要他做的工作都没有。 他觉得很奇怪,明明任务主题是“谁是凶手”,这连死人都没有,哪儿找凶手去? 于是他便在办公室里翻来翻去,总算弄清楚了自己的身份,又顺着线索查到他的顶头上司万良志,打电话过去却没人接。 他只好接着查,找到了万良志老婆的电话,打了好几次都是关机。 他实在没办法了,只能出去跟外面工作的那些人接触,旁敲侧击地和每个人都闲聊一段,花了很多时间才终于听人说,不久之前万良志的手机掉在地上,这人随手帮他捡起来了,瞥见屏幕里是他和另一个陌生女人的亲密合影。 然后易长乐又接着查,好不容易才在万良志没带走的东西里翻出奢侈品购买凭证,那上面写的是一款女包,名字是苏雅,他就试着打了电话过来。 然后就是关于他自己的部分信息。 他扮演的角色是万良志生活助理耿凡,负责处理对方生活中的杂事,比如中午帮忙点餐,渴了给冲咖啡,冷了去拿衣服,热了就调空调温度之类鸡毛蒜皮的小事。 易长乐身上是有手机的,他发现耿凡有两个社交账号。一个加了公司的同事和领导,朋友圈岁月静好。另一个则是自己的“树洞”,朋友圈里有很多吐槽老板和同事的内容。 四人坐在一起大概看了遍,信息量还真挺大。 因为朋友圈内容都是倒序的,他们首先看到的就是他最近的开心:因为那个讨厌的老板已经好多天没来过公司了,他领着薪水坐在办公室里玩,简直太爽了。 往前一段时间,则是他吐槽老板的,说万良志把擦完鼻涕的纸扔得满桌子都是,随地吐痰,搞得那光滑的地板上全是恶心的粘液等等等等。 其中一条动态是:今天我给老板送咖啡进去,刚推开门就看见他竟然在啃手指甲,简直太粗俗了!以前怎么不知道他是个这样的人?最近怎么感觉他就跟前几天去山村里做慈善见到的那些乡巴佬似的。 这条动态的日期是二十三天以前——与万良志女儿所说的二十五天时间差不多。 再往前就是活动当天的朋友圈了,耿凡拍了不少照片,连发好几条动态,基本都没什么好话。 吐槽这穷乡僻壤路太难走,把他脚都磨起泡了,可旁边还有媒体的人跟着,根本不敢表现出来,不知道那些有钱人为什么非要搞这种“好人”人设,光明正大赚自己的钱又没人会说你。 吐槽村里的孩子们一个比一个脏,都好没素质,脏话张口就来,而且其实那些孩子里就没几个是想读书的,全是些“野人”。听说这些老板们要资助他们读书,把孩子们都给吓得躲起来了,还叫他们赶紧走。 又吐槽那里的老人们太不爱干净,树上摘的果子洗都不洗就非让他们吃,媒体摄像机就在旁边摆着,他们只能强颜欢笑地把东西吃了,想到对方递东西过来的时候那发黑的就想吐。 还有各种各样满怀恶意的吐槽,但毕竟只是他个人的树洞小号,没让其他人看见也没出去说,不是什么大事。 这一天耿凡还有条动态倒是很开心:笑死我了,老板选了两个小孩资助,承诺说要一直资助到大学毕业,连生活费都管,这怎么也得二三十万吧?结果那俩小孩家里就送了他一只活蹦乱跳的鸭子和一个怪模怪样的小泥巴人!哈哈哈可乐死我了! 下面还有他偷偷拍的照片,画面中,万良志笑眯眯地站在两个孩子中间,左手提着只被绑住双脚正在扑腾的鸭子,右手端着一个黑漆漆的小泥人。 这一天之前的动态也都是些日常吐槽,但没有再涉及到万良志粗俗的生活习惯了。 也就是说,在去山村之前的他,和去完回来后的他,在平时的习惯上有很大的不同。 而去山村做慈善这件事,就是两者之间的分水岭。 难道,需要他们也去山村里调查一下吗? 可是现在关厌等人是没办法离开这座城市的,因为警方随时会找他们问话。 易长乐倒是没嫌疑,但他可不敢一个人过去。 他说:“我进这个副本前才看了好多山村恐怖片,尤其是那个山村老尸,吓得我晚上都做噩梦了!这里的山村肯定也有问题,我一个人去那不就是去送死吗。” 关厌说:“山村那边先不管,现在有了你,我们倒是可以去万良志家了。” 耿凡可是万良志的生活助理,当然知道对方家在哪。 虽然易长乐不知道,但他查起来可容易多了。他回了趟公司,很快就打来电话报上了地址。 戚望渊和梁兰现在都是警方眼里的嫌疑人,不太适合出现,关厌便带着易长乐一起去了万家。 在合适的位置,她走进公共女厕,又从后窗翻出去躲避摄像头,落地时便已经把自己变成了一名年轻刑警。 他们以最快速度赶到了城中心的湖景别墅区,一边感慨这寸土寸金的好地方,一边寻找万良志的家,很快就来到了十八号别墅门前。 易长乐上前按了门铃,不到十秒就有人应了:“小耿?好久没看见你了……旁边这位是?” 易长乐一脸沉痛地说:“他是警察,因为万老板的事情,有点问题需要过来确认一下,我就带人过来了。” “既然是你带来的人,那肯定没问题啦,进来再说吧。”对方按下了开门键,面前的大门自动弹开,露出内部漂亮的花园与干净清澈的私人泳池。 房子也是非常漂亮的欧式风格,关厌心里馋得不行,可惜连做梦都梦不到自己能住这种地方。 两人往里面走的时候,一名中年女人很快走了出来。 她应该对耿凡很熟,一露面就笑眯眯地跟他打招呼:“小耿,好久都没看见你了,我还以为你被开除了呢。” 关厌挑了下眉,装腔作势道:“万老板去世的消息,你们这些在他家工作的员工还不知道吗?” 女人愣了愣,说:“知道啊,怎么了?” “你们老板死了,你还笑成这样?”关厌故意用目光上下打量着她,做出一副正在怀疑她的样子。 对方只是个普通打工人,见状果然吓了一跳,连忙解释:“我只是个领工资干活的,老板又不是我的亲戚朋友,平时人也不怎么好,我、我总不能去切几个洋葱假装流眼泪吧?” 关厌抬了抬下巴,一脸严肃:“我不管你们的关系如何,现在在我们眼里,你们每个人都是有嫌疑的。走吧,带我进去看看。” 中年女人被她说得有点紧张,点点头带着他们往里走,快进门的时候才说:“现在别墅只有我们几个员工在,老板娘好几天没见人影了,老板又……万娴小姐之前接到警方电话出去后就没再回来。所以,我们可能不方便让警官你进他们的房间。” 关厌低哼了声:“不方便?现在是在查杀人的案子,我还管你们方便不方便?” 其实要去搜查别人房间哪有这么简单,就算是查命案也不可能随便就进别人家里一通乱翻。 现在就看能不能唬住对方了。 还好,关厌用她底气十足的语气把人给骗过去了,中年女人也不敢多说什么,带着他们进屋就直接往楼上走。 客厅里还有两个人,一个同样是中年的女性,和一个年轻的穿着管家服饰的男人。 男管家正翘着二郎腿窝在一看就非常舒服的沙发上打游戏,中年女人坐在落地窗那里晒着太阳织毛衣。 落地窗外面是别墅侧面的室外活动场地,两个年轻女孩正坐在那里说笑。 看到这一幕,关厌觉得特别有意思:老板花了重金买来这栋别墅,还花钱请人住到家里来玩,自己一家人却一个都不在。 她收回目光,一边跟着女人上楼,一边问道:“你说老板娘好几天没见人影了?具体是几天?” 对方想了一下,说:“五六天吧,具体的我记不太清。” 关厌又问:“五六天不见人,没人联系她吗?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 “嗨,她能有什么事,不就是又……” 她说到这里忽然顿住了,不再往下说。 关厌挑起眉毛,沉声道:“接着说,说不定跟我们在查的案子有关呢。” 女人一听,竟然真的点了点头:“还真有这可能呢……但我跟你说了你可别说是我说的啊。” 关厌随口承诺:“行,放心吧。” 她看了眼楼下的人,加快脚步领着关厌走到一间房外,推开门说:“这就是老板和老板娘的房间,进去说。” 三人一起走进去,把门关了,她才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道:“警官,我跟你说啊,咱们老板娘她给老板不知道戴了多少顶绿帽子!说不定就是她跟她最近的那个小三一起把老板给杀了!这样的话,她不就可以拿着巨额财产跟喜欢的人结婚了吗?” 关厌:“……老板娘也出轨了?” 她觉得自己现在已经不会被任何狗血事件震惊到了。 第128章 隐瞒 这有钱人家的生活还真是普通人想象不到的。 在通过对保姆的一番询问之后, 关厌和易长乐得知,原配妻子其实已经出轨多年, 对象还不是同一个人。 因为家里太有钱了, 她根本不需要出去工作,除了偶尔陪着万良志出席活动扮演恩爱夫妻之外,平时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万良志不常在家,她出轨的事好几年了都没被发现, 但一直在别墅工作的员工们却心知肚明。 据这位保姆说, 最近妻子似乎找到了一位非常喜欢的对象, 在家的时候还会偶尔露出甜蜜的笑, 就跟刚开始谈恋爱的少女一样。 她说:“我们都感觉这次跟之前那些人不同, 老板娘是真喜欢他。警官同志,咱们老板是怎么死的?会不会就是老板娘干的啊?” 他们只知道老板死了, 是被人杀的,具体什么情况就完全不清楚了。 关厌怕半小时时间不够, 没有多说, 让她先出去, 自己跟易长乐在房间里到处看了下, 又转去了万良志的书房。 保姆说这是他在家里临时办公的地方,不过其实办公的时间很少很少, 这里更像是一个“展览室”。 里面有满满两面墙的各种书籍,另一面墙边则是定制的展示架,上面放满了万良志获得的各种荣誉奖品,还有很多的慈善活动照片及有纪念意义的东西。 他似乎非常享受这种受人夸赞的感觉,大大小小的东西不分贵贱全都保留下来了。 办公桌就在展示架正前方, 如果有记者上门采访, 他就可以坐在这里让对方拍照, 用“不经意”的方式把后面那些奖品都展示出去。 关厌进去之后首先看的就是那些东西,花了点时间才从中发现了放在下方最角落处的一件东西。 那是装在很小的透明塑封袋内的几片洁白鸭毛,单独放在一个小格子上,在一堆惹眼的奖品之间毫不起眼,极其容易被人忽视。 关厌立刻想起了耿凡朋友圈里的吐槽——一个月前的慈善活动中,万良志得到了来自受资助方送的礼物,一只活鸭子和一个泥人。 活鸭子当然不可能放在这里收藏,所以他用了几片鸭毛代替。 那么,泥人呢? 她和易长乐仔细找了一遍,但完全没有发现。 不过那些展示格中有些放了不止一件物品,应该是万良志将每一次得到的东西都放在了一起,也就是说,如果泥人还在,它就会跟这些鸭毛放在一个格子内。 所以很有可能,不是他们没找到,而是东西根本就不在。 关厌继续查看书房内其他物品,易长乐出去找了那位保姆,询问对方有没有见过那只泥人。 他手机里有偷拍的照片,清楚地拍到了泥人的样子,本来想给保姆看看的,但对方一听到“泥人”两个字就知道是什么东西了。 她回答道:“当然见过了,上次不是你帮老板送去烘干了又拿过来的嘛!老板把它放在书房里了,我打扫卫生的时候还觉得麻烦呢,那东西都开裂了,真怕一不小心就把它弄坏了!” 她顿了顿,又说:“不过……说起来,好像半个月前就没看见泥人了,应该是老板把它弄坏了就扔掉了吧?” NPC这么想很正常,但求生者可不会忽略掉这么重要的事。 易长乐将此事告诉关厌,两人又找了一阵,道具时间就差不多快要到了。 他们只能赶在结束之前离开,走出大门的时候,关厌发现浅白色的围墙上面有一道清晰的脚印,看上去像是有人要翻墙进去,脚底在那地方蹬了一下。 因为关厌时间快到了,她自己先离开了,让易长乐回去再问问看。 结果是根本没人注意到那脚印,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也没人发现有外人闯入的迹象。 别墅里也没有安装监控——原本是有的,但原配妻子从第一次出轨开始就把它给卸了,说是生活在监控底下没有安全感。 万良志生意忙,还要到处搞慈善给自己积累好名声,连家都不经常回,当然也不会在意这种小事,完全没有放在心上过。 后来别墅里的员工们都已经有经验了:只要老板娘突然给他们放假,那就是要带小白脸回家过夜了。 不过这些事他们私底下谈谈就算了,不会捅到老板面前去,毕竟闹大了肯定丢工作。这么好的工作,去哪儿找呢? 两人只好先把脚印这件事记上,之后再慢慢找线索。 离开之后不久,关厌就变回了自己的样子。 四个求生者会合之后整理了一下现有的所有线索,首先可以确定,这整件事一定与一个月前他们去的山村脱不开关系,甚至可以具体到是那个泥人有问题。 这一天时间眼看就要结束了,易长乐本来想回公司去找找关于那个山村的资料,但公司已经关门,只能第二天再去。 他返回了“自己”的家——在耿凡手机上有拍摄保存的租房合同,上面详细写了住址在哪。 关厌和戚望渊现在也不能再回那死了人的别墅,它已经成为了被封锁的案发现场。 他们只能去酒店开房住,梁兰则回到了“王阿姨”家,因为家里还有一个半身瘫痪的儿子需要照顾。 今天这一天在外面行动,那个儿子已经够惨了,中途还打过电话来,梁兰借口在外面有事,他便没再多问了,估计自己在家连饭都吃不上。 第二天清早,易长乐便去了公司查资料,而关厌和戚望渊刚刚从房间出来准备去吃早饭,就看见大厅里的电视屏幕上正在播放关于万良志死亡案件的新闻。 由于警方没有披露内情,媒体只知道这个成功且善良、充满正能量的企业家已经被人谋杀。 新闻里放了不少他以前参加慈善活动的照片,因为对案件详情不了解,媒体简单通报他的死讯之后就花了大篇幅来介绍他曾经做过的善事。 他的知名度确实非常高,此时经过大厅的人很多都停了下来观看新闻,还有一些人则是昨晚就通过网络知道了。 听旁边的人说,现在新闻已经上了热搜第一,大家对此议论纷纷,还有知情者爆料。 关厌昨晚没看手机,听见这话才拿出来看了看,果然一点开APP就看到一个爆字。 “知名企业家万良志遇害身亡”这个词条内,全都是大同小异的新闻内容。但紧跟着的几个词条却出现了知情者爆料之类的采访音频。 爆料者自称是万良志公司的员工,知道一些内幕,说这个伪善的人做慈善只是为了提高知名度,好吸引大家都到他的商场购物而已。 他表面上很善良温和平易近人,实际上总在背后吐槽那些穷人,完全看不起他们,说他们就是群国家花钱养的吸血虫。 可是这爆料人根本没有实证,只提供了一段录音,虽然声音确实像万良志,但也没有证据可以证明。 大部分人都没相信这条爆料,还有人说不管他在人后怎么样,至少他是真金白银捐出去了的。 不过好像到现在为止都没人知道万良志已经把自己的股份全部卖出,那些商场与他再也没有关系了。 这么大的事件在网络上一丁点儿消息都没有,如果不是他女儿亲口说的,关厌都要觉得那是在骗她了。 不久之后,易长乐联系了关厌,说是没有查到山村的资料。 梁兰则打电话来说王阿姨那个儿子太可怜了,她想先留在家里照顾他,等有新的线索再和他们会合。 原本关厌的计划是查到山村的资料后,再利用网络详细找找看有没有什么线索,现在却卡在了这里。 于是当梁兰打来电话时,她便提出去“王阿姨”家里看看,也许有什么遗漏的线索。 本来这是昨天就要做的事,但因为警方突然出现就给打断了。 梁兰答应后报了个地址,地方有点远,两人打车过去花了一个多小时。 这位王阿姨的家在一片待拆迁的老房区,所有建筑都破破烂烂,透着一股遥远的年代感。 虽然楼房挺高的,但没有电梯,楼道也狭窄黑暗,电灯早就损坏了也没人修。好在王阿姨家楼层不高,就在二楼。 一层楼有两户人,她家在右侧,房门还是老旧的木板,上面的淡绿色油漆早已脱落大半,还留下了很多稚嫩粉笔字,像是很久以前被小孩子胡乱写上去的,虽然没人去擦拭,但几乎全都看不清了。 关厌敲了敲门,等了好一阵都没人来开,她又敲了一次,过了片刻梁兰终于过来打开了门,歉意地说道:“不好意思啊,刚刚在上厕所,听见了也没办法来开门。” 她说着撩了下贴在脸上的头发丝,侧身道:“快进来吧。” 关厌回头与戚望渊对视了一眼,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小小的入户门。 进门首先看到的就是靠在墙边的一块大木板,上面有明显的滚轮痕迹,应该是为了方便将坐轮椅的儿子推下楼而用的。 梁兰低声说:“先去看看那孩子吧?这地方就这么大点,如果我们在外面说话不理他,他肯定很难过的。我已经跟他说过了,说你们是我之前的同事。” 关厌点头:“没事,走吧。” 他们跟着她来到左边的小房间,推开虚掩的房门,里面就传出一种淡淡的药味,像是不久前刚刚喝了中药。 虽然屋子里的一切都破旧不堪,但收拾打理得很整洁干净,一点儿也不像个瘫痪在床的病人房间。 低矮的床上躺着一名二十来岁的青年,他的面部透着一种病态的惨白,衬托的眼睛深邃黑亮,五官长得很好看,虽然躺在处处都透着贫穷的环境里,气质却像个病恹恹的贵公子。 关厌目光一转,看到床边的书架便明白了。“腹有诗书气自华”这句话用来形容他应该最恰当不过了吧? 与万良志家当做摆设的两面大书架不同,他的小书架上每一本书都有多次翻阅的痕迹。 “小斯,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两个同事。” 梁兰在现实中应该就是一位很不错的母亲,在和这个“儿子”说话时语气和神态都十分温和。 她又对两人介绍道:“我儿子,他叫谢斯,斯文的斯。” 关厌打了招呼:“你好,希望我们没有打扰到你。” 他摇摇头,唇角抿起温和的弧度,温声道:“不会的,我很喜欢家里来客人,这样会热闹很多。只是平时很少有人会来,我妈总觉得我们家太穷了,怕别人笑话。” 其实很少有人能如此坦然地说出自己家境贫穷,大部分人都会觉得这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但他说得很轻松,仿佛只是在谈论刚刚吃的东西味道如何。 即使刚刚才见面,但关厌对这个人的初印象已经很不错了。 简单交谈了几句之后他们便离开了他的房间,开始查看其他地方的情况,希望能找到些新的线索。 关厌在客厅看到了之前梁兰提过的遗照,照片中是一个年轻的男人,看样子也就二十多岁,显然是已经死去多年了。 由于照片像素太差,连这个人的面貌都有点模糊不清。 梁兰带两人到王阿姨的卧室里,把记账的本子拿了出来给他们看,感慨对方这些年的不容易。 丈夫死去多年,儿子又瘫痪在床,她一个人实在是太难了。 关厌在征得她的允许之后,和戚望渊分头在除了谢斯卧室之外的各个地方都找了找,却没有别的新发现。 梁兰无奈道:“我这边实在是没什么线索了,最容易找到有用信息的手机我昨晚也翻了一遍,除了之前知道的那些外什么都没,你们要不要也看看?” 关厌点头:“反正没别的头绪,就慢慢翻翻看吧。” 于是她和戚望渊坐在客厅的两张塑料凳上,将王阿姨的手机翻了一遍,结果是意料之中的一无所获。 梁兰拿回手机,看了看时间:“都快中午了,要不你们就在这里吃饭?我出去买点菜回来。” 关厌问她:“那你有钱吗?” 王阿姨每天买菜都得记账,估计手里没多少钱。 之前关厌在厨房找线索的时候,还看到里面除了一大包中药之外就只放着一点土豆,连米和油都见了底。 梁兰说:“还有,应该是被辞退的时候拿到的工资吧,现在有三千多块,够用到任务结束了。” 关厌这才放心:“那就行,要是不够了我手里还有点。” 她昨天修手机钱就在包里找到将近一万块现金,从之前跟管家的聊天来看,这些钱应该是准备给裴浪的,但可能还没来得及给出去,现在倒成了他们的生活费。 梁兰出门前进了一趟谢斯的房间,告知对方自己要去买菜。关厌在客厅里听见他说:“妈,今天就破费一点,买些好点的东西招待客人吧,接下来几天我们吃得差一点也没关系的。” 关厌低声对戚望渊说:“要是我以后有这么好的孩子就好了。” 他笑了笑没有说话。 对他而言,孩子什么的是永远都不会去想的事情。 准确地说,他甚至不能结婚。 他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也像他一样,是个从出生开始就不正常的病人。 梁兰很快离开了,等人走后过了几分钟,关厌才说:“你也发现了吧,她有事情瞒着我们。” 戚望渊点头:“我们刚来的时候,她脸上有很多汗。” 虽然不是那种形成了明显汗滴的汗水,但她的皮肤一定是湿润的,所以那些头发才会贴在脸上。 她说她是在上厕所,可看起来并不像。 关厌说:“可能昨晚她回来之后有了新的发现,这新线索是不能让其他人知道的。比如……她找到了自己杀人的动机,担心她会是真凶。” 到现在为止,任务并没有表明被找到的那个凶手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万一是被找到之后就要死呢? 关厌和戚望渊这边是没办法,他们俩的嫌疑摆在明面上,藏也藏不起来。但梁兰的不一样,她表面上看就只是个被开除的保姆而已。 戚望渊说:“易长乐可能也在骗人。” “对,”关厌赞同道,“以万良志的为人,他做了善事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在他的公司不可能查不到那个山村的资料。” 也就是说,虽然现在有四个求生者,但真正能靠得住的,能完全信任的只有他们彼此。 她看向谢斯的房间,轻轻说道:“既然梁兰开门前出了汗,那她想藏起来的一定不是很小的线索,是比较容易被看出来的。” 他们从在电话里说要过来,到抵达这里,花了一个小时。 对方开门时连汗水都还没来得及擦,那肯定是花了不少时间处理这个问题。 会是什么呢?关厌看向谢斯虚掩的房门,想去他那里试试看能不能问出什么来。 戚望渊留在客厅里,从窗口注意着楼下,如果梁兰回来才好提前通知。 她一个人过去敲了敲门,听见里面传来“请进”,才推开门走进去。 找的理由很简单。 关厌拿出在外面数好的一千块钱,走到谢斯床边说:“不知道你妈告诉你没有,她最近已经没有工作了,我们作为同事都很清楚她的处境,所以今天来这里也是想稍微帮帮她……这点钱可能没多少帮助,但也是我们的一份心意。王阿姨爱面子,肯定不肯收,我就想不如交给你好了。” 谢斯的目光扫过那薄薄的一叠钱,笑着说:“谢谢你们,这对我丽嘉们来说是很大的帮助。麻烦你把它放进旁边的柜子里吧,等你们离开之后我再和我妈说,她就没办法拒绝了。” 虽然是在接受别人的帮助,但他的态度并不卑微,也不抗拒外人的好意。 关厌便走到一旁的柜子处,将钱放在了最上面的抽屉里。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传来了谢斯的声音:“你们不是我妈的同事吧?” 第129章 没有合作的必要了 关厌转过身看向他:“为什么这么问?” “不像。”他笑眯眯的, 声音温和徐缓:“更像是来调查什么的。” 他说得太直接,也太准确了。 苍白的脸上, 那双深邃的眼睛里透着睿智的光泽, 仿佛已经看清一切。 关厌便也不再拐弯抹角,直接说道:“没错,我们是在调查一些事情。” 他点点头,垂下眼睛:“我相信, 我妈不会做什么违法犯罪的坏事。” 她说:“可是她藏起了一些东西, 不想让我们知道。” 他笑了一声:“你们是什么人呢?警察吗?看起来不是很像。如果不是警察的话, 我们是没有义务把一切都告诉你们的吧。” “是没有。”关厌只回答了他, 没有问任何问题。 因为她看得出来, 他什么都不会说的。 但是他只能躺在床上看着——所以她也毫不客气地四处查看起来。 他皱了皱眉,说:“你现在这样是不对的, 没有经过我的允许,不可以随便乱翻任何东西。” 关厌回头笑了下:“那你报警吧, 在警察来之前我应该能看完。” 他面上蕴起一丝怒气, 下一刻却又笑了出来:“谁让我是个残疾人呢, 受人欺负也只能怪自己没用罢了。” 可惜他可怜兮兮的样子并没有引起关厌的同情心。 为了完成任务活着出去, 她什么都能做。 关厌打开了房间里最好藏东西的衣柜,拉开下面的抽屉时, 床上的谢斯脸色变得十分难看:“那是我放内裤的地方,不要再看了!” 但关厌已经拉开抽屉,看到了叠得整整齐齐的旧内裤。 在对方略带尴尬和恼怒的话语中,她回头看了他一眼,拿起上面的T恤盖住内裤, 全部拿了出来:“我可没碰哦。” 话音未落, 便看见了藏在最下方的一本相册。 关厌挑了下眉, 拿起东西笑眯眯的说:“谁家把相册和内裤放在一起呢?王阿姨这人可真有意思啊。” 她翻开相册看了看,开头的几张都是婴儿照,看照片的样子就知道是多年前拍摄的。 “别看了,我马上给我妈打电话。” 谢斯拿起床边的手机,想要以此阻止她。 关厌没有抬头,边往下翻边说:“打吧,她应该很快就能赶回来阻止我的。” 他觉得这个人真的像个无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说:“别这样。” 毫无威慑力。 相册里内容不多,关厌很快翻完了。最后一张照片,是一名大概十来岁的小孩单人照,眉宇之间看得出正是谢斯。 后面其实还有很多空白页可以放照片,但一张都没有。 所以谢斯很可能就是在那个时候出了什么意外,才导致半身瘫痪。 会不会……他出意外的原因就和万良志有关系呢? 关厌放回相册,又继续寻找,但在这间房里没有别的线索。 她去了王阿姨的卧室,翻找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这房间内的大家具都被挪动了位置。 因为地面铺了一张很大的旧地毯,床就在地毯上面压着,关厌觉得有点奇怪,掀开地毯就看见地上有明显的痕迹。 长时间放置着东西的位置,呈现出与附近截然不同的颜色来,一眼就能看出来它曾经放过什么。 掀开地毯之后,真正的布局应该是床一侧贴在墙角,衣柜立在床对面。但现在却变成了床头在一面墙的中央,衣柜挪到了原来放床的位置,紧贴着墙壁。 不用想也知道,这墙上肯定有什么无法抹除的痕迹,必须用这么麻烦的办法把它给遮挡住。 虽然衣柜一个人也能挪,但毕竟太费力气了,关厌把戚望渊叫了过来,两人一起将家具抬开,便看见了后方墙壁上一大片被刮花的痕迹。 那里曾经贴着一些纸质的东西,后来像是有人想撕掉它,但却没办法撕干净,在墙壁上留下了斑驳的印痕。 ——肯定是梁兰撕的,但她发现撕完之后更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也不能去临时买一张墙画来贴上,因为那太新了。 于是她只能临时改变卧室格局,用衣柜去挡住它。 关厌仔细看了半天,也看不出这里原来贴着的是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响亮的开门声。 过于老旧的木头门发出极大的嘎吱响,屋内两人对视一眼,不紧不慢地走了出去。 梁兰进门就看见他们从卧室里走出来,不禁微微一愣,随即瞥了眼谢斯的卧室,放下手里的食材,快步走过去朝卧室中一看,见自己遮掩的信息已经暴露,只能低声说道:“有什么话出去再说。” 关厌点了下头,与戚望渊一起走向大门,三人下了楼,站在外面脏乱的巷子里交谈起来。 梁兰叹了口气,无奈地说:“你们为什么会怀疑我?” 关厌道:“因为你开门的时候脸上有很多汗。” 她闻言一怔,随后笑道:“其实那不是汗,是水。我为了搬那些家具,实在太累太热了,上完厕所以后洗了手就下意识用水拍了拍脸。没想到……阴差阳错。” “原来是这样。”关厌说:“但是你卧室的布局很奇怪,地毯压在了床下面,清理起来会很麻烦。王阿姨的家虽然很简陋,但一切都井井有条很干净,她不会做这样的布置。” 梁兰点点头,知道自己没有必要再装傻充楞,便直接说道:“虽然被你们发现了挺尴尬的,但有些事情我不会告诉你们。” “我能理解。”关厌也没有逼问的意思,只说:“那么接下来就先各自行动吧,如果不能坦诚相待,就没有合作的必要了。” 易长乐那边也一样。 关厌说完便与戚望渊离开了,找了个小饭馆吃饭。 等上菜时她看了下手机,半天时间过去,关于万良志死讯的热度不减反涨,许多网友都在为他点蜡哀悼。 当然,各种阴谋论也层出不穷。 从商业上的对家□□,到他老婆□□私吞遗产之类的,说什么的都有,大都是电视剧里会有的那些桥段,网友们乐此不疲。 同时,有更多的博主整理了万良志这些年做过的慈善事项,列出了长长的一串来。 关厌趁着这个热度,搜索了万良志和“为花朵送去阳光”活动,很快便出现了很多相关报道。 她找到一条热度比较高的博文,在下面留言道:“谁知道这个山村在哪儿?我也想去资助一个贫困学生,又不敢相信网上提供的那些慈善机构,打算到现场去亲眼看看。” 为了防止没人看到,她还加了热搜词条,把相同内容发在自己的账号里。 很快就有人评论说:“我也想知道!蹲!” 陆续又来了几个等待答案的人,关厌都觉得没希望了,过了半个多小时,却忽然收到新的评论:“我知道,这是我们那边的一个山村,叫青盛村。我们家在镇子里,不久前还听他们村里的人说起捐款的事呢。不过我劝你们,别来这里。” 关厌感觉对方话里有话,便问道:“为什么?展开说说吧。” 对方很快回复:“害,我说了怕别人说我造谣,我发私信给你,你看完可别传出去。” 不久她就收到对方私信。 “青盛村有个村民来咱们镇上卖菜,我之前就知道有一批人去做慈善的事,就问了一下,他跟我说他们家孩子就是其中一个被挑中的。那些人不是承诺说要供孩子读到大学吗?实际上根本没那么回事,他们嫌麻烦,第二天就派人来给那些被挑中的人家拿了一笔钱,说这就是所有资助资金,以后就不管了,也希望他们拿了钱就闭嘴,否则说出去对谁都没好处。” 他说:“那笔钱也就五万块,怎么可能够供孩子读到大学呢?不过对他们来说这钱也不少了,而且,说实话他们根本没打算让孩子读什么大学,白白得了这么大一笔钱,当然没人会说了。” “那个人是跟我家熟才告诉我这些的,我也只跟你说了,就是想劝你别那么天真,那些孩子天天搁山里面野,又没大人教育,有几个能是真想读书的?” “反正我言尽于此,你自己看着办吧,要是愿意相信我就把那条博文删了,别让其他人也跟着瞎起哄。” 关厌中途没有插话,等他全部说完了才开始回复,先是感谢他直言相告,又表示自己明白了,绝对不会去了。最后再问他:“对了,你知道那个地方有什么泥人吗?我看万良志当时好像就得到了一个泥人当礼物呢。” “泥人?不清楚。” 对方发完这条,关厌以为他不会再说什么了,便回了条谢谢,但过了会儿他又回到:“我想起来了,之前听人说过,那村里以前有个人捏泥人的手艺特别好,做出来的人栩栩如生,跟真的似的。好像还有人想花大价钱买,但他说什么都不卖。” 关厌将之前存过来的泥人照片发给了对方:“这样的?” 他回道:“这……这看起来不像吧,哪个地方都和‘栩栩如生’没关系啊。” 确实,照片中的泥人更像是个小孩子捏出来的,也就勉强能看出来是捏了个人。 对方又说:“你问这个做什么?不会是连这种东西都能看上吧?哈哈哈……” 关厌现在无法离开这座城市,但又想知道山村里的一些情况,于是死马当作活马医,当场编了个故事。 “其实,这个泥人和我小时候哥哥送给我的那个非常像。当时我哥哥才八岁,说把泥人送给我,如果我晚上一个人睡觉太害怕就看看它,它就会像哥哥一样保护我。但是……就在那之后没过几天,我哥哥就因为出车祸而去世了。” 她发出去后故意隔了会儿才接着发:“当时我年纪太小,根本不懂生离死别的痛苦,也没有保护好那个泥人,它很快就碎裂成了泥渣。前段时间偶然在网上看到这张图……我心里真的好难过,也好想再得到一个相似的泥人,哪怕它不是哥哥给我的那个。” 这种狗血老套的故事实在太多了,但它之所以多,就是因为大家喜欢看。 对面的网友沉默了好一阵,才说:“那要不然你给我点钱,我帮你去那村子里问问看是谁捏的泥人,花钱让他给你捏一个好了。” 关厌立刻回复:“真的可以吗……你应该不会骗我钱吧?” “我还没那么无聊,你给个两三百就行了,我自己收一百,剩下的就用来买泥人,谁骗钱只骗你这么点儿?” 反正关厌有钱,虽然银行卡和网银密码都不知道,但现金可不少。 她故意犹豫了片刻便答应下来,然后注册小号,找商店老板用现金换了点钱,给对方发了过去。 那人收下钱并没有跑路,表示稍后就会过去,今天下午就能有结果。 就在一切顺利进行的时候,关厌却接到了警方的电话,请她和戚望渊到警局去一趟。 关厌询问原因,那边倒也没瞒着,直接便说道:“我们发现了刘红的尸体。” 刘红,就是死者的原配妻子。 第130章 孩子失踪了 警方不会在电话里透露更多细节, 尤其不会透露给他们怀疑的嫌疑人。 打电话来的警察不仅要求他们尽快去警局,还详细询问了关厌他们现在人在哪儿, 怕他们自己逃了。 他不会知道, 关厌和戚望渊其实都很想尽快赶过去了解更多详细情况。 没想到,当两人赶到时,竟意外发现梁兰和易长乐都在这里。 易长乐刚好被警察带着从侯问室走出来,应该已经做完笔录了。梁兰则坐在外面大厅里, 在一群警察眼皮子底下待着。 她看到易长乐出来也显得有点惊讶, 随即转头看向关厌和戚望渊, 想说点什么又没说出口。 “来了啊。”一个面熟的警察对两人说道:“你们先在这里等等, 我们马上安排人给你们做笔录。” 今天这里的警察数量明显比上次要多了一倍不止, 关厌知道,这是因为万良志那不同常人的身份。 一开始在警方眼里应该也是当做普通凶杀案来办理的, 但紧跟着就闹到了全国皆知的地步,那他们的压力自然大了不少, 如果不能尽快侦破, 很可能会引起公众舆论的指责。 更何况, 现在不光是万良志死了, 连他的老婆的尸体也出现了。 对方说完之后便先带着梁兰走了,易长乐可以自己离开, 但他没走,坐在了两人旁边,低声说:“没想到连他老婆都死了……你们有什么头绪吗?” 关厌摇摇头,问他:“你还没有找到那个山村的线索吗?” “没有,”他盯着她的眼睛, 轻轻说道, “到处都找过了, 就是找不到。” 低级的撒谎者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一眼就能看出在说假话。稍微高级一点的撒谎者会故意盯着别人的眼睛,掩饰自己的心虚。 关厌说:“我们找到了。” 他眉毛不自觉地跳了跳,随即问道:“怎么找到的?” 听到这句话,关厌忍不住笑了一下,才说:“重点难道不是发现了什么线索吗?” 求生者最应该关心的是结果,而不是过程。除非,对方已经知道那个结果是什么了。 易长乐摸了摸鼻尖,笑着说:“说得也是,那你们能告诉我吗?” “当然可以,不过……” 关厌看向旁边不停走动的警察们,低声说:“现在不合适。” 他道:“那我先出去等你们。” 看着对方远去,关厌收回视线,对戚望渊说道:“很奇怪,上次他老板出事,警方都没急着找他问话,这次老板娘出事反而是他最先到的。” 戚望渊抿了下唇,感觉这次的任务狗血得一言难尽:“他可能跟老板娘有别的关系。” 关厌现在不光对这种奇葩展开完全免疫,甚至还觉得很有趣。 她说:“就算告诉我王阿姨跟万良志也有关系,我都不会感到惊讶了。” 戚望渊想了想,点头说:“也许真的有这个可能。” ……要真是那样的话,这到底是个什么大乱斗啊。 很快来了人将他们分别带到不同的讯问室,关厌坐在两个目光锐利的警察对面,脸上的表情是很正常的茫然。 对方不开口,她也不主动说话,双方就隔着一张桌子互相看着。 这似乎是一种问话的技巧,警方会用沉默的方式来给对方制造压力。 过了好一会儿,似乎他们确实没在她脸上看出什么特别的情绪,负责问话的那位警察才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你知道刘红是怎么死的吗?” 这一次关厌完全不需要撒谎。 她摇了摇头,说:“你们打电话给我之前,我根本不知道刘红已经死了。” “她是被人从背后勒死的,根据法医初步推断,杀害她的是一名身高大约165左右的女性。” 昏暗的房间内,一束光直直的打在关厌身上,让她不得不微微眯着眼睛。而对方却在光线正好的位置,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仿佛能看透一切。 而他这句话的意思,也再明显不过了。 关厌——应该说是苏雅的资料,他们早已经调查过了,她的基本情况在警方面前根本不是秘密:身高164,与推断出的误差只有一厘米。 刚好,她又是插足刘红婚姻的第三者,原配与第三者之间见面,产生矛盾进而发展到杀人的可能性也非常地大。 但关厌没什么想解释的,如果警方真的有跟苏雅相关的证据,哪怕只是一枚指纹,现在他们的态度也不会是这样了。 不过,她还是应该表现出作为一个普通人该有的反应。 所以她叹了口气,无奈地解释:“你们难道是在怀疑我杀了刘红?虽然我是他们婚姻的插足者,但我也不至于去把原配杀了吧?万良志长得那么丑,我跟着他就是为了钱,又不是真打算嫁给他,我怎么可能为了那么个丑男人去杀人?我又没疯。” “你对刘红了解多少?你们见过几次,通过手机联系了几次?” 对方没有纠缠于身高的事情,很快又问了好几个问题。 关厌一一按照自己所知道的信息回答了,后来他们又看了她手机里与死者相关的记录,还保存了一份。 她试图问他们一些案件信息,他们却一个字都没透露,只说她现在依然有很大嫌疑,请她暂时不要离开本地。 关厌出去的时候,戚望渊早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其实刘红这边的案子跟他没什么关系,警方叫他们一起来是因为他没有手机无法联络,把人叫过来确定他没逃跑,顺便给了他一部很旧的破手机,几乎只有通话和短信功能,让他时刻保持联系。 两人离开警局后,等在对面的易长乐便走了过来。 也许他经过一段时间的考虑,已经明白他们都知道他在隐瞒一些事情了,因此与之前不同,他没有假装询问山村的信息,而是直接说明了自己的情况。 他说:“实在不好意思,我想了想,其实一开始就应该说实话的。我这边有一些特殊情况,但现在不方便告诉你们。” 关厌表示理解,也说了在梁兰家发生的事,告诉他:“既然大家都在互相隐瞒,暂时就没必要再合作了,等到非得共享信息的时候再说吧。” 他有些犹豫,苦恼得抓了抓头发,好一会儿才说:“现在也只能这样了……等到确定我们都不是凶手的时候,就可以毫无保留地与对方合作了。” 其实这场任务,每个人手里都拥有一些其他人没有的线索,大家联手去做的效率可以快非常多。 但是任务主题只是谁是凶手,没有告诉他们真凶会受到什么处罚。 万一跟别人努力合作找出的凶手是自己本人,然后遭到抹杀之类的,那就太过于愚蠢了。 总之,即使大家都明知道合作才是最好的选择,但依然选择了分开。 易长乐说清楚后便要离开,关厌却忽然叫住他,毫无铺垫地问了一句:“耿凡是不是刘红的出轨对象之一?” 易长乐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想撒谎,但随即压下了这个念头,无奈道:“没办法,这也太好猜了。没错,耿凡就是刘红最近在交往的男人。” 这一点可以瞒过所有普通人,但警方即使没找到刘红的手机,也有很多手段查他们俩之间的关系,比如在外面开房的记录。 易长乐承认了这件根本瞒不了的事,但不会再说更多,很快便自己离开了。 他走后,关厌打开聊天软件看到了那个网友五分钟前发来的新消息,说自己已经出发了,大约一小时之后就能抵达青盛村。 两人就近找了个公园,一边等待对方回复,一边整理现在已知的线索。 那些信息有点混乱,而且很零碎,想要拼凑出完整的信息链非常困难。 关厌用在街边商店买来的纸笔将关键词一个个记下来,每写一个就重新回忆一遍当时的细节。 可明明是在做这种需要动脑子的工作,她却觉得越来越困,渐渐的连反应都变得迟钝了不少,不停打着呵欠想睡觉。 戚望渊见状便说不如先找个地方休息,也不急在这一会儿。 两人去附近找了个小酒店办理入住时,网友那边就通知关厌说自己到了,而且随便找人一问就找到了当初送泥人的那户人家。 他站在对方破烂的泥坯房外面拍了视频,非常遗憾地说:“可惜我来迟了,这里已经没人了。村民说原本是个小男孩跟他爷爷住在这里,一个多月之前,老人突发急病去世了,男孩的父母赶回来办了葬礼,又花了点儿时间处理地里的庄稼,打算处理好后就带孩子去他们打工的地方一起住。 “慈善活动就是在他们处理庄稼的时候办的,那反正没选上不亏,选上了大赚,他们家当然也就给孩子报了名。后来这孩子就被万良志选上了,泥人是小孩自己捏的。” 视频里,他举着手机一边说话一边推开了那空房子的门,走进去拍了拍乱糟糟的房子内部。 随后他又发来一些文字:你们要是不信的话我可以再找一些村民作证,他们不是演员,要是撒谎的话你们肯定能看得出来。 关厌倒没有怀疑他撒谎,毕竟作为一个网友愿意帮忙跑到那么偏僻里的山区去,已经足够显示他的真诚了。 她刚想发一些感谢的话,对方又紧接着跟了一句:对了,我听村里人说,这家那位去世的老人就是当年很会捏泥人的高手,但因为他不肯卖给别人,所以家里一直很穷,他的儿子因此非常埋怨他。 关厌想了想,问:“那小孩跟着父母搬去哪儿了呢?” 他大概是找人问去了,过了会儿才回:“听说是瑞城,具体的就不知道了,如果你真那么想联系他们,我可以找人问问看有没有电话号码。” 关厌回:“好,那就麻烦你了!” 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两人便知道又多了一条重要线索。 因为,他们目前所在的地方,就是“瑞城”。 对方又好一会儿没回应,紧接着发来了一串电话号码,说自己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关厌道谢后,和戚望渊开好了房间,进去便联系了这个号码。 很快电话接通,对面传来一声略显疲惫的女声:“喂,谁啊?” 关厌开着免提,低头回道:“你好,我是红日媒体的记者,请问知名企业家万良志凶案的消息您知道吗?” 对方有点不耐烦地叹了口气,说:“你们已经是第五个联系我们的媒体了,不好意思,不接受采访,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我们家够苦的了,求求你们不要再来打扰我们了!” 关厌敏锐的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了沉重的压力和痛苦,刻意沉默了两秒后,用小心翼翼的语气开口问:“不好意思,请问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也许我们可以帮到你呢。” 最后那一句话似乎起到了很好的效果。 女人吸了口气,缓缓说道:“我儿子他……失踪很久了。你们既然是媒体,那可以帮我吗?之前前两个什么新闻媒体打电话来,我都请他们帮忙,可是他们根本不在意我儿子的事,只想找我们问那个死人!” 关厌找到了突破口,当即说道:“我们可以。只要把孩子失踪的消息通过我们媒体发布出去,一定能引起广泛关注的。不过……我可能需要先知道,您的孩子为什么会失踪呢?” 听到她的问题,对方忽然就像是崩溃了似的嚎啕大哭起来。 关厌没有出声,和戚望渊一起坐在床边,静静地等待了将近五分钟。 女人终于抑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带着浓重的鼻音说:“都怪我!全都怪我!那时候我们刚刚把小光带到城里来,他对什么都很好奇,我们还在整理搬过来的东西,他就自己一个人跑下楼去了。我们当时忙着干活没注意,后来发现他不见了,我简直吓坏了,这人生地不熟的,万一他跑丢了怎么办啊?” “我跟他爸下楼到处找他,结果他就在楼下的大树后面坐着,明明我们一直在喊他的名字可他就是不答应,最后还是楼下的老大爷问我们那个孩子是不是,我们才把他给带了回去。” “我当时太生气了,就狠狠打了他一顿!可他连哭都不哭一声,不管我怎么打他骂他,他就像是傻了似的一直盯着我看……” 女人说到这里又痛哭起来,断断续续往下说:“我还没、没发现不对劲,让他不准吃晚饭……把他锁进了卧室里。” 她泣不成声,好一会儿才忍住了,说:“当天晚上半夜三更的,我和他爸在隔壁就听见他使劲砸门,大喊大叫的问这是什么地方,他怎么会在这里。我以为他在装疯卖傻,打开门问他到底在发什么疯……结果,结果他说……‘去你妈的小光!老子是万良志!我怎么会变成这么个小孩儿?你们对我做了什么?’” 第131章 孩子早就死了 听见女人这段话, 关厌眉毛一扬,心说之前的猜测果然是对了。 的确是有人占据了万良志的身体, 所以才会导致他在生活习惯上截然不同。 但是当时他们完全不知道占据他身体的人是谁, 而现在……通过泥人这条线索,终于有了准确的答案。 “我们当时只以为他在装疯,他爸又打了他一顿,警告他不许半夜三更胡闹, 吵到邻居会很麻烦……” 电话那头, 女人还在继续讲述接下来的故事。 她说当晚虽然儿子一直咬死了称自己是万良志, 但他们都觉得他只是胡闹, 狠狠揍了他一顿之后他便也不吵了。 可是第二天白天他还是那么说, 还让他们带他去万家,会给他们一大笔钱当奖励之类的。 夫妻俩觉得自己的儿子精神出了问题, 是不是苦日子过久了,因为看见了有钱人, 就幻想自己变成了对方? 他们商量之后, 将万良志之前派人送来的五万块封口费带上, 把儿子送到了精神病院看病。 医生当场认定他确实得了妄想症, 而且还有暴力倾向,不适合在家治疗, 最好能住院。 所以夫妻俩只能给儿子交了一笔钱,让他暂时住进医院里好好治疗。 可是没多久,他们的儿子就从医院跑了出去,失踪了。 他们当时就报了警,但一直到现在为止,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女人说起这事时心里还有很多的怨恨, 认为警方根本没有尽力帮他们找孩子, 如果能像查万良志凶杀案这样好好去查,她儿子肯定早就找到了。 最后她非常悲痛地请求关厌这个“记者”帮忙,替他们发布寻找孩子的信息。 关厌答应下来,又装作不知情似的询问对方小光的爷爷呢? 女人回答在一个多月前就已经去世了,她顺势往下问了去世原因。 但是她也答不上来,当时老家只要老人孩子两个人。 “小光早上醒来发现爷爷还没起床,就去叫他,可怎么都叫不醒,就去找了旁边的邻居过来,邻居看了才知道老人已经去世了。” 老人离世,儿子得了精神病还失踪这么久,这对夫妻显然都承受着非常大的压力。 关厌安慰了几句,叹气道:“真是可惜了,小光那孩子一定很聪明吧?否则万良志也不会选中他了。” 即使孩子失踪了,听见别人夸他,作为母亲的女人还是很欣慰的。 她说:“是啊,当时村长劝我们家也报个名,说选不上又不吃亏,选上了就有得赚了。但我们觉得肯定没希望,还是小光自己说想试试看呢……” 这和那个网友在山村打听到的消息稍微有点出入,不过村民的证词肯定没有家长的证词那么可信,所以女人说的才是真的。 关厌用惋惜的语气安慰着对方,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后就挂了电话。 她对戚望渊说:“如果没猜错的话,那个真正的小孩一个多月之前就已经死了。” ——用他爷爷的身体死去了。 那个老人本身就是出了名的很会捏泥人,但不知为何别人高价收购他都不肯卖,那捏泥人的目的是什么呢? 根据现有的线索可以推测出,这泥人是能够让人交换身体的某种神秘道具。 所以……爷爷在感觉到自己命不久矣之时,利用泥人的能力,与孙子小光交换了身体。 小光代替他死去后,他却又回到了童年,可以以小光的身份再活长长的一辈子。 也许一开始这就是他的全部计划——但刚好在他假装成小孩即将跟着“父母”离开那座山村之前,万良志和其他一些人跑来做慈善了。 他毕竟是个活了好几十年的老人,当然很懂得成年人的心理。那么利用小孩身体讨得对方喜爱并不是什么难事。 因此他顺利得到了被资助的机会,又趁着赠送礼物的时候送上了自己刻意捏丑的泥人。 在那之后不久,他就从小光的身体换到了万良志的身体里去。 所以当时万良志的女儿就发现,他的生活习惯忽然变得非常粗鄙了,仿佛换了个人似的。 那然后呢? “小光”虽然用着孩子的身体,灵魂却是见过大风大浪的成年人万良志,在最初的惊愕恐慌之后,他应该也能很快明白那其中的问题所在吧? 毕竟他是换到了被资助的孩子身体里,稍微一想就能知道肯定和对方脱不开关系,进而联想到被孩子赠送的泥人。 他利用自己的头脑从精神病院逃出去,又因为心智成熟,具有躲避摄像头的能力,所以就此失踪,连那对夫妻报警也没办法找到他。 后来又会怎么样呢——既然知道是泥人有问题,不,哪怕不知道是泥人有问题,他接下来的行动都是回家去一趟吧? 关厌拿出手机,翻到了存在通讯录里的一个电话号码。 这是上次她假扮警察去万良志家时,存下了那位保姆的电话,当时只是走个过场,让自己显得更像个真正的警察,向对方说了句:“之后有什么问题会再联系你,请你尽量配合我们的调查。” 没想到,还真的会需要再联系。 她提前将想问的话告诉了戚望渊,让他拨通了这个电话,自己静悄悄坐在旁边听。 电话接通之后,保姆的语气有点烦躁:“喂,谁啊,这大晚上的打什么电话?不买房,不贷款,也不买保险!老娘工作都没了,你们这些搞推销的人真是……” 戚望渊咳了声,淡淡道:“你好,我们这边是警察局。” 可能是因为刘红也死了,两个死者的女儿把别墅的员工给开除了,她就想把心里的怒气发泄在推销员身上,正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一些不太好听的话,闻言顿时噎住了,尴尬又慌张地连连道歉。 戚望渊看着关厌,开口道:“我有一些问题想问你,请你如实作答。” “好好好,你随便问!” 他说:“这一个月之内,有没有奇怪的小孩出现在万家附近?” “小孩?”她回忆了一下,随即说道:“有的,还真有一个!警官,你是怎么知道的?你们警察怎么这么厉害,好像什么都知道啊!” 与她的热情激动截然相反,戚望渊冷淡地说:“说说看。” 对方只好收敛情绪,想了想开始讲述起来。 那是在二十天前的事,不知道那小孩是怎么过了外面门卫那关的,居然跑到了别墅外面去。 当时家里只有他们几个员工,她看见外面按门铃的是个小孩,以为是谁家孩子恶作剧,刚出声想把人赶跑,对方却大喊大叫地说:“李妈,是我啊!我是万良志!你快给我开门,把书房的泥人给我拿出来!” 保姆当然不可能相信这种鬼话,提着扫帚就出去赶人,叫他赶紧回自己家去,别来搞这种幼稚的恶作剧。 对方竟然还想趁着她开门出来的时候强行往屋里跑,其他员工见状也赶紧过来阻拦,然后他就被年轻的男管家狠狠打了屁股,最后送去了外面的保安室。 保安们负责整个别墅区的安保工作,对每家每户有哪些人都记得清清楚楚,说这孩子根本不是这里的住户,打算报警让警察带他去找家。 没想到刚听说要报警,那疯疯癫癫自称万良志的孩子就忽然正常了,说他是来恶作剧的,知道自己家在哪儿,然后一溜烟就跑走了。 戚望渊又问她:“这件事除了你们员工外,万家人有人知道吗?” 她想了一阵,不太确定地说:“我不知道啊,我是没跟人说过,可其他人说没说我也不清楚。不过这种小事儿,应该没人会提吧?要不是你突然问起来我根本就不记得这回事呢。” 戚望渊看见关厌写了一句话,便念了一遍:“后来还有没有其他可疑的人或者事情出现?” 她回忆了片刻,说是没有。 然后关厌让戚望渊向她要了其他员工的联系方式。 她说等下用短信发过来,顺便问了刘红的死,又抱怨失业的事情。 刘红的死讯刚传到他们耳朵里不久,那个一向很难见到人的女儿万娴居然回来了,一回来就说现在这家已经算是散了,她不需要养一堆闲人,当场给他们结了工资全部辞退。 随后关厌和戚望渊又联系了其他几个别墅员工,得到的说法大同小异。 不过他们几乎都表达了对这个大小姐的不满,因为她为人十分嚣张跋扈,动不动就指着他们的鼻子骂人。 尤其是她自己心情不好的时候,总是拿他们这些员工当出气筒。 有人说:“她最近不知道遇到什么事情了,不回来就算了,只要一回来就肯定要找我们的茬,而且……而且有一次老板娘在旁边的时候,她骂的话比平时更加难听!根本没把我们当人!” 关厌追问了一下,对方愤愤道:“她骂女员工都是贱人婊子到处勾引男人的骚货,骂男员工就是不要脸的死渣男,劈腿这种事都干得出来,迟早染上一身烂病……反正就是怎么难听怎么骂,说真的,我以前从来没想过,一个从小到大都那么富裕的千金小姐居然能骂出这种话来,她妈就坐在旁边也不管……” 关厌心想,大概是因为她知道自己的父母双双出轨吧。 那些骂人的话显然是指桑骂槐,并不是在骂员工,而是故意让她妈刘红听的。 刘红听着却不管,当然是因为自己心虚和愧疚了。 不过……她骂给刘红听的话,骂男人的部分又是在说谁呢? 关厌问:“当时万良志也在吗?” 对方很快否认:“不在,前段时间老板很少在家的。” 她接着问:“那除了员工之外,还有没有别的男人在场?” 对方想了一阵,有些不确定:“好像……我隐约记得当时耿凡来过,但不记得万娴骂人的时候他在不在了。” 关厌眼皮跳了一下,觉得这个故事的狗血程度又陡然拔高了一大截。 刚刚员工复述万娴骂人的内容时提到了“劈腿”,而万良志作为一个已婚男性,应该叫做出轨才对。 所以她骂的不是自己不在场的爹,而是另一个在场的男人——易长乐所扮演的耿凡。 她气成那样,刘红却只能在旁边默默听着不敢出声。 也就是说,刘红很可能是抢了自己女儿万娴的男朋友,耿凡。 ……顶级狗血连续剧之《豪门内的隐秘角落》。 第132章 交换身体 耿凡作为万良志的生活助理时常出入万家, 自然与万娴也有很多见面的机会。 见面时间多了,两人最后走在一起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不过, 都有一个年轻漂亮的女朋友了, 居然还跟对方的母亲搅合在一起…… 媒体上有很多万良志和刘红的合照,这位妻子虽然保养得不错,还总是打扮得光鲜亮丽,但毕竟年纪在那儿, 容貌也只能算是普通, 抛去富婆身份外, 她就是个很平凡的中年妇女。 万娴虽然因为万良志的外貌基因导致长相一般, 但年轻小姑娘满身的青春活力, 只要稍微打扮一下就是个气质小美女。 耿凡只要不是瞎子或者有特殊癖好,就不可能背着万娴跟她妈偷腥。 恐怕这已经不单单是狗血了, 其中还藏着别的原因。 那个未知的原因,应该就是耿凡的杀人动机。 关厌在整理好的线索关键词上加上了“耿凡劈腿母女”, 目光随即落在纸张上方的一条线索上。 “杀害刘红的凶手是165左右的女性。” 她回想了一下与万娴见面时的情况, 对方比她稍微高一点, 但穿了高跟鞋。如果不算鞋跟高度, 两人应该是差不多的——都属于165左右。 不过,再怎么说刘红都是万娴的妈妈, 她总不至于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亲妈杀了吧? 关厌又打了个呵欠,眼角溢出了生理性泪水。她用指尖抹了一下,无奈道:“昨晚又不是没睡觉,怎么……” 说到这里,她一下子顿住了, 随即快速说道:“不对劲, 我可能要出事了。我不可能这么困的, 除非有人在动什么手脚!” 戚望渊闻言皱起眉头,问道:“身体交换?” “应该是。” 关厌想了下,面色困倦的笑了笑,语气也因为过于困乏而显得又软又慢:“这样也好,反正这身体是苏雅的又不是我自己……你就在旁边守着……等我下次醒过来很可能就不是我了,到时候……你就把人抓起来问出对方到底是谁。” 他问:“那你呢?” “我会回来找……” 剩下两个字还没说完,她就再也撑不住,身体一软便倒了下去。 因为没办法控制,她倒向了戚望渊,他迅速把人接住,就意外变成了抱着她的样子。 还好关厌已经失去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一阵狗吠声吵醒,还没睁眼就先闻到了一股强烈的恶臭。 她皱着眉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一个肮脏不堪的桥洞底下。 这桥下面原本应该是河,但现在已经干了,只有很细很浅的一条水流从中间穿过去,旁边干掉的地方就堆满了各种垃圾秽物,甚至还有一只不知死了多久的老鼠。 在死老鼠附近有两条野狗正在对峙,好像就是为了争夺这来之不易的“食物”。 关厌被臭气熏得难受,却不能就这么离开,只好强忍着恶心在附近仔细查看。 她醒来的地方垫着一块破旧的脏棉被,好像是流浪汉的东西。而她自己,现在也显然变成了一个瘦弱矮小的男人。 手指甲缝里全是黑泥,身上散发着怪味,胳膊上面都是因为很久不洗澡而累积的老垢。 总之就是再多看几眼就能让她立马跳进河里去洗澡的程度。 她努力忽略掉这种强烈的不适感,心想既然她的身体被交换了,那泥人会不会就在这个人手里? 她掀起那张棉被看了下,又用脚踢开附近的垃圾和野草,但什么都没发现。 不过因为附近有水,地面比较湿润留下了足迹,于是关厌便循着那明显的脚印走向了桥洞左边。 两条僵持许久的野狗看见她过来,吓得夹起尾巴跑走了。 关厌试了试使用道具,发现一切都能照常使用,心里便稍微松了口气。 她猜现在那个占据了自己身体的人应该也醒了,正在被戚望渊审问,所以就没有立刻联系对方。 况且等到他忙完了,也会主动找她的。 她走出桥洞,看见两侧岸上都是茂密的野草,晴朗无云的天空一抬头就能尽收眼底,四周都没有遮挡物,显然是在没什么人烟的地方。 等她顺着脚印爬上河岸斜坡,便看见了一大片茂密的草地,附近还有低矮的建筑残渣堆,整片区域估计得有数百平方。 在远处有一排排树木,从树顶上方隐约可见另一边的高大建筑。 看来还是在城市里,但不是那么繁华热闹的街区,是比较偏僻的地方,还存在这种已经拆除但在等待开发的空地。 关厌站在原地,皱着眉环视四周,轻轻叹了一口气。 因为附近的草和建筑废渣太多,地面已经完全看不出足迹了。 如果泥人是交换身体的必要条件,那么对方只要在那之前把东西藏在这里,就谁都不可能找得到了。 可是为什么?那个人为什么要换到“苏雅”的身体里? 对方又会是谁呢?是真正的万良志,还是那个曾经抢走他身体的老人?或者,是其他某个意想不到的人物? 关厌胡乱想着,一时也不知道还能做点什么,只好向着街区走去,但到了马路旁边,她又不太想再往前走了。 因为路过的人都在用异样的眼光盯着她,仿佛她是一只恶心的大蟑螂。 虽然她也觉得自己这个样子很肮脏,但被人这么盯着确实不太舒服。 可不舒服也没办法……她必须先搞清楚自己现在在哪里。 沿着马路走了没多远,前方就出现了公交站牌,关厌走过去记住了这一站的名字。 旁边等车的人撤开了点儿,还伸手捂了捂鼻子。 她连忙退到远处,随便找了个地方就坐了下去。反正就算是地面也不会比她身上更脏了。 等了大约半小时,她才拿出戒指道具联络戚望渊。 奇怪的是,她等了好一会儿对方才接通,第一句话就是:“我刚才被违法催债的人缠上了,他们抓走了‘苏雅’,想用她来威胁我。” 戚望渊所扮演的管家裴浪的确是欠了一大笔钱,所以一直都在不断地向苏雅要钱。 聊天记录里最后一次要钱时间距离现在已经过了七天,估计是债主给的时限已经到了吧。 像那种要债的人通常都游走在法律边缘,甚至越过红线,但欠债的人也都不会是什么干净的好人,所以根本不敢报警。 而戚望渊跟关厌一起开了房间,身份信息就留在酒店的记录里,只要那些人稍微有点背景,就能轻易查出“裴浪”的下落。 那么,找上门去也是迟早的事。 只是偏偏赶在这个时候…… 关厌心里有些无奈,问道:“那你现在怎么样?安全吗?” 戚望渊嗯了声,又说:“我原本想引开他们的,躲到了商场里来,但他们没有来硬的,抓走那个‘苏雅’,给我打了电话。” 按照人设裴浪和苏雅是一对,用这种方法威胁他还钱也不是不行。 关厌问他:“在那之前你有问出对方是谁吗?” 戚望渊也挺无奈的:“没有,她不肯说话,一个字都没说过。” 他不是没威胁过,连刀都拿出来了,还在对方脖子上留下了一条伤口,但她就是不肯开口,始终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后来那些人就找上门了。 关厌想了想,说道:“现在我们有两件事可以做,第一是想办法让他们把人放了,撬开她的嘴。第二是回苏雅住的别墅去一趟,我不信交换身体这种事只需要单方面拿着泥人凭空许愿。” 如果真的那么简单,一个月前捏出泥人的“小光”就不会把东西送给万良志带走了。 交换的条件应该是除了泥人之外,还要与对方有某种联系。 但那种关联不会是把东西放到对方家里——因为关厌他们几乎翻遍了,没有在别墅见过泥人。 戚望渊问:“你现在在哪里?我们先见面吧。” 关厌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不忍直视的身体,报上地址后给他打了个预防针:“看到我的时候不要太嫌弃,不然人家会伤心的哦。” 戚望渊沉默了几秒才问她怎么了,她叹着气说:“你来了就知道了,反正我现在难受得想撞墙。” 那些人带走苏雅的时候把她的包和手机也拿走了,几千块现金一毛钱都没剩。 不过他们开房的时候交了押金,戚望渊赶去前台提前退房时,脑子里还传来了关厌的声音:“你对前台的小姑娘笑一笑,问她才刚住了不到两小时能不能多退点儿。别害羞,这肯定管用,之前咱们进来的时候她一直偷看你呢,发挥你魅力的时候到了!” 他们是按天开的双人房,押金只交了三百。 戚望渊抿了下唇,走向前台时勾起了一个练习多次的恰当微笑。 他一步步走过去,目光已经落在了负责收银的女生脸上,心里想着该怎么去说。 但在对方眼里,就只看到一个光芒万丈魅力迷人的大帅哥正用深邃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深情微笑着走了过来。 甚至没等他开口,这个年轻女孩的脸就已经红透了。 她结结巴巴地打招呼:“您,您好……请问,请问……” 戚望渊听她说得这么慢,担心把戒指的通话时间给拖没了,便开口打断她:“你好,我想退房。临时有些急事住不了了,刚开不到两小时,可以多退一点房费么?” 关厌在这边说:“再加一句,可爱的小姐帮帮忙好吗?” 戚望渊:“……” 他说不出口。 “我,我看看啊……”女孩的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有些紧张地接过他的身份证和房卡查看信息,随后低着头说:“可以的,我帮你退,请稍等。” 戚望渊默默道:“不说也可以。” 关厌叹息:“魅力大真是好啊,都可以靠脸吃饭了呢。” 片刻,女生将身份证和退费递给他,声音极低地说:“那个,可以加个好友吗?” 戚望渊保持了好一会儿的笑容在接过钱的时候就消失了,神情淡得仿佛一具没有表情的雕塑,拒绝起来也显得格外无情且敷衍:“没手机。” 女孩被他的大变脸惊到了,愣在那儿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转身走了。 五分钟时间也差不多到了,关厌跟他强调了一下地址名称,便站在那站牌附近等待。 他们的距离好像有点远,等了差不多两小时,一辆出租车才慢慢停在了旁边。 戚望渊从后座下来,目光冷淡地向周围望了一圈,视线在看到关厌时一瞬也没有停留。 关厌却像见到了久违的亲人,非常浮夸地故作委屈跑上去,边跑边喊:“铁牛哥,你居然连我都不认识了!” 戚望渊看见一个邋遢的瘦小流浪汉朝自己跑过来,下意识皱了皱眉头,还想一拳把人揍飞。 还好关厌喊了他,他右手刚刚抬起来就赶紧放了下去。 他震惊地打量了她一阵,才说:“你……真的是你吗?” 关厌演得很起劲,用难看的男人脸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委委屈屈地说:“哼,你好无情哦,人家除了你的富婆小可爱还能是谁呢?” 戚望渊:“……” 别人可不会这么跟他说话。 他把“好无情”表现得淋漓尽致:“你离我远点,我看到你头上有虱子。” ……虱子。 关厌装不下去了,崩溃道:“你还有多少钱?快带我找个地方洗澡换衣服!我要死了!” 但是路边的洗浴中心根本不会接待她这种可怕的流浪汉。 还好这地方已经算是城郊区域了,物价没城里那么高,他们找到了一家便宜的小旅馆。 这老板人挺不错的,在他眼里,戚望渊成了帮助流浪汉的“好心人”,所以他连押金都没收,还很热心地送了几件旧衣服和一份饭过来,说自己也想献点爱心。 关厌在简陋的浴室里,穿着内裤站在花洒下用力搓了好久,搓到满地都是泥。 最后她闭着眼睛把内裤换掉的时候,心里忍不住想,等这次任务完成,一定会获得一个非常奇葩的称号了吧…… 她换上老板给的旧衣服出来,努力把事情掰回正轨:“我好了,找线索去吧……” 戚望渊朝窗外指了指:“很晚了。” 关厌看了眼墙上的时间,居然已经到了晚上九点多。 从这里到城里还得两小时左右,过去都快十二点了。 ……她到底搓了多久的泥啊。 戚望渊觉得她现在的表情很有意思,连他都能感受到一点点愉悦的情绪。 他笑了起来,对她说:“没关系,先休息吧,其他事情明天再说。你来床上,我睡地上就好。” 为了省钱,他们开的房间只有一张床。 但这里没有多余的被褥,关厌面无表情:“没必要,这床挺大的。反正我现在是个男的……还很丑。” 戚望渊笑得更厉害了:“好。” 房间内还配置了一台老旧的电视,两人躺在床上看着新闻里关于万家夫妻死亡消息的报道,但看了很久也没什么值得在意的线索。 警方不会披露案件细节,媒体现在只扒出了万良志在外面有小三,他的公众形象一下子就变了样,网络上已经开始一面倒地骂起了死者。 当然猜测小三是凶手的说法也越来越多人认同。 可惜关厌现在没有手机了,戚望渊从警察那里拿到的手机又只能打电话发短信,否则上网看看的话应该能看到网友们非常热闹的议论。 临睡前,关厌说:“还记得王阿姨聊天记录里提到的那个贼眉鼠眼的男人吗?我觉得我现在就是他。” 戚望渊原本仰躺着,闻言转身侧躺看着她,随后点头:“很像,贼眉鼠眼。” 关厌:“……” 虽然这不是她本人,但还是有点扎心啊。 她叹了口气,也侧躺下来,看着他说:“如果真的是同一个人,那当时他为什么要去翻垃圾呢?不可能是为了找食物吧。” 要找吃的地方多的是,闹市最合适,何必跑到人烟稀少的别墅区? 那个人去苏雅的别墅,一定是有其他目的的。 第133章 死亡时间 第二天早上天才蒙蒙亮, 熟睡中的关厌就被一阵刺耳的铃声吵醒了。 她感觉自己的胳膊动了两下,睁开眼睛才发现她的右臂搭在戚望渊身上, 他正转身去拿手机, 她的手臂便跟着动了。 她赶紧收回来,低咳了一声,想说点什么,却听他说道:“是警察。” 关厌顿时正色, 静悄悄地看着他接通电话。 戚望渊按了免提, 那边立刻传来一名年轻女性的声音:“裴浪, 苏雅在不在你身边?” 他看了眼关厌, 开口道:“不在, 昨天被收高利贷的人带走了,他们想威胁我还钱, 但我还不起。” 那边的人明显噎了一下,随后有点震惊地说:“你的意思是她被绑架了?!那你为什么不报警?!” 戚望渊语气很平淡:“忘了。” 对方隔着电话清楚地叹了口气:“……告诉我那些人是谁, 你是不是能联系到他们?” 裴浪的资料也早就被他们调查得清清楚楚, 知道这是个不学无术、欠了一屁股债的赌徒。但他们负责的是万良志和刘红被杀的刑事案件, 暂时没工夫管这事。 戚望渊说:“我可以把电话号码发给你。” 裴浪怕得罪那群人遭到更大的打击报复, 但他不怕。想要把那个“苏雅”救出来,告诉警方才是最好的办法。 女警说:“你尽快发过来, 自己也到我们警局来一趟配合调查。” 挂断电话后他就发了短信过去,两人向旅馆老板打听了下公交路线,乘坐公车换乘了两次,花了大半天时间才终于抵达警局附近。 关厌现在不是嫌疑人的身份,就待在外面没进去。 而且他们太穷了, 连奶茶店也不舍得进, 她就在警局外面找了个阴凉的地方等戚望渊出来。 因此, 当其他人来到警局的时候她全都看在眼里。 首先第一个到的是万家那位姓李的保姆,她在外面犹豫了一阵,才走进大门。 关厌觉得她犹豫的举动不像是受到传唤来的,倒像是自己主动过来提供什么线索。 不久之后易长乐也到了,但他没有进警局,而是走到了马路对面去盯着这边看。 关厌的位置有点偏僻,再加上她已经不是之前的样子了,对方完全没有注意。 过了片刻,一辆拉风的超跑停在了大门前,万娴开门下车,司机开着车去找车位。 她取下脸上的墨镜随手塞进包里,正要往里面走,对面的易长乐却忽然快速跑了过来,老远喊了声:“小娴!” 万娴脚步一顿,回头看向他,眉梢一扬,满脸厌恶的说了什么。 易长乐皱着眉,说话时手舞足蹈的,好像在解释,也可能是在求原谅。 关厌悄咪咪往他们那边走了走,隐约听见“孩子”“亲子鉴定”之类的词。 她一边接着往前凑,一边默默的想:来了,豪门狗血剧情必备看点之亲子鉴定。 “你明明知道我只爱你一个!” 距离近了,关厌清楚地听见易长乐说了这么一句话。 她挑了下眉,又听到万娴冷冷地说:“少说废话,我再告诉你一次,你那根东西已经脏了,老娘嫌它恶心!不管你到底是为了我好还是为了钱,我们都永远不可能了!” 关厌:哇……这是可以说的吗? 万娴才十七岁,还没成年的吧? 她还想再听听,但易长乐注意到了有人走近,抿着嘴看向她,没有再说话。 万娴也跟着把头转了过来,还瞪了她一眼:“丑八怪,看什么看!赶紧滚!” 关厌装作很惊讶的样子,又怂兮兮地加快脚步往前走了。 等她走远之后,隐约听见易长乐说:“小娴,你不要总是这么气呼呼的,太可爱了我受不了……” 噫,是比戚望渊的霸总还要油腻的程度。 关厌走到不太会引起怀疑的位置就停下来了,装作在向路口张望着等待什么人的样子。 但那两人的对话声音压低了很多,她只能听到一点点零散的词句,大概就是易长乐在求万娴原谅自己。 这很奇怪,一个求生者怎么会这样低声下气的去求一个NPC呢? 关厌想,要么是对方变成了真正的耿凡,要么就是……万娴身上有重要线索,他必须接近她。 那很显然后者的可能性最大。 另外,刚才听见的“孩子”和“亲子鉴定”也肯定是易长乐手里掌握的线索。 关厌无法确定那个所谓的孩子是指谁,难道未成年的万娴已经怀上了他的孩子?还是……那个死者刘红怀了? 她这边还在想,那边的两个人已经一前一后走进了警局。 关厌想了想,目光落在远处那辆拉风的跑车上。 因为这外面车位大家都可以停,司机为了找位置就把车开得有点远,现在他正靠在车边吸烟,同时也吸引了不少路人的注目。 毕竟在外人眼里他就是那豪车的主人。 关厌走过去,毫不避讳地打量着那辆车,随后笑说:“嘿,哥们,你这车不错啊!多少钱买的?” 对方摆摆手,吐出一口烟雾,眯着眼睛说:“我哪买得起啊,我就一打工的破司机。” 关厌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说呢,这车颜色是跟你不太搭哈。那你老板是干嘛的,咋这么有钱呢?” “你知道最近到处都在报道的杀人案吧……”司机显然也很喜欢谈这个话题,眼睛都亮了起来。 关厌附和着,两人很快就聊得火热。 她有意把话题往豪门隐私那方面扯:“对了,最近新闻说万良志居然在外面有小三,真的假的啊?他不是一直都挺正能量的嘛!” 司机呵了声,踩灭烟头,一副很了解的样子:“这你就不懂了,人家有钱人那圈子可乱着呢,就连我负责接送的这位——” 他指了指副驾驶位置:“他们家的女儿,你猜她才多大?不光有男朋友,都不知道跟人开了多少次房了!每次都是我在外面等!” 终于…… 关厌顺势说:“等等,我突然想起来,之前过来的时候看见一男一女在警局外面吵架,那女的看着就很像万家千金小姐啊!男的就……” 她大概描述了易长乐的样子,对方挑着眉笑说:“可不就是他,都二十七八岁了,居然把万家千金给勾搭上了!他长得也就那样啊,家里还挺穷,连房子都是租的老破小,你说那万娴是不是傻?” 是啊,一个千金大小姐,竟然看上了父亲身边的小助理,一个没什么特别优点的大龄单身汉。 也许…… 关厌想,也许万娴也不是她自己所表现出来的这么简单。 她的暴躁易怒可能只是故意做给别人看的呢?因为一个喜怒都写在脸上的人,往往是最容易被人当做心思单纯的。 凶手是谁还没有头绪,嫌疑人却越来越多。 关厌暂时没有细想,收起思绪继续问他:“啧,我还听见他们在说什么孩子和亲子鉴定,难不成这大小姐还怀了他孩子?万家就这么一个女儿,所有资产都是她的,只要他们俩结婚他可就是脱胎换骨挤入豪门了,你说他走的什么狗屎运啊?” 司机听完这话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回想了一阵才说:“没有吧,我天天跟着她,没发现她怀孕啊。” “刚怀上呗,这可看不出来。” 司机摆摆手:“不是,我一直都跟着她呢,不管她是买验孕棒还是去医院检查,总得有点儿动静吧?我可什么都不知道呢!” 关厌心说那可能怀孕的就不是她了。 “不过……” 司机沉吟片刻,慢吞吞地说:“你说到亲子鉴定,我倒是想起来,前段时间咱们同事说老板娘让他把车停在路边,下车的时候还遮得严严实实的,一看就有古怪。所以他就悄悄跟着去看了,发现她竟然是去了亲子鉴定中心!当时咱们群里可炸开锅了,都在想是不是万老板出轨了,小三给他生了儿子。没想到啊,他居然是真出轨了。” 关厌沉默了一下,心想苏雅应该没给他生孩子吧?不然这么久了,孩子也该露面了。 不过豪门圈就跟娱乐圈似的,“随时随地发现新孩子”,就算真有私生子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我不跟你说了啊,人来了!” 司机站直了身体,看着远处刚从大门里走出来的万娴,脸上露出公式化的微笑。哪怕对方根本就没看到他。 关厌也不想引起怀疑,立马走人了。 她找了个偏僻地方等着,用戒指联系戚望渊,他说马上就能出来了。 过了十来分钟,他终于走出来,身后还跟着姓李的那位保姆。 对方神色有些紧张害怕,看样子好像要哭了似的。 一出门她就四下张望,随后飞快转身走向路口,有点儿落荒而逃的意思。 关厌和戚望渊会合后找了家面馆解决午饭,吃完饭才去没人的地方聊。 原来那保姆是因为警方发布了通告,称提供有价值线索者将得到一万元奖励,于是冥思苦想之后就来这里提供线索了。 本来算得上是匿名提供,但她不知道今天嫌疑人们都被警察叫到了这里来谈话,两人就在里面直接碰上了。 万娴一看到她就嘲讽她是不是来赚那一万块钱的,警告她说话小心点,别胡说八道,把胆子不大的保姆吓得不轻。 警察出面喝止之后,带着万娴去了讯问室,保姆当时就想直接走的,但戚望渊这时候开口说:“你走不走,都已经被她记住了。” 她觉得他说的对,反正都被记上了,那不如拿一万块钱再走! 当然那钱现在不会给,还要查证和判定那条线索是否算得上有价值。 至于戚望渊,这次警察主要是问了那些带走苏雅的人的情况,他根本就不知道,照着自己看过的帮派电影胡编了一通。 反正电话号码是真的,那伙人也没想到“裴浪”居然敢报警,不想把事闹大,警方一个电话打过去,他们就爽快地答应放人了。 但在这之后,警方还是询问了一些与两名死者相关的信息。 他从对方那里听说了一个非常惊人的消息—— 虽然凶手做了特殊处理,但法医已经基本确定,刘红的死亡时间是在五天之前。 但是,苏雅手机里的短信显示,四天前刘红还曾经给她发了很多辱骂的消息。 也就是说,当时使用那个手机的人就是杀死刘红的凶手。 第134章 行动不便的人 这次的任务线索过于零碎, 有点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意思,想把它们连成一条更有用的信息链挺难。 关厌和戚望渊商量了一下, 还是选择先回苏雅的别墅去一趟。除了调查交换身体的原因, 还可以找点儿值钱的首饰包包什么的换点钱用。 虽然房子已经被封锁,但其实该调查的都查过了,也没人在那边守着,想进去并不难。 两人赶到别墅外, 先绕着整座别墅的外墙走了一圈, 不出意外在侧面的院墙上看到了有人攀爬过的痕迹。 他们没有破坏那个痕迹, 从另一个位置翻进了墙, 发现一楼的落地窗都被人砸碎了好大一个洞。 连开门都省了, 两人毫无阻碍地进了别墅内部。 一楼跟印象中没什么差别,他们也目标明确地直接上了楼走向主卧。 卧室门口也了封条, 一些与死者相关的东西被警方收走了,染血的床单什么的也没了, 但苏雅的大部分东西都没被动。 梳妆台前有明显翻动过的痕迹。 关厌首先走到那边看了下, 说:“这应该不是警察动的, 他们就算搜查也会尽量保证物品在原来的位置, 不会翻得这么乱,完全破坏了现场。” 台面上是五颜六色的瓶瓶罐罐, 各种化妆品琳琅满目。 旁边放了个首饰盒,已经被人打开了,露出其中闪闪发亮的首饰来。 关厌仔细看了下,大部分都是比较值钱的好东西。 有除了警方之外的人来过这里,一通翻找之后却没有带走值钱的首饰。那么这个人到底是来做什么的?他又带走了什么? “衣帽间也被动过。”戚望渊走到了房间一侧的隔间门口, 对关厌说道。 她快速过去看了下, 只见原本收拾得整整齐齐的衣物全部堆在了地上, 连内衣内裤都在。 但这里面那极少数属于万良志的男装却还挂得好好的。 那么,那个人带走了什么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的目标很明确——找苏雅的东西。 知道这一点,就不难猜到那泥人的用法了。 想要达成交换条件,就需要一件被交换者的所有物。 山村里的“小光”无法从万良志那里拿到对方的东西,于是选择把泥人送出去,让万良志自己将它带走,和他的所有物待在一起,在不知不觉间就达成了必要条件。 关厌找了个大的收纳袋,把衣帽间里放的几只一看就价格不菲的包全装了,然后回到梳妆台,把值钱的首饰都带走。 去外面找到收二手货的商店卖掉之后,两个身上只剩一百来块的穷人就又富了起来。 虽然东西卖得比较急,价格被压得很厉害,但毕竟都是名牌,全部卖掉后就拥有了将近十万块现金。 他们首先去买了新手机方便查看网络上的情况,以免错过关键线索。 网上的热议不仅没有因为时间而消退,反而越来越热闹了,各种真真假假的爆料混在其中引导舆论,眼看着就要发展成资本家和韭菜之间的战斗。 因为万良志出轨一事被爆出来了,之前那些为他说话的人大部分都倒戈相向,开始骂这个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丑男人,随后越来越多人开始抵制起万良志的那些商场,表示再也不去买东西了。 于是,那个一直没有被爆出来的消息,终于由“万国商场”认证账号发出了公告,将万良志早已经卖出所有股份的消息公之于众。 之前没说,大概就是因为他在公众面前的形象很好,有利于他们赚钱。但现在风向变了,当然得赶紧出来划清界限。 这条消息又成了新的热门,大家依然乐此不疲地玩着各种阴谋论猜测,并开始指责警方无能,这么久了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哪怕没找到凶手,至少也要公布一下案件进展吧? 不过警方当然不会听他们的,官方账号始终保持沉默。 两人看了会儿网络信息,正在商量接下来怎么办,戚望渊就接到了警方打来的电话。 这次还是那位女警:“裴浪,你最近是不是一直都跟苏雅在一起?” 戚望渊看了眼关厌,才说:“是。” 对方沉默片刻,有点无奈的问道:“你知不知道她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一直不肯开口说话?我们同事问了她半天,愣是一个字都没问出来。” 戚望渊回答:“不知道。” 关厌在一边有点想笑,他这答得也太快了,一点儿也没觉得对方说的事情很让他惊讶,明显就是在撒谎啊。 女警果然呵了声,开口道:“你现在人在哪里?方不方便过来?” 戚望渊看着关厌:“不方便,要睡觉。” 对方声音拔高了几个度:“警察找你问话,你要睡觉?!你马上给我过来!晚上九点之前不到我们就去找你!” 现在已经晚上七点半了。 话音未落电话就已经挂断,戚望渊皱了下眉,放下手机说:“那我去一趟。” 关厌站起来:“行,我就不跟你一起了,你小心一点。” 戚望渊打了个车走,关厌则打算去一趟苏雅别墅区的保安室。 现在她手里有钱了,可以试试贿赂保安查监控。 然而,就在她走到保安室外面的时候,手上的戒指忽然跳动起来。 不知为何,那微弱的跳动感给了关厌一种不祥的预兆。 她迅速接听,立刻听见戚望渊在那边说道:“警察在骗我,我刚到他们就把我抓起来了,说是苏雅招供,万良志是裴浪杀的。” 关厌心里一沉,连忙问道:“你现在怎么样?千万不要反抗啊!” “我没有。”戚望渊说:“他们把我关在审问室里,但因为还没找到证据,不能把我怎么样。” “那就好……如果没有证据抓人,他们顶多关你24小时。”关厌问:“他们有跟你透露苏雅说了什么吗?” 他道:“很少,就是说我为了万良志那笔钱杀人,杀人的刀是我在宏发商场买的,连日期都有。” 关厌想了想,说:“那笔钱的事之前外人很少有知道的,一个多小时前才在网上传开,当时苏雅已经在警局了,不可能是通过网络看见的。那么她的真实身份,就是为数不多的知情者之一了。至于刀具……估计真是你买的,否则她不会说得那么详细。” 戚望渊嗯了声:“我一开始没有承认,他们拿出了当天的监控截图给我看。” “你怎么说的?” 他道:“就说我是管家,出来采买家里需要用的东西很正常。” “对,只要他们没有铁证,你就是安全的。”关厌说:“你先好好待在那里,如果有人来审问,你自己小心一点,别被他们诈了。” 他笑了下:“我知道,他们骗不了我,你也要小心。” 关厌走进保安室,将提前买好的烟递给里面值守的两名保安,以记者的身份跟他们聊了起来。 等聊得差不多了,再提出想看看监控。 他们当然不会那么容易同意,随后她便提出了给报酬,并且只是看看,绝对不会保存和外传。 两名保安犹豫了片刻,很快便点头答应了。 案发时间前后的监控都被警方调查过了,关厌也看了遍,没有任何发现。 至于“王阿姨”在聊天记录中提到的那个捡垃圾的男人,因为事发时间是在十几天前,这只能保存七天的监控数据早就没了。 她只能往后看,就在前天夜里的监控画面中,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人影。 由于监控探头是安在路上的,不能侵犯住户隐私,所以只拍到他动作有点古怪地翻过了墙进入别墅,随后传来一道隐约的玻璃破碎声。 别墅区的房屋之间隔得太远,虽然那声音并不小,但也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两个保安见状都有点愣了,脸色不太好地对视了一眼,想要阻止关厌继续查看下去。 毕竟这一幕说明了他们的安保能力实在太弱,不仅让一个陌生人溜了进去,还连人家闯进住户家里都不知道。 关厌把一整包上好的烟都塞给了两人,又抽出一沓一万块的现金让他们自己去旁边分,顺便给了个定心丸,表示这事绝不会外传。 两人这才满意,答应让她继续往下看。 在当天下午三点多,大门口的监控拍到了一个邋遢而熟悉的流浪汉。 ……就是现在的关厌。 他在门口徘徊了一阵,被一名保安驱逐,随后便没有再出现。可苏雅别墅外的监控显示他晚上十一点多到了那里。 这整个别墅区周围都被高高的铁栅栏围了起来,上方还有尖利的装饰防止有人翻越。 况且,这个人当时走路的姿势很奇怪,好像腿脚不太方便似的,不像是能翻越围墙的人。 关厌抬头看了看大门口的情况,想了一下,问保安:“你们这里除了大门,还有什么地方能进来吗?” 两人想了想,其中一个说:“有啊,员工通道嘛。像保洁阿姨,维修工,收垃圾的,全都走那里。” 她问:“在什么地方,有监控吗?” 对方指了指:“这个,15号就是。这是地下通道,那下面是用来放东西和让员工休息的。里面有条路给垃圾车用,免得它从正门进去不美观嘛,毕竟咱们这地方可不是一般的破小区。” 员工通道外没有保安看守,但有一道密码门,大家可以自己输入密码进入,相对来说比较容易被外人闯入。 关厌倒回监控,将当天十一点半前的部分倍数看了两遍,却没有发现可疑的人物。 第三遍时她才注意到,下午六点半左右,有一辆垃圾车从那个通道进了小区。 垃圾车上装了很多蓝色大桶,专门用来将各个地方的东西收走。如果有人提前躲在那里面…… 关厌顺着这个监控去查,看着垃圾车从地下通道进去,从另一个监控画面中出现,停在垃圾点,车上的人下来,将垃圾一一收走。 而就在这里,当车上的人去收垃圾时,后方的大桶中爬出了一个瘦小的男人。 他趁着对方没注意翻下车,躲到了旁边的绿化区中。 之后的画面里他始终没有动过,直到晚上十点多才慢慢走出来,向苏雅家走去。 关厌看着黑乎乎的视频中那个有些奇怪的身影,眉头微微一皱。 因为他走路的姿势真的奇怪,与一般人很不一样,仿佛每一步都十分僵硬生疏。 而这一点,非常容易让她联想到一个人——谢斯。 那个半身瘫痪,躺在床上无法自己行走的年轻男人。 可是……这也太怪了吧,那个男人怎么会是谢斯? 泥人所关联的是万良志和山村里那个假死老头儿,其他人根本不知道它有交换身体的能力。 而谢斯只是苏雅家保姆王阿姨的儿子,王阿姨虽然认识万良志,却从没有去过他的家,更不可能知道泥人的能力了。 连她都不会知道,她那个没有行动能力的儿子又怎么能知道? 再说,这监控是前天晚上的事——也就是他们进入副本的当天。 他们是在第二天才去“王阿姨”梁兰家的,当时在对方家里还见过谢斯,与他说过话。 如果前一天晚上的这个邋遢流浪汉身体里装的是谢斯,那第二天在他家的人又是谁? 是他自己换回去了,还是…… 对,因为梁兰取代了王阿姨,就算“儿子”性情大变她也无法发现,所以关厌他们当时面对的即使是别的什么人,也绝对没办法知道啊。 可问题是,谢斯只是个不良于行的残疾人,家里也并不富裕,谁会主动换到他的身体里去? 要是他主动的话……他连下楼都要人帮忙,又有什么渠道去知道泥人的用处呢? 唯一的路线,就是通过他妈妈王阿姨再到万良志。 王阿姨的聊天记录中,有过一个翻垃圾的人——对方曾接受她递来的苹果,并在她没有自我介绍的情况下叫出了她的姓氏。 那个人肯定是认识她的,难道就是因为这个? 关厌感觉自己脑子里被塞满了浆糊,越来越搞不懂眼下的情况了。 第135章 想到了吗 戚望渊被关在警局的审讯室中, 头顶是一盏非常明亮的喇叭灯,灯罩将光线聚拢在中央部分, 刚好笼罩着他。 在发丝遮挡下, 他的面部被盖在阴影中,微微垂首的模样显出几分阴郁来。 一男一女两名警察站在单向玻璃外盯着他,同一个场景,却生出了截然不同的想法。 女性警察受到戚望渊buff光环影响, 再加上他们确实没有铁证, 裴浪杀人的动机也不太明确, 心里便偏向于他并不是真凶。 而男性警察却不受那些好感效果影响, 更加能够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阴鸷与冷漠。光是看着他藏在阴影里那张脸, 就好像看到了一个连环变态杀人犯。 他们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男人低声开口:“杀死万良志的凶手多半就是他了, 我们应该从他身上下手,去调查他最近这段时间的一切行动路线。” 女人不太赞同, 目光盯着戚望渊, 对身边的同事说:“调查是应该的, 但不可以在调查之前就给他定罪, 个人情绪会影响到我们的判断,如果冤枉了无辜的人……” “你就是看他长得帅而已吧, 女人啊……”男人低笑了一声打断她,快速瞥来一眼,满脸都写着明显的嘲讽。 女人皱了皱眉,却也懒得跟他争辩。他看不起女人当警察的心理,从她入职的第一天起就展现得非常清楚。 戚望渊似有所感似的转头看向窗口, 却只能从黑漆漆的玻璃上看到另一个自己。 他微微皱着眉, 心里努力整理着已知线索, 但想来想去也还是差点什么。 这时候,无名指上的戒指轻轻跳动了两下。 迅速接听的那一刻,他心里隐约有点捉摸不透的情绪一闪而逝。 “现在怎么样?”关厌坐在漆黑的树林底下喂着蚊子,一边挠胳膊一边问道。 等了片刻,戚望渊才回:“没事,只是被关在审讯室里。” “不会要关一整晚吧……”关厌话还没说完,就被蚊子叮得“嘶”了一声,啪一下打死只大蚊子。 戚望渊立刻问:“怎么了?” “没事儿,我在这蹲点呢。”她甩甩手,道:“现在的那个苏雅既然能跟我交换身体,泥人就肯定被她藏在附近,她会回来取的。” 之前人被收高利贷的带走了,然后又直接从对方那里被警察接去警局,别墅不能住了,估计做完证人以后就会住进由警方安排的地方。 再加上那东西本来就是个秘密,苏雅也不会大白天的过来拿。 戚望渊说:“如果泥人不在那里呢?也可能藏在别的地方了吧。” “是啊,”关厌无奈道:“不过在这里的可能性最大,那么重要的东西,她不会放心让它离开自己视野范围的。我先在这里守一段时间,如果没人来再说吧。” 他想了想,说:“附近有商店的话,去买点花露水。” “没有,之前也忘了这回事。” 关厌转了话题:“对了,我查到了一个可疑的人,谢斯……” 她把监控拍到的内容跟他讲了一遍,随后猜测道:“十几天前,王阿姨见到了一个捡垃圾的男人,当时对方可能就是在垃圾里面翻找属于某个人的东西,然后去跟那个人进行交换。” “如果前天晚上出现的人体内灵魂是谢斯,那么当初有很大的概率,那个人交换到了王阿姨体内。” 戚望渊听完,赞同的应了声,说:“如果王阿姨被人交换了,那么谢斯作为她的儿子,就很容易发现自己母亲的异样,随后查得泥人的线索。” 关厌一巴掌拍死两只蚊子,接着说:“在王阿姨的聊天记录里,后面几天还照常在姐妹群发言,看起来挺正常的。可疑点就在于,以她那样的生活条件,居然可以在被管家开除的时候直接走人。” 虽然代替了对方身份的梁兰在部分事情上有所隐瞒,但关厌和戚望渊去“王阿姨”家的时候,她有给他们看过记账本,那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每一笔开支。 真正的王阿姨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分花,不会那么轻易接受被开除的结果。 所以在她被开除的时候,身体里的一定不是真的王阿姨。 可惜管家裴浪也被戚望渊替代了,无法重现事发现场,否则也许能从对方的举止行为里看出点儿什么线索来。 关厌接着说:“如果王阿姨的身体被交换,那个人的目的应该就是要借此接近苏雅和万……等等,来人了。” 不远处,一道女性身影出现在路口,步履急促地径直走向了这边。 关厌稍微挪了下位置,把自己藏在树干后面,再加上周围光线非常昏暗,只要她不乱动,对方就很难发现这里有人。 虽然如此,那人走向路边这段绿化区时还是张望了片刻,没看见有其他人在才走了进来。 关厌没动,看着她穿过树木与草皮,小心地蹲下去跳下另一侧低矮的斜坡,随即又抬头看了看,才放心地走向那片尚未开发的荒地。 她目标很明确的朝着其中一堆建筑残渣走去,到了那附近时再次抬头看了看周围,随后弯下腰,快速拿开一部分水泥块,往里面掏了一下。 由于距离很远,关厌看不见对方拿了什么东西出来,但一切都已在意料之中。 看见那人拿着东西走回来,她才终于动了。 在她包里揣着一把来之前买的水果刀,关厌悄悄将它拿出来,等着对方从斜坡下方翻越上来,随后迅速冲了过去。 时间已是深夜,周围很安静,草叶被她的脚步撞击出沙沙的声响,随着距离接近,对方也很快听见,立刻警觉起来。 那人抬头望见了关厌飞奔而来的身影,动作一顿,下一刻用尽全力朝距离不远的马路跑去——因为后面是荒地,朝有人的地方跑显然才是最安全的。 可是,当她跑上马路的那一刻,关厌已经追了上来,猛地一把拽住了她后背的衣物向后一拖,同时将刀架在了她脖子上。 苏雅浑身一僵,没有反抗,但抿紧了嘴。 关厌将她拖入了旁边的树林里,把人抵在树干上,冷声道:“说吧。” 对方却只是看着她一言不发。 在昏暗的光线下,那双眼睛里的嘲弄和不屑写得清清楚楚。 这是非常诡异的一幕:苏雅的脸和身体都与关厌本人一模一样,所以现在就好像是她抓住了自己,并且正在威胁自己。 但没有任何事能比查到线索更重要。 关厌低头看了眼她抓在手中的东西——被一块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看不出是什么,但大小与泥人相当,应该不会错了。 她手上一用力,便在对方脖子上划出一条伤口。 那伤口与之前戚望渊划下的刚好平行,但很明显,她这一刀用的力气要比他大了很多。 苏雅顿时皱了皱眉,眼底里划过一闪而逝的慌张。 关厌笑了声,沉声说道:“要么老实把一切告诉我,要么带着这具身体去死。刚好这地方很偏僻,你来拿东西,也是避开警察偷跑出来的吧?你猜他们需要几天才能发现尸体?刘红被找到可是花了五天呢。” “你不敢杀人。”苏雅还是说话了。 虽然说得好像很笃定的样子,但一直不肯开口的人说了话,就足以说明她内心其实很虚。 关厌笑得很不屑:“你想试试看吗?我一个流浪汉,警察连查我的身份都困难,只要我杀了你之后再好好处理一下现场,他们就连证据都没有,我有什么好怕的?” 话音未落,她手中再次用力,在她脖子上留下了第三道刀口。 鲜血顺着白皙的脖子流下来,沿着漂亮的锁骨划向被衣物遮盖的胸口。 关厌瞥了一眼,心里默默想:从旁边者的角度看,自己还真是挺好看的啊。 戚望渊:“嗯。” 关厌一惊:“……还没到五分钟?” 偶尔自恋一下居然被人发现了! 他语气毫无波澜:“快了。” 与此同时,眼前的苏雅开口了:“算了,我告诉你。” 关厌笑眯眯道:“先从你是谁开始。” 对方咬了咬牙,沉声道:“我是谢斯。” 果然。 她问:“前天你做了什么?” 他看着她的眼睛,熟悉的脸上却是毫不相同的陌生表情:“去了苏雅的别墅,拿走了一件她的贴身衣物。” 他将手里的东西举了举,关厌这才发现,包裹着泥人的东西,竟然是一条浅粉色的内裤。 她啧了声:“你可真是个死变态。” 他低哼,沉默着没有反驳,但从表情可以看出来他并不想接受这个评价。 关厌接着问:“既然你是谢斯,那么在你身体里的是谁?” 他咧了咧嘴,神情间出现了一种怪异的病态感:“刘红。” “刘红?!” 关厌没忍住心里的惊讶,声音拔高了几分。 他看见她震惊的表情,一下子笑了出来:“很奇怪吗?谁不想换一具身体重获新生呢?” “到底是怎么回事?”关厌顿了顿,问:“杀死万良志和刘红……刘红身体的凶手是谁?” “我哪儿知道?”他耸耸肩,慢慢说:“我只不过是意外得到了这个泥人,又意外知道了它该怎么用而已。” 关厌想了想,盯着他的眼睛问:“那你又是怎么知道裴浪买刀具的具体时间的?” 对方听完却挑了挑眉,反过来问她:“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裴浪到警局就被抓起来了,警方也不可能把信息透露给你吧?” 关厌动了动刀刃:“现在是我在审你。” “好吧。”他说:“听我妈提的,她觉得我整天待在家里会很无聊,每天回来都要给我讲当天发生的事。她说那个管家神神秘秘的买了一把刀回去,还跟苏雅窃窃私语,不知道在商量什么。” 他说到这里笑了一声,问她:“你说,他突然用那种方式开除我妈,是不是因为怕她看到他们两合谋杀人呢?” 关厌撇了下嘴:“被开除的时候,你妈真的是你妈吗?” 他笑了下:“看来你知道的确实不少。” “不要这么一问一答的了,”她道,“把你知道的一切全部告诉我。” 谢斯垂眸扫了眼脖子边的刀,开口讲述了一个曲折的故事。 十天前他就发现自己的妈妈不对劲了,好像换了个人似的,举手投足间都像极了一个男人,对家里的一切都生疏得像个陌生人,也不再照顾他,别说做饭,连他的药都没有熬。 他觉得很奇怪,趁对方去上班时,自己努力爬到了轮椅上,到她的卧室里看了看。没想到,当他一无所获想要离开时,因为轮椅转弯时不够稳,他意外跌倒在地上,竟然恰好被他发现了藏在床下的用布包裹起来的东西。 拆开外面的那层布后,里面放着的是一个很丑的泥人,以及一块男士的手表。 他本来是想把东西放在自己床边,等到对方回来后问问看到底是什么情况,可是没想到,当他好不容易带着东西返回自己卧室的时候,感觉到一阵浓烈的困意。 他以为是自己太累了,便躺在床上睡了一觉,谁知一觉醒来,他就换了个地方——他变成了万良志。 他立刻明白了那是泥人的作用,也知道自己的妈妈肯定是被别的什么人替代了。 这个时候的万良志待在一个很普通的酒店里,床边还放着帽子墨镜之类用来伪装的东西。 于是他花了点时间去适应用双腿走路,然后假装刚刚摔了一跤,用僵硬怪异的步子出现在人前,伪装成真正的万良志,戴上对方准备的帽子和墨镜,乘出租回了他自己家。 他本来还想花钱请人来开锁,但当他来到二楼时,却发现那个“谢斯”正坐着轮椅停在楼梯上进退两难。 泥人就被对方放在大腿上,他直接去抢,对方想阻拦,结果却是狠狠摔了一跤。 谢斯本来想拿着东西就走人,可那人却叫住他说要做个交易,可以告诉他泥人的全部用法,条件是让自己再换一具健康年轻的身体。 因为距离“王阿姨”下班时间还早,谢斯带着人转身进屋谈好了一切。 可是明明都说好了的,但第二天上午,对方就设了圈套让他钻,说是见面聊一聊泥人的问题,当他过去时却发现使用王阿姨身体的“妈妈”也在。 那两个人明显是达成了某种协议,想一起抢夺他手里的泥人。 还好他早就留了心眼,把泥人寄存在了没人知道的地方。 就在那两人想要强迫他交出泥人的时候,刘红和两个高大的男人竟然从暗处冒出来救下了他。 随后刘红让人把他带到酒店,直说自己早就发现“万良志”换人了,并询问他到底是如何做到的,表示愿意花大价钱购买交换身体的机会,只要给她一具完美的身体,让她从头来过,她可以付出一切。 事情说复杂是复杂,说简单也简单。 后来两个人便展开了一场私密的合作,都想要换到自己满意的身体。 在那之前,他们进行了一些试验——找来没人关心的流浪汉尝试交换。 谢斯不想说试验的结果,但关厌已经猜到了:“越贴身的东西,交换的速度越快,对吗?” 他看着她,没反驳,算是默认了。 在试验成功后,他们就开始了自己的计划。 希望能在交换到自己满意的身体之前,先搞到花不完的钱。 刘红去了一趟亲子鉴定中心,用自己和万良志的头发,以及一缕陌生人的头发,伪造了他们“夫妻”和女儿万娴之间的检测报告。 证明孩子根本不是他们夫妻的,那么她自然就没了继承权,而万良志也可以和刘红离婚,将财产分割干净。 然而刘红当时根本不知道,万良志早就卖光了股份,所有的钱都转移得干干净净,账户里竟只剩下十几万。 没人知道那些钱去了哪里,就算是代替了万良志的谢斯也根本查不出来。 他只能去找那个躺在家里无法动弹的“谢斯”,因为对方是上一个使用万良志身体的人,想必钱款也是他转移的。 对方提出了一个条件——给他一具正常的身体,就告诉他钱去了哪里。 于是,谢斯有了一个计划。 关厌说:“你让刘红跟他交换了,然后在知道钱在哪里之后把他杀掉了。所以在刘红的尸体里死去的,是那个人的灵魂。” 他又咧了咧嘴,露出隐含着疯狂的笑意,双眼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发着意味深长的光。 他看着关厌,摇了摇头,说:“人可不是我杀的哦。” 话音未落,关厌心底里忽然涌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她想起,警方说杀死刘红的人是身高165左右的女性。 “女性”这个结论其实不一定准确,它是可以被伪造的信息。比如力量,或者现场刻意留下的指向性痕迹。 但身高应该没多少偏差。 而她现在……这一具流浪汉的身体,与面前的“苏雅”几乎差不多高。 “想到了吗?”谢斯的笑容里多了几分明显的狡诈。 明明是和关厌一模一样的脸,此时的表情却陌生得让她完全无法将这张脸与自己联系起来。 那双明亮的眼睛眯起漂亮的弧度,慢悠悠地开口说:“凶手就是你啊。” 第136章 来龙去脉 在这复杂的交换过程中, 除了使用万良志身体的谢斯、换到谢斯身体里的男人、正在使用王阿姨身体的人,以及刘红之外, 还有一个重要人物:王阿姨本人。 她的身体被那个捡垃圾的男人换走了, 那么她自己,不就变成了他吗? 在谢斯讲述的故事中,这位无辜被换走身体的王阿姨始终没有出现,她去了哪里? 谢斯顶着关厌的脸, 用阴郁病态的表情看着她, 笑说:“就算她换了身体, 她依然还是我妈。一个可以独自把残疾孩子从小养大的, ‘伟大’的母亲啊。” 他将伟大两个字咬得很重, 语气里却充满了嘲弄。 “伟大的母亲,当然会愿意相信儿子说的一切了。” 他说:“所以, 我只要告诉她,是刘红用了见不得光的东西害得我们变成这样, 只有杀了她我才能变回去, 她就算不为了自己, 也一定会为了我去做的。哈哈……谁让她有那么无私的母爱呢?” 关厌眯了眯眼:“但你好像并不喜欢她。” 他笑了:“是啊, 谁规定的儿子就必须喜欢妈?” “然后呢?”关厌也比较关心正事。 然后,使用着流浪汉身体的王阿姨真的去杀掉了“刘红”。 人死之后她才发现自己被儿子骗了, 慌慌张张地想去找他问清楚,可是,已经迟了。 刘红和谢斯之前就找过一些流浪汉做泥人的试验,所以……他提前找好了一个人,在王阿姨根本不知情的情况下, 算好时间把他们的身体做了交换。 一个浑身恶臭的流浪汉, 不论死在桥洞底下, 死在臭水沟里,或者是死在大江大河中,都无人在意。 被交换后的王阿姨,还没反应过来就顶着一具丑陋的流浪汉身体掉入深深的江水中,变成了众多无名尸体里的其中一具。 对谢斯而言,这是改头换面彻底抛掉过去,重新开始。 关厌问:“所以,那么大笔钱现在都是你的了?” “哪有那种好事。”他撇了下嘴,“那个人只告诉我钱转进了一个海外匿名账户,刘红用她手里的人手调查过,完全查不出对方是谁。” 不过,虽然没查到钱的下落,他们却查出另一个消息:万良志打款过去的时候,苏雅跟他在一起。 为了查出对方的身份,拿到那笔巨款,他们必须撬开苏雅的嘴。 可谢斯对万良志这个人完全不了解,如果让他用这个身份去查,恐怕什么都没查出来就被苏雅发现不对劲了。 他笑:“所以……你猜是谁去了呢?” 关厌想了想,说:“两个人选,一个是刘红,另一个是……万良志吧?” 他挑了下眉,有点意外:“你怎么会猜万良志?” “我们查到了很多线索,只是一直没办法组合成有效信息而已。” 关厌说道:“万良志只是被人换走了身体,他不仅没死,还想办法拿到了泥人。后来他利用泥人把自己换进了一具流浪汉的身体里,并借机靠近苏雅的住宅,想从垃圾里翻到合适的东西用来让自己交换成别墅中的某个人,再换回万良志本人。 “所以他找到了某件属于保姆王阿姨的物品,顺利进了她的身体,并且只差一点就能回到万良志本人身体里,偏偏这个时候,你无意中发现了泥人并将它带在了身边,于是它的效果就变成了你与万良志交换。 “‘王阿姨’还在照常上班,没那么快发现这件事,所以你一开始回家去见那个假的谢斯时,万良志不在。但后来他发现不对劲,自然会赶回来,与假谢斯沟通之后就能够得知来龙去脉了。” 关厌一口气捋顺了事情经过,笑说:“不过,说起来他们两个才是最大的敌人,居然还能为了拿回泥人而暂时合作呢。” 假谢斯身体里住的,不就是换走万良志身体的那个山村老者吗? 他们两人应该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才对,但时局所迫,竟暂时成了同盟。 那么,老者说服万良志跟他合作的理由,估计就是可以利用泥人让他换进其他身体吧。 返老还童、从贫穷农民一转眼变成身价数百亿的大富豪、去当个耀眼的明星、重回学生时代、甚至可以换个性别…… 它还不限次数,只要有泥人在,四舍五入就等于长生不老永远不死,谁能拒绝这种诱惑呢? 但后来那个假谢斯与刘红再次交换身体,并在刘红体内被王阿姨杀死了。 老者已死,住在王阿姨身体里的万良志只能退而求其次,听从谢斯的吩咐。 况且,那钱本来就全是他的,他拿回自己的身体去查钱的下落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关厌说:“所以,最后被杀死的万良志,就是他本人?” 谢斯耸耸肩:“应该是吧,我又不是全知全能的,中间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我可不清楚。” “可是,”关厌说:“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那泥人是怎么来的?” 他偏了下头:“我知道,你是想说既然泥人是那个人亲手捏的,那么他就有能力再捏新的,当时没必要受制于我,甚至蠢到把自己害死。但我查过了,泥人不是那么好捏的,村里人说他完成一个泥人需要好几年,所以,他根本没时间去捏下一个。” 关厌笑了声:“确实没时间现在捏,那他以前的那些呢?他的泥人从来没卖过,而且送给万良志的这一只……” 她低头扫了眼那被布包裹着的泥人:“显然也是以前的东西吧。” 这泥人既丑陋又幼稚,但如果需要花几年才能捏出一个有特殊能力的泥人,那么老者送给万良志的这个就不可能是最近捏的。 可万家的保姆说,当时泥人拿回来后还是耿凡送去烘干了再拿过去的——只有刚用湿泥捏好的泥人才需要被烘干吧? 保姆还提到,泥人开裂了。 这有可能是泥巴太干自然出现的裂口,那是不是也有可能,是因为在外层泥土内部还藏着一个真正的泥人呢? 谢斯并不知道这些线索。 他脸色微微变了一下,沉声道:“你的意思是,死在刘红身体里的不是那个人?” 关厌摇头:“我不知道,我只是提出一个漏洞而已。他才是泥人的制造者,是最了解它的那个人。甚至我怀疑,他根本不是什么山村里的老人。” 一个连进出都不方便的偏僻山村里,所有消息都无比闭塞,一个普通村民,要怎么才能学到那样强大的手艺呢? 况且,既然已经有了如此强大的能力,又为什么要等到变成了老人才换下一具身体? 她觉得也许对方的生命长度远不止如此,藏在那老人的身体中,只不过是在暂时躲避什么而已。 谢斯沉默下来,好一会儿才说:“可如果他还活着,早就应该出现了吧?难道他不想报仇?就算我没杀得了他,也害得他没办法再回到万良志身体里了啊。” “报仇?”关厌笑了声:“幼不幼稚啊?如果我像他那样拥有随心所欲交换身体的强大能力,你这所谓的‘仇’在我眼里就只是不值一提的一粒沙子。况且你觉得,那样的人会在意万良志那种死猪一样的身体吗?他要什么没有?” “可……” 谢斯想反驳,但张开嘴却发现自己已经被说服了。 他笑了下,说:“说得也是,他的目的都达成了啊。那么大一笔钱全到了他手里,接下来不论换到谁的身体里,都能过上神仙一样的生活了吧。” 关厌没说话,但她觉得不是这样的。 如果那个人想要花不完的钱,他就不会藏在山村里过一辈子的苦日子。 而一个能过那种苦日子的人,也绝对不会大费周章来替自己弄钱。 况且,他一开始的目的明明就只是换进孙子的身体里而已,万良志和其他富豪出现在山村的事情本身就是意料之外的巧合。 “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你现在可以把刀拿开了吧?”谢斯用着关厌的声音向她说。 关厌没动:“还有问题,知不知道杀死万良志的人是谁?” 谢斯一愣,随后说:“不知道啊,我哪知道那么多?在他本人换回去之后,我就用上了我妈的身体,刚好也能监视他的行动嘛,就暂时用着了。但是那个裴浪,居然想讹我钱。” 关厌听到这里明白了,原来当时被辞退时,王阿姨体内是自己的儿子谢斯。 “人都被辞退了,当然身体也就没用了,我为了方便,就跟那个流浪汉——就是你现在这具身体换了。” 一个脏污不堪的流浪汉,就是这城市中最显眼也最不显眼的人物,虽然大家都会多看他几眼,但每个人都绕道走,只要不犯法干什么都没人来管。 他需要用这具身体监视苏雅和万良志,找到那笔钱的下落。 留在王阿姨身体里的灵魂是个只要有钱什么都行的男人,刘红虽然暂时使用了谢斯的残疾身体,但她私底下还存了不少钱,指挥这个人照顾她并不难。 可就在这个时候,万良志被人杀死了。 所以,现在刘红还在谢斯体内。 万良志死了,苏雅的别墅被封成了嫌疑人,刘红又失联,谢斯担心警方找到刘红尸体,并查出凶手就是“他”这个流浪汉,思来想去,干脆趁着东窗事发前潜入别墅找东西,换走苏雅的身体。 可是…… 关厌回想起在王阿姨家里看到的那个“谢斯”,问道:“你确定你那具身体里的人是刘红吗?” 那个气度不凡,即使只能躺在狭小的床上,心胸里却好像装满了整个世界的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出轨多人、抢自己女儿男朋友的女人啊。 第137章 到底在隐瞒什么 谢斯已经无法再提供更多线索, 关厌拿走了他手里的泥人,拆开看了看, 确定没问题后, 又从对方头上扯了几根头发缠在泥人身上。 她没有放谢斯走,让他直接在树边坐下:“在身体交换回来之前,你哪儿也别想去。” 因为她现在使用的是杀死“刘红”的凶手身体,如果放走谢斯, 对方完全可以立刻去报警抓她。 到那时她身上的东西就会被收走, 就只能待在流浪汉身体里等着审判了。 谢斯苦笑道:“你的意思是就待在这鬼地方喂一整晚的蚊子?不如我们去找个合适的地方待着好了, 你放心, 我不会向其他人求救的。” “你看我像是会信你的人吗?”关厌倒是把刀给收起来了, 反正谢斯不太习惯行走,她还有那么多道具, 他真要跑的话很容易就能追上。 他似乎也明白自己的处境,听见关厌这么说, 便认命地在一棵大树后面坐了下来。 关厌靠在一旁盯着他, 心里却在思考, 他说的话里有多少是可信的? 虽然谢斯告诉她的那些信息确实可以组合成一条完整的故事线, 但他真的会毫无保留地说出一切吗? 她甚至都不敢肯定,这人到底是不是谢斯。 过了一个小时左右, 关厌便感觉到了阵阵无法抑制的困意。 谢斯打了个呵欠,看着她手里的泥人说:“开始生效了。你会去报警吗?” 关厌摇头:“不会。” 她怎么说呢?打个电话过去说她知道是谁杀了刘红?警察问她怎么知道的,她又怎么解释? 再说,谢斯话里有几分真假都还无法确定。 他说道:“那你换回去以后能不能帮我个忙,让我换到另一具身体里, 我不想当个又丑又矮的流浪汉。” “不能, ”关厌拒绝得很干脆, “我为什么要为了你去害一个无辜的人?” 他闻言却笑了出来,缓缓说道:“真是高尚啊……因为受苦的人不是你,所以就可以说出这么正义凛然的话吗。” 关厌也笑:“你说得对。如果是我自己,我也不一定能抗拒这种巨大的诱惑。但,它就不是我啊。” 大概是被她的厚脸皮惊到了,谢斯抬头看了她几眼,原本准备好的说辞都说不出来了。 他脑袋向后一仰靠在树干上,闭着眼说:“算了,谁让我没想到这里会有人在蹲点呢。说起来……” 说到这里,他猛地睁开了眼睛:“你根本就不是苏雅吧?!” 关厌挑了下眉:“我当然是了,否则还能是谁呢?” “死鸭子嘴硬,”他说,“虽然我对她不熟,但好歹也近距离接触过几天,你和她完全不一样。况且这泥人的作用苏雅根本不知道,正常人也绝对不可能相信这种匪夷所思的东西,可你……接受得异常好啊。” 疑点还有别的,比如他用苏雅的身体自证裴浪杀了万良志这件事,就只有警方和裴浪本人才知情,可她却不知为何知道了。 还有万家保姆提供的线索——她苏雅一个小三,又是怎么跟万家别墅的员工联系上的? 最重要的是,身体是在昨天下午交换完成的,从万良志死到那时候也就两天时间不到,她怎么突然就那么有能耐了,能查出这么多乱七八糟的线索? 谢斯眯了眯眼,盯着关厌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关厌打了个呵欠,感觉困意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她的声音都变懒了几分,慢吞吞地说:“看来快要生效了,那么……” 使用道具:【画大饼的老板】。 她盯着对方那张熟悉的脸,开口道:“我需要你从现在开始,留在这里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如果你能做到,事成之后我就给你一大笔奖励!” 谢斯的眼神恍惚了一下,随后认真地点了点头,像个苦哈哈的上班族那样对自己的老板做出了保证:“您放心,我一定尽最大的努力完成任务!” 关厌满意地点点头,笑说:“那现在就开始吧。” 他听话地闭上了眼睛,靠在树后一动未动。 随后,她将身上装钱的袋子留下,带着泥人跳下后方的斜坡,沿着下方向左侧快速奔跑,直到双方距离远到能够被斜坡彻底挡住视线。 随后她猫着腰悄悄爬了上去,将泥人藏在了上方的草丛间,又跳下斜坡,走到距离很远的建材废渣附近坐下,随手将刀子朝远处一扔,等待着下一次交换来临。 大约又过了半小时,浓浓的睡意如潮水般不受控制地袭来。 这一瞬间关厌感觉就像是被人敲了一棒,脑子瞬间就晕得不行,转眼便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她再次醒来时,首先便感觉到了脖子处传来的剧痛。 她轻轻吸了口气,默默后悔当时下手太重。 伤口已经开始凝固了,但之前流的血染红了脖子和一小片衣襟,大半夜看起来怪渗人的。 关厌站起来,第一时间看向了之前她睡过去的地方。 身体交换成功,谢斯变成了那个矮小的流浪汉。 此时在暗淡的月光之下,那道身影正绕着旁边的建渣堆仔细寻找,像是想要把泥人给找出来。 关厌拿起放钱的包,朝外面退了退来到外侧人行道,视线便受到阻隔,双方再也无法看到彼此了。 她沿着平坦的道路跑过去,穿过旁边的树木,准确找到了之前藏起泥人的地方,拿着东西直接就走了。 因为身上有不少血,关厌连找了三家旅馆都不让她住。可现在天色太晚,路边的诊所已经关门,服装店也早就休息了,她只能找人打听医院的位置,一路走过去处理伤口。 三小时冷却时间早就到了,关厌顺便联系了一下戚望渊。 凌晨两点多,他还被关在审讯室里。只要他趴在桌面上睡觉,不到五分钟就会有人进来叫醒他,问一些乱七八糟的问题。 关厌说了下自己这边的情况,他听完说:“之前他一个字都没跟我说。” 关厌吐槽道:“就你割的那伤口,大概也就相当于被几只蚂蚁同时咬了一口吧,谁会被吓到啊?” 他沉默片刻,才道:“我怕你换回来后会很痛。” 关厌愣了,竟然在这个情感缺失的人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暖意。 她笑了笑,说:“确实挺痛的,还好你下手不重。” 他也笑了一声,说道:“很晚了,你睡吧。” 她道:“好,明天我提前过去等你。” 找不到地方住,关厌便在医院大厅的座椅上睡了一晚。次日清晨天刚微亮她就离开这里,站在路口拦了辆出租车。 因为是在医院附近,天也亮了,虽然她身上有血但也没被拒载。 等车开了将近两小时抵达目的地时,已经是上午八点半了。 关厌去开了门的服装店随便买了身衣服换上,又去早市买了点儿水果什么的,提着东西就朝不远处的老旧房区走去。 她要去“王阿姨”家。 之前来过一次,这次便是轻车熟路。 昏暗的楼道之间,对门的房门微微开着一条缝,隐约传出了戏曲的声音。 王阿姨家门紧闭,门上依然留着模糊不清的儿童粉笔字迹。 关厌本来想敲门的,但随即动作就顿住了。 她摸出手机打开闪光灯,半眯着眼仔细看了看那些文字。 粉笔灰嵌入了木纹之间,虽然年代久远但还留下了一点点痕迹,隐约可以看出一个“人”字。 它前后的字迹都看不清了,关厌想了想,干脆转身过去敲了敲对面的房门。 屋内用收音机播放着戏曲,她只能加大力道,将门敲得嘭嘭作响。 就这样也过了好一会儿里面的人才听见,关掉了收音机,随后传来苍老的问话声:“谁啊?” 关厌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伸手稍稍拉开眼前的大门走进去,把门关了才说:“您好,我是来找你们对门那户的,可是刚刚敲了好一会儿门都没人开,就想着来问问看是怎么回事儿,他们家是没人在吗?” 屋内有一对老夫妻,老大爷正坐在客厅里,面前摆着收音机。老太太在厨房,好像在熬粥。 大爷看了眼关厌手里提着的水果,问她:“你是他们什么人啊?啥事儿啊?” 她瞬间明白了,把东西全部递了过去,笑眯眯的说:“就是王大姐之前的同事,听说他们家挺困难的,今天刚好路过附近,就想着来看看她。” “嗤。”老大爷笑了声,摆摆手说:“有啥好看的,那女的就是个杀人犯,现在过得再苦都是活该!就是可怜了他们家那孩子,要我说啊,活成那样还不如死了算了,整天躺在床上有什么好活的?” 关厌满脸都是明显的震惊:“杀人犯?!您说王大姐?她……她看着不像杀过人啊!” 老大爷撇了下嘴,说:“那都好多年前的事儿了,得十五六年了吧?那会儿她男人还没死,专门借了老板家的车带他们娘俩出去玩,半路就出了车祸,男人当场死了,儿子也残了,就她啥事儿没有。” 车祸?关厌问:“可这是意外吧?王大姐怎么就成杀人犯了?” 他啧啧两声:“那孩子亲口说的,当时他自己躺在后座上想睡觉,他爸妈在前面吵架,吵着吵着那女人就动手去抢方向盘,说叫他停车,她要下去。可那是高速路啊,能说停就停吗?那么一抢,她男人方向盘就没把住,车斜着冲了出去撞在隔离带上,男人当场就死了,你说她是不是杀人犯?” 后面的车还因此发生了追尾事故,虽然没死人但有人受伤,因为幼年谢斯不谙世事的如实陈述,王阿姨就是明显的过错方,需要赔偿一大笔钱才能免去牢狱之灾。 虽然保险公司负责了一部分,但剩下的部分对于他们家来说还是一笔巨款。 王阿姨只能变卖所有能卖的东西,再四处找人借钱还债,孤儿寡母的日子就越来越难过了。 而在这期间,其实小谢斯的腿是有机会治好的,但就是因为钱都拿去还债了,他便落下了终身残疾,再也无法站起来。 ——这让关厌确定了一件事,昨晚那个人的确就是谢斯本人。 因为车祸事件已经是陈年往事,最近出现的人物不可能了解那么多,也没人会去了解一个瘫痪在床的人的过去未来,即使要假扮他,多半表现出来的也是对母亲多年照顾自己的感激和爱。 就像上次关厌他们见到的那个谢斯一样。 而昨晚那个人,对王阿姨的不喜欢非常明显,提起她时语气里全是嘲讽,哪怕说到她已经死了也没几分波澜。 关厌又问了点别的,厨房的老太太也出来了,两个老人一唱一和地讲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事。 从他们的话语中,她知道了谢斯这个人的真正性格其实是很阴郁易怒的。 王阿姨推他下楼时需要在楼梯上先放上木板,再把轮椅从木板上慢慢推下去,他经常会嫌她动作太慢,说话很难听。 如果她动作快一点,他就坐不稳,身体晃上几下又怪她连这点事都做不好,差点把他摔了。 每次指责王阿姨的时候,他总会加上一句话:“要不是因为你,我会变成现在这样吗?” 他身上有浓浓的怨气和燥郁,要么冲着王阿姨发泄,要么捶着自己的双腿痛苦得生不如死。 总而言之,真正的谢斯,与关厌上次见过的那个人性格截然不同。 而很显然老人口中讲述的这个人,更符合他的处境。 在这样的前半生中,暴躁易怒而又自卑自怜才是更加容易形成的性格。 至于王阿姨本人,两位老人多年来一直不喜欢她,背地里始终喊的都是杀人犯,当然也说不出她的什么好话来。 不过老太太还是说了几句算得上是好话的:“她好像还经常从雇主家里偷东西回来呢!我有时候会撞见她拿着蛋糕啊水果啊什么的好东西,有一次还看到她偷偷摸摸的拿着条金项链呢!但是呢,她把那些东西都给拿出去卖了,回来就提着给儿子买的大包小包的药……唉,不管怎么说,毕竟是当妈的人啊,宁愿去做贼也要照顾好自己儿子!” 所以,她才会听信谢斯的话去杀“刘红”啊。 关厌向他们道了谢,离开之后又重新去买了点儿水果,再回来敲响王阿姨家门。 很快,梁兰就走过来打开了门。 她看到关厌后有些惊讶地愣在了那里,警惕的问:“你怎么来了?你那个队友呢?” 关厌的目光越过她看向里面的卧室方向,低声问道:“谢斯在吧?” 她一愣:“到底怎么回事?找他做什么?” 关厌有点无奈:“你这边最近没查到新的线索吗?” 梁兰说:“当然在查……可我们说好了暂时不合作的,你到底来做什么?” 明明都是有同一个目标的求生者,却搞得好像仇人一样。 关厌不想跟她废话太多,直接说道:“我已经知道杀死刘红的人是谁了,还有,‘王阿姨’早就不是王阿姨本人了,谢斯也不是谢斯。” 说这些话时,她一直盯着梁兰的脸。 所以她立刻注意到,对方的反应不正常。 不是意料之外的惊讶,也不是意料之中的平静,而是被发现真相时的那种……慌张。 尽管那表情一闪而逝,关厌还是看得清清楚楚。 梁兰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她到底在隐瞒什么? 第138章 两个月前 关厌像个上门来看望朋友的人那样走进门, 将水果放在茶几上,却又毫无礼貌地直接走向了谢斯的卧室。 梁兰神色变了一瞬, 很快却又用正常的声音说道:“站住, 这是我家,你不能随便乱闯。” 关厌的手已经按在门把上,闻言回头笑说:“作为朋友来看望王大姐的儿子而已,连面都不让见吗?” 梁兰也笑了笑, 只是那笑容多少有点刻意:“不是的, 他刚喝完药, 已经睡觉了。况且……我们都是求生者, 就算不论身份, 按我们的年龄差,你也该对我放尊重点吧。” 关厌有点意外, 这个之前很介意年纪、希望大家直接用名字称呼她的人,现在居然用年龄来压她了。 她放开门把, 说道:“你难道不想完成任务吗?能交换身体的道具已经在我手里了, 即使最后查出你的这具身体是凶手, 我也可以先让你换到其他身体里去, 你根本不需要担心自己会死。” 梁兰垂了垂眼,仿佛根本没听见她说话似的, 慢慢说道:“这场任务我只想自己做,不需要别人告诉我任何线索,我也不会跟你们共享信息。如果你不想大家闹翻了不好看,现在就离开吧。” 关厌瞥了眼紧闭的房门,口中道:“好吧, 算我白来一趟。” 话音未落, 她却忽然伸手按下门把, 一下子推开了门。 在梁兰“你在干什么”的质问声中,她看见昏暗的房间里的确躺着一个人。 “谢斯”仰面躺在那里,双目紧闭,脸色一如既往的惨白。 下一刻,梁兰便快速走了过来,用力将关厌向后一拽,同时关上房门,怒道:“有你这么不尊重人的吗?你给我滚!马上滚出去!” 说话间,她的手里甚至出现了漆黑的道具卡。 至少确定了一件事:她的确还是个求生者,没被什么奇怪的人替代。 关厌并不想跟她打起来,在对方愤怒的瞪视中慢慢离开了。 走到楼下,她回头望了眼二楼拉着窗帘的窗户,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那个“谢斯”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就好像死了一样。 如果只是在睡觉,她看了一眼而已,梁兰何必那么大的反应? 她有点无奈,这场任务已经够麻烦的了,求生者之间还要互相隐瞒,把事情变得越发复杂。 还有易长乐那边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关厌想起昨晚谢斯提到的亲子鉴定部分:刘红在不知道万良志变卖股份之前,已经起了要重新开始新人生的心思,还故意去做假的亲子鉴定。 而上次易长乐跟万娴对话时也提到了这个…… 关厌一边想着,人已经走到路口,很快看到一辆出租车迎面驶来。 她招手上了车,报出一个地址,看看时间才不到十点。 戚望渊是昨晚七点多被带走的,警方肯定会尽可能把他留在那里,不会这么快放人。 但苏雅的旧手机不知道被谢斯弄到哪儿去了,她手里只有后来自己买的那只,里面没存易长乐的联系方式,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人。 所以她现在想去万良志的家。 上次去的时候有熟人“耿凡”带着,保安直接就放行了,这次却没那么顺利,她在门口费了不少劲才说动保安帮忙打电话通知万家有访客,但就在这个保安打电话过去的时候,另一个保安突然说:“哎,我想起来了,万家那房子不是在出售了吗?屋里好像没人了。” 果然,电话很久都没人接听。 关厌白跑一趟,想了想干脆跟保安们聊了起来,希望从他们这里知道点儿什么。 最近万家夫妻相继被害身亡的案子闹得沸沸扬扬,保安们当然也都在关注。而作为普通人最爱聊的,就是万良志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慈善家人设,以及他出轨的事。 关厌装作知道点儿内幕的样子,神秘兮兮的跟他们聊了会儿,透露了刘红长期出轨不同男人的秘密,保安们恍然大悟:难怪总看见不同的男人跟着刘红一起坐车回来,原来不是为了公务啊。 然后,其中一个保安提到:“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之前有次我去巡逻的时候,刚好看见刘红回家,她还让司机帮忙把一个人抬到了轮椅上推进去呢,难道她口味那么重,连动都动不了的残疾人也要?” 关厌一听这话就急急问道:“你还记得那什么时候的事吗?” 他回想了一会儿,不太确定地说:“具体时间不记得了,应该是两个月之前吧。我就记得在那之后我已经领了两回工资了。” 两个月……比万良志去山村做慈善的时间还要早一倍。 谢斯果然在撒谎啊。 “不过,那男的虽然腿不方便,但他长得确实挺帅的。”那保安回忆着说:“他看样子不是什么有钱人,可浑身上下都是名牌呢,这小白脸当得可真爽。” 作为这种高档别墅区的保安,他们的眼光早就练出来了。是真正的有钱人还是靠衣物撑起来的穷人,很容易就能分辨。 关厌忽然有点不确定了——她翻过谢斯的衣柜,里面可不像有什么名牌服装的样子。 是因为两个月前的他一直瞒着他妈,回家前都会换掉衣物吗? “嗨,我要是长得够帅,我也想当个小白脸啊,有吃有穿还有钱,连班都不用上……” 两个保安开始畅想起自己成为富婆玩具的未来,把话题给扯远了。 关厌装作很八卦的样子,问他们刘红还带过哪些男人回来,其中一人想了会儿,开玩笑说:“后来就没别人了,只有耿凡经常跟她回来,难不成他也当上小白脸了?” 耿凡是万良志助理,经常出入这里,他们对他都比较熟悉。 关厌便顺口提到:“可我听人说,他在偷偷跟万家那位千金小姐谈恋爱呢。” “啊?你说万娴?”对方愣了下,显得很意外,随后噗嗤一声笑了:“谁告诉你的?万娴怎么可能看得上他?你别看她才十七岁,她这人可成熟了,而且心气儿特别高,根本不可能看得上一个小助理!” 另一人附和道:“对啊,她平时对咱们态度可差了,那鼻孔都要翻上天。耿凡的工作也不见得比咱们高贵到哪儿去,长得也普普通通啊,还比她大那么多,她肯定看不上!” 关厌之前就想过,万娴也许没有她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 现在保安的话似乎也印证了这一点。 她又跟他们聊了会儿,没有再得到新的线索,但要到了耿凡的电话号码——也就是易长乐的。 时间已经快要中午,她在路边随便进了家面馆,点了碗牛肉面吃。 这面的味道不如戚望渊做的好。 她想吃面的时候,他会去买大棒骨和鸡架一起熬最新鲜最香浓的汤,牛肉也是自己配料卤出来的,好吃得她一想起那味道就流口水。 关厌看着眼前这滋味差了一大截的面条,默默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候,她无名指上的戒指轻轻跳动起来。 她眉梢一扬,接通后立刻说:“我刚想到你的牛肉面你就联系我了!” 戚望渊笑了下,随后说:“出了点问题,他们查到了跟我有关的证据,要刑事拘留,我出不去了。” 刑事拘留,说明找到了一定证据,但不是犯案的决定性证据,可以拘留嫌疑人三天以上。 关厌心里一沉:“告诉你是什么证据了吗?” “手机。”他说:“他们找到我的手机了,说里面有我威胁万良志的信息。他们没给我看,只说提到了要杀他,还把购买刀具的照片发给他看了。” 偏偏那把刀真的是凶器。 关厌心里有些着急:“手机在哪里找到的呢?” 戚望渊:“最后开机的定位是在一条河边,听说手机上面只有我的指纹。” 河边…… 这两个字,让关厌想起了谢斯昨晚说过的事:他妈妈王阿姨用一具流浪汉的身体死在了河里。 如果这句话是真的,那么……裴浪的手机出现在河边,会不会跟这有什么关系? 比如,有人在把杀人嫌疑引到裴浪身上。 这样的话,那接下来肯定还有更多的“证据”会出现,直到定下他的罪正式拘捕。 关厌压下思绪,放下筷子迅速擦了擦嘴,起身疾步向外走去,同时对戚望渊说:“你先别做什么出格的事,现在泥人在我手里,我去别墅找一件裴浪的物品用其他人把你换出来。” 说完她一愣,心中自嘲:谢斯说的完全没错,那所谓的“不能害无辜的人”,就只是因为谢斯今后如何都与她无关而已。 当对方换成戚望渊时,她甚至一点也没有犹豫,就决定了要找个人把他换出来。 然而,关厌赶到苏雅别墅的时候,却发现别墅大门口坐了个保安,一看到有人靠近就警惕地站起来问她有什么事。 关厌询问了原因,他说是因为这别墅被人闯入过还偷走了东西的事情,警方警告了物业,他们便派了人过来看着,直到这案子破了为止。 她说明自己是房主“苏雅”,想要进去一趟,对方却说屋里所有能上锁的房间都被警方锁住了,别说不能让她进,就算她进去了也只能在客厅里转一转。 关厌担心戚望渊,不想就这么算了,于是再次使用了道具。 先用【画大饼的老板】让保安跟她一起进来,乖乖待在旁边别出声。 进入别墅后再用【随你怎么说都行的举报中心】打开了管家房的锁。 虽然一次用掉了两个道具,但也比把戚望渊关在警局里好。 万一时间一长,他压不住脾气动了手……这侦探游戏就要变成大逃杀了。 因为越贴身的东西生效时间越快,关厌打开裴浪的衣柜,拉开下方抽屉,拿了条一看就知道穿洗过的旧内裤。 然后,她将东西套在泥人上面紧紧裹住,交到了被她控制的保安手里——既然这么巧旁边就有人,那就直接用他吧。 关厌心里甚至没多少愧疚感,对她来说,只要能把戚望渊救出来,再多搭进去几个人她也会做。 但其实这么做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因为刑事案件定罪时间是很长的,还有经历好多流程。在那之前,他们一定早就找出真凶了。 随后,她找东西把保安捆了起来,期间他因为她的举动而清醒过来,关厌怕他挣扎,只好又用了【我是富婆我怕谁】,趁他眩晕的五秒时间把人彻底捆好。 然后这无辜的保安就像虫子一样倒在了地上蠕动,被封住的嘴巴里不断发出呜呜的声音,表情惊恐万分。 关厌威胁道:“你再乱动我马上就把你杀了!” 他吓了一跳,僵在那里不敢再动。 她怕他弄坏泥人,就把东西放在了离他比较近的地方一直盯着,直到对方困意来袭不受控制地睡了过去。 又等了两个多小时,熟睡的保安睁开了眼睛。 关厌一直看着他,两人视线一接触,她就知道这是戚望渊。 藏在陌生面孔下的,是她再熟悉不过的眼神。 她笑了笑,解开他脸上的布条,一边给他松绑一边说:“这是个保安的身体,先将就用吧。” 他嗯了声,说:“给你添麻烦了。” “又不是你的错。”关厌将用过的东西全部捡起来塞到了口袋里,拿起泥人,将上面的内裤取下来放回衣柜,对他说:“走吧,你先去辞个职。” 戚望渊表情有点古怪的看了眼那个抽屉。 从别墅出去的时候,关厌走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心道这人好不好看还真跟气质有关系。之前那个弯腰驼背的保安换了个灵魂,明明很普通的外貌却好像一下子就帅了很多。 戚望渊去辞了职,保安队长说得把这个月做满才能走,但谁在乎这个呢? 关厌去给他买了套衣服,他找地方换了,当场把保安服放下就走了人。 离开时关厌注意到他一直在打呵欠,想起他昨晚就没睡成,便说:“我们先出去开间房,你好好睡一觉。” 戚望渊摇头:“没关系,晚上再睡就好。接下来你想做什么?” 关厌抿了下唇,低声说:“做个恶人。” 两人在路口拦了辆车,直奔王阿姨家。 但这一次,始终没人开门。 关厌打了个电话给易长乐,从他那里要到了梁兰的号码,再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对方听见她的声音,语气立刻就变得有些不善:“你又要干什么,我不是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吗?” 关厌笑说:“我在你家门口,你要么自己给我们开门,要么我踹开它进去。” 对方沉默片刻,才说:“我在外面,要回去需要半个小时。” 关厌:“好的,等你哦~” 梁兰:“……” 她沉默地挂了电话,最后的嘟嘟声里都好像带着难以消散的怒气。 关厌和戚望渊两人下楼找了个花台边坐着聊天,半小时很快过去,梁兰果然如时出现。 她在楼下看到两人,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疾步走过来说:“什么事?他怎么换了个身体?” 戚望渊与众不同的特质实在太好辨认了,连不怎么熟悉的人都能一眼认出来。 关厌起身道:“你想在这里说?” 她看了眼旁边路过的人,抿了抿嘴:“走吧。” 说着便率先转身上了楼。 两人紧随其后,跟着梁兰走进家门。 关厌走在最后,进门时“嘭”的一声大力合上了门。 梁兰被这巨响惊得不满地回头望过来,而几乎就在她转头的同时,一把锋利的细刀架在了她脖子上。 戚望渊面无表情地横着刀,淡淡说道:“别乱动,很锋利。” 梁兰吓了一跳,但很快冷静下来:“趁我不注意搞偷袭算什么本事?” 关厌说:“我们又不是在搞‘要面子’大赛,偷不偷袭的,只要能达到目的就够了。” “你们不会真想对求生者动手吧?”梁兰一点也不害怕的样子,慢吞吞的说:“这样的话,跟猎杀者有什么区别呢?” 关厌笑了笑:“我可不管那么多。我也想按部就班好好找线索破案,可现在,有人威胁到我们的生命安全了,只好用点特殊手段咯。” 今天是戚望渊,明天说不定就是她。 既然老老实实找线索这一套行不通,那就来点刺激的好了。 第139章 无私母爱 梁兰一定也有她保命的手段, 但她之所以毫无惧色,还因为这场任务的特性。 虽然其中有灵异成分, 但说到底还是个找杀人凶手的任务, 警方在其中扮演着相当重要的角色。 那么,如果关厌和戚望渊真敢杀她,他们也绝对讨不了好。 所以即使那把刀锋利得刚刚放上她脖子就划掉一缕头发,她也并不怎么害怕, 甚至依然紧闭着嘴, 无论如何也不肯说出她的秘密。 关厌让戚望渊先看着她, 自己走进了谢斯的卧室。 这间昏暗狭小的房间和之前一样充满了难闻的中药味, “谢斯”还像不久前那样仰面躺在床上, 身上盖着薄薄的被子,双目紧闭脸色惨白, 生死不明。 关厌按亮门口的灯,房间里终于亮了一些, 但他毫无反应。 人已经死了吧——不管是上次还是现在, 这都是她的第一印象。 而这个念头, 在她走到床边, 伸手去触碰了对方的脸颊时,一瞬间成了真。 那冷冰冰的死肉感, 绝对不可能属于一个活人。 “谢斯”死了。 也许在这具身体里死去的那个灵魂是个作恶多端的恶人,但关厌心里竟隐约生出了一种惋惜感。 那种星辰大海皆在眼中的气度,温雅大方的性情,都随着这具身体一起死去了。 可是为什么呢? 谢斯只是半身瘫痪,又不是得了什么绝症, 怎么会说死就死了? 关厌在房间内简单搜索了一圈, 打开衣柜时, 又想起对方躺在床上无可奈何地对她苦笑,连生气都温温和和地说:“不要这样”。 屋内没有任何线索,她只好出去。 客厅里,梁兰还是一言未发。 关厌盯着她问:“他是怎么死的?你杀的吗?” 梁兰不说话,用紧抿嘴唇来表示自己的决心。 关厌走到戚望渊旁边,伸手拿过他的长刀,手腕一转,一刀划向了对方腹部。 只是轻轻的划过,梁兰的肚子上就多了一条伤口。 她闷哼一声,下意识伸手捂住伤口,鲜血却很快顺着指缝流下来。 这一刻她终于慌了,不可置信地大吼道:“你他妈真的敢动手?!” 关厌没什么表情,淡淡说道:“这次的伤口不重,但下次就会看见内脏了。不信的话,我们就等十分钟再试试看。” 梁兰脸颊肌肉抽动了几下,咬着牙说:“别以为我拿你们没办法!” 话音未落,一道强大的力量扑面而来,如飞速射出的子弹般,迅速袭向关厌! 下一瞬,淡蓝色的光笼罩全身,轻松挡住了这次袭击。 关厌从头到尾甚至连动都没动一下。 梁兰愣住了,好一会儿才说:“这……这不可能……” 她的道具得来很不容易,在那次任务中九死一生才拿到,使用次数也只有两次而已。 之前为了保命用过一次了,当时的敌人是只已经杀死三个求生者的厉鬼,可她道具一出就直接将其打成了重伤,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才得以轻松完成任务。 可是……连厉鬼都能重伤的道具,这个人竟然毫发无损地挡住了! 关厌扫了眼她已经被染红的手,徐徐道:“你要是想浪费时间在这种必败的事情上,那就请继续。再等九分钟,你就可以亲眼看见你的内脏流出来了。” 梁兰腹部的伤口虽然血流不止但也不算严重,只是鲜红的血水看起来非常恐怖。 她还是不肯就这么受人威胁,快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自己现有的道具,正想再试一次,却听见关厌说:“就算真如你所想我们不会把你杀了,但失血过多的话,你还有能力去查线索完成任务吗?” 梁兰刚刚涌起的杀意,很快消退了下去。 她目光闪了闪,开口道:“行,我可以告诉你们,但得先让我止血。” 关厌让戚望渊去卫生间扯了条毛巾过来,叫梁兰自己先按着:“说吧,这点伤要不了你的命,说完了就放你去治伤。” 梁兰咬了咬嘴唇,沉默片刻才开口说:“王阿姨一直在给谢斯吃有毒的中药,那些药混在一起不会马上致死,只会一点点破坏身体,最后导致人因为疾病而死,查都查不出来。” 关厌问:“为什么?” 她扯了下嘴角:“这周围的人都把王阿姨喊杀人犯,因为十几年前的一场车祸……” 关厌打断她:“车祸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是王阿姨在高速路上抢方向盘导致悲剧发生,对吧?” “外人的确都是那么说的。” 梁兰说:“但实际上,当年的车祸是因为谢斯导致的。” 关厌意外的挑了下眉。 她接着说道:“那时候小孩在后座玩玩具,王阿姨因为晕车就在副驾睡觉,突然听见谢斯哭闹起来,吵着说要开车。” 当时年仅五岁的小男孩玩具就是一辆塑料小汽车,他玩着玩着突发奇想,就想试试爸爸正在开的这辆车。 开车的男人不方便安抚他,王阿姨回头说了不到三句话,就因为晕车太严重没忍住埋头对着塑料袋吐了起来。 没人管孩子,他就直接从座椅中间往前挤,吵着闹着要学开汽车。 男人没办法,只能趁着前面没车的时候回头吼了他两句,谁知道就在那期间,旁边车道有辆车超车过来了。 本来两车之间有距离,也不会怎么样,但偏偏小谢斯被骂之后反而越发凶了,竟然趴在座椅后面去扯他爸爸的头发。 男人脑袋被扯得朝后一仰什么都看不见了,慌乱之下一着急踩了刹车,轮胎跟着打滑,车子就撞到了隔离带。 在那一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猛打方向盘,让车身在被撞上去时左侧朝内。 于是当时在驾驶座的他,以及在他后面的小孩受到了最大的冲击,反而是被称为最危险的副驾驶被保护得好好的。 因此王阿姨完好无损地活了下来,撞击最厉害的驾驶座当场压扁,男人的尸体从车里弄出来时支离破碎。 当时王阿姨和谢斯都先被送去了医院治疗,警方暂时没有问话。 所以她有足够的时间去教孩子该怎么说——是的,那些把她称为“杀人犯”的说法,都是她自己亲口教孩子说的。 因为她是一个母亲,她不希望自己年仅五岁的儿子,从这么小的时候起就要背负害死父亲的罪名。 他现在是还小,可这件事会伴随终身,等他明事理之后,知道是自己间接害死爸爸,会有多难过多愧疚呢? 王阿姨信奉母爱就应该是“无私”的,为了孩子将来能够活得快乐,她编出了那样的故事,把一切罪责都安在自己身上。 而她只用了一个棒棒糖,就让懵懂无知的小孩完全照着她的话说了。 “这是写在王阿姨遗书里的一部分内容。”梁兰看着关厌,表情沉重的说:“她快要死了,胃癌。” 她顿了顿,叹了口气,才说:“其实还没到晚期,医生说做手术再好好休养,应该问题不大。但是……” “没钱是吧。”关厌接下了话。 “是啊,没钱。”她苦笑:“不仅是没钱做手术,即使做了,她也不可能好好休养啊。如果她不工作,谁赚钱养儿子呢?” 然后,王阿姨就想,等到自己死后儿子怎么办呢?连二楼都下不去的他,以后是不是只能趴在路中央当个乞丐? “所以她就开始在他喝的药里面加一些有毒的东西,中药材的用法有很多禁忌,我是不太了解,她也没写。反正就是说这不会让儿子太痛苦,等到谢斯走后,她料理完他的后事就可以放心去死了。” 梁兰说道:“这就是谢斯死亡的真相。” 关厌怀疑道:“不仅是这样吧,如果只是这件事,你根本没必要瞒得这么严实。我已经告诉过你可以帮你换一具身体,现在我的队友也以交换后的样子出现在你眼前了,但你还是不愿意松口。” 而且,梁兰知道“王阿姨”身体里原本住的那个人不是王阿姨本人,也知道谢斯被人替换了。 这些她都还没有解释。 梁兰用力咬了下嘴唇,犹豫片刻才说道:“因为我查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你卧室墙上原来贴的是什么?”戚望渊忽然打断她。 她微微一愣,眼神瞥向卧室方向,好一会儿才说:“就是……就是中药材的……” “在撒谎。”戚望渊看向关厌。 关厌笑了:“看来我们今天来得太突然,你没有提前准备好说辞。” 梁兰垂了垂头,随后叹了口气:“我没想到,之前说好的暂时不合作,你们现在却用这种方式威胁自己的同类。” 因为说好了暂时不合作,她的隐瞒也是光明正大的,根本没必要编瞎话骗人,所以这段时间里完全没有考虑这件事,现在临时被问,实在很难编出个像样的谎言。 关厌用刀刃碰了碰她的身体:“到底说不说?” 梁兰皱了下眉,显然很讨厌这种被胁迫的感觉,但却只能认栽:“那是……一张日历海报。不是买来的,是那种保险公司印出来免费派送给大家的,上面印着与他们公司相关的很多信息。” 这种日历是很常见的,也不仅限于保险公司,还有房地产之类的也会印发。 关厌想了想,问道:“王阿姨给谢斯买过保险?她不是要杀了他之后陪他去死,而是要用保险赔付的那笔钱给自己做手术,对吗?” 梁兰撇了下嘴,满脸都写着好笑:“是这样没错,但我觉得很奇怪,世界上怎么会有母亲对儿子做出这样的事呢?” ……也不一定。 关厌心想,梁兰先前说的那段陈年往事多半是真实的,因为她说得很流利通顺,不是临时编出来的,表情语气也很真情实感。 这说明一开始王阿姨确实是个为了儿子可以付出一切的好妈妈,但……关厌从对门老两口那里听说的事情,刚好就能解释她心态的转变原因。 谢斯渐渐长大,也渐渐相信了那个谎言,对一直费心费力照顾自己的妈妈恶语相向,持续多年,且越发严重。 王阿姨带着一份沉重的秘密,被人叫了好多年的杀人犯,连房门上都有小孩写着“杀人犯”几个字。 到头来,却要被自己保护的儿子一天天无休无止地伤害。 在多年的互相陪伴中,这对母子之间的感情早就变质扭曲,成了一对相看两厌的“敌人”。 王阿姨本来还会努力压制着自己好好照顾儿子,可是这时候查出自己得了可以被治好的癌症…… 于是,她终于为了自己,抛下了背负多年的“无私母爱”。 第140章 拳头才是硬道理 “所以王阿姨也是凶手, 是杀死谢斯的凶手。”梁兰说:“这就是我之前不肯告诉你们的事情。” 关厌问:“还有呢?” 她隐瞒的事绝对不止如此——比如,谢斯卧室里的相册上, 最后的照片是一个十来岁的健康男孩, 而且眉宇间与谢斯很像。 当她之前在对门老夫妻那里听到车祸的故事时就觉得奇怪了,既然谢斯五岁就车祸瘫痪,那照片里的又是谁? 关厌没有问,她想等等看梁兰会不会主动提起。 梁兰面色犹疑, 沉默了一阵才说:“算了, 反正都已经说了这么多, 再隐瞒下去也没什么用……我不肯交换身体躲避凶手嫌疑的原因, 不是我不想, 是怕出事。这还要从那个谢斯的身份说起。” 梁兰其实很快就通过这屋内的蛛丝马迹发现了一件事:她使用的这具身体里曾经住进过不同的灵魂。 首先是手机相册,王阿姨以前很喜欢用一款软件拍摄短视频玩, 后来却再也没更新过。 其次是家里的卫生情况,在梁兰进入副本的时候整个屋子里都脏兮兮的, 一点也不像个辛勤的保姆会有的习惯。 另外还有床上躺着的谢斯, 在她初次推开门走进去的时候, 他的第一句话是:“青盛村那家人找到了吗?” 梁兰当时还不知道这场任务是什么情况, 以为自己不能露馅,就顺着说:“还没。” 对方轻轻叹了口气, 无奈的说:“不行的话,就亲自去村里一趟吧。必须找到他们,拿一只泥人回来。” 梁兰旁敲侧击的想从对方嘴里再多听点儿线索,可没想到这人太敏锐了,没说几句话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直接问她:“你是谁?” 这就把梁兰问懵了, 笑说:“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了?” 可这句话, 却更让对方确定了她不是之前那个人。 关厌问:“那之前是谁?” 梁兰抬头看了看她和戚望渊, 用力捂着腹部的伤口,无奈道:“一个山里的老人——就是之前换进了万良志身体里的那个人。” 这个看似刚刚突然冒出来的新人物,却并不让两人感到意外。 因为之前他们就已经知道,万良志性情大变,成了个生活习惯非常不好的人。 而谢斯体内那个不知名神秘人物,却有着比普通人更加优秀的气质,与万良志身体里那个绝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关厌早已经想到这一点,却始终无法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现在在哪里。 没想到,早在任务刚刚开始的时候,就已经有求生者知道这件事了。 如果大家坦诚合作多好,至于弯弯绕绕这么久吗? 关厌心里既无奈又有点气闷,要不是因为戚望渊差点被关进警局,也许这些信息她还要很久才能慢慢查出来。 看来有一句话说得非常正确:拳头才是硬道理。 “因为他看出我不是之前那个人了,就一直问我到底是谁,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直接走了。”梁兰接着说:“然后你们就联系了我,剩下的事情是我回家之后跟他聊了才知道的。” 她回家前就想好了,说自己不知道怎么回事,一醒过来就变成了这个人,又因为心里害怕不敢说,怕被人当成疯子,就想假装成这个人。 “谢斯”可能信了也可能没怎么信,但他说:“不管你是谁,现在你都只能是她了。一具身体可以承受的交换极限是三次,而你就是第三次。如果再有下一次,交换不会成功,两个人都得死。” 梁兰其实不确定自己变成王阿姨算不算在交换次数里,毕竟他们是求生者替代NPC身份,不是通过那个泥人。 但是她也不敢赌啊,如果算在里面,那她就根本没办法再做下一次交换,关厌提出的解决方法便没用了。 所以她也不敢跟他们说出王阿姨预谋杀子的真相——任务主题是“谁是凶手”,又没说要他们抓哪一个。 要不是看关厌真的有杀意,她说不说都有概率死,现在她也不会全部交代了。 关厌问:“那个人有没有告诉你他们到底怎么回事?比如乱七八糟的交换过程,他的身份之类的。” 她没问万良志被谁杀的,因为梁兰肯定不知道,否则不会拖到现在都没反应。 梁兰说:“他的身份我不清楚,我问过,他不肯说。交换的过程他也没详细告诉我,只是说了当时他知道的事。” 死在几天前的刘红,其实是万良志。而万良志身体里的人,却是刘红。 这对夫妻的身体互换了,但又很有“缘”的相继死去了。 关厌一时有点迷糊,实在想不明白这其中有什么样的故事。 但如果梁兰说的是真的,那之前的真谢斯嘴里其实就没几句真话。 而事到如今,梁兰说假话的几率肯定会比NPC小很多。 “虽然他没说,但我自己这几天一直在调查。”梁兰说道:“我查到谢斯跟刘红早就有联系——他的手机里有之前的通话记录,最早的时间是半年之前。” 关厌有点意外,她从保安那里知道的是两个月前他们俩一起去过别墅,但梁兰这边的肯定更详细更确切。 她接着说:“我顺着这个线索去查了,发现刘红之前去做过亲子鉴定。” 真谢斯告诉关厌:刘红想换个新的身体重新开始新人生,但也想要一大笔财产,所以伪造亲子鉴定想让女儿万娴变成非他们夫妻亲生。 但是,梁兰说的却是:“我想你们也能猜到了——谢斯是刘红的亲儿子。” 她刚说前半句的时候,关厌心里就已经在想了:啊,狗血剧情虽迟但到。 这个本来应该在“意料之外”的答案,却完全没办法让人感到意外。 毕竟这个副本目前都集齐了狗血连续剧的好几大要素,再来个私生子简直太正常了,没有才不正常吧。 关厌默默吐槽了一句,说道:“那么,我再大胆猜测一下,刘红当年其实生了两个儿子,是双胞胎。” 梁兰嘴角抽了抽,显然也被这剧情无语到了:“没错。” 她说:“这个王阿姨的老公早些年出了事故,无法生育。两人就去福利院领养了一个孩子,也就是谢斯。” 正是因为这样,王阿姨老公一直觉得对不起她,让她丧失了拥有亲生孩子的权利。 所以当那场事故发生时,他才会在最后关头让汽车驾驶位那边撞上去。 而王阿姨虽然明知道孩子不是自己亲生的,却也在这么多年里尽到了母亲的责任。又因为老公当初为保护她而死,她始终没有再婚,客厅里的遗照也一摆就是许多年。 “这事是我第一天晚上卧室里翻到领养证明发现的,同时也看到了遗书,知道‘谢斯’很快就要死了。我不想让你们知道,就把能销毁的东西都销毁了。只有那贴在墙上的日历……” 梁兰苦笑:“实在没办法,它贴了太久,完全粘在了上面。” 撕也斯不干净,刮的话那墙面的腻子膏也会一起刮下来,无论如何都是在掩耳盗铃。 她随后就提到了关厌一直在意的那本相册:“我听‘谢斯’说你已经看过它了,那本相册本来是被藏在书架下面的,因为王阿姨不会动那些书。” 毫无疑问,相册里的孩子是谢斯的双胞胎兄弟。 “我觉得他是谁不重要,到目前为止整件事也跟他没半毛钱关系。”梁兰说道:“相册出现的原因就是告诉我们刘红和谢斯之间有一些私底下的联系。对了,王阿姨到苏雅别墅干活的时间也不长,我的聊天记录就能证明这一点。” 最早在姐妹群里吐槽雇主的时间也就两个月多一点——发生在谢斯与刘红有联系之后。 这样的话,就是刘红先找到了谢斯,又通过谢斯知道王阿姨,并让对方成为了小三苏雅身边的保姆。 她找谢斯的时候应该就带来了那本相册,为了证明她跟他之间的关系。然后她就跟谢斯去做了亲子鉴定,两人随后就在计划着什么事情。 关厌想了想,说:“有没有可能……万良志知道这件事了?” 刘红有对双胞胎儿子,其中一个却是被王阿姨家从福利院领养的,照片里那个看背景和穿着也知道生活得很一般,绝不是富裕人家。 也就是说,那对孩子肯定不是刘红跟万良志生的。 但怀孕这种事多半瞒不住,所以是刘红认识他之前生的吧?生完之后就遗弃或者怎么样,让那对双胞胎分开了。 而她现在富裕有钱了,也曾多次出轨都没被发现,胆子自然越来越大,那么突发奇想去找儿子也不是不可能。 偏偏找儿子这件事被万良志发现了,所以她只能想办法分他家产? 梁兰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你们再怎么逼问我我也说不上来。” 从她这里知道的信息已经不少了,而且连最重要的都说了,多半也不会再有隐瞒。 关厌将刀收回还给戚望渊,说道:“走吧,去处理一下。” 梁兰慢慢拿开毛巾,见上面红了一片,微微皱了下眉。 她说:“那你们呢?我说了这么多,作为交换,你们的线索也该告诉我吧?” 关厌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只是他们这边线索零零碎碎的,说完也没办法连成一条线。 梁兰把王阿姨那份遗书给他们看了,自己出去处理伤口,关厌看了下,里面的内容与刚才说的没什么出入。 由于这内容对梁兰来说就相当于一份“认罪书”,关厌觉得她应该不会伪造这种东西。 随后两人离开了这里,决定接下来就去找易长乐或者万娴。 既然都已经这样了,不如速战速决,管他肯不肯说,直接拿刀去查线索。 关厌提前给易长乐打了电话,说是查到了关键线索要告诉他,把人骗到了一家酒店里见面。 可是易长乐还没来,一个陌生电话就先打到了她手机上。 她接通之后,听见里面传来了熟悉的女声:“苏雅是吗?” 是之前那个女警。 关厌心里有点意外,因为这张电话卡是她变成流浪汉的时候跟手机一起买的,当时她没有身份证,用的还是戚望渊的。 现在戚望渊被抓了,他们居然会用他的身份证查到她身上来。 一瞬间的惊叹之后,她回答道:“是的,是我。” 那边的女警沉默了一下,才说:“你以前的手机号怎么打不通了?现在在哪里?能不能马上过来一趟,有些事情要请你配合调查。” 关厌说:“我不太方便……直接电话里问不行吗?” 对方轻轻叹了口气,说:“算了,我过去找你。” 关厌看了眼戚望渊,无奈说道:“好吧,我们在……” 女警笑了声:“我知道,锦绣酒店308。因为有身份证登记信息。” 关厌这才明白,她不是用裴浪的身份证查手机号,而是因为“苏雅”这个身份登记了入住信息,手机号码自然也就知道了。 对方说立刻赶来,关厌只好跟易长乐说让他暂时别来了。 等了半个多小时,一名穿着普通的年轻女性便敲响了酒店房门。 她只扎了个简单的马尾,眉目间都是锐气,英姿飒爽,令人一见难忘。 关厌刚打开门,她就先朝里面张望了一眼,随后问道:“就你一个人?” “是啊,还能有谁?”关厌开始装傻。 戚望渊已经先离开了,毕竟他现在的身份有点怪。 女警笑了下:“进去再说吧,别紧张,我现在不是以警察的身份来找你,否则至少会有两个人一起来。” 关厌点点头,心里却暗道鬼才信你。 等她关上门之后,对方便说道:“你知道吗,裴浪其实不是真的喜欢你。我们已经找到了他的手机,在他的聊天软件里还有好几个女人,备注都是‘提款机一号’‘提款机二号’之类的。” 关厌没忍住笑了出来:“他还挺会取名啊。” 女警挑了下眉:“你还笑得出来?” “这有什么?”关厌说:“他跟我在一起是为了钱,我跟万良志在一起也是为了钱,咱们都是一样的人,各取所需嘛。再说,我都去你们那儿举报他杀死万良志了,难不成你以为我对他有什么真感情?” 对方一阵失语。 虽然他们这一行奇葩见得不少,但每次见了还是会重新刷新一次三观,真是永远都适应不了。 她摇摇头,有点好笑的说:“这是你们的自由。还是谈正事吧——裴浪好像疯了。” 关厌一脸意外:“什么?我已经好久没联系上他了,他怎么回事?” “他现在还在我们局里接受调查呢,但你说好不好笑,他居然说他叫张志平,根本不是什么裴浪。” 女警一脸轻松好像在闲聊似的,但那双锐利逼人的眼睛却紧盯着关厌,显然不是在闲谈:“他本来在你的别墅外面守着不让人进,可‘苏雅’却过去了。” 她把苏雅两个字咬得极重。 关厌茫然道:“是啊,我是去过一趟。虽然你们要查案,可我们也要生活啊,屋子里的东西都不让拿,很影响我日常生活的,我只是想回去取几件衣服而已。但是……裴浪既然在警局,那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也想问你呢。”女警说:“他说他莫名其妙就让你进门了,还跟着你进去,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你都把人给绑上了,还在他旁边放了什么东西。然后他突然就困了,一觉醒来,就变成了裴浪。” 关厌笑了:“还有这种事?他可真是疯了!不会是为了脱罪装疯卖傻吧?” 对方也满脸笑意,只是笑容未达眼底:“可我查过监控了,后来你跟那个保安一起走出别墅,他立刻就去辞了职。苏雅,你老老实实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关厌还是很无辜很茫然的样子,慢慢说:“我当时只是跟保安说了点好话,承诺只是去拿点衣服,好说歹说他才同意我进去,还一定要跟着我怕我乱动东西,所以我们俩才是一起进去的。” “至于后面他那些瞎话,警官你不会这都信吧?世界上有那么神奇的能力吗?我又不会催眠,还能让他‘莫名其妙’跟着我进去,再被我绑起来?” 女警看得出来她没说真话,这种撒谎的能力应付普通人足够了,但在她面前还是太显而易见。 但她没有拆穿对方,因为她现在感到怀疑人生:苏雅的资料他们早就查清了,她出生一般,幼年丧母,父亲另娶后就对她漠不关心,从大学开始她就在外面当人小三,还被原配找到学校挂了张写着大名的横幅。 后来她大学都没读完就被劝退了,然后也试着做个普通人,找了份不需要高学历的普通工作,还交过一个帅气的男朋友。 可是后来因为在街上遇到了大学里的同学,对方点破了她当时的丑事,还把这事发到了什么墙上,男朋友跟她分手后,她还经历了一次不大不小的网暴。 于是她彻底自暴自弃,凭借自己漂亮出挑的外貌又找了个新金主。 金主换了一个又一个,她就像只好看的金丝雀不断做着别人的玩物。 但随着年纪渐涨,她能找到的金主也越来越差,上一个只是二线城市里的地产商。 后来通过一次聚会,她竟搭上了万良志这个国内知名企业家。 总之,在她这一生中,从大学开始到现在基本都是在当别人的小三,根本不可能会什么催眠术之类的东西。 况且,就算真的是催眠了保安放她进别墅,也不至于影响到警局里的裴浪啊。 女警觉得,如果继续深入调查下去,她前半生建立起来的唯物主义价值观就要开始崩塌了。 关厌见她不说话,便又说:“其实我根本不知道裴浪是不是凶手,他只是作为管家去买了把刀而已,这还挺正常的吧。我现在倒觉得,你们还不如去查查万良志那笔钱,他女儿说好多钱都不见了。” 她刻意提到了万娴,因为警方没把这事透露给他们。 女警考虑了一下,才说:“这也是我需要问你的问题之一。我们查到,万良志将钱转去国外匿名账户的时候,你跟他是在一起的。如果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现在就是时候说出来了。” 关厌其实也很想把那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告诉他们,如果有警方协助,一定很快就能查出真相。 然而,她会信吗?他们其他警察会信吗?根本就不可能的。 第141章 易长乐的线索 对于女警的问题, 关厌也回答不上来。当时跟“万良志”在一起的人是真的苏雅,但她不是。 对方却不知道她的沉默代表着什么, 见她不肯开口, 便说道:“虽然人死在你的别墅里,但经过我们的调查,你目前确实没有杀人的嫌疑。你要知道,警方不是那么好欺骗的, 真相迟早会水落石出。只要你现在把一切说出来, 就算有违法犯罪的情况, 我们也可以为你争取宽大处理。” 关厌略一沉吟, 开口道:“转钱的事情我真的不清楚, 虽然是我和万良志一起去的,但生意上面的事我根本不懂, 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个秘密, 跟我家被辞退的那位保姆儿子有关。” 她说:“我家保姆王阿姨的儿子谢斯是领养的, 他的亲生母亲就是刘红, 你们查过了吗?” 女警怔了一下, 脸色微微一变,唇角抿起一丝怒意, 但很快又收敛了情绪,叹息道:“谢斯……我知道了,我会去查的。” 发现刘红尸体之后,他们第一时间就开始调查她的人际关系,并且也顺理成章地发现了刘红出轨多次的事实。 那些人物都被一一列了出来, 其中就包括从半年前开始与刘红联系的谢斯。 然而在这半年之间, 刘红还陆续与另外两个男人有关系, 最近的一个就是时常因公务出入万家的耿凡。 女警觉得应该把这些人都查一查,但同事们却认为没这个必要,因为其他人后来都没联系了,只有耿凡关系密切,应该从他查起。 她资历没他们深,根本没有话语权,而且其中还有个同事总是一副看不起女人当警察的样子,平日里言语间的各种打压,让其他人也都不怎么在意她的观点。 所以……这也是她今天独自一个人来找苏雅的原因。 他们不查,她就只能自己来。没想到,一来就得到了一个如此重要的消息。 在这之前,因为根本没有在这个人身上下功夫,她甚至不知道谢斯还是苏雅家保姆的儿子。 她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说:“谢谢你提供的线索,它很重要,还有别的吗?” 关厌耸耸肩:“没了,要不再查查万娴?我听说她跟耿凡好像有点不明不白的暧昧关系呢。” 女警点头:“这个我们查到了……确实有点……” 作为一名警察她不太好站在个人角度评价这件事,但在查出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心里的确觉得三观都被震碎了。 “那刘红的死会不会跟这个有关系?”关厌说,“警官,我都给你提供线索了,你也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吧。” 她笑了笑,说:“既然官方还没有公布调查结果,就说明没查到什么证据,连我们都没办法下定论,怎么告诉你呢?不如还是你先告诉我,为什么裴浪会突然说自己是保安张志平吧。” 问题又绕回了之前那个。 关厌只能继续装傻充楞,咬死了说不知道。 对方倒也没有强行逼问,叫她随时保持联系,便想离开了。 关厌却又问她:“你们已经好好调查过我了吧?我很好奇,在你们查到的资料里我是个什么样的人?能给我讲讲看吗?” 她笑说:“你自己的过去又不是什么秘密,还需要我来跟你讲吗?难道……就像裴浪一样,你也不是苏雅?” 关厌大笑起来:“没想到你还会讲冷笑话!我只是好奇外人眼里的我会是什么样而已,如果耽误了你工作,不说也行。” 女警点点头,说道:“没关系,反正是你的资料,不算泄露了秘密。” 随后她便简单的讲了一下。 说完,她忽然问关厌:“对了,你最近对一个流浪汉有印象吗?” 关厌摇头:“没有吧,也许见过,但流浪汉而已……谁会有印象呢?” 女警点点头,转身关上门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关厌才给戚望渊打电话,告诉他先别回来,自己离开了酒店。 她离开后再联系易长乐,对方却忽然改口说不来了,也不需要他们手里的线索。 这态度的转变十分突然,一听就知道其中有事发生。 关厌想了想,找到了万良志之前的公司去。 虽然他已经跟这个企业没关系了,但上级领导的变动也不会影响到下层员工们。 在进入大门之前,关厌揉红了双眼,努力让自己回想不开心的事,顶着一张好像刚哭过的脸走到了前台。 前台小姑娘礼貌的打了招呼,询问她有什么事情。 她吸了吸鼻子,低声说:“请问耿凡是在这里上班吧?我有事要找他。” 对方愣了愣,说:“他已经辞职了,您可以给他打电话呀。” “他给我的那个号码停机了打不通。”关厌连哭腔都装出来了,声音微微颤抖:“妹妹,你帮帮我吧,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小姑娘又惊又讶,愣愣问她:“怎么了啊这是?你跟耿凡……什么关系啊?” 关厌编道:“他是我男朋友,不,前男友。” 苏雅虽然身份证年龄是三十二,但保养很不错,看着与二十七八岁的耿凡完全没有年龄差,装作情侣很合适。 她适时苦笑了一下:“因为我发现自己怀孕了,他就跟我分手了。电话不接短信不回,我只能到公司来找他,没想到……为了躲我他居然直接辞职了。妹妹,你们公司这么大,肯定有很多他的熟人吧?求求你们把他的住址告诉我好不好?至少让他对我肚子里的孩子负点责啊!” 年轻女孩一听这话顿时义愤填膺:“耿凡居然是这种人?!他在公司看着挺人模人样的,背地里竟然这么渣!我呸,渣男都该去死!姐,你别着急,我马上帮你联系人!” 她打了个电话上去,问对方谁跟耿凡关系好的,让那人来接了电话,并且非常气愤的把事情讲了一遍,很快就有人下楼来了。 对方又跟关厌询问了一遍情况,最后写了个地址,口中说:“其实我倒是一点都不意外,耿凡那人本来就是个渣男。他好像还傍上了一个富婆,连手表都换成了几十万的名牌货,当然要甩了你啊!至于辞职,呵,都有富婆养他了,鬼才上班呢!” 他将写好地址的纸条递给关厌,说道:“我也挺好奇的,你们这些人到底看上他什么了?长得一般,年龄也不小……” 听起来他好像很羡慕的样子。 大概正是因为觉得他们都是一样的人,对方却一下子发财了,这种不平衡的心里才导致他这么爽快地给了地址,好让关厌去添点儿堵。 关厌道谢离开,打了电话给戚望渊,让他打车过去,两人直接在耿凡家附近会合。 不过对方家里暂时没人,他们就在小区对面找了家店坐着等,等到天快黑的时候,就看见易长乐进了小区。 耿凡家是租的房子,小区安保很松散,门卫只是一个老大爷,进出都没人管。 两人远远跟在后面直接就进了大门。 易长乐回家不到五分钟,关厌就敲响了他家的门。 他没有立刻开门,一边问是谁一边从猫眼往外看,发现是关厌后不禁愣了愣,隔着门问:“你来干什么?我都说了不会跟你们合作的,而且……你是怎么找到我家来的?” 关厌无奈:“给你两分钟,要么自己开门,要么我来开。” “这可是防盗门,对门和楼上楼下都住了人,难道你们还敢硬把门砸开?” 易长乐嗤了声,开口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今天刚威胁梁兰让她告诉你们线索了是吧?现在还想来搞我?” 果然是这样。 关厌之前就猜到,他突然不肯跟他们见面,很大概率是梁兰跟他说了什么。 那么,目前的情况就是,梁兰和他之间肯定共享了线索,而关厌和戚望渊查到的那些,之前也告诉梁兰了。 对方两人便成为了掌握所有线索的人,关厌和戚望渊却缺失了易长乐手里这部分。 而且因为那两人提前见过面,肯定也商量好了接下来的行动,包括在面对关厌他们的时候该撒什么谎。 所以,即使现在他们破门而入威胁易长乐,对方也可以淡然的将早就编好的谎言当做真相告诉他们。 只要两人没办法辨别真假,这就是一次完全无效的行动。 但关厌手里还有剩下一次使用次数的催眠类道具,【画大饼的老板】。 她盯着眼前紧闭的防盗门,首先用了【随你怎么说都行的举报中心】,让这道门“咔哒”一声便自动打开了。 与此同时,她猛地拽住把手往外用力一拉,在对方反应过来前就打开了门。 下一刻,使用催眠类道具:“别吵,乖乖让我们进去,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们!事成之后我一定给你一份特别大的奖励!小伙子,你还年轻,好好干,前途无量啊!” 这番老板画大饼的通用说辞立即生效,易长乐迷糊了一瞬,紧接着便老老实实让两人进了门。 在关厌关门之前,他就已经开始说了起来:“耿凡因为工作原因经常去万良志家里,一来二去就跟万娴熟悉了,后来万娴主动撩他,发了很多暧昧信息,然后两人就顺理成章走到一起了。 “在一起之后,万娴也很舍得为他花钱,买了一些名牌手表钱包之类的东西送他。但耿凡以怕招人注意为由,让她把大部分东西都退掉换成了钱给他,万娴也全都照做。过了一段时间,也就是两个多月前,万娴忽然找到他,一句话都没说就开始痛哭……” 耿凡几番询问她才说,发现她妈刘红去偷偷做了亲子鉴定,她心里既疑惑又害怕,自己也悄悄去做了,谁知道竟然发现她根本不是万良志和刘红的亲女儿,与父母双方都没有血缘关系! 她说要是这件事曝光,她肯定会被扫地出门,到时候别说品牌奢侈品,恐怕连饭都没得吃!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找耿凡哭诉。 她还说:“我本来还想等我成年以后就告诉我爸爸我们两的事,说服他让你当我们家的上门女婿,等到爸妈老了,所有的财产就都是你的了。可现在这样……我该怎么办啊?” 耿凡一个普通小职员,哪里经受得住那么多钱的诱惑,当然不想就这么放弃了。 但亲子鉴定报告已经在刘红手里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暂时没说出来而已,但这肯定是迟早的事。 为免事情被闹大,一来二去的商量后,万娴竟然提出,实在不行就在那之前让他们去死。 只要他们死了,一切难题迎刃而解,所有财产都会被万娴继承。 她甚至写了一份承诺书,内容是二十岁生日当天就一定会和耿凡结婚,否则将赔付给他一半财产。 耿凡在巨大的诱惑下沦陷,与对方商量起了杀人的计划。 但是…… 易长乐说:“耿凡是个蠢货,但我可不是。我查到这些线索的时候就知道,肯定是万娴在撒谎骗人,利用他帮忙杀死那对夫妻。” 这一部分线索是第一晚查到的,包括承诺书也被好好保存在耿凡卧室里。 因为查到这些,他开始怀疑“自己”就是凶手,所以不敢再跟关厌他们共享线索。 后来,他就开始主动接触万娴,像个卑微舔狗似的被对方怎么叱骂也不肯放弃,终于又通过陆陆续续的对话查到了别的线索。 比如,耿凡主动接触刘红,就是万娴在背后推波助澜。 作为相处多年的女儿,她很清楚刘红喜欢什么,在她的指导下,耿凡很容易便把刘红撩到了手。 他在聊天软件里将那个中年女人称为“小朋友”“小公主”“小妹妹”等等,刘红似乎在他这里感受到了失去已久的少女情怀。 ——正如关厌之前在保姆那里打听到的消息:这一次刘红的外遇对象和之前不一样,她好像是真的动心了,时常忍不住露出甜蜜的笑,仿佛回到了少女春心萌动的时代。 然后…… 易长乐说到这里的时候,声音渐渐慢了,随即很快清醒过来。 他意识到自己刚刚干了什么,面色变得非常难看,磨了磨后槽牙道:“你们可真他妈阴啊!竟然拿道具催眠我!” 关厌笑了笑:“那既然都说这么多了,不如直接说完怎么样?” 他冷哼了声,臭着脸说:“做梦去吧,我可不是梁兰,你们休想用那种方法威胁我!况且……就算我说了,你们敢信吗?” “我们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警方信不信。” 关厌拿出手机按亮屏幕,上面显示着:录音中。 在敲门之前,她就已经开始录音了。 只要稍微剪辑一下,这份音频就可以交给那名女警。 当然,她其实不会那么做。大家都是求生者,如果不是形势所迫,根本没必要闹到这种程度。 易长乐脸色变了一瞬,冷声道:“我到现在都还没查出耿凡到底是不是凶手,没什么可跟你们说的。” “那就让警方帮你查吧。”关厌笑说:“到时候不就知道是不是你了?而且,想必作为举报人,他们也会让我知道一些内情,你没说完的话,他们会告诉我的吧。” 易长乐皱了下眉,怒气很明显的挂在脸上,气得脖子处都冒出了青筋。 他死死盯着她,眼底里涌现出浓烈的杀意,仿佛下一秒就要动手。 可是,现在是二打一。 他还是忍了下来,撇过头沉默好一会儿,才说道:“行吧,我说。” 耿凡被万娴骗得很厉害——根本就没有什么与她相关的亲子鉴定,都是万娴编出来的,目的就是利用他解决自己的父母。 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作为女儿,竟然想杀掉父母。 总之,耿凡一直按照万娴的指示行动,包括故意让刘红发现他跟万娴的男女朋友关系。 他以为刘红迟迟没有说出亲子鉴定结果,是因为对“抢了女儿男朋友”这件事感到愧疚,却不知道根本没那回事。 易长乐在调查过程中,发现“青盛村”这个地名其实早在万良志带万娴去做慈善之前就出现过——在刘红跟耿凡的聊天记录里,大约一个半月前,提到过要去自己要去一个地方旅行,暂时不能跟他见面。 耿凡问去哪,她明确回复了“就是一个叫青盛村的小山村而已,城里待久了,想出去感受一下大自然”。 现在看来,她很显然不是去感受大自然的,她去的时间比万良志的慈善活动早了半个月。 她去做了什么?万良志带回泥人的事,会不会与她有关?难道一切都是早有预谋? 第142章 全都告诉你们 将三组求生者的线索放在一起, 忽然间,这个故事就好像变得清晰了不少。 万娴主动与耿凡在一起是半年内的事, 而刘红跟谢斯联络在半年之前。 也就是说, 她很可能发现了刘红有一对双胞胎私生子的事。 再加上父母双双出轨,她也许受够了这一切,从那时开始就在计划着什么,才与万良志的助理在一起了。 而两个多月前, 刘红与谢斯做了一份亲子鉴定证明他们的身份。就在这个时候, 万娴又找到了耿凡哭诉, 编造出刘红做了与她之间的亲子鉴定。 大概就是此时, 也或许更前一些, 她心里产生了杀意,进而忽悠耿凡伙同她一起商量除掉“非亲生”父母的计划。 “后来的事情我还没查出来, 只查到万娴后来好像跟谢斯有过联系,具体情况还在查。”易长乐冷冷道:“你们要是不信我也没办法。” 关厌说:“既然这样, 你应该知道泥人在我手里吧?只要现在给你换一具身体, 即使最后查出耿凡是凶手对你也没什么影响不是吗?不如, 你找一个合适的人, 我们帮你换一具身体。这样一来大家就可以好好合作了吧?” “我怎么知道这具身体有没有被交换过呢?”易长乐摇头:“我已经听说了,一具身体只能换三次, 我可不想不明不白地冤死。” 关厌挑了下眉,不再多劝:“行吧,那现在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再见。” “赶紧滚。”他不客气地说了一声。 关厌却笑了,隐约感觉把人逼到骂人竟然有种古怪的暗爽,心里默默想, 自己难不成真的就是个心地邪恶的坏人? 离开之后关厌捋了捋线索, 感觉现在缺失的部分已经很少了。 剩下的空白, 在万娴和谢斯身上。 万娴不难找,谢斯也不难——他现在变成了身无分文的流浪汉,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 不用关厌去找他,他自己就会主动出现的。 不过“苏雅”之前的手机,在谢斯使用那具身体时不知道弄哪儿去了,所以现在对方想联络也找不到她。 那么……关厌说:“我们明天得给谢斯留个联系方式,他会去找我的。” 只是,他应该不知道一具身体只能交换三次这件事吧? 等到下次再见,刚好可以用这个试探他,看他是不是又在撒谎。 现在天色已暗,关厌和戚望渊就近找了个地方入住。 可没想到的是,还没等到天亮,就在半夜两点多钟,一个陌生号码就打到了关厌手机上。 她迷迷糊糊接起来喂了声,听见对方传来熟悉的声音:“我是谢斯。” 这句话让她立刻精神大振,瞬间就赶跑了睡意。 她看了眼隔壁床的戚望渊,压低声音道:“什么事?” 对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帮帮我吧,我真的很需要换一具身体。” 关厌却问:“你是怎么找到我电话的?” “通过上次对话,我知道你肯定在私底下查万良志的案子,我就回了趟家,问‘我妈’你的联系方式。” 谢斯声音低沉:“我发现,她不是之前那个人了。她甚至不知道我是谁。” 当然不是了。 关厌问他:“你人在哪里?明早见面谈?” 谢斯苦笑:“还能在哪儿,刚从自己家被赶出来,在大街上呢。” “你来乐轩宾馆,205号房。”关厌打了个呵欠:“最好明早再来,我得睡觉。” 他一阵沉默,无奈道:“好,天亮我再去敲门。” 关厌挂了电话,翻了个身想继续睡,听见戚望渊问:“是谁?” 他刚醒过来,声音有点低哑,在黑乎乎的环境中、软绵绵的床铺间,听起来格外诱人。 关厌咳了声,赶跑差点到手的流动黄旗:“谢斯。别管他,先睡吧。那些线索乱七八糟的,不睡个好觉再听容易发晕。” 他显然还没清醒,低低的嗯了声,尾音还上扬了一下。 关厌:“……” 这还好是换了个外形普普通通的身体啊。 次日清晨,两人都还没醒,门口就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戚望渊先醒过来,叫醒关厌,等她起床整理了衣服和头发,才过去打开门。 门外果然站着那个“流浪汉”。 因为身体之前被关厌好好清理过,现在才得以进入宾馆,不至于被拦在外面。 谢斯见开门的是个陌生男人,意外得挑了下眉,歪头越过他看向里面的关厌,笑说:“还真挺悠闲啊,万良志死了,裴浪还关着,你就又找了小情人?” 关厌慢悠悠去卫生间洗脸,顺便用清水简单漱了口,才出来说:“是啊,我身边的情人什么时候断过?你别看他长得丑,说情话的时候可好听了。” 戚望渊:“……” 谢斯也一阵无语。其实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个陌生男人就是裴浪,明显是被交换身体从警局弄出来了。 他说:“那……能不能先给我弄点儿吃的?” 从那晚身体互换之后,他就一口东西都没吃上。苏雅这个抠门的女人,走之前居然把所有钱一分不剩全拿走了! 关厌也挺饿的,便打了个电话叫前台送三人份的早餐过来,谢斯打断她:“要四人份吧。” 于是,本来该谈正事的时候,她和戚望渊都在看着谢斯狼吞虎咽。 他吃完两份早餐,喝掉最后一口稀饭,满足的喟叹了一声。 关厌看见他这副样子就想给他添堵,于是说:“我们查到了一件你肯定不知道的事情。” 他靠在单人沙发上,问:“什么事?” “你一直以为当年的车祸是王阿姨抢方向盘导致的事故,是她害得你双腿残疾,所以这么多年来都在怨恨他,对吧?” 关厌刚说到这里,谢斯那吃饱喝足的满足表情就僵了僵,像是被人提到了不想回忆的伤心事。 她像没看见似的继续说:“真相不是这样的,是当初年幼的你在后座哭闹,并用力抓扯你爸爸的头发,刚好有车从旁边超车过来,他慌乱下紧急刹车,轮胎打滑,才导致事故发生。而你妈妈王阿姨,为了保护年幼的你,故意教你说了那些‘证词’,让她自己成为了所谓的杀人犯。 有人说,小孩的记忆是最容易被篡改的,因为当大人不断在他们面前重复着一些‘过去’时,他们本来模糊的记忆很快就会根据大人的说法而改变,甚至出现相应的回忆画面。是你忘记了真相,把那个故事当成了真。” 当关厌说完的时候,谢斯已经完全愣在了那里。 过了十几秒,他突然涌起一阵强烈的反胃感,猛地冲向了卫生间,连门都没来得及关,便“哇”的一声狂吐起来。 从卫生间传出的呕吐声,让关厌也失去了继续吃东西的欲望。 她放下勺子,与戚望渊静静等待。 片刻之后,那呕吐的声音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却是一声声低泣。 关厌想,他大概也不知道,王阿姨在查出癌症后终于放弃了这个不断给她精神压力的儿子,并计划用他的命来换取医疗费用吧。 否则即使知道了车祸真相,他也不会是这个反应。 不过说到底,如果不是他这些年对待王阿姨的态度越来越恶劣,对方应该也不会做出拿他换钱这种事。毕竟……她这些年一直是个为了保护孩子而牺牲了自己的母亲。 等到谢斯从卫生间出来,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 短短半小时时间,他的变化却非常明显,好像一下子就变得沧桑憔悴了好多,真的像极了一个常年在外流浪的无家可归者。 而现在……他也的确是“无家可归”。 没了父母,哪里还有家呢? 他垂着头坐了下来,有气无力的说:“你们想知道什么,我全都告诉你们。” 说话时眼底里黯淡无光,仿佛已经对什么都不在意了。 关厌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说道:“上次你说的几乎都是假话吧,这次就自己从头说起,把一切都告诉我。” 他连头都没抬一下,慢慢开口道:“半年多之前,我妈还在另一个地方给人家做带孩子的保姆,白天都不在家……” 突然有一天,他躺在卧室里,听见外面有人在开门。 他以为是有贼,但进来的却是一个珠光宝气的中年女人——刘红。 她一来就表明了自己的身份,红着眼睛说他是她的儿子,还拿了另一个小孩的照片来给他看,说那是他亲哥哥,在十岁时遇到了意外,已经去世了。 她哭着说她对不起他们兄弟,没想到他们两个的命运竟然都这么悲惨。 她当年才十九岁,未婚先孕,又不敢跟家里人说,想打胎,医生却说她体质不好,如果打掉了以后很难再怀孕。 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那个渣男也躲得找不到人,她只能听从一个“过来人”的话,把孩子生下来后立刻送走。 那个时候跟现在不一样,还没有四处遍布的监控,所以丢了孩子也没人能查到是谁扔的。 但双胞胎毕竟比较少见,为了不引起注意,她把两个孩子分开扔在了不同的地方。 后来一个进了福利院,一个被从农村出来务工的夫妻捡到并收养。 谢斯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看着关厌:“你来猜猜看。” 她眉梢一扬,结合之前得到的线索,猜道:“农村夫妻就是青盛村的人?” “没错。”谢斯接着往下讲。 当时的他只能终日躺在床上等死,连大小便都非常艰难,只能躺在床上用一只小桶解决,再等到晚上他妈回家收拾。 因为王阿姨白天都得工作,回家就很晚了,他甚至连被推出去走一圈的机会都没有,就像只阴沟里苟延残喘的老鼠,双眼望着窗外的世界,能看到阳光,却无法迈出去触摸哪怕一秒。 他的性格在那种恶心肮脏又孤寂无助的生活中,怎么可能好得了呢? 当身为超级富婆的亲妈刘红出现在他床前说明身份的时候,对他而言,她的财富就是一束可以照亮他整个后半生的光,是把他拉出泥沼的那只手。 他立刻就相信了对方的话,并且毫无阻碍的喊了“妈”,希望对方能带他走,去过有钱人家的好日子。 但刘红很为难的说她现在有家庭,不方便,需要一些时间来安排。 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她很快就离开了。 不过虽然人走了,他们却常常在手机上联系。 当然,刘红用的是备用手机,这是一个秘密,不能让别人知道。 所以即使到了现在,警方也没把注意力放到谢斯身上来。而现在已经晚了,如果他们愿意查,就会发现“谢斯”已经死在床上。 “后来有一天,她打了电话过来,哭着说万良志出轨了,他还理直气壮的说想要一个儿子,不能在将来把自己的财产交到一个外姓人手里,还怪她生不了。” 然后,刘红话锋一转,冷冷说:“既然他做得这么绝,那就不能怪我了。儿子,你愿意帮妈妈吗?只要你帮我,我们弄上一笔钱,离开这个鬼地方,以后就咱们母子一起去国外过好日子!” 他向往一个新的人生,而离开生长的国家,抛下这里的一切,显然是个非常让人满意的新开始。 谢斯有手机,虽然质量不好但足够上网了。家里没有网络,他就用每个月运营商赠送的那点儿流量精打细算的上网,每次都搜索“国外”,越看越是期待。 没多久,刘红就告诉他,说在去寻找他哥哥的时候,在那山村里发现了一件很神奇的物品,它竟然能让别人交换身体。 谢斯没问过她是怎么发现的,现在也没办法为关厌解答。 他只能接着往下说,后来刘红便有了个“换身体夺家产”的计划,还又一次去了青盛村。然后用一些手段——主要是用钱疏通,让慈善活动定在了那个地方举办。 同时她在万良志面前提起自己看到了一个慈善活动正在报名期,让他也报了个名。 他本来就爱做这个人设,当然没有拒绝。 而万娴要跟着去,则在刘红的意料之外了。 这一点关厌这边倒是知道:万娴早就发现刘红在慈善活动之前就去过青盛村了,那么她自己因为好奇或者怀疑而跟着一起前往查探也是理所当然。 只是不知道,万娴有没有查出些什么来? 应该是有的吧,毕竟她有确切的调查方式。只要拿着刘红的照片去找村民问,在那闭塞偏僻的山村里,大家肯定不会忘记一个最近才来过的外来人。 所以……她也早就知道泥人的作用吗? 关厌想起她和万娴第一次见面时,对方还问她万良志怎么忽然性情大变。 看来,这个刚十七岁的女孩演技很不错啊。 第143章 他有五百万 “在慈善活动进行的过程中, 刘红以是自己推荐万良志参加为由,说希望这次资助的对象她也能一起选, 于是最后她和万良志一人挑了一个孩子——所以泥人就这么顺利到了他手里。” 当然, 虽然刘红没说,但在这之前她前往青盛村那次,一定就已经跟那个老人商量好了。 她离开后不久“老人”去世,然后是慈善活动开始, “小光”主动跟父母提出想报名, 在外人看起来, 一切自然得没有任何人为操纵痕迹。 这么算下来, 万良志被人交换身体、变卖股份、将积蓄全部转到匿名账户这一系列行为的始作俑者, 都是刘红? 但谢斯却说:“不是这样的,她的计划失控了。” 刘红以为她在操纵一切, 却不知道从一开始她就在别人的计划里。 泥人的作用连那个山村里的其他村民、甚至老人自己的家人都一无所知,为什么她一去就能查得到?当然是因为有人想让她知道。 当计划进行到万良志回到城里, 没过几天身体就被交换走的时候, 事情就脱离掌控了。 那个人根本就没有遵从刘红的吩咐办事, 原本她的计划是两个人签离婚协议, 她带走三分之二的财产就好了,但对方说得先花点时间整理资产才好划分, 公司股份也是个问题,没那么容易变现。 于是刘红就等待了一段时间,当她发现不对劲的时候,所有资产都已经不知道被对方转移到哪儿去了。 她没想到自己被一个农村出来的老头子摆了一道,飞快冲回家去找人, 却发现人好几天没回过家, 而泥人也早就不知道去哪儿了。 后来的情况有一部分谢斯也不清楚, 因为刘红为此事焦头烂额,跟他的联系减少了很多。 直到,有一天他发现“妈妈”变了,对他漠不关心,连他想喝杯水也不给他倒,一回家就塞给他一点便宜的速食,自己躲进卧室去。 很快,他就趁着对方去上班的时候,努力爬上轮椅,艰难地进那间卧室找了一遍,并且看到一只泥人。 与之前他告诉关厌的不同——他很清楚那东西是干什么的。 他立刻联系了刘红,对方说现在这个人多半是万良志,他肯定想通过这种方法拿到“万良志”的物品,换回身体。 刘红认为,如果他真的成功把身体抢回去,肯定要去查之前的所有经过,并很快查到她身上来。 到时候别说追回那笔巨款,恐怕连现在剩下的几处房产都没她的份了。 她想让谢斯把泥人砸了,可是……谢斯是个在床上躺了十几年的病人。 他无比渴望新生,又怎么可能乖乖听话呢?所以他不动声色把泥人放了回去,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现,却跟刘红说已经处理掉了。 “所以,万良志成功拿回了他自己的身体。” 谢斯说:“换过来的那个,就是山里那位老人了。” 在这之前,被交换到流浪汉身体里的王阿姨本人也回来过,却被那个占据了她身体的万良志当“疯子”赶跑,附近邻居当然也不会听信一个流浪汉的疯言疯语。 谢斯自己是知道她没撒谎的,可他一直恨透了她,是她害得他终生残疾,不论后来做了多少事都无法弥补这份创伤。 所以他什么也不说,躺在床上听见她被人辱骂,甚至拿棍子往外赶。 她用陌生的声音大喊他的名字,他也没有回应。 而使用王阿姨身体的万良志不是被开除的,是自己故意打碎了价格不菲的瓷盘,再激怒裴浪,让对方将他辞退。 因为当时他已经拿到了属于自己的物品,要准备交换回去了。到时保姆王阿姨体内就会变成那个老人,他当然不会愿意让对方有任何接近自己的机会。 身体交换后,失踪了一段时间的万良志才重新露面。 经历了那一切,他自然而然的怀疑了推荐他参加那次慈善活动的刘红,所以没有回自己家,而是去了苏雅那里。 “后来那边的情况我就不清楚了,”谢斯说,“至于我这边,我妈一直纠缠不休,那个老人不胜其烦,就把我和她的身体做了调换。” 然后他就成为了那个流浪汉,而王阿姨本人则变成了无法行动的谢斯,再也不能大吵大闹在外面乱说话了。 谢斯不仅没有阻止这一切,反而乐见其成。因为只要有了正常的身体,他就可以做很多事,比如抢走泥人,再给自己换一个完美的人生。 他努力适应着走路,又回到家想去抢泥人,却发现自己原本的身体已经又换了新的“住户”,变成了一个温文尔雅的人。 也就是后来关厌见过的那个人。 最令他意外的是,想象中的大打出手没有发生,使用王阿姨身体的老人就在那个人的授意下,直接把泥人给他了。 他现在都还记得,那个人躺在床上,温声笑说:“给他吧,我们的事情已经完成了。” 所以东西就那么简单的到了谢斯手里。 随后他去找刘红说明情况,对方听完后大发雷霆,怪他不肯乖乖听话,现在万良志很可能已经查到那些秘密了。 他也很生气——明明他有机会变成正常人,她之前却完全没考虑他的感受,就直接让他把泥人毁掉,可见她心里其实根本没拿他当儿子看待。 两人大吵一架,刘红让他把泥人给她,他当然不肯,还作势要把东西摔了,对方见状就服了软,表示不如先让她跟万良志做个交换,让她去毁掉他查到的线索,查出那笔钱的下落,把巨款追回来再说。 于是,刘红和万良志的身体完成了互换。 谢斯说:“这就是我知道的了,我不知道那个‘刘红’是怎么死的,也不知道谁杀了‘万良志’。” 刘红变成万良志后,查到当时打款时苏雅也在,后来“万良志”也死了,谢斯就想靠自己拿到那些钱,于是有了后来的与关厌互换身体。 至于王阿姨本人……他当时根本就没问人被换到了哪里。 关厌听完这些,却发现谢斯还在撒谎——泥人的交换限制是三次,如果过程真如他所说,那这个流浪汉的身体在后来她和他的互换之后,就已经被交换了五次。 还有一点不知真假的信息:易长乐说万娴跟谢斯有联络,他却只字未提。 关厌盯着他的眼睛,沉声道:“你敢保证你说的都是实情吗?我怎么发现有些地方跟我所了解的很不一样呢?如果你不肯说实话,那我是绝对不会让你再用泥人的。” 谢斯目光一闪,问:“有什么不一样?” 关厌笑了声:“你觉得呢?” 她怎么可能直接指出他在哪里撒了谎?只有让他不清不楚,他才不敢继续骗人。 她说:“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再骗我哪怕一点点,你都永远不要再想交换身体了。” 谢斯抿了下唇,目光在两人脸上慢慢扫过,脸上明显多了几分犹豫。 关厌正想再劝说几句,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 是那位女警打来的。 她去了走廊里才接通,刚说了声“你好”,对方就立刻说道:“你知道裴浪名下的银行卡里有多少钱吗?” 关厌愣了愣:“不知道啊,他不是欠了一屁股债吗?” 还被高利贷追过呢。 女警呼出一口气,说:“五百万,他有五百万。” “什么?” “放贷的那边我也问过了,他欠款还差一百多万就能还清。”女警说:“他既然有这么多钱,为什么不还呢?” 关厌沉默着皱起眉头,对此一无所知。 女警也没等她回应的意思,接着说:“这笔钱的来源我们也已经查到了,不过……我要问你的是,最近这段时间里裴浪有没有什么表现异常的情况?尤其是在大概二十天三前左右。” 关厌当然不可能知道,他们进入副本这才几天? 她只能说没察觉到,并问对方钱是谁打的。 可女警不会告诉她的,只透露道:“一个你一定想不到的人。那就先这样吧,如果你能想起什么,马上联系我。” 关厌挂断电话还迷惑了片刻,才转身走进门。 她看了眼戚望渊,介于谢斯在场,暂时没提这事。 随后便对谢斯说道:“怎么样,想好了吗?不论你做了什么,是不是有违法犯罪的情节,我们都不会去报警,毕竟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即使告诉警方他们也不会信不是吗?” 他似乎因为这话而松了口气,而刚刚她接电话的那段时间也足够他做出决定了:“好吧……我承认我隐瞒篡改了一部分情节……” 隐瞒的部分就是,他和万娴私底下早就有联系。 万娴很早就知道刘红有双胞胎私生子的事情了,刘红能找到他,万娴当然也能。 当然,她刚知道他存在的时候并没有出面见他,毕竟如果他们见面,刘红就会发现她已经察觉了。 第一次见面是在三个月前。 万娴忽然带了个开锁师傅,直接闯进家里来找谢斯,见面第一句话就是:“你妈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真相信她那样的人会带着你一个残疾人过一辈子吗?要不要跟我合作?” 然后谢斯才知道,其实万良志一直都想要个儿子继承家业,并且认为女儿的能力永远不可能比得上儿子,根本不能把那么大的家业交到一个女人手里。 而刘红,当年第一胎就因为身体原因无法流产,后来生下了万娴后身体更是受到了不可修复的损伤,再也无法怀孕了。 万良志多年来致力于打造爱妻和慈善的人设,再加上他当时还年轻,心里确实没那么古板,对女儿也不错。 近来随着他年纪渐渐变大,结交的也都是些古板守旧的陈腐朋友,在耳濡目染之下,他也开始产生了想要个儿子的心。 一个朋友叫他自己去外面找个年轻漂亮的三儿,等到对方生下儿子再让刘红知道,到时木已成舟,她也闹不出什么花儿来。 但刘红也有自己的太太圈,其中自然不乏万良志那些朋友的妻子。丈夫们喝多了酒回家胡说八道,零碎的言语间总能透露出一些有意思的事。 于是一年前,有人私底下将万良志想生儿子的消息告诉了刘红。 谢斯说到这里顿了顿,看着关厌说:“这部分不是我故意隐瞒,我以为不需要我说,你不是也知道吗?还是说……你根本不是苏雅。” 这是上一次见面他就怀疑的事。 关厌听他这么说,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不久前女警跟她讲了一遍苏雅的信息,其中就包括,她因为年纪变大金主也越来越差,但却在一场聚会上搭上了万良志。 ——不是意外,也不是苏雅自己的本事,是刘红在推波助澜。 关厌没有回答谢斯的问题,板着脸说:“我要听的是所有你知道的来龙去脉,你别管我知不知道,继续说。” 正如关厌猜到的那样,刘红知道万良志既然起了这个心思,她就怎么也拦不住。 不过虽然她自己在外面玩得也挺开心,但如果将来有个其他女人的孩子继承了万家家产,对她翻脸不认人怎么办? 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确保晚年幸福,她自己私底下亲自去挑人,并选中了苏雅。 两人还签过合同,苏雅生下儿子后会得到一大笔钱,从此远走高飞去国外,再也不回来,而儿子就当做是刘红自己亲生的,永远不会告诉他真相。 在刘红安排下,苏雅顺利接近了万良志,凭借姣好的容貌,以及恶补的与他相关的喜好和资讯,很快就将人吸引到了。 而刘红在这件事的刺激下,也想起了自己多年前扔掉的双胞胎儿子,并悄悄开始找人,大概七个月前有了下落,还不远万里去找人。 万娴就在这时候察觉到了,调查清楚后才知道,说到底一切都因为她是个“女儿”。 其实生在这种富贵之家,她的压力也很大。从小身边的朋友就是各种优秀的孩子,她必须费尽力气才能勉强不落人后。 万良志总是跟她说:“你可别给你爸丢脸啊。” 她为了这句话,拼了命的学习,用努力渐渐赶超其他天赋比她好的朋友,一骑绝尘,成为了“别人家的孩子”。 大家总说,她将来一定能把她爸爸的企业管理好。 她以为她是父母的骄傲,可结果,她还是个“不能继承家业的女儿”。 万娴感觉自己这十几年的努力其实是天大的笑话,她做的一切都只是感动了自己,并为他人做嫁衣——很容易想到,在那个“儿子”长大之前,她还得为公司出谋划策劳心劳力,将它做得更大更强,再等着那个儿子来接班。 她回想起这些年挑灯夜读,做不出题来时焦虑得躲起来哭的艰辛时光,心里渐渐产生了恨意。 她要为自己争取到本该属于她的一切。 然后万娴开始了自己的计划,先是故意跟耿凡搞暧昧,花了很多钱让他以为她真的爱他离不开他,要跟他结婚。 后来再去找谢斯,把自己收集的信息拿给他看——这个时间,是在刘红告诉谢斯泥人的秘密之前。 万娴给的信息里,包括刘红遗弃孩子后多年从未想过寻找,还有她出轨不同男人的资料,以及他的双胞胎哥哥家的现状。 虽然刘红找过去时孩子早就死去多年,可她连一分钱都没想过给他们。 当然最重要的部分是,刘红亲自为万良志找了小三,好满足他生儿子的愿望。 她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竟然允许老公在外面跟别人生儿子,又怎么可能认回谢斯呢? 一旦谢斯身份公开,这对夫妻必然要离婚。 所以很显然,刘红之前突然找儿子只是突发奇想,并不是真的要把他认回去。 其实这一点谢斯自己也在怀疑,因为她只在第一次见面时来过,后来就只是通过手机联系,甚至明明知道他现在的生活有多困难多肮脏,也没想过给他换个环境居住或者请个护工。 刚好……其实谢斯也并不是真的在意这个“妈妈”,他在意的是,一个和现在截然不同的、好的未来。 万娴说会给他一笔钱送他和王阿姨去他想去的地方生活,而且从现在就开始给他打钱,每月都给一次,等到事成之后再一次性给笔大的。 他跟她出去了一趟,用自己的身份证办理了此生第一张银行卡。 万娴当场办理转款手续,给他转了一百万过来。 这实打实能看得见的利益,比那个“妈妈”口头上的承诺令谢斯心动。 过了多年苦日子的他始终相信,只有物质上的满足,才能带给他最好的生活。 于是,两人的合作就此达成。 第144章 不就是你杀的吗 后来刘红找谢斯说的那些事, 每一件,万娴全都知道。 而每当谢斯告诉她一件事时, 她总会及时再打钱过来, 让他看到自己能得到的利益。 王阿姨之所以到苏雅家里当保姆,也是万娴和谢斯推动的,他们需要知道苏雅和万良志的动向,比如那个小三是不是怀孕了, 他们好早做打算。 谢斯会让王阿姨每天都讲讲工作上的事, 也因此才会知道裴浪去买刀的事:王阿姨抱怨那天中午正要切菜, 刀却突然断了, 还划伤了手, 所以裴浪马上去买了把刀以免耽误做饭。 两个多月前,始终没再亲自露面的刘红找到了谢斯, 提出跟他做个亲子鉴定,好百分百确认身份。 毕竟他哥哥早就死了, 她根本没机会确认。 万娴也因此找到灵感, 跟耿凡哭诉“自己不是亲生的”这件事, 想借对方的手除掉父母。 但随后, 因为结果出来,证明谢斯的确是刘红亲生儿子, 对方就将泥人一事告诉了他。 于是两人将计就计立刻改变了计划,耿凡那边自然就用不上了。 ——所以,可以确定耿凡没有杀人嫌疑了。 关厌心想,易长乐要是听到这个就能彻底放心了吧。 “后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 谢斯不敢再有隐瞒, 重新把完整的故事讲了一遍。 万娴之所以跟着万良志去山村, 不是为了查线索, 而是确保刘红的计划不出意外,同时与那个老人达成新的交易。 如果万良志选择了资助其他孩子,她就会以自己的名义加上“小光”,反正就是不论如何都要让泥人到他手里。 泥人到手之后,用“小光”身体的老人与万良志交换,再在万娴的帮助下完成股份的变卖——这部分对老人来说很困难,没有懂行的人怎么可能办到呢? 而万娴虽然才十七岁,却很早就开始为了成为合格的接班人而努力学习相关知识,当然很清楚该怎么操作,也知道哪些人有这么强大的购买力。 刘红则被耿凡分走了注意力,万娴利用他去勾引刘红,把对方迷得神魂颠倒,好些天都没回家。 她对耿凡说的是,需要他收集刘红出轨的证据,拿捏对方的把柄,威胁刘红隐瞒亲子鉴定结果。 耿凡一直卖力帮忙,还很可笑地以为,完成这件事后自己还能娶到万娴。 至于真正的万良志,他用小光的身体逃出精神病院,首先想的是回自己家证明身份或者拿到泥人。 但他好不容易混进别墅区,却又进不去家门,还被管家打了屁股带到保安室。 他只能跑走,然后,就只能在那附近蹲守,直到看见了自己的女儿万娴。 因为躲避了两三天,他连一口饭都没吃上,还只能喝公共卫生间里的水,再加上是个小孩身体,看起来简直落魄得可怕。 他极力向万娴证明自己的身份,她也装作惊讶的样子相信了,其实心里却在讥笑,还对谢斯说过:“我看到他那副痛哭流涕求我帮他的样子,心里可真是痛快啊。” 不过,只要人活着就有意外,万一真的有人信了他的话呢? 万娴本来就打算去找他,没想到他自己冒出来了。 于是她顺势说可以带他回去,但是现在这个样子不合适,别人看她带个小孩回去会传谣言的。 万良志已经求助无门了,当然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把人安排在小宾馆,自己回去拿泥人,又找了个傻子流浪汉,照着老人教她的方法,把万良志换进了流浪汉的身体里。 因为,如果有名有姓的小孩死了,很容易在网上传播起来引起关注,可流浪汉就不一样了。 谁看见网络上报道过哪儿哪儿又死了一个身份不明的流浪汉呢?难道是他们永远不会死吗——从来没人在意罢了。 万娴的想法是,把变成流浪汉的万良志骗到河边推下去溺亡。 可是,万良志毕竟在商场摸爬打滚这么多年,也不是个蠢货。他敏锐地发现了她的计划,并且假装配合,却找到机会带着泥人逃走了。 然后就是他用流浪汉的身体出现在苏雅家别墅外面,翻找东西并使用了王阿姨的身体。 关厌听到这里,说:“可这么说起来,这具身体当时也已经使用了两次,你知道吗,一具身体只能承受三次交换。” 谢斯愣了下,随即脸色大变:“只能三次?!那我……你为什么不早说!!!我现在怎么办?怎么办啊?!” “谁告诉你的?谁说的?我不信!你只是不想再让我交换身体而已吧!” 他情绪瞬间激动起来,绝望地冲过来想抓住关厌的肩,却被戚望渊一把推开,身体一个不稳倒在了地上。 他却没有站起来,就保持着倒下的姿势,仿佛万念俱灰。 关厌见他这么崩溃,连忙说道:“是现在用你那具身体的人说的,我也不敢确定他有没有撒谎,也许他说的是假话呢?” 可是没想到,当听见这句话的时候,谢斯微微一愣,随即竟又哭又笑的趴在了地上,形如疯癫。 关厌看了看戚望渊,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过了会儿,她劝道:“哪怕换不了身体,你现在也是个健全的人了啊,总比之前好了不是吗?至于钱……你说万娴给你打了不少,不如你回去把银行卡拿走,也能过得很不错了吧。” 看他这样,她都不敢提那个“谢斯”已经死了。 对方闻言,低低的苦笑了一声。 又缓了好一会儿,他才失魂落魄地坐起来,垂着头说:“我没有撒谎,只是没有说清楚而已。一开始万娴找的那个流浪汉,不是这一个。” 那个人已经死了。 他慢慢抬起头,看向裴浪,眼睛里蕴含着复杂的情绪:“不就是你杀的吗,你现在怎么能这么淡定?” 戚望渊意外的挑了下眉,没有说话。 关厌也非常意外。 裴浪的手机虽然现在在警方手里,但求生者却是一眼都没见过,里面有些什么线索,谁也没办法知道。 不过……刚刚女警那个电话里提到的五百万,现在不就能解释了吗? “我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原来裴浪也被万娴用钱收买了。” 这个花心而没用的男人仗着自己长得好看,把女人们当提款机用来填他的债,万娴主动提出帮他还款,他当然立刻就屁颠儿屁颠儿的答应了帮她办事。 最初只是简单的帮忙监视苏雅和偶尔会来的万良志,后来万良志用流浪汉的身体跑掉了,万娴猜他肯定会拿泥人把自己换回去,而交换需要贴身物品。 万家别墅不仅安保不错而且还有很多住家员工,之前用孩子身体,还能趁人不注意溜进大门,也没成功进入别墅。 而后来那么肮脏显眼的流浪汉身体,肯定是连大门都进不去的,但苏雅那边就容易多了。 所以万娴知道他肯定会去苏雅那边,于是联络了裴浪,让他注意一个流浪汉,一旦看到人就抓起来,就算杀了也没关系。 流浪汉出现在别墅外的时候,不仅是王阿姨,裴浪也注意到了。他站在楼上悄悄拍了个远景照片发给万娴,确认了对方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只不过他不敢在那个地方抓人,等人走后悄悄跟了上去。 而流浪汉从垃圾里翻到的,是王阿姨不得不扔掉的短丝袜,上面破了个大洞。 这种贴身的物品会导致交换时间比较快,万良志不懂这个,但他一直在到处走,想找个隐秘的地方将泥人藏好,等身体换完了回来取。 所以,他自己给自己找了个阴暗偏僻的地方。 裴浪胆子也没那么大,一开始不敢自己动手,蹲守在附近给万娴打电话通知她看到流浪汉了。 万娴叫他抓人,他磨磨唧唧的说不敢,于是她就提出了给一大笔钱,足够他一次性还清欠款。 说到钱他可就来劲了,鼓起勇气走过去,去抓那熟睡的流浪汉。 对方被惊醒,因为周围过于昏暗也看不清人,当场惊叫起来。裴浪本来就害怕,听他大叫就更怕被人发现了,慌乱之下又是捂嘴又是掐脖子,最后从旁边摸了半块砖头敲到对方头上。 他以为自己把人打晕了,却没想到这人直接死了。 他六神无主又联络万娴,对方只说:“你直接把人丢到湍河里去就行了啊,谁会管一个流浪汉的死活?你没看新闻吗?每年河里都能捞出不少无名尸,查都不会有人查!你自己去处理吧,弄好了我给你打钱。” 裴浪慌得不行,没了主见,只能照做。他回别墅把车开出来,载着尸体出城扔进了大河里。 万娴随后提出,要跟他见面谈谈。 她给钱,他把手机交出来,抹去两人之间的联系。 关厌听到这里就明白了,难怪在苏雅手机里,裴浪虽然在几天前还要过钱,后来的聊天记录却没有一直催促她给。 “要钱”变成了他的习惯,为了杀人的事不引起怀疑,他即使有钱也得装作没钱。 同样追债人那边也是一样,他不能一次性把钱还清,否则就太奇怪了。 另外,裴浪不见的手机原来是在万娴手里。 这样的话,那最近警方在河边找到它,就一定是万娴干的了! 眼下四个求生者里,已经有两个是“杀人凶手”了。 梁兰代替的王阿姨下毒害死儿子谢斯,戚望渊代替的裴浪意外杀了流浪汉。 易长乐似乎没有杀人嫌疑了,因为万娴只是利用他转移刘红的注意力。 苏雅作为嫌疑最大的人早就被警方调查过,应该也是安全的。 这种任务安排也算合理。如果四人好好合作,即使警方抓捕了两个凶手,剩下两人还能想办法救人。 “当时我们都以为是万良志死了,”谢斯说,“直到第二天早上,我发现我‘妈’好像变了。观察了一天后,我确定了这件事,联系了万娴。” 如果王阿姨被换了,那死去的流浪汉是谁呢? 当时的谢斯并不为此难过,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开始了“新人生”的第一步。 但现在知道车祸真相后再提起来,却难掩悲痛和懊悔。可惜,太迟了。 万良志使用王阿姨身体时并不知道谢斯跟刘红有关系——刘红的秘密的确已经被万良志发现了一点点,但她只告诉他那个孩子十岁就已经死了,还拿出了证据。 谢斯发现真相后联系了万娴,对方本来想再找个流浪汉把万良志换过去杀了,但万良志实在是有点贼,没那么容易对付。 于是他跟万娴商量后联系了刘红,告知对方万良志用王阿姨的身份回来了,刘红则要他毁掉泥人。 这让那本来就没几分的母子之情崩塌得一丝也不剩。 谢斯假装照做,实则什么也没做,让万良志成功回到了他自己身体里。 万良志换回身体后第一时间回来找泥人。 谢斯就躺在床上,听见那个被换到王阿姨身体里的老人说:“你放心吧,我不需要再用你那具又丑又胖的身体了,该拿走的,我们已经全都拿走了……你现在是想硬抢吗?闯进别人家里抢东西,你想清楚了,这可是入室抢劫,我可以马上报警!” 万良志还是在意自己的公众形象,只能暂时离开。 他以为一切都是万娴跟她妈刘红联手做的,离开后就找了刘红对质,随后刘红打电话质问谢斯为什么没毁掉泥人。 两人大吵一架是真的,但提出要他们两人交换身体的人不是刘红,是谢斯。 他以调查那笔钱的下落为由,说服她跟万良志交换一次亲自去查。 刘红没怎么考虑,就一口答应。于是,就这样掉进了陷阱里。 谢斯说:“现在这具身体是万娴当时帮我找的,她说先用着,让我自己出去物色想要的身体再交换。” 关厌现在对这个已经不关心了,她只想问:“后来呢?谁杀了刘红和万良志?” 谢斯摇头:“我真的不知道,而且……现在这个故事听起来,你们是不是会以为,钱都在万娴手里?” 关厌皱了下眉:“不是吗?” 老人用了万良志身体后,是万娴帮忙操作卖掉的股份,那钱不在她手里还能去哪儿? 谢斯苦笑:“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之前没有说谎,我换进这具身体之后,原本那个身体里就变成了另一个人,不是流浪汉,是个……看起来好像非常高贵温和的人。” 万娴只是卖掉了股份变现,还没有进行下一步行动,等她发现的时候,那笔钱已经被老人偷偷转走了,不知所踪。 万娴又气又恨,却无论如何也逼问不出结果。 那老人的嘴非常严,偏偏现在是他占了主动权,万娴还不敢拿他怎么样,否则可能那些钱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而谢斯发现,尽管那个人像他一样病恹恹的躺在床上,那个态度强硬的老人却非常听他的话。 他只是躺在那里,微笑着说:“把泥人给他吧,我们的这次计划已经完成了。” 然后老人就把泥人直接交给了谢斯,没有发生任何冲突。 第145章 真凶浮出水面 后来的一切就是关厌知道的了, 在“万良志”死后,谢斯和万娴想要找到那笔钱就变得更加困难。 首先钱在警方眼里是他亲自转出去的, 也并没有违反什么法律, 所以即使警方为了破案而追查下去,甚至查出那个匿名账户属于谁,他们都没办法把钱要回来。 至于老人这边,不论如何都不肯吐露一个字, 而且他老家的身份信息也太简单了, 一辈子就是个山村里的老农, 毫无破绽, 再在他身上调查就是浪费时间。 所以只能从其他知情人身上下手。 由于转账时苏雅也在, 万娴让谢斯换进苏雅身体里去查那笔钱的下落,而她这边则抹去了裴浪手机里与她相关的线索, 扔到河边让警方去调查,转移注意力。 原计划是谢斯换完身体先去找苏雅逼问真相, 借交换身体来威胁对方, 如果她怎么都不肯松口, 那再利用“苏雅”这个身份去查。 万娴身为死者女儿怕引起警方怀疑, 很多事情都不方便去做,全是谢斯在处理, 所以后来他才会把泥人藏在那个地方再自己去取,也因此被关厌抓个正着。 本想要挟“苏雅”的,却反过来被她威胁了,只好半真半假的编了个故事。 听完这一切,关厌心里还有一些不明白的事情。 比如, 既然泥人可以交换身体的事是刘红和万娴早就知道的, 她们为什么不直接把东西带回来用, 还要大费周章设个连环套让万良志自己钻进去呢? 也正是因为没带走泥人,那个老人才会换进万良志身体里成为计划的一部分,并成为“黄雀”,转走了那笔钱。 谢斯解释说:“刘红说,当时她发现泥人作用的时候就提出过想自己带走一只,但那个老人拒绝了,态度很强硬地说想用它就必须让被交换的那个人过来亲自把东西带走,因为第一次使用泥人的时候似乎有什么讲究。” 刘红还想用金钱说服对方,但老人直接开始赶她走,她迫于无奈,最后只能同意。 总之,现在的情况就是万良志和刘红交换身体后相继死亡,而谢斯不知道人是谁杀的。 但是…… 关厌想了想,问:“那个泥人是什么时候到你手里的?” 谢斯说:“‘刘红’死前两天吧,当时虽然那个老人用了我妈的身体,但他一直都好好待着,既不管我,也不管我们怎么用泥人。” 他换进流浪汉身体后,就想回去把泥人拿走,对方便给了他。 不过当时万娴又从他手里拿走了,毕竟她才是整个事件的“负责人”。 直到“万良志”死,她怕自己行动不方便,就将东西给他了。 听到这里,关厌微微一想,好像明白了一切,转念一想,却又有一些怎么也无法明白的事。 首先她很想知道,那个气质不凡的人到底是谁。 可虽然他像是整个事件的幕后策划者,却根本没有留下任何能让人查出身份的线索。 甚至这样一个人,竟然会大意到死在了谢斯的身体里? 梁兰在王阿姨那里找到了遗书,那在求生者出现之前,使用王阿姨身体的老人肯定也看到了吧? 说到这个,关厌心里一直有个小小的疑问:王阿姨为什么留下了这样的遗书? 如果她想用谢斯的死换来自己治病的钱,那么她就不会死,又为什么要留遗书呢? 除非她根本没那个打算,是真的想好了要去死——保险的事情毕竟是梁兰根据墙上保险公司发的日历自己查的,也不能就百分百证明王阿姨有那样的预谋。 这个小问题倒也不是很重要。最关键的是,那个人既然能把所有人都算计进去,又怎么会蠢到让自己死在谢斯身体里? 还有,他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那老人在他面前就像个听话的随从,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这一切,恐怕都得在青盛村才能找到答案了。 关厌正在想着,忽然又听见一段陌生的铃声响了起来——是戚望渊身上的手机。 他拿出来,看到一个有点眼熟的号码。 关厌笑了下:“是那个女警官。” 戚望渊看了眼谢斯,接通电话,却没开免提。 他简单的说了几句话便挂断了,对关厌说:“她说要见我,不用去警局。” 关厌心中了然,这名女警显然是在私下单独进行调查。 看来对方已经有些信了“裴浪”的疯话,查到这名“保安”身上来了。 现在任务结果都快出来了,只差最后临门一脚,关厌是不太想跟警方浪费时间的,但戚望渊刚才说了个“好”,应该是答应见面了。 可能对方提出了什么对他们有利的条件吧,但谢斯在场,不太方便说。 她便道:“那你去见她,我接着往下查。” 他点点头,瞥向谢斯:“你小心些。” 关厌笑了:“放心吧,谁能把我怎么样?” 大不了就用道具。 戚望渊离开后,谢斯才说:“我以为你们只是简单的那方面关系,没想到原来是真爱啊。” 关厌:“别说废话,好好想想还有没有什么隐瞒的,全都说出来。” 他道:“确实没有了,我知道的全说了,不知道的也不敢瞎猜。我现在只想问你……身体只能交换三次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关厌也还是那句话:“是现在的王阿姨告诉我的,她说那是‘谢斯’说的,真假我真不清楚。” “那超过三次会怎么样?”他还是不肯就这么死心。 “……说是交换不会成功,两个人都会死。” 他垂下头,良久才叹了口气,说:“算了。就像你说的,虽然是这样的身体,也好过之前很多。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还有两个问题,”关厌说:“在那对夫妻死去的期间,万娴在做什么,有没有一直跟你保持联系?” 他摇头:“我不太清楚她在做什么,我们没事的时候不会随便联络对方。她联系我也是用另一个手机,连号码都不是她自己的身份证办理。” 关厌又问:“‘刘红’的尸体是在‘万良志’死后才被发现的,那你们是什么时候知道她死的?” 谢斯说:“我就是在尸体发现之后,万娴告诉我的。至于她,我就不清楚了。” 关厌点头:“好,现在就是这样了,希望你没有撒谎。” 他苦笑了下,摇摇头:“我现在还有什么必要骗你们?” 之前是为了隐瞒自己和万娴预谋杀人和谋夺财产等行为,但为了再次交换身体,他把这些都给说了,那还有什么可瞒的呢? 谢斯说他要回“家”去一趟,将自己藏起来的银行卡拿走。 关厌则去调查万娴了。 现在故事线已经很清楚,谢斯失去了一个真心对待他多年的母亲,又彻底没了交换身体的机会,甚至差点儿陷入绝望。 在这种情况下,他说出来的故事也没什么太大漏洞,应该是没有撒谎了。 即使有,只要再查一查万娴那几天的行踪,大概也能彻底捋清了。 关厌对万娴的一切都不了解,说是要调查,一时却不知道怎么查起。 她手里只有从网上查到的简单信息:万娴因为万良志的缘故也受到了一些公众关注,所以她的资料不是什么秘密。 在网络上她的口碑也很好,因为她曾经连跳两级,虽然才十七岁,却已经在国内最好的大学就读了。 所以关厌了解的就只是她的学校在哪儿而已,可校园里那么多人,她一个外人根本不可能进去准确找到知情人,刚好查出关键线索。 那么……耿凡。 在已知的人物中,与她关联较深的,除了谢斯外,就是耿凡了。 关厌打通了易长乐的电话,对方态度当然非常恶劣,凶巴巴的说了两句就想挂断。 但听见她说“我已经查清楚了,耿凡没有杀人嫌疑,很干净很安全”之后,态度立刻就缓和了不少。 虽然语气僵硬,但到底是有得谈了:“那行吧,你先说说看。” 这复杂的故事一时半会儿说不清,谢斯都跟他们讲了半个多小时。 关厌便提出见面再说,两人约了个清净但也不是完全没人的公园,既不影响谈话,又能防着对方下黑手——当然,主要是易长乐不信关厌。 在等待见面期间,戚望渊那边先有了结果。 他打来电话:“这个女警在你的提醒后查了谢斯那边的信息,发现他妈一直在给他吃中药调理身体,专业医生却说谢斯的情况没有服药的必要,只需要每天按摩下半身让血液流通就好。她又去找王阿姨买中药的诊所查方子,发现对方每次买药还分了好几个地方,而那些药物组合起来再拿给中医看时,对方惊讶的表示这药对人身体没有任何好处,反而会产生微量毒素。于是她和一个同事立刻前往王阿姨家,发现了谢斯的尸体。” 上门时梁兰不在,他们就一直在外面等着,但直到天黑都没人回来,电话打过去对方一听警察在她家门外等着,她的语气就变得有些奇怪,没说几句就表示自己在忙暂时不会回去,直接挂了电话。 女警跟同事又出现了分歧,她怀疑谢斯已经出事了,说不定正命悬一线,想破门进去救人。 男同事认为应该先拿到确切证明再上门,现在就这么冲进去肯定不合规矩。 一个认为救人最重要,一个却认为得按流程来,否则万一人没事他们私闯民宅回去就会受到处罚。 争执之间,女警压抑许久的脾气爆发了,不顾阻拦对着那木头门就踹了几脚,闯进屋内,果然发现了死去已久的谢斯。 于是,警方连夜找人,现在梁兰已经被抓回了局里,正在接受审讯。 由于谢斯的死算是另一个单独的谋杀案件,而女警他们这边负责的是侦破万家夫妻被害案,所以不会合并调查,是另一个小队在负责审讯。 但毕竟对方又和万家有一点联系,尸体又是女警发现的,在那个小队审讯时她也在外面旁听。 而梁兰竟然说了身体交换的事,说自己根本不是那个害死谢斯的王阿姨,而是被换进她身体里的人。 这与之前“裴浪”的说法不谋而合,那些“疯话”也就又增添了不少可信度。 女警因此联络戚望渊,希望他能说出实情,表示自己也会拿出诚意来,他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 戚望渊也想知道她查到了什么,便过去见面了。 随后他便得知那些中药里的毒素非常微弱,需要好几年才能达到谋杀的目的,所以谢斯既然死了,就说明已经服药几年以上。 可王阿姨的癌症还不到晚期,她不可能提前几年预料到一切并做好所有打算。 也就是说,癌症与保险、毒中药之间,没有因果关系。 她是早就动了杀心,然后才查出自己患癌。 关厌听完,只能感慨一句“人心难测”。 一个为了养子自己背黑锅、多年来抠抠搜搜照顾对方的人,竟然会在那些日子里逐渐产生了要杀掉这个人的念头并付诸实现。 此外,他还问了几个比较关键的信息,包括裴浪那些钱的来源。 ——对方的账户信息确实是个关厌想不到的人:耿凡。 不过,警方已经就此调查过,耿凡的那个账户开户当天是和万娴一起去的,而他的钱则来源不明,是由境外的账户汇入。 一旦线索涉及到国外,调查起来就非常麻烦。 虽然这对知名夫妻的死对社会造成了巨大影响力,上级部门也因此常开绿灯,但还是没那么快查清。 这事警方还在查,关厌他们却已经知道,那账号不管明面上属于谁,实际上都是万娴的。 戚望渊的几个问题都是围绕着谢斯所说的故事提的,并且对方的回答也佐证了谢斯确实没有撒谎。 随后他提醒女警去查万娴,并且作为交换,也告诉了对方泥人的用处。 这让这名唯物主义者陷入了迷茫和震惊中,既不肯相信,又好像不得不信。 但这事她自己知道就行了,不可能告知其他人,更加不能用这个去结案——到时候调查结果发上网,网友得把他们喷死。 两人通话过程中,易长乐赶了过来。 关厌挂了电话,招呼他坐到旁边,一点也没保留地把自己这边的线索全部说了。 到了这一步,真的没有再隐瞒的必要。 易长乐慢慢听完,发现自己确实没有杀人嫌疑,便也放下了戒备心,终于肯把他瞒着的部分信息说出来。 最重要的一点是:耿凡名下其实有一套房产。 他甚至不知道地方在哪儿,只从聊天记录里看出是万娴用“女朋友”的身份买的,表示正在装修中,还不能入住。 为了证明自己这次真的没有隐瞒,易长乐拿出了手机给关厌看了聊天记录。 那段对话是这样的: 【凡凡,我觉得你现在租房住好可怜呀,给你看了一套三室两厅的房子,我们明天就去买好不好~】 【什么?哎呀,那得花多少钱啊,我家宝宝对我可真好,我该怎么报答你呢/哭】 【我的不就是你的么,咱们都说好了的呀。不过,我想要试试自己装修房子,所以是清水房现在还不能入住哦。】 【没关系没关系!我可以等的!谢谢宝宝,我好爱你哦么么~】 关厌嘶了声,对这段甜腻的对话过敏了。 易长乐说:“因为后面买房什么的事情发生在现实中,聊天记录不会再提到,所以我到现在都还没找到他房子到底在哪儿。” 关厌觉得奇怪:“没有房产证吗?” 他摇头:“反正耿凡家是没有,可能在万娴手里吧,毕竟她说要负责装修嘛,应该有用得上的地方。” 其实聊天记录里还涉及到不少万娴给耿凡买东西送礼物的对话,但正是因为没有找到房产证,他才对这段对话比较在意,觉得那房子里还藏着关键线索。 剩下的,就是根据这些信息推导出来的结果,再反过去找证据,让真凶无所遁形。 戚望渊也到了,除了被关在警局受审的梁兰外,三个求生者齐聚,终于开始了第一次真正的合作。 想要找到那栋房子,对他们来说并不容易,可是,对警方而言肯定不难。 关厌联系了那名女警,电话接通的时候对方还在怀疑人生。 听她说想要查耿凡名下房产的时候,女警定了定神,询问道:“怎么突然要查这个?还有,我之前就想问了,你们为什么也在调查这些事,好像还比我们了解得更透彻?” 关厌只回答了一个问题:“总之如果你想找到真凶,就先查一查耿凡的房产地址,我们怀疑那里有线索。希望你查到后告诉我们,我们也想过去看看。” 女警闻言便没再追问,挂了电话便去调查。 不久之后,一个地址就发了过来,后面跟着四个字:“我等你们。” 这房子与万家和苏雅的别墅比起来完全不是一个等级,只是一个普通的套房。 整个楼盘都刚建好不到半年,里面大部分房子还在装修,入住率非常低。 三人在小区大门外见到了等在那里的女警。 她站在门岗旁边,虽然穿着简单的日常服装,手里还拿着杯冰奶茶,但依然难以掩盖那种独特的气质。 在她身边还站着一个带着工具箱的中年男人。 看到关厌等人,她远远点了下头当做招呼,等到他们走近后便说:“走吧,跟我进去。” 她已经用警察的身份提前跟物业打好招呼了,几人进去时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中年男人是个开锁师傅。 五人很顺利找到耿凡的房子,只见入户门已经装好了,是一扇看起来非常结实的防盗门。 而对门的邻居却还没开始装修,连大门都没有,一眼就能看到里面灰扑扑的水泥墙。 女警故意没有提到关厌等人的身份,开锁师傅以为他们全是警察,开门时底气十足。 等到大门“咔哒”一声被打开后,女警立刻按住了差点被他顺手拉开的门,一边摸钱包一边对他说:“多少钱?” 开锁师傅立刻明白了,报价拿钱收拾东西走人,没再往里面看一眼。 等人走后,女警又像变魔术似的从包里掏出一次性手套鞋套让他们全戴上,四人才陆续进了屋。 这房子确实在装修中,堆满了各种用具,地上还有烟头和方便面盒子,显然是有工人留下的,但不知为何今天没开工。 “大家小心一点,找线索可以,但千万不要破坏现场。” 女警提醒了一句,随后率先到处寻找起来。 关厌等三人也分头搜索,但一番忙碌后,每个人都无功而返。 不过,他们都没这么快就放弃。 女警想了想说:“得去趟物业,找他们要这支装修队的电话。留两个人在这里看着门——苏雅和耿凡留下吧。” 因为关厌是现在嫌疑最小的人,而“裴浪”可是正在接受调查。 物业公司对警方办案自然全力配合,很快就提供了电话号码。 女警说明身份,询问了停工原因,对方表示是雇主说这几天有了新的装修想法,让他们暂时停一下。 她要求他们派人过来到现场看看,住在附近的工人没多久就来了两个。 当他们走进房子,看到里面的情况后,立刻就发现了不对劲:“咦,我们这面墙不是还没刷吗?” 女警当即请他们将墙面刮掉,半个多小时后,在刮去了一半的墙壁上,露出了一块与周围略有差别的区域。 “像是这地方搞坏了又重新填补好的。”有经验的工人说道。 接下来的工作,就是挖开它。 有专业人士在这里,没花多少时间,那墙壁就被砸开,“哗啦啦”掉下几块碎砖,露出其中面目全非的手机来。 女警戴着手套小心地将东西慢慢拿出来直接装进了证物袋。 手机是被破坏过的,砸得几乎快要看不出形状。但可以看出来,一只是酒红色背壳,另一只是黑色,应该属于一男一女。 ——刘红和万良志失踪的手机找到了。 女警看了眼耿凡,对他们的协助表示了感谢。 关厌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便说:“既然有工人在这里,就让他们看看到底谁是雇主好了。” 首先肯定不是“耿凡”,他们对他这个人完全没反应。 女警拿出自己的手机,翻到其中万娴的照片问他们:“你们的雇主是这个人吗?” 两人对视一眼,都摇了摇头。 其中一人说:“没见过这个人啊,雇主是个中年的男人。警官,那人是不是犯啥事儿了?” 女警皱着眉,一时没说话。 关厌问道:“你们记得雇主上次过来是哪天吗?他又是什么时候让你们暂停的?” “上次过来……得七八天了吧。”一人回忆了会儿,说:“停工是停了有四天了。不是我说他,那么大个人了磨磨唧唧的,装修都开始了又说什么想换风格!” 四天……是在万良志死后了。 关厌看向女警,对方说:“好了,感谢两位师父帮忙,你们看看今天这活需要多少钱?” 送走装修师傅后,女警联系了同事。 现在找到了线索,这就不是她一个人可以私底下调查下去的事情了。 关厌等人也不能再继续插手。 不过到这一步,其实真相已经近在眼前。 万娴是真凶这件事不需要再怀疑,关厌甚至可以猜到,杀死“刘红”的凶手,就是万娴本人。 当时的刘红体内已经是万良志了,万娴可以有很多理由把人骗去见面。 至于人是怎么被杀死的,具体情况只有警方清楚,女警现在也不会透露给他们。 而后面的万良志……应该不是死于万娴“本人”之手,否则光是那别墅附近的监控就足够让她暴露。 警方也不会到现在还查不到真凶。 从谢斯提供的线索可以知道,在万良志死后泥人才被万娴交给他,所以在那段时间内,对方有的是机会使用。 万良志死后当天,别墅里加上死者总共三人。只有从尸体旁边醒来的关厌,和楼下的戚望渊。 那么,能够杀死万良志的人,还能有谁呢? 首先不是“苏雅”。 第一,她本人没那个动机。第二,如果是万娴利用她的身体交换后杀人,那么关厌在后来不知情的情况下进行身体互换时,就会因为超过三次限制而死。 自己既然还活着,就证明不是苏雅。 那就只有裴浪了。 苏雅能躺在尸体旁边安睡,死者身上被捅了多刀也没有挣扎迹象,连眼罩都好好盖在脸上,就说明当时他们很可能都服下了某种能致人昏迷的药物。 而保姆王阿姨已经被辞退了好几天,能够不知不觉在食物里下药的人……就是管家裴浪。 当天早上他们还收到了一份外卖,东西是用苏雅的手机点的。 可要是苏雅已经昏迷不醒,那就肯定是“裴浪”下的单。 原因……关厌想,大概率是为了让人尽快发现别墅死了人,并且把罪行直接安在裴浪身上。 那药效可能会持续更久,但因为求生者到来,“苏雅”醒了,裴浪也不再是裴浪。 如果他们没有醒来,外卖员到场敲门没人应,电话居然在草丛里响——苏雅的手机被从窗口扔了下去。 这样的话,对方再傻也会发现有问题,随即报警。 然而事情走向并非万娴所料,可关厌他们居然看到尸体后也没有报警——于是她只能在后来自己打了报警电话。 故事好像就这样连成了完整的一条线。 至于杀人动机,万娴追查不到那一笔钱的下落,干脆选择提前解决掉他们,把事情闹大,让警方去查。 她自己只要扮演好一个飞扬跋扈的大小姐,一切都让别人去做就够了。 她原本的计划还算好,如果不是求生者横插一脚,裴浪杀死万良志这事儿可就板上钉钉了,不管他到时怎么解释“自己身体被人换了”警方都不可能信,最多给他定个精神病。 刘红那边大概也有被万娴处理过,但关厌不清楚死亡现场的情况,不好猜。 她甚至还把两个人的手机都砸碎了藏进耿凡的房子里,耿凡又没负责装修,等将来入住才过去,怎么都不可能发现墙壁里还藏着那东西。 总之,真凶就是万娴,两位死者的亲女儿。 可是到这个程度,任务还不算结束,因为警方还没有抓人。 女警叫来了同事一起调取了小区的大量监控视频带回局里查看,关厌他们只能先离开这里,等待她的调查结果。 而当天下午,梁兰那边竟然来了消息:她想见关厌。 因为她一直说胡话,警方拿她没什么办法,只能答应她的要求,希望在见过“苏雅”之后情况能有所好转。 关厌过去了,两人在审讯室里隔着一张桌子对话,单向玻璃外就是好几个警察。 梁兰死盯着她说:“是不是你把谢斯死了的事情告诉警察的?” 关厌无辜的摇头:“没有,我只是提醒了她谢斯和刘红有关系。” “……有什么区别吗?”她压抑着怒气,“只要警方查他,不就会立刻发现他死了吗?我现在被关在这里都是因为你!我告诉你,我要是因为这个死了,那你就是杀人犯!就算你回到现实世界,也是个杀人犯!” 关厌知道外面有人在听他们说话,装傻道:“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她笑了声,说:“你不想知道那个人是什么情况吗?” “你知道?”关厌有点意外。 她转头看了眼侧面的单向玻璃,身体猛然撑起,向前一靠,压低声音在关厌耳边道:“把我弄出去,我就告诉你。” 关厌撤开身体,眨眨眼:“我哪有那个本事?” “你懂的。”她说。 关厌笑了:“三次?” 她没说太清楚,因为外面有人听着。意思是:你不是怕自己的身体已经交换三次了吗? 其实她已经确定了,求生者代替NPC并不算一次。本来也不该算,因为那根本与泥人无关。 按照目前的推测,万娴曾经使用裴浪的身体杀死万良志,然后又换走了,这样就是两次。 如果戚望渊替代裴浪算一次,那后来他和保安身体的交换就会因为失败而亡。 关厌当时根本不知道有什么“三次”限制,可是梁兰在进入副本第一天就知道了。 假如戚望渊真的因此而死,关厌真不确定自己在知道真相后,会不会失控到把梁兰千刀万剐。 现在还想要自己帮她?做什么青天白日梦! “我查到了一些线索,”梁兰说,“知道我们那次不算了。你帮我,我就告诉你。” 玻璃窗外的警察们听着她们的对话,感觉除了那句悄悄话外什么都听见了,又好像一句都没懂。 关厌挑了下眉,盯着她慢慢站起来,笑说:“那就这样吧,祝你好运。” 话落,抬步走向门口,一瞬也未停地开门出去了。 她听见梁兰在后面喊她站住:“你等等,那个人的身份很重要的!你真的不想知道吗?!” 关厌关上了厚重的房门,那声音便被彻底隔绝。 她当然想知道,那个人如此神秘,谁会不想知道呢? 可是……她这人就是小心眼儿。 梁兰差点害死戚望渊,她没机会就罢了,有机会还不报复回去,心里得多不爽快,以后回想起来都会觉得憋屈。 其他警察想问她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关厌笑了笑,只说:“她好像真的疯了,我怕她突然攻击我,就顺着她的话瞎编的。” 戚望渊在外面等她,而易长乐,因为发现死者手机的房子在他名下,也接受调查去了。 关厌走出警局,看到戚望渊站在墙边,面前正站着一个年轻女孩儿。 对方拿着手机,似乎在要他的联系方式。 其实保安这具身体很普通,是扔进人堆里找不出来的那种,但换了个芯再加上他的好感buff,即使外表一般也成了个受欢迎的对象。 关厌想起他们第一次在现实里见面的时候,也有那么一个女孩儿向正在煮面的戚望渊要联系方式。 他说他得了绝症,快死了,把人给吓跑了。 这次又要怎么编? 他抬头看过来,指了指她:“女朋友,很凶的。” 关厌:“……” 女孩儿脸一红,大喊着对不起,赶紧跑了。 关厌走过去,扬眉道:“可以啊铁牛哥,胡说八道坏我清誉,你拿什么赔?” 他笑:“我说我得了绝症她也不肯走……你比绝症还可怕吗。” “……你是不是想挨揍了?” 关厌开始撸袖子。 他忙说:“我错了,出去给你做好吃的。” “呵呵,又是这套!我有这么好收买吗?”关厌顿了顿,说:“昨天吃的牛肉面可难吃了。” 戚望渊低笑:“好,知道了。” 第二天上午,关厌接到女警的电话,对方表示那两只手机已经彻底损坏,没办法查出任何线索。 但他们从监控里看到了一个乔装过的人,个子瘦小,符合万娴的体貌特征,正在追查中。 后来关厌和戚望渊又过了两天无事发生的日子,便收到女警短信,叫他们去看热搜。 热搜第一条:警方公布万良志巨款下落 官方账号发布了信息,通报凶案正在收尾调查中,目前先公布了那笔巨款的去向。 ——那些钱到海外转了一圈,又陆陆续续回了国。 它们被分成很多份,捐到了各个慈善机构。 虽然其中一部分善款是在万良志死后才汇入的,但捐款者留下的名字全部都是:万良志。 第146章 任务结束 接下来的工作几乎与关厌他们无关, 警方就能将它处理好。 而他们也有了自由活动的资格,只要离开前告知一声即可。 于是关厌和戚望渊去了一趟青盛村。 在途经距离村子最近的那座小镇时, 两人趁午饭时间打听了一下村子情况, 老板告诉他们,其实那村子原来叫“请神村”,后来国家大力破除封建迷信,村子就用谐音改了名。 那名字背后的故事, 镇上的人虽然都能说出个大概, 但肯定没村里的老人清楚。 两人下午就雇了个开小三轮的, 将他们带到车没办法再进去的地方, 然后步行往里走, 直到下午三点多才进了村。 这地方确实偏僻,但好在因为常年有人活动, 所以有很清晰的小路,他们才不至于迷路。 二人目标明确的找了一些老人询问村名的故事。 而这个故事就很“无限流”。 请神村的由来, 源自两百年以前。当年时局动荡, 外敌大肆入侵, 虽然村子地处偏僻没有受到太大波及, 但屋漏偏逢连夜雨,除了人祸, 又遭天灾,连日大旱导致村民们颗粒无收,家禽家畜也陆续染病而死。 由于外面正逢战乱,四处都是饥荒的流民,没了粮食的村民们就连想出去花钱买点儿吃的也根本买不着。 眼看村民们就要活活饿死时, 却有一外来人进了村, 告知众人只要拜请神明庇佑, 定能度过此灾。 走投无路的村民们很轻易信了他的话,想着都已经这样了,不如死马当作活马医。 还有劳力的人们便团结起来,共同在村尾修建了一座神庙,里面供奉了一尊不知名的泥像。 神庙建成当日,那外来人携所有村民在庙外跪拜下来祈求庇护。 据说当众人磕头之时,庙中散发出一阵金光,当天就下了一场大雨。更神奇的是,村子四周那些躲在大山中极难猎到的动物们,居然纷纷自己跑下了山,成为村民们的盘中餐。 外来人饱餐一顿便就此离去,一个月后的深夜,大家听见村尾传来轰隆隆的响声,待他们赶去之时,只见那神庙竟突然崩塌,只剩下了一堆废墟。 由于当年建庙用的就是土砖和茅草,经过时间的冲刷,废墟已经彻底消失,只留下一片荒地。 村子从那时起改名请神村,并留下一个代代相传至今的传说。 听完故事,关厌又问了泥人的事。 村民说,那个会捏泥人的老人名叫赵福,年轻时还和大家都一样只是个普通农民,但后来大家就经常看到他鼓捣泥巴,天天干完活就开始捏泥人,慢慢的技术就越来越好了。 也有不少人调侃他,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儿似的爱玩泥巴,他都只笑笑不说话。 后来他捏的泥人活灵活现,甚至有人慕名而来花高价购买,他却从来没卖过。 大家都觉得他傻,问他为什么放着那么多钱不赚,他很认真地说:“不能卖的。” 再追问,他就什么也不肯说了。 只是,村里有人曾看见过他半夜去村尾那片荒地挖泥,还为此找了村长告状。 因为那块地对村子里的人来说是很神圣的,谁都不可以动。 可他怎么都不肯承认,大家又没有铁证能证实他家的那桶泥就是荒地里的泥,最后也只能作罢。 于是,关厌和戚望渊便依据这两段故事隐约猜到了那个神秘人的身份。 他也许不是真的“神”,但一定有着很强大的能力。 因为这地方不好过夜,两人了解完想知道的事情后便准备立刻离开,可在出村之后没走多远,关厌便远远望见前方走来一个人。 他的裤管挽到了小腿肚,一双赤脚全是黄泥,没穿上衣,皮肤黝黑,汗流浃背,头上还戴着一顶草帽,手里拿了一把锄头。 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中年农民。 但在看到对方的那一刻,两人便立刻看出来,这就是“他”。 他笑着走过来,站在他们面前,和之前一样温声说道:“你们快要走了,可以把泥人还给我了吗?” 泥人就在关厌的背包里。 她按着包带,说:“还给你,你要拿它做什么?再来一场新的杀人计划吗?” 万良志立了慈善的人设,借此营销来让自己赚更多的钱这是不对的,他出轨也是错的。 刘红出轨多人,费心计划谋夺家产也错。 包括万娴,不论出于什么原因、在谁的推动下策划杀害父母,她都确实应该杀人偿命。 还有王阿姨,她计划慢慢杀死儿子来骗保同样不对。 在这次的副本里几乎全员恶人,三个最重要的死者都是死得活该。 但同时也有一些无辜受累的人,比如小光,还有不知名的流浪汉,甚至是求生者们。 他笑说:“用来救人。” 关厌扬眉:“救人?” “小光没有死,只是暂时把身体借给了别人而已。”他说:“他就在我这里,我只需要一只泥人把他换回去。所以我现在来找你要回我的东西。” 关厌问:“那现在的‘小光’怎么办呢?而且,不是说只能交换三次吗,小光的身体似乎已经到了极限吧。” ——梁兰说她刚进副本的时候对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需要一只泥人,大概目的便是这个吧。 但是,他明明可以直接留下那只泥人的,却随意把它给了谢斯,自己再苦恼着该怎么去找另一个? 他轻轻的笑,顶着一张粗糙的大汉脸,看起来却像个斯文风雅的白面书生:“我和你们,能一样吗?” 关厌:“……说得也是。” 他徐徐说:“总之不用担心,我不会牵连任何一个无辜的人,包括……那名保安。” 最后一句话说得慢吞吞的,虽然没刻意用上什么奇怪的语气,却很明显是在内涵。 关厌耸耸肩:“那你比我厉害,你赢了。” “……”他无奈道:“算起来,我只是拿走了那笔钱,其他人的死其实也与我无关。” 他只是知道他们会怎么做,却乐见其成而已。 “但你拿走了钱,又把它全部捐了出去,”关厌好奇道:“为什么?” 他笑得灿烂了些,即使浑身大汗淋漓看起来颇为邋遢,却有着如清风一样舒适的感觉:“因为……不做好事就会死啊。” 关厌不知道这是什么奇葩设定,但是:“用别人的钱去做好事……” 他乐道:“反正他们都是该死的人嘛,等到警方调查完,你就会知道的。” 话落,他伸出手来:“那么,请把泥人给我吧。” 关厌虽然很想把它留着,出去后说不定能得到个厉害的道具,但也知道如果对方想要它,她是无论如何都留不住的。 她取下背包将泥人交给他,顺便问了一句:“能告诉我们你的名字吗?” 他动作顿了顿,抬眸道:“没有,我没有名字。不过……我会想一个的,也许下次见面的时候就能告诉你了。” 关厌眼皮一跳:“还是别有下次了吧……” 这种麻烦的任务,她一点儿也不想再做下一次。 他大笑起来,用力在泥人上掰了一下,“咔”的一声轻响后,外面那层烘干的泥便碎裂开,露出了里面真正的泥人。 这绝对是关厌见过最棒的作品。 那是一个古装男性,头上有发冠,眉宇深邃,连衣袍间的花纹都清晰可见。 虽然只是泥巴捏出来的人物,却仿佛能让人透过它看到一个文质彬彬、饱读诗书的温雅公子。 “有缘自会再见,”他将外面那掉落下来的一块泥巴摊在手心递过来:“送给你们,留个纪念吧。” 关厌心中一动,示意戚望渊接了下来。 在上次的美丽新世界中她拿到了不少奖励,但他没有,所以这次就给他了。 等他接过东西,关厌才问:“我还有个地方想不明白,万良志转款的时候,苏雅为什么跟他在一起?” 其他的事多少有些线索,但这个问题却始终成谜。 他微微一笑,说:“怎么忘了呢,我刚刚才说过。” ——他和他们不一样。 对普通人来说的三次交换限制,在他身上是不存在的。 关厌明白了:“也是,那个人一生都在村里捏泥人,怎么会懂那些复杂的操作呢?” “苏雅”和“万良志”一起转款,就是在教他如何操作。 “那么,就此别过了。” 对方低了低头,下一刻,手里的泥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眼前那人再抬起头时,已然变成了个普通的中年农人。 关厌和戚望渊在镇上过了夜,次日一早打开手机,就发现警方已经公布了调查结果。 万娴因谋害刘红而被正式批捕,“裴浪”则背下了杀害流浪汉和万良志的黑锅。 “耿凡”虽然在万娴的蛊惑下做了一些违背道德观的事,但离违法犯罪还有一定距离,所以没受到什么惩罚。 至于“王阿姨”,用慢性毒中药谋害儿子铁证如山,也已经正式批捕。 不过,在网络上引发热议的,却是另一件事。 原来万良志这些年所谓的“慈善捐款”,每一次给出去的钱只有展示给公众的十分之一。 因为警方查到了巨款去向,那些钱分别捐到了很多个慈善机构里,于是他们反而注意到了没收到捐款的机构。 刚好,那些机构无一例外,都是万良志曾经高调捐款与合作过的。 警方进一步进行了调查,竟查出这些慈善机构其实内部早已经黑透,收到手的慈善捐款大部分进了各个负责人的口袋。 万良志表面上展示给公众的是捐款了“五百万”,实际上捐款金额只有五十万,另外有一百万进了负责人的口袋。 通过这样的合作,他以少量的钱买到了高于这个水准的口碑,而负责人也得到了独属于自己的私人财产。 这“路人口碑”又为万良志带来更多的收益,远超过“捐”出去的钱,赚得盆满钵满。 在这些消息被一一公布出来之后,关厌他们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 两人看完所有信息,便一起被传回了现实世界。 而就在他们离开之后,审讯室中正在崩溃大喊的“裴浪”忽然晕了过去。 负责审讯的两名警察急忙查看情况并将人送医,谁知对方醒来之后,竟然在病房里用迷茫的神情承认了自己就是裴浪。 随后,他得知自己成了杀人犯,又开始大呼冤枉。 可是警方早已经掌握了他杀人的证据。 另一边,王阿姨离奇猝死,只留下一具冰冷的尸体。 耿凡也晕死过去,再醒来时仿佛失去了很长很长的记忆。 关厌站在熟悉的客厅里,看了看周围的环境,长叹一声道:“终于出来了!希望这辈子再也不要遇到这种任务!” 戚望渊笑了声,拿出手机查看奖励。 首先看的便是那团泥。 【有一点微弱力量的泥】 剩余使用次数:3 因为曾经包裹着具有神秘力量之物而获得了一点点力量。 使用后,可与指定对象互换身体,持续时间30分钟。 关厌说:“很不错诶,整整三十分钟!要是你换到那个阎忌或者屈吾身体里,那还不直接起飞?” 戚望渊说:“不是绑定的,你要吗?” 她摇头:“不用,我们一直都在一起,东西在谁那里不是一样的吗?快看看其他奖励吧。” 剩下的道具就是任务固定奖励的随机道具了。 他点击抽取,很快就有了结果—— 【恶心人的甜言蜜语】 剩余使用次数:3 看完了小三和小白脸之间的油腻情话与不可描述之事,你成功记住了他们的某些言语,并能够学以致用。 使用后,只需要对指定对象说出任意情话,对方便将被你蛊惑,深深爱上你,持续五分钟。 关厌:“……” 戚望渊:“……” 这是不是跟那个白月光异曲同工? 他皱着眉,十分嫌弃的说:“给你吧。” 关厌连忙摇头:“不了不了不了,我可不想再招惹一个恐怖的变态啊!” ……一个烛月已经够可怕的了。 戚望渊无奈,只能继续查看称号奖励。 【油腻情话初学者】:你学到了一些非常油腻的情话,荣获此称号。 每一场任务中,您将获得一次主动技能:来啊宝贝。 来啊宝贝:使用技能后只需要说出“宝贝”两个字,即可令对方陷入特殊状态,持续三十秒。 请注意,特殊状态分两类: 若对方对油腻情话接受良好,则陷入迷恋状态爱上你三十秒。 若对方对油腻情话感到恶心肉麻,则进入狂暴状态,将在三十秒内用尽一切手段追杀你。 关厌憋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 戚望渊太无辜了。 当时那聊天记录必须有人去看,关厌不想承受那恐怖的刺激,就全让他一个人承受了。 现在,他因此获得了这种奇葩称号,她还好意思笑。 戚望渊在她脑袋上拍了一下,无奈道:“看你自己的。” 关厌抖着肩膀,点开了自己的APP,从称号开始看起。 但下一秒她就笑不出来了。 【提款机三号大冤种】:你在本次任务中成为了情人的提款机之一,荣获此称号。 拥有此称号,将获得“大冤种”buff,在其他生物眼里你变得更加好骗了,谁都想从你手里捞点儿好处! 关厌:“……” 轮到戚望渊笑了。 但他还算给面子,笑得很轻。 她还有第二个称号: 【双标达人】:呵,小丫头片子竟然还有两幅面孔!对外人和你的小白脸如此双标,你好意思吗? 拥有此称号,在他人眼中你将变得格外自私自利,让人忍不住对你产生戒备心。 呵呵…… 习惯了。 关厌面无表情,打开道具栏开始抽取随机道具。 当她看到那道具的名字时,整个人瞬间石化—— 【内裤大盗】 剩余使用次数:3 翻你内裤怎么了?我还闯进门去偷拿呢! 使用后,你将获得令人恐惧的“猥琐变态”光环,令人退避三舍。在十分钟内,就算是最亲近的人也不会愿意靠近你! 这他妈还有三次使用次数啊!!! 关厌:“……铁牛哥啊。” 戚望渊嘴角抽动了两下,勉强忍了下来:“怎么?” 关厌:“哥哥,好哥哥,我们换个道具怎么样啊?” 戚望渊笑了:“大冤种是你,又不是我。” 关厌:“……” 救命啊!!! 第147章 宫斗系统 这一次的道具让关厌都产生了心理阴影, 一看到“道具”两个字就眼皮直跳。 她连论坛都没点开,和戚望渊一起出了门去吃早餐, 胡吃海塞一大堆才感觉舒服了。 当天晚上, 她梦到自己戴上了黑色面罩,内裤外穿跑出去偷东西…… 太可怕了,真的。 这种令人头秃的无奈感持续了半天,直到……关厌看见了一条本省内的实时热搜。 #朝阳一中语文老师救人身亡# 光是看到词条, 她就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点开之后, 一张熟悉的黑白照片便立刻映入眼帘。 ——真的是卫雍, 那个她曾经两次在副本里遇见的男人。 关厌的心一瞬间沉了下去, 连具体的内容都没心情去看, 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好久好久。 照片里的人戴着一副银边眼镜,身着整洁干净的白衬衫, 温柔的微笑着,就像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 戚望渊刚熬上骨头汤从厨房过来, 看见关厌愣在那里, 默默走过来垂眸看向屏幕, 眉心一蹙。 讣告内容是, 卫雍昨天请假返回了自己老家看望父母,却在昨天下午听见外面传来呼救声, 发现村中小孩到河里游泳溺水了,于是奋不顾身跳进水中救人。 孩子被救了起来,他却体力不支溺水身亡。 这样的死因是最让人唏嘘的。 因为他明知道只要任务失败十二小时之内就会死,普通人都会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妄图捱过去成为那个躲过死神的幸运儿。 可他还是为了救人而跳进了水里。 关厌按灭手机,抬头看向戚望渊, 沉沉道:“连他都出事了……” 虽然在现实中从无交集, 可毕竟是两次队友, 她既为他而悲伤,也难免有些担心他们会步上后尘。 “不要想太多。”戚望渊大概知道她在想什么,却不懂怎么安慰人,只能说:“我们会活到最后的。” 这种干巴巴的“安慰”其实没有任何作用。 但关厌也不会一直这样伤春悲秋,她深深吸了口气,起身道:“我要出去遛狗!” 听见“遛狗”两个字,旺财耳朵立刻竖了起来,自己蹦跶着去把牵引绳叼过来了。 关厌给它套好,它激动得咧开嘴巴不停哈气,就好像在笑似的。 她揉了揉它的脑袋,感觉心情立刻就好了一些。 这些毛茸茸的动物真就像小天使一样,很容易让人放下负面情绪。 之后的几天生活一如往常,平静安宁得可以称得上是无聊。 但这种“无聊”,对求生者来说却是来之不易的好事。 可惜时间过得太快,短短七天,一闪而逝。 新的邀请函准时出现在客厅里,犹如定时炸弹般放在那里等着他们去开启。 关厌站在前方,祈祷道:“千万别让我们找凶手了……” 然后才拿起黑漆漆的邀请函打开。 【第十二张邀请函】 死亡盛宴任务十二:深宫。 任务奖励:生存天数+2000,随机道具x1,现金120万。 注意,任务副本将在两分钟后开启,请做好准备。 关厌盯着“深宫”两个字,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该不会是背景是古代深宫吧? 很快,两分钟时间过去。 关厌被传送到副本内的时候,脑子晕乎乎的什么都感觉不到。 等她缓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什么硬邦邦的地方,鼻间全是潮湿发霉的怪味。 耳边还传来一道嘤嘤嘤的低泣声,仿佛有女鬼在哭。 她慢慢睁开眼睛,就看到旁边跪着一个小宫女。 对方穿着打了补丁的繁琐服装,用手帕捂着嘴,哭得像只蚊子似的。 周围十分昏暗潮湿,屋顶有个破洞,房间内除了床就只有一把破板凳和一个衣柜。 关厌抿了下唇,默默想道:完蛋了,地狱开局。 她咳了声,那低泣的宫女随即抬起头来,红着眼睛露出惊喜的神情,扑到床边喊道:“娘娘,您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好点儿?是不是想喝水?” 关厌:“……” 这,太那个什么了吧。 她想了想,说:“我感觉我已经完全好了。” 对方一愣,伸手来摸她的额头,随后惊讶道:“咦,真的不热了!娘娘,您真的好了?!” 她激动得连忙来扶关厌。 关厌顺势坐起来,非常古早的编了个失忆梗:“可我这一觉醒来,好像忘记了很多事情……” 接下来就让这个宫女给她讲故事好了。 刚想到这里,她脑子里却“叮咚”一声,传来了一道奇怪的声音:“恭喜玩家绑定【宫斗系统】!从现在开始,我将协助您努力宫斗,为你搏出一个光明的未来!” ……什么玩意儿? 关厌感觉自己真的要病死了。 “现在,我将为您介绍玩家身份,请您牢记哦!” 然后那系统就开始叭叭了:“你的身份是一名冷宫弃妃……” 关厌面无表情的坐着,眼前的宫女也开始啰嗦:“娘娘,您别吓奴婢呀!您都忘了什么?还记得奴婢是谁吗……” 两只蚊子同时在耳边叫。 关厌的注意力优先放在“系统”上面,很快了解了自己的人设。 她是个名叫崔佳人的冷宫弃妃,本来还是很受宠的,被打入冷宫的原因是不久前遭人嫉妒,用计诬陷她下毒残害皇嗣,皇帝就大手一挥把她扔到这里来了。 身边的宫女叫夏蝉——人如其名,特能说。 然后呢,她现在得在这个“宫斗系统”的帮助下让自己翻身。 所谓的“帮助”,其实就是强制她去耍心眼儿——每三天之内她必须要使一次心计害人或者自救,否则就会被系统扣除积分,积分清零则死亡。 现在的积分是3点,三天内不宫斗就扣一点,也就是说她要是什么都不做,能活九天。 ……那也还不错了,毕竟很多人穿进宫斗文里都活不过第一章嘛。 关厌在心里胡乱吐槽着,将信息整理好后,起身下了床,对叭叭不停的夏蝉说:“夏蝉啊,扶本宫出去走走。” 夏蝉:“……” 还本宫呢,命都快没了。 这冷宫也有它自己的名字,叫做“燕梁宫”,据说因在修建完工时有燕子在梁下筑巢而得名。 它本来也是个好好的宫殿,直到后来主殿妃子宫斗失败,在这里自缢身亡,死前还毒死了东西偏殿的两个低位妃嫔陪葬。 然后这鬼地方就成了口口相传的“闹鬼圣地”,上一届皇帝便把它当冷宫使了,犯了错的妃嫔全往这里关,渐渐就再也没人叫它“燕梁宫”,都只叫冷宫。 现在,系统说这地方前朝加上现任的妃嫔,一共已经住了十八个弃妃。 关厌这具身体很明显有点虚弱,走路时手脚都软绵绵的,还好有个宫女扶着。 她从昏暗的房间里走出去,被刺眼的阳光照得有些睁不开眼,偏开脑袋眯着眼睛缓了好一会儿。 她住在东侧的偏殿后面,叫做“玲珑轩”,是个独立的小院子。 院中长满杂草,还有棵苟延残喘的老树,墙皮脱落大半,房顶到处是洞,纸糊的窗户也破破烂烂,什么也遮不住。 关厌站在院子里回头望着房子,默默叹了一口气。 这叫个什么事儿啊,谁特么会在无限流里玩宫斗啊! 对了……戚望渊呢? 他该不会……变成了太监吧? 关厌垂下胳膊,借着宽大衣袖的遮挡使用了道具戒指,尝试联络对方,但暂时没有联系上。 过了几分钟,戒指跳动起来。 她立刻接通:“铁牛哥,你还好吗?有什么事别不好意思说啊,我保证不笑你!” 戚望渊莫名其妙:“什么事不好意思?” 关厌:“嘿嘿嘿……” 这种怪怪的笑让戚望渊后背发冷,他问:“你怎么样?在哪里?” “在冷宫里,”关厌简单说了下自己的人设背景,又问他:“那你呢?” 戚望渊淡淡说:“一个带刀侍卫,正在御花园跟其他人一起巡逻。” 关厌放心了:“哦,那还好还好。” 他也终于明白了:“……你脑子里都想什么呢。” 关厌开始起范儿:“呵,本宫在这冷宫里心如死灰,度日如年,还不能自己找点儿乐子么?” 戚望渊:“……” 他道:“我这边也有一个系统。” 关厌眉毛一扬:“你也要宫斗升级当宠妃?” ——当然不可能,她就是纯属找乐子欺负他玩儿。 戚望渊无奈的笑了一下,说:“是【密探系统】,说我是个敌国探子。” 他的人设叫狄楼,是敌国费劲心机安插进来的密探之一,任务是收集这个国家的各种情报,在必要的时候捣捣乱,甚至刺杀皇帝之类的。 强制性任务为:每三天必须找到一条情报或者给皇帝抹黑。 同样他也只有三点积分,不做事就只能活九天。 关厌觉得应该还有其他求生者,但是目前肯定是联系不上。 两人知道的信息实在太少,一时也没什么好聊的,关厌就开始玩角色扮演,演了个既娇弱又矫情还凄惨的弃妃。 戚望渊并不想配合她,被她各种奇奇怪怪的说话方式搞得没忍住笑了一下。 走在旁边带队的侍卫长眼尖的看到了,一脸冷酷地睨着他问:“笑什么呢?有什么好笑的,说出来大家一起听听啊!” 戚望渊:“脸抽筋。” 侍卫长:“……你给我老实点,要是让别人看见了可少不了一顿板子!” 关厌在另一边笑得可开心了。 夏蝉看她的目光落在前方的枯树上,也跟着看着那边,懵懵的问:“娘娘,您在笑什么呀?那棵树有什么好笑的?哦,奴婢知道了,这么看起来它好像一个很丑的人,还长了三只手呢……嘿嘿嘿嘿……” ……她自己把自己逗笑了。 关厌觉得她心态是真不错,都被主子连累到这种鬼地方来了还笑得出来。 很快五分钟结束,她连跟戚望渊说话都不行了。 玲珑轩的大门外上了锁,听说只有每天小太监来送饭的时候才能被打开,而且始终都有侍卫在旁边跟着,弃妃们一个都别想跑。 不过这院墙不到两米,关厌自己就能翻出去。只是现在这副身体特别软弱无力,让她感觉一阵大风都能把她吹倒,暂时应该是出不去了。 在这种地方……她拿什么去宫斗?靠灵魂出窍托梦给皇帝吗? “娘娘,时候不早了,帕子还没绣完呢,等小安子来了可交不上差呢。” 这时候,夏蝉皱起了眉头,小心翼翼的说:“若东西交不上去,明儿便又只能吃剩菜……” 关厌摆摆手:“没事,你去吧,我自己站会儿。” 夏蝉愣了愣,欲言又止。 随后才道:“那奴婢便去了,娘娘身子刚好,是该多歇歇。” 关厌这才反应过来,原来绣帕子这活儿还有她一份?她连衣服都不会补,绣什么花啊? 夏蝉将针线筐拿到了屋檐下,坐在那里埋头干活,一针一线又快又稳。 关厌在旁边看了会儿,借着“生病忘了一些事”的理由问夏蝉为什么要绣帕子交上去,对方说,这是用来换吃食的。 如果不给点好处,送饭的太监就会给她们馊掉的饭菜。 这些帕子在宫外很好卖,冲着“宫里来的”几个字就不愁销,所以小太监们会偷偷把它带出去卖掉换钱。 因此只要她们能上交绣帕,小太监也愿意给她们弄点儿正常的食物。 关厌听得眉头都皱在了一起。 她必须得做点儿什么,先离开这连吃饭都要看人脸色的鬼地方再说。 可是宫斗什么的……她平时可不太看啊,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只有“扎小人”。 关厌想了想,从枯树上掰下一根树枝,又在破烂房子里翻出一把锈迹斑斑的剪刀,背着夏蝉,坐在屋里一点点把木头磨出了个人形。 这地方也没写字的东西,她只能撕下一小片布,烧焦一截细木棍,用焦黑的木棍慢慢写下一些文字。 最大的字是“祁厉”——当今皇帝的名字。 旁边的小字则是他的生日了。 这些都是由“宫斗系统”告诉关厌的。 做完这个花了不止三小时,戒指冷却时间已过,她联系了戚望渊,让他看看有没有机会过来一趟。 中午的饭也是在削木人的过程中送来的,只是非常简单的两只馒头和两小碗干饭,还有一小团咸菜。 这么一点东西,就用了夏蝉绣好的三张帕子来换。 而且它还不是午饭,是这一整天的饭。 馒头又冷又硬,肯定不是今天蒸的,关厌吃得非常难受。 还好,当天下午戚望渊就来了,在门外轻轻的敲了三下门。 一直在绣东西的夏蝉吓了一跳,这种时候是不可能有人来的,要是有人来,那肯定不是好事! 关厌叫她躲进房里不要往外看,她却一副悍不畏死的样子说:“娘娘,奴婢是不会丢下您一个人的,咱们同生共死!” 关厌又无奈又好笑,强行命令她进屋去,她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院门能够拉开一条拳头大的缝,关厌和戚望渊终于见到了第一面。 对方穿着一套黑红相间的侍卫服,头发也变成了高高束起的长发,额前留下了两小缕头发随风而动。 那刚毅冷峻的眉目与这副古装打扮相得益彰,器宇轩昂,风度翩翩,如同从画里走出来的大将军。 第148章 是不是脑子有病 时值盛夏, 虽然冷宫里环境不好,但鸣蝉却不挑剔, 在附近的树上滋儿哇滋儿哇的乱叫着。 关厌从门缝里小心的将东西递出去, 低声说了什么,戚望渊没听清。 他靠近过来接下东西,躬身凑到门边,微微侧着头问:“你说什么?” 这近距离的美颜暴击搞得关厌心里发慌, 好一会儿才说:“不得不说, 你这个扮相可真好看啊。” 戚望渊:“我知道。” “……”她咳了声, 说道:“那个, 我给你的东西别让其他人看见, 你要是有机会就帮我把它藏到贞妃的宫殿那边去,没机会就算了。反正你得小心一点, 千万别让人发现,会砍脑袋的!” 他点点头:“好, 记住了。” 关厌回头看了眼那漏风的房子, 说:“那你快走吧, 被人发现了很麻烦。” 他笑了下:“把手伸出来。” “干什么?”关厌边问边从门缝伸手出去。 外面的锁让这道门能开的缝隙也就她一只手那么大点儿, 如果她体格再大些,就连手也伸不出去了。 戚望渊从衣襟前的暗袋中摸出了一小包东西放在她手里。 白色的油纸包已经有点透了, 还散发着一点淡淡的玫瑰香,不用想就知道是吃的。 他说:“是御膳房中午给的糕点,我藏了一些带给你。尝尝看,这种机会可难得。” 微风拂着他的头发,笑盈盈的眼中反射着明亮的阳光, 这场面简直令人着迷。 关厌喟叹了一声:“你赶紧走吧。” 再不走真想把他抓回去关进玻璃缸里了。 戚望渊后退两步, 将要转身时又说:“如果你暂时出不去, 我会找机会给你带吃的,不要去做什么绣帕。” 关厌笑道:“我想做我也不会啊,除非他们愿意收线团子。对了,小心一点,你的任务好像挺危险的。我这边虽然环境差,但好歹没什么生命危险,你不用担心。” “我知道了,那我走了。”他笑着点头,挥挥手,转身离开。 行走间,佩于左侧的长刀发出轻微的碰撞声,他抬手握住刀柄,举手投足毫无违和感。 门缝太小了,关厌像个被关在牢里的囚犯似的,可怜巴巴的看着戚望渊消失在视线尽头,才合上门,转身打开油纸包。 玫瑰糕的香味扑面而来,令人食指大动。 关厌尝了一小块,有点儿失望: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吃。虽然说是“皇家”的东西,但实际上口味跟现代那些没太大差别,反而还差了一点。 但是呢肯定比之前啃的干馒头好太多太多了。 她把东西拿进了房间去,叫夏蝉:“过来,有好吃的,咱们俩一人一半。” 对方愣了下,看到她手里的食物,懵道:“娘娘,这是哪儿来的呀?刚才难道有人来送吃的了?可是,他们也不会给这么好的吃食啊。” 关厌低哼了声:“你懂什么,就算本宫如今落难,在这宫里可也还是有人的!要不了多久,本宫定能从这鬼地方出去!” 夏蝉:“那之前怎么没人帮您呢?” 关厌:“……” 她拿了块点心塞给她:“吃东西就吃东西,问这么多干什么?” 夏蝉被突然塞了东西,慌张得双手捧在手里,犹犹豫豫不肯吃:“娘娘,奴婢就不吃了,这玫瑰糕得来不易,您身子也不太好……” “闭嘴吧你,赶紧吃!”关厌打断她柔柔糯糯的话,强硬道:“这是命令!” 这小宫女,忠心是挺忠心的,就是有时候过于啰嗦。 主仆两人吃完了糕点,又把中午省下来的白米饭和咸菜解决了,便算是捱过了晚饭。 这小院子里有一口水井,但没有灶房烧水,她们只能就着凉水简单擦洗一下,赶在天黑透之前回房间休息。 关厌还是睡之前醒来时那张床,夏蝉就在隔壁更小一点的房间,连正经的床都没有,是用干草加席子铺起来的。 被子什么的也脏得不行,还好是夏天,关厌不盖也行。 但是木床太硌人了,她一时睡不着,翻了好几次身,床也跟着嘎吱嘎吱的响。 在她第五次翻身时,门外忽然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关厌动作一顿,虽然心里第一反应是夏蝉,却也考虑到了其他可能性,于是没有立刻出声。 她放轻呼吸,用有点不舒服的姿势躺在那里静静等待,还把眼睛也闭上了。 如果是话多的夏蝉,肯定会马上出声的。 可是,完全没有人说话。 过了片刻,“叩叩叩”的敲门声又再次响起。 除了这声音外,没有任何其他动静。 关厌闭着眼装睡,当作什么也不知道。 在这次之后,外面果然静了下来,很久都没有再发出声响。 她的姿势别别扭扭的,因为维持得太久而越来越难受,又勉强坚持了几分钟,关厌觉得应该是安全了,便想一点点睁开眼睛稍微的看一下。 房间里虽然没有灯光,但因为屋子过于破烂,有不少月光都漏了进来,足以看清房内的一切。 关厌小心的慢慢睁开眼睛,心里都做好了一睁眼就对上一张鬼脸的准备,可屋子里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她松了口气,直接坐起来,揉了揉被下方横木硌得生疼的肋骨。 坐了好一会儿,始终都无事发生,应该是真的安全了。 关厌最后一次用目光扫过整个屋内,准备躺下来接着睡。 可当她的视线落到那扇木门上面时,心里却蓦然一愣——不对啊,她记得这扇门也是破破烂烂的,上面有一道很大的裂缝。 可是现在,它竟然一点光都没透进来。 关厌的眼睛就盯着记忆里的那个位置,这样的注视,让门外那东西立刻明白:它已经被注意到了。 于是下一秒,一只猩红色的眼睛散发出微弱的红光,从那缝隙之间显现出来。 ——它一直都在那里,盯着装睡的关厌,又静静看着她坐起来,直到现在。 闷热的空气好像一下子就凉爽了不少。 与此同时,一道凉幽幽的哀怨哭声像加了特效一样飘进门来,在屋子里绕着圈儿地吓唬人。 门缝间的那只红眼睛也动了动,中心漆黑色的眼瞳转动了好几下,其间藏着深深的恶意。 这环绕立体音的哭声比空调还要好使,关厌不自觉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清清嗓子,一边摩擦着胳膊,一边盯着那只眼睛说:“你这样偷窥别人不太礼貌吧?” 哭声顿了顿,下一秒变得更加幽怨凄婉。 关厌有点烦:“你哭什么?又不是我杀的你,哭得跟狼嚎似的,一点儿也不像个美女。” 女鬼:“……” 为了自己“美女”的形象,哭声消失了。 关厌笑了笑:“这才对嘛,这么大个鬼了,怎么动不动就哭呢?谁害你你就害回去呗。” 那只猩红的眼睛动了动,好像觉得她说得不错。 然而下一秒,“叩叩叩”的敲门声便又响了起来。 这次不同于刚才,那声音越来越急促,越来越高亢,如战鼓一般激烈而有力。 关厌人傻了——这意思是,害死她的人就是“自己”吗? 单薄破败的门板哪里经得住这么拍,随着对方的动作越来越大,它也发出了绝望的响声,很快,“嘭”的一声被彻底拍倒,直接倒进了屋内来。 关厌眯了眯眼,只见一道纤细的人影悬浮于门中央,被月光勾勒出玲珑曼妙的身形。 尽管看不见它的模样,还有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也能看出这确实是个美人。 与此同时,隔壁的房间门忽然重重一响。 夏蝉“啊啊啊”的大喊着,不要命似的冲了过来,像牛一样将脑袋撞向了那只女鬼。 撞过去的那一刻,她还喊道:“娘娘别怕,奴婢保护您!” 可紧接着,她就毫无阻碍地从女鬼身体中间穿了过去,“嘭”的一声撞在了墙壁上。 她瞬间懵了,茫然的抬起头朝关厌看了一眼,眼皮一翻当场晕死过去。 关厌:“……” 啥也没干的女鬼:“……” 她发出“嗬嗬”怪笑,随即便像见到了猎物的猛兽般,朝关厌扑了过来。 关厌不怎么着急,毕竟手里有一堆道具,反手就拿出了【鬼王的通讯器】。 这玩意儿是跟阎忌撕破脸之前对方给的通讯戒指,后来就变成了没用但又无法丢弃的绑定道具。 她不可能闲着没事联系阎忌跟他吵架,但是……这东西也可以有别的用处嘛。 感受到那来自阎忌的强大力量,女鬼果然动作一顿,停在距离关厌不到两米远的地方,猩红的目光紧盯着她手里的东西,迟疑着不知该不该再往前。 虽然关厌因为得罪了阎忌而获得了个debuff,导致所有鬼怪对她的敌意大幅度上升,但敌意归敌意,阎忌又不可能把自己被一个人类给坑了的事昭告天下,它们肯定不知道敌意产生的原因,只会觉得这个人类招鬼恨。 所以,关厌面不改色地说:“你想干什么?考虑清楚再说啊,小心我马上让我阎忌弟弟送你个魂飞魄散套餐!” 女鬼的脸藏在乱蓬蓬的头发里完全看不见,只能看到那双红色的鬼眼闪烁了两下,似乎还在犹豫。 关厌干脆下了床,作势要朝她走过去。 对方被她的动作吓一跳,忽然“啊”的一声尖叫,转身就飞掠出门,像风筝一样飞上天,消失在了墙外。 关厌:“……” 胆子这么小还敢出来当鬼。 不知道夏蝉怎么样了,应该没有被直接撞死吧…… 她正要收起戒指过去查看,却忽然感觉手里的戒指散发出冰寒沁人的气息,冷得像个大冰块。 随即,从那边传来了一道比这冷气还要更足的声音:“呵,还敢用我的东西?” 关厌笑了:“还你的东西,你早就给我了,现在这叫我的东西。” 阎忌气道:“你要脸吗?” 关厌怼他:“怎么地,你要卖啊?可你有吗?” “……”他忍了忍,冷声道:“你给我等着。” 关厌:“这话你好像早就说过了,我都快等得睡着了呢。” 他要是真在这里,她肯定不敢这么刚,还得想办法认怂苟命——但反正道具介绍里都说了,他不可能通过戒指找到她。 干脆气死他算了。 阎忌一向还算有教养,打人杀人没问题,但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骂人。 他只能阴阳怪气的说:“有些人可真是不知道羞呢,一边拒绝别人,一边又享受别人的帮助,这在人类那里叫什么来着?养备胎?呵,要不是烛月那个心甘情愿的备胎笨东西,你以为我会到现在都找不到你?” 关厌也阴阳怪气:“有些鬼可真是不知道羞呢,打不过人家就只能在嘴巴上占便宜骂别人笨,可惜自己就是个被人类坑过的笨蛋呢。” “你……” 阎忌要气死了,憋了老半天,最后冷冷一哼,没了动静。 关厌本想把戒指收起来,但感觉周围的空气都被它带得凉悠悠的,便随手放在了枕头边当空调。 她过去看了看夏蝉,见她头上都撞起了一个大包,但好在呼吸平稳,应该就是撞晕了,没什么危险。 不得不说,这个小宫女是真的忠心耿耿,为了保护主子连鬼都敢去撞。 关厌以前看电视就不太能理解,为什么会有炮灰配角如此忠心,为了一个连“朋友”都不是的人义无反顾付出自己的生命,未免太可笑了吧? 可真亲身体验了这种剧情,她便不觉得对方的行为可笑了,反而感人得很。 她把夏蝉背到了床上,刚好借着那冷冰冰的戒指给对方冷敷了一会儿,自己就在旁边躺着睡了。 第二天一早关厌醒来的时候,夏蝉还在昏睡中。 戚望渊联系了她:“东西已经放过去了,就在缥缈宫墙边埋着。我还见到了另一个求生者。” 那是个拿到了宫女身份的年轻女孩,只表明了求生者身份,但没说别的。 戚望渊自然也没跟她多说什么。 关厌知道,随着猎杀者这个组织的成员增加,还有一些散人求生者也起了歪心思,抢夺道具什么的事情发生得越发频繁,进而导致大家更加难以信任彼此,大多时候都在单打独斗,或者只与队友合作。 戚望渊说:“今天好像有什么晚宴,侍卫要负责去保护皇帝。” 关厌十分期待:“那你好好看看那皇帝长什么样,是个糟老头子还是个大帅哥。” 他问:“如果是帅哥呢?” 她笑说:“那这宫斗起来也更带劲了嘛!” 戚望渊:“宠妃可是要侍寝的。” “……”关厌都忘了还有这回事:“那还是算了吧,本美女可不是一个NPC能配得上的,比你还帅都不行!” 他笑了声,说:“下午一点左右我去给你送饭。” “好,”关厌顿了顿,跟他说:“对了,昨晚我这里出现鬼了,你小心一点,这次任务恐怕不简单。” 虽然昨晚的女鬼很没用,但这里可是皇宫啊——整个宫里的活人加起来可能都没死在这里的人多。 先不提零零散散的各种陷害谋杀,光是朝代更迭时的宫变就够吓人的了。 要是那些死去的冤魂一起冒出来,皇宫里都塞不下吧? 关厌把跟阎忌的对话也复述了一遍,一边说一边笑:“他可气惨了,我估计他要是有能力肯定当场从戒指里蹦出来把我杀了!” 戚望渊也觉得她太会气人了,笑道:“他应该暂时不会自讨苦吃了。” 上午十点左右的样子,夏蝉才终于醒了过来。 她迷迷糊糊发现自己躺在“娘娘”的床上,吓了一跳,人都没清醒就要翻身下床,差点又把自己摔晕。 关厌将人扶起来,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娘娘,什么时辰了?绣帕还没做完,是不是来不及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 关厌让她坐着,说:“没事,今天会有人给咱们送饭的,我们不吃那些破东西。” “真的吗?”夏蝉放心了些:“那就好……等等,娘娘,您没事儿吧?昨晚是不是又有鬼来了?!” 她刚才昏昏沉沉的,连这么重要的事都忘了。 关厌说:“没事,那鬼被你撞得当场就吓跑了!” 她嘿嘿笑了两声,伸手去摸头上的大包,又疼得倒吸了一口气。 一对奇奇怪怪的主仆就这么坐着聊了半天没什么重点的瞎话,中午时分,负责送饭的太监小安子便准时出现了。 他有一只小板车,上面放着两个大木桶,一桶是发馊的剩饭剩菜,另一桶是正常能吃的东西。 两个侍卫跟在后面负责开关门,以免让那些发了疯的妃嫔趁机跑了。 夏蝉还不舒服,今天的饭便由关厌来取。 小安子来到玲珑轩门外,等人开了门,便趾高气昂地向她伸出手来。 关厌比他的下巴扬得还高:“没有,以后都没有了!” 小安子眼睛一瞪,显然极其不满,而且想骂人。但好歹人家还是“娘娘”,旁边也有侍卫看着,他也没敢真这么光明正大的以下犯上。 他只哼了声,埋头拿碗舀了两碗饭菜混在一起的恶心东西,不仅馊臭,还黏糊糊的。 关厌连接一下都嫌手脏,开口道:“算了,本宫不吃了,拿走吧。” 小安子立刻收了回去把东西倒回桶里,顺便低声念叨:“还本宫呢,真以为自己还是宠妃啊?” 关厌懒得搭理他,自己主动把门给合上了。 夏蝉一动脑子就眩晕,便一直躺在床上休息。她则坐在屋檐下的阴影里,等着戚望渊过来。 这宫里的生活是真挺无聊的,没什么事消磨时间,就连等个饭都透着一种“望眼欲穿”的凄凉感。 忽然间,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攀上墙头,干净利落地越过来,轻巧落地。 关厌挑了下眉,起身迎上去:“怎么进来了?” “怕别人看见。”戚望渊说:“昨天是找了借口说要巡视才进来的,今天不好再用同样的理由了。” 他边说边把栓在腰间的大布袋子扯下来给她:“将就一下,我现在大概摸清了外面的情况,今晚去御膳房偷点好吃的,明天带给你。” 关厌坏笑:“居然要去偷东西,铁牛哥,你好坏哦,人家好喜欢哦~” 戚望渊:“……你不要演妖妃。” 关厌打开包,闻到扑鼻的烤鸡香味,眼睛一亮。 不是很大的一块烤鸡被油纸单独包着,另外还有两个白馒头和一点糕点。 关厌抬头问他:“这些是哪儿来的?你不会自己没吃吧?” 戚望渊摇头:“不是,侍卫的待遇很好,会有多的吃不完。” 这么说也是,人家是带刀侍卫,相当于有正经官职,和宫女太监什么的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关厌便放心了:“那就好,你要是自己没吃省下来给我,我可就舍不得吃了。” 他笑:“我是那种人吗?” “是啊。”关厌扬眉:“谁上次在那个希和圣殿连水都没舍得喝一口?” 戚望渊一时语塞,只道:“总之这次不是,你放心吃就好。” 关厌点点头,将烤鸡打开闻了闻,单手往胸前一拍:“铁牛哥,你是!我的神!” 戚望渊无奈:“……以后少看点老综艺吧。” 他想了下,说:“下午我们会经过缥缈宫,到时候我就去‘意外’发现那个木人。” “好的,”关厌吃了口馒头,含含糊糊道,“你自己把握好,千万别把你连累进去了。” 两人又聊了几句,他便先离开了。 关厌把食物拿进屋一样样摆出来,夏蝉看到烤鸡眼睛就红了:“是肉……娘娘,它是肉啊!我们都好久好久没吃过肉了呜呜呜……那个人真是个大好人!” 关厌叹了口气,连油纸一起,把鸡肉塞给她:“吃吧,这都是你的,我刚刚在外面已经吃过了。” 夏蝉可能是脑子还不太清醒,也可能是被鸡肉给诱惑得失去了理智,完全没考虑她在撒谎,嗷呜一口就啃了下去。 ……真是个可怜的娃啊。 下午大约五点多的时候,关厌的戒指跳动起来,收到了戚望渊的消息。 他语气有点怪:“木人顺利挖出来了,但是,结果不是你想要的。那个皇帝听说了消息赶到现场,像个白痴似的把贞妃揽在怀里……” 然后说:“朕明白了,是朕最近没来看望爱妃,爱妃思朕心切,特意雕刻了这木人聊以慰藉……看,这上面还有朕的名字呢。都是朕不好,爱妃不要哭,朕今晚忙完了晚宴就来看你。” 戚望渊面无表情言语淡淡的重复了一遍那些话。 关厌听完满脑袋问号:“这皇帝是不是脑子有病啊?” 第149章 升职加薪 最令人难受的还不是白费功夫, 而是戚望渊的消息刚刚给到关厌,她就听见那“宫斗系统”传来“哔”的一声:“计谋失败, 请玩家再接再厉!距离第一次扣分还有十五个时辰哦!” 真是不让人活了。 “还有一件事, ”戚望渊在关厌唉声叹气的时候说:“看过了,皇帝没我帅。” 关厌:“……那干脆不要宫斗了,我们俩私奔吧。” 戚望渊低笑出声:“不如你来当女皇好了。” “也不是不行。” 关厌眯了眯眼:“等我从这里出去,生个儿子, 弄死皇帝, 自己当垂帘听政的太后, 再把儿子架空, 给你封个大国师什么的, 把那些臣子的权利也交给你管,等时机到了我就能称帝了!我算算啊……也就需要个三四十年吧。” 胡扯了一通有的没的, 戚望渊便要去为晚上的宴会做准备了。 听说是有个神威大将军凯旋回朝,皇帝要为他接风洗尘。 而戚望渊也正好趁这个时候搞一波事, 用来完成他的密探任务。 前方忙碌中, 后方冷宫里的关厌也忙着想别的办法。 她实在没什么高级的“宫斗”手段, 更何况现在人被关在这破烂地方出都出不去, 还宫斗升级呢,也太为难人了。 等等……关厌忽然想起一件事。 她在心中默默喊道:“系统出来, 你只是说让我搏个光明的未来,没说我必须留在这宫里当妃嫔吧?” 宫斗系统:“玩家可以自由选择哟~” 哟个屁,怪欠揍的。 关厌心想,其实“宫斗”也分很多种。 有人为了报仇雪恨,有人为了升职加薪当皇后, 有人则是为了自保, 还有人……为了逃出皇宫。 正如她下午开玩笑说的那句“私奔”, 离开皇宫这座囚笼,对她来说也算是光明的未来啊。 入夜,宫宴上早已坐满了朝臣及其家眷,帝后二人坐在上位,左下方便是本次宴会的主角:神威大将军。 侍卫们则站在宴席两侧严阵以待,戚望渊混在其中,悄悄将一切尽收眼底。 皇帝的开场白便是把这位白将军夸了一通,然后举杯敬酒,其他人都纷纷举杯,给足了对方面子。 白将军的名字暂时不清楚,也没人会在这种场合直呼其名。 戚望渊不动声色,丝毫不着急地站在后面等待着。 很快吹捧将军的流程结束,迎来了一番歌舞表演。 白将军坐在皇帝下首,在歌舞之间推杯换盏,不知喝了多少酒。 等到歌舞也全部结束,皇帝找借口离席,便是故意留给大家自由活动交流的时间了。 离开的皇帝果然很遵守承诺直接朝贞妃那儿去了。 戚望渊看着对方被簇拥着浩浩荡荡远去的身影,脑子里浮现出关厌那句话:“这皇帝是不是脑子有病啊?” 他收回目光,继续不露痕迹的观察着白将军。 其他朝臣们都在恭贺他巴结他,敬酒的人络绎不绝。 虽然他看样子很能喝,但也经不住车轮战,很快便晕乎乎的摇摇欲坠了。 他说:“不行了,本将军不能再喝了,回家回家!大家都散了吧!” 于是,便有随从过去搀扶了人要离开。 戚望渊趁机走上前帮忙,淡淡道:“将军似乎醉得厉害,我带你们走近路。” 因为他是侍卫,自然没人起疑。两个随从和白将军一起跟着他走向了人迹罕至的偏僻处。 然后,他使用了道具【看起来很贵的石头】。 对单一指定对象使用后,对方将会陷入迷幻状态,持续三十秒。期间若受到攻击则会立刻清醒。 这对象当然是白将军本人了。 道具使用成功后,他忽然对着一个方向大喊:“谁在那里?!” 两名随从下意识转头望去。 与此同时,戚望渊拿出自己那削铁如泥的刀,唰唰两下就结束了两条生命。 第一个死去的人完全没反应过来,第二个人倒想反抗,可伸手去拔刀时才想起——进宫的时候武器都被收走了。 两颗人头滚落在地,无头尸体喷射出喷泉似的血水。 戚望渊顺势又在自己左臂上划了条伤口,将死人的抹到袖子上,并架着白将军往回走。 等到半分钟结束,他才问:“将军还好吗?有刺客要杀你!” 对方迷迷瞪瞪的,还打了个酒嗝。 很快前方出现了其他人踪迹,戚望渊喊了声:“快来人啊!有刺客!” 那些人听见动静,朝臣吓得面色大变,侍卫们却是纷纷拔刀冲来。 戚望渊往后面指了指:“将军的两个随从去追了,我先把将军带回来。” 于是故事就变成了随从去追刺客被反杀,而戚望渊保护了醉酒的白将军,自己还因此受伤。 这事儿可不算小,刚到贞妃宫里还没来得及做点儿什么的皇帝就被叫了出来。 而跟他一起来的,还有一脸紧张的贞妃。 听了一番对话后戚望渊才知道,原来贞妃就是这位白将军的亲妹妹,他们的爹也是出了名的猛将,目前正在边关镇守。 戚望渊还联系了关厌,让她也听个热闹。 关厌说:“看来这皇帝不是脑子有病,是实力不够啊。” 这可是宫斗剧里喜闻乐见的老套路——最受宠的妃子肯定不是真爱,是皇帝受制于对方家族不得不这么做。 白将军被完好无损地送回了家,但这事儿也还没完。 庆功宴上遭到刺杀,刺客也没抓住,偏偏皇帝又正好忌惮他们家…… 戚望渊这一手确实给皇帝添了很大的堵,当场就顺利完成了第一个系统任务。 甚至,那不明所以的冤种皇帝还得反过来给他赏赐,直接升职成了侍卫长。 关厌听到他升职的时候都快乐死了。 不过即使变成了侍卫长,戚望渊还是半夜跑去御膳房偷东西了。 他先挑了些不容易变质的,又拿了瓜果,然后把晚宴上没人动撤回来的肉食也拿了不少,最后大包小包,像要去走亲戚似的慢慢摸到了冷宫去。 冷宫大门口平时只有一名侍卫看守,到了晚上人就直接靠在墙边睡觉了,反正这地方也不会有人来。 戚望渊绕到一侧外墙,先把东西轻轻扔进去,自己再翻过去,轻车熟路地走向玲珑轩。 但刚走没多远,他便感觉身后划过一道寒冷的阴风。 回头望去什么都没有,可随后却响起了阵阵古怪的笑声。 先是一道,慢慢的又加了一道,再过会儿,声音此起彼伏,仿佛有好多只看不见的厉鬼在半空中漂浮着大笑。 戚望渊没感觉到什么危险,便加快脚步接着往里走,很快来到了玲珑轩,刚好看见一只女鬼从半空飘了进去。 他眉梢一动,紧跟着把东西扔进去,自己翻过墙,就看见女鬼趴在了关厌房门口往里看。 ……怎么这么爱偷窥呢? 戚望渊低咳了声,女鬼仿佛才发现他似的,浑身一震,转过头用猩红的眼睛盯住了他。 藏在乱发之间的眼睛惊恐地瞪大,下一秒又“啊”的一声尖叫,像风筝似的飞掠上天,很快消失在墙壁外。 戚望渊也就轻轻咳了一声而已。 ——他身上有令鬼怪感到畏惧的称号【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普通的鬼怪们看了他都会像孙子见了爷爷一样恐惧,只有胆子很大的才会继续攻击。 而这只女鬼,好像本来就很胆小。 戚望渊捡起包裹,轻轻走到那破烂的房门前,想将东西放下就走,但很显然刚刚女鬼的尖叫已经惊醒了屋内的人。 当他走到门前时,关厌刚好把门打开,还打着呵欠说:“怎么又是你啊?大晚上的吵人家睡觉……啊,是你啊?” 戚望渊笑了下:“本来不想吵到你的,她被我吓到了。” 话音未落,他便注意到屋内还有一个人。 夏蝉一脸懵地坐在床上,呆呆看着出现门口的陌生男人,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两眼一闭,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口中念叨着:“奴婢什么都没看到,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奴婢只是在梦游……” 关厌笑了出来,对戚望渊道:“我们出去说。” 其实也没什么想说的,他把东西给了她,两人谈了几句,他便原路返回了。 等关厌回去的时候,夏蝉还躺在床上装睡。 她戳了戳对方的脸:“喂,你要装也装得好一点啊,就你这演技,要是将来我要你帮我干坏事,你怕是能当场搞砸吧?” 夏蝉只好睁开眼睛,坐起来嘿嘿傻笑:“娘娘,刚才那个是宫里的侍卫吧?您跟他……嘿嘿嘿嘿,难怪这两天都有好吃的呢。您以后见他不用背着奴婢,奴婢嘴巴可严实了,肯定不跟别人说!” 关厌:“……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她打开包裹看了看,先把两个摔破的西红柿洗了,刚好也口渴,便跟夏蝉一人吃一个。 不过,那女鬼到底是什么毛病? 要么来敲门,要么就在门口悄悄偷窥,跟个女变态似的。 她试着询问夏蝉知不知道,对方摇头说:“这里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奴婢只知道上一个住在玲珑轩的是丽妃娘娘,因为她父亲犯了死罪,她便被关进冷宫来了,听说是在父母被斩首当天自缢而亡。” 她还指了指上方的横梁:“人就挂在这里,过了十几天才被发现。那会儿是冬天,小太监说人都快风干成腊肉了。” 关厌嘴里的西红柿都不香了:“倒也不必说得这么详细。” 第150章 树下骸骨 凌晨时分, 熟睡中的关厌忽然感到一阵浸透了四肢百骸的寒冷。 她想要醒过来,可明明意识已经清醒, 却连眼睛都没办法睁开, 四肢更是如同被绑在了床上似的,无论如何努力都动不了一丝一毫。 她知道,遇上鬼压床了。 她只能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耳边能清楚听见夏蝉均匀的呼吸声, 而那越来越浓郁的寒气, 也正缓缓将她包裹。 关厌什么也看不见, 却能感到有某种东西在向她靠近。 忽然间, 她的脸颊被一股轻微寒风吹拂, 传来微微的痒意。 紧接着便是一道空幽诡异的低泣。 那声音就在关厌面前,随之而来的, 还有腥臭液体滴落在脸上的感觉,以及难闻的血腥气。 她完全能够想象出来, 此时此刻在她上方一定趴着一只可怖的女鬼。 可即使到了这个时候, 她还是动不了, 甚至于连道具都无法拿出来使用。 她只能被动接受着这一切, 清楚感觉着那一滴滴连续落在脸上的腥臭液体,心里难受得有点反胃。 就在这时候, 一阵轻轻的触碰从额前传来。 对方似乎在用什么抚摸她,但那不像是手指。 冰冷黏腻的感觉从额头一路往下,顺着脸颊,划到下巴。 那触碰感停在了那里,随即消失。与此同时, 诡异的低泣声也停止了, 仿佛鬼正要离去。 但她还是动不了, 像个有思想的木偶一样,不论内心怎么抗拒,身体都只能任人摆布。 关厌只能希望它赶紧离开,可结果却与期望背道而驰—— 过了几秒钟,她忽然感觉,一大片冷硬的皮肤触到了她的额头上,随即鼻尖也碰到了一点东西。 就像是……对方正与她额头相抵。 不会要一口亲下来吧?这不合适吧? 关厌苦中作乐的这么想着,下一秒却感觉脑袋像被人打了一下似的,瞬间一片混沌。 恍恍惚惚之间,她感觉自己的身体里渐渐多了一些东西。 那东西慢慢占据了她的理智,接管了四肢,将她挤到角落,变成了一个浑浑噩噩的旁观者。 当她再也无法感知到自己身体的那一刻,“她”终于睁开了眼睛。 房间里的一切与之前并无差别,被关厌留在这边睡着同一张床的夏蝉也依然还在熟睡中,似乎一点儿也没察觉到身边人异样。 关厌迷蒙不清的思绪开始缓缓变得清晰起来,却也只能眼看着自己身体在别人的操控下慢慢坐起来,一点点放下双腿,套上鞋子。 对方似乎还不能很好的习惯这具身体,坐在床边暂时没有行动。 她起床的动静让夏蝉醒了过来。 小宫女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望着那道坐在旁边的背影,问道:“娘娘,您是要起夜吗?” 关厌的嘴巴不受控制地张开,轻轻吐出一句话:“本宫一时睡不着,去院子里走走。睡吧,不必伺候。” 夏蝉哦了声,又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过了一小会儿,“关厌”终于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向房门。 起初她动作僵硬而生疏,但是很快就熟悉了,每一步都好像经过长年累月的练习,行走间弱柳扶风,婀娜多姿,既有妩媚却又兼具高洁温雅。 关厌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看着她打开门走出去,站在门口四下一望,随即来到了那棵高大的老树之下。 月色中,张牙舞爪的树枝如同无数只聚在一起的厉鬼,奇诡怪异,令人生寒。 她走到树下,抬起头从树杈之间看着天空那弯明月,发出一声悠长凄凉的叹息。 片刻后,她退后两步蹲下来,直接徒手对着树边的泥土抠挖起来。 很久没人打理的玲珑轩内杂草丛生,无数草根如蛛网一般牵连在一起,使她挖地的困难度大大提升。 她看样子本来也不像是什么会做粗活的,徒手挖了没多久便抠得指甲往外一翻,指尖顿时传来剧痛。 然而这疼痛不仅是附身的女鬼,还连关厌也能清楚地体会到,却又完全没办法抗拒,只能被动承受。 她真的很想大喊:你是不是傻啊,你折一截树枝来挖也比用手好啊! 但她喊不出来,女鬼也听不见她的心声。 对方低头看着发红而脏污的指尖,微微蹙了蹙眉,随即叹着气放弃了这件事,就这么蹲在那里,呜呜低泣起来。 这一阵哭泣,就持续了大半个小时。 关厌困在身体里被迫听着,又烦又急,却拿对方没有任何办法。 终于女鬼渐渐止住了哭声,走向那紧闭的院门,先尝试着拉了一下,见门上了锁,便靠在门后,张口咿咿呀呀地唱了起来。 听着很明显是一段戏曲,但关厌一个字也听不明白,只知道她一边唱一边哭,好像非常凄惨。 她的声音有刻意压低,屋内熟睡的夏蝉都没有听见。 可就是这种程度的声音,竟然在不久之后吸引来了一群鬼。 第一只,是从左边院墙直接穿透进来的小太监。 他的帽子歪斜着,衣服也凌乱肮脏,仿佛在地上打过几个滚。头发散乱,鼻青脸肿,却没有明显的致命伤。 他从墙外穿进来,悄无声息地默默跪在了“关厌”面前。 第二只是从右边墙头上方飘进来的女鬼。 她头上戴着华丽的饰品,衣服也繁杂精致,但都和小太监一样乱糟糟的。而最可怕的是,她没有脸皮。 那张脸从发际线的位置开始一直到下巴处,都只剩下血红色的肉,外面的皮肤仿佛被什么人完整地剥掉了似的,异常恐怖。 因为没有皮肤,她的眼睛也无法闭合,两颗白色眼球极其显眼地嵌在脸上,瞳孔随着她的一举一动而转向不同方向,当她与关厌视线相撞的那一刻,关厌心里都猛突了一下。 然后,第三只第四只……越来越多的鬼在那咿咿呀呀的戏曲声中从不同方向而来。 有的是宫女,有的是太监,还有少数侍卫,以及各种承受了残忍死法的妃子。 其中有几个宫女太监,与所有侍卫一起都跪了下来,其他鬼则静静站在一旁,仿佛正在参加一场默哀大会。 当女鬼终于唱完这段戏曲,这小小的玲珑轩院落中,竟然已经没了下脚的空地。 过多的鬼魂导致附近的温度下降了好多,明明是炎炎夏日的闷热午夜,却凉快得像是在冰窖。 关厌很想知道,这么多鬼聚在一起想做什么,可它们一个都不出声。 包括占据她身体的这位,也只是站在那里,在众鬼的注视下无声落泪。 它们这一站,就站到了天边泛起光亮。 当这即将天亮的信号出现,“关厌”才挥了一下手,其余众鬼便瞬间散去。 直到它们全部消失干净,她才控制着这具身体,慢慢走回房间,直挺挺躺上了床。 夏蝉睡得可香了,连动都没动一下。 关厌的眼睛也再次合上,过了大约五分钟,身体上便传来某种东西逐渐抽离的感觉,最后眉心一疼。 她因这疼痛而下意识睁开眼,看到房中情形,才发现自己终于恢复了对身体的掌控。 缓了片刻后,关厌便立刻出了门,走到那大树下掰了截树枝,对着女鬼挖过的那片区域快速挖动。 土地里数不清的草根让这件工作的难度提高了不少,关厌费了很大力气,用了将近一个小时,才终于在翻起一片泥土时,带起了一截白骨。 她动作顿了顿,微微挪开身体让光线照过来,觉得那应该是一段肋骨。 下面多半是具尸体了,关厌想,应该就是那个女鬼的吧? 她抹了下汗水,继续往下挖掘,渐渐从泥土内翻出更多白骨。 因为担心弄乱了不好复原,她尽量围绕着那些骨头去挖,最后出现在深坑内的,便是一具几乎没怎么变样的尸骨。 也许说是“一具”不太准确——因为它只有脑袋和躯干,完全没有四肢。 关厌不禁想起了历史上非常出名的“人彘”事件。 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那个女鬼控制她的身体后还需要花时间适应,因为对方很可能已经很久没有用过四肢。 这人会是谁?就算是弃妃或者宫女死了,即使不掩埋也会被扔到乱葬岗去吧,怎么可能直接埋在这种地方? 后面的房门传来哗啦一声响,夏蝉打着呵欠走出来,愣愣喊道:“娘娘,您在那边做什么啊?身子都还没好呢,怎么不多睡会儿呢?为什么要挖坑啊?” 她边说边走过来,目光往坑里一扫,下一秒就吓得尖叫起来。 关厌扔掉木棍,等她叫完了才问:“你听说过以前有谁被砍掉四肢的吗?” 夏蝉捂着嘴巴,一脸惊恐地摇了摇头。 看她状态不太好,关厌暂时放弃了,把人拉回了屋里,等待片刻后,夏蝉主动开口说:“娘娘,您是怎么知道那里埋了人的?” 关厌说:“有人托梦让我去挖的。” 夏蝉对她的话十分相信,惊恐道:“那这个人肯定是想让娘娘您给她报仇呀!这太吓人了,娘娘,咱们快多绣点帕子去疏通疏通,让侍卫给您换个地方住吧!” 关厌却又问了一遍:“你真的没有印象吗?如果有人连四肢都被砍了,应该会传得宫内人尽皆知吧?” 夏蝉摇头,一脸歉意道:“娘娘,是奴婢没用,从八岁进宫到现在已经九年了,从来没有听说过。” 关厌摆手:“我又没怪你,不知道很正常啊。” 那尸体都只剩下了白骨和一些衣物,显然也死去很久了,说不定还是在夏蝉进宫以前呢。 只是如果年代久远,她一个被关在冷宫里的人又怎么去查呢? 而且今天是第一个系统任务的最后一天,再不完成的话就要扣分了。 关厌还在思考到底该怎么办,手上的戒指却动了起来。 戚望渊说,“刺客”已经被抓住了。 那个人被直接带到了皇帝的早朝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亲口承认是他要刺杀白将军,而原因是对方在战场混战中居然对自己人下黑手,杀死了他的亲兄弟。 “刺客”还说,他兄弟在那之前曾隐晦的告诉他自己好像发现了白将军的什么秘密。 说完这个后,人就在大殿上一头撞死了。 刺客这事皇帝算是给了白将军一个交代,也没提要接着查“秘密”是什么,更没有追究堂堂将军对自己的战士下黑手一事,但这早朝刚结束不久,消息就这么不胫而走,传得宫内上下皆知了。 关厌觉得这皇帝还挺有意思,看起来是个受制于人的窝囊废,但实际上好像也没那么好欺负。 不过这事跟她没啥关系,她应该要苦恼的是怎么在今天之内完成“宫斗”任务,以及那骸骨主人的身份。 她将昨晚的事告诉了戚望渊,他说也会去查查看。 随后关厌冥思苦想,最后决定拼上一把。 她先叫上夏蝉一起把大坑重新填上了,在墙角捡了块石头,冲着自己额头不轻不重地敲了几下,连皮肤都破了很多,留下一块红肿狰狞的伤口。 然后将院中所有能燃烧的枯草都收集起来扔进屋子里,从夏蝉那间房用干草铺成的“床”开始,一把火直接引燃了。 点火的时间,刚好掐在小太监和侍卫们快要来送饭的时候。 夏蝉站在院子里小脸惨白地看着那火越来越大,屋顶也冒起了滚滚浓烟。 关厌让她就待在这里,等到估摸着小安子和侍卫快来时就出声大喊。 而她自己,也算着时间冲进卧房,留在靠近门口的位置。 这古代的房屋多是木制建筑,燃烧起来异常顺利。 一切都按照计划好好进行着,唯一的变数是夏蝉。 她真的很怕关厌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紧张得时不时就要喊她一声,听到她答应才能放心。 但后来火势蔓延过来,烟雾呛得关厌剧烈咳嗽,房顶的横梁也“嘭”的一声砸了下来。 夏蝉吓坏了,顾不上关厌之前的叮嘱,急急忙忙地往屋里冲。 还好,这时候已经开始送饭的侍卫和小太监都发现了这边高高腾起的烟雾。 关厌听见外面传来“走水了快救火”的大喊声,努力忍着咳嗽示意夏蝉赶紧喊。 夏蝉慌里慌张的跑到门外,大喊道:“快来人啊!我们娘娘要不行了!快救人啊!” 一个侍卫去喊帮手了,另一个正在开门,很快便冲了进来,大吼道:“人在哪儿?” 夏蝉往屋里一指,他便快速冲向房中。 而关厌早在他开门时就反向往里跑,找了个看起来危险但暂时安全的地方往下一躺,姿势怪异地双眼紧闭着装晕。 侍卫喊了她两声,同时用力将她手臂拉起来,直接把人抱出了门,又极快地放在院子里。 关厌始终没有“醒”,渐渐的,她听见外面传来越来越多的脚步声和喧闹声,很多人带着水赶来救火。 同时也有人过来帮着夏蝉把关厌扶了起来,架着昏迷不醒的她挪到最近的空房中安置。 冷宫走水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可能皇帝皇后不会在乎一个弃妃的死活,但下面的人肯定得把消息往上报。 关厌装晕装了大半天,终于听夏蝉兴奋地从外面跑进来:“娘娘,太医来了!太医来了啊!” 一个普普通通的弃妃,通常是不可能得到太医看诊的,除非是有上级亲口吩咐。 关厌还是没动,平躺在床上仿佛真的晕了一样。 很快她就听见有人脚步平缓的走进门,一点儿也不着急地来到她床边。 虽然闭着眼,但光感告诉她,对方正站在她旁边查看。 随即那人又装模作样的摸了摸她的“脉”——实际上连脉搏的位置都摸反了,捏着左手腕的右侧部分不知道在干嘛。 过了几秒,那人放下她的手,慢慢说:“没什么大事,就是晕过去了。额头上这伤弄点儿药抹一抹就行了,等我看看我这儿有没有啊。” 他说完就转身去翻随身带来的箱子,关厌悄悄虚起眼睛,看他在桌子那边把整个箱子都快翻过来了,一瓶接一瓶往外拿药,最后终于说:“对,就是这个,跌打损伤必备良药——金疮药!” 关厌:“……” 这要不是个求生者,她把名字倒着写。 夏蝉非常紧张,磕磕绊绊道:“太太太医……那个,我家娘娘不是意外受伤的,是被人打晕的,您瞧,奴奴婢头上也有伤,都是被一个蒙面人打的……那人还放火烧了玲珑轩,想让娘娘和奴婢都烧死在里面……” 太医比她还紧张:“这跟我说没用啊,我只是个医……不是,我只是个大夫,也不能帮你们找凶手去啊。” 关厌听不下去了,低低的唔了声,皱着眉装作刚刚醒来的样子,十分难受地喊了声:“夏蝉。” 小宫女松了口气,连忙跑来:“娘娘,您终于醒了!” 这是她演得最像样的时刻了,因为心里真的这么想,完全发自肺腑。 关厌抬手去摸额头:“嘶……本宫这是怎么了?” 顿了顿,她又说:“对,本宫想起来了。夏蝉,快扶我起来!” 夏蝉用力把她扶起来,她才像刚看见那太医似的,微微一愣,随即道:“这位太医看着眼生。” 对方嘴角抽了抽:“微臣姓李。” 他好像觉得这样说话非常中二,满脸都写着“尴尬”“想逃”。 关厌问:“李太医,请问是谁派你来的?” 他咳了咳,才说:“是皇上身边的贺公公,娘娘既然醒了便好好歇息,微臣还要去复命。” 关厌立刻说:“那还请李太医帮本宫个忙,只要说明我与身边的宫女都是遭人打晕即可。事成之后,本宫赠你一首杰伦先生的新曲。” 李太医:“……” 他眼角抽了抽:“我明白了,歇着吧你。” 连装都不装了,他收起药箱转身就走,一点儿礼貌都不讲。 关厌躺在床上憋笑,夏蝉在旁边一脸懵。 当天晚上七点多钟,发光发热了一整天的太阳终于偃旗息鼓躲了回去,而关厌也在这时候,第一次见到了那位名叫祁厉的皇帝。 刚进入副本时她就从“宫斗系统”里得知,她这具身体的主人崔佳人本来还是很受宠的,不久前才被人陷害进了冷宫。 陷害她的是个什么贵人,但系统说背后主使就是贞妃,所以关厌才把木人往贞妃那边放。 而这位皇帝,虽然表面上受着白将军家的气,但也不是完全摆烂认命,甚至还在今天的早朝上浅浅反击了一波,透露了白将军杀死自己麾下士兵的消息。 接下来一段时间,白将军在百姓和战士心里的口碑都好不了。 既然他一直都在派人收集对方的把柄,想必也知道贞妃背地里干了些什么吧? 所以他当时不见得是真心想把宠妃崔佳人送进冷宫,只是手里没有大权,只能忍气吞声装孙子。 现在关厌刚好给了他一个放人出去的机会。 听到外面传来太监尖利的“皇上驾到”时,关厌就用力揉红了眼睛。 她躺在破烂坚硬的床上,额头都没包扎起来,只涂了点儿药就那么晾着,脸上的黑灰没洗干净,身上的衣物还有被烧过的痕迹,再加上红彤彤的泫然欲泣的双眼,看起来既落魄又可怜。 皇帝迈进狭窄陈旧的屋子,第一眼就先看见了她,随后脚下一顿,过了几秒才重新向前走来。 关厌低着头,模仿古装剧里的女配,语气像极了一朵盛放的白莲:“请皇上恕罪,臣妾有伤在身,实在无力起身行礼……” 说到这里,就一脸委屈地低头假哭起来。 为了不被发现,她一边哭一边扯着袖子抹“眼泪”。 皇帝站在床前,轻轻叹了口气,然后身子一侧坐了下来。 就这么一坐,这破床便发出“吱嘎”一声巨响。 他身形一顿,随即说道:“这哪儿是人住的地方,贺海贵,传令下去,把飞鹤殿收拾出来,让佳妃搬过去住。” 关厌顺势抬头看了他一眼。 年龄在三十多一点点的样子,虽然装出了满脸深情,但眼底里却没有任何感情,只透着一种少见的睿智。 他的确没有戚望渊那么好看,但也算是少见的成熟大叔型帅哥了。 贺公公领了命,关厌也跟着做出一副喜极而泣的样子,要挣扎着下地谢恩。 皇帝扶住她的胳膊,温声道:“是朕让爱妃受苦了,如今不过算是弥补罢了,何必谢什么恩?” 他回头扫了眼,微微一抬手,贺公公便撤掉了所有人,连夏蝉也被叫了出去。 房间里就剩下他们两人,等了片刻,他才问:“听太医说,你与身边的宫女都是被人打晕的?可看清那人相貌?” 关厌摇头:“没有,他蒙着脸,来得也突然,臣妾都没来得及喊上一声便被他打晕了,醒来就在此处了。” 她顿了顿,说:“皇上,那人似乎是想放火烧死臣妾和夏蝉!” 皇帝浓黑的眉微微皱起,沉声道:“你们都到了冷宫,她还是不肯放过你们。爱妃,都是朕没用,害你受苦了。你放心,从今往后朕一定好好护着你。” 他说着还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语气里也全是真情。 ……难不成这崔佳人其实是真爱? 关厌不太信,毕竟她的队友可是戚望渊啊。 他经常会在感知不到情绪的时候,用自己练习过的表情来达到融入人群的效果,而现在这位皇帝脸上,就是和戚望渊装正常人时一样的表情。 像是戴了一张很容易让人相信的面具。 关厌倒也不会蠢到戳穿对方,只一言未发地点了点头。 赶在天黑透之前,她和夏蝉住进了那飞鹤殿。 这就是崔佳人进冷宫前的住处,因为是“宠妃”,里面装饰得十分华丽漂亮,一走进去就仿佛到了仙境,与玲珑轩差距特别大。 而当关厌走进门的这一刻,宫斗系统也传来任务成功的提示。 她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疑惑——这会不会顺利得有点过于奇怪了? 在她的计划里,只是打算尽量争取从冷宫出来,如果出不来,至少也能因为这事让皇帝想起冷宫里还有个不久前的宠妃活着呢。 而且,她还想顺便引出与院中白骨有关联的人来。 可惜皇帝连问都没问一句,就直接定性成了是贞妃要害她。 不过那事也不着急,既然现在出来了,就有的是机会去查。 她只是觉得,皇帝对这位弃妃的赦免有点太容易了。 夏蝉倒是非常开心,到处蹦跳了一圈,把整个飞鹤殿内所有能点的灯都给点亮了。 她说:“奴婢要让所有人都看见,我家娘娘又回来啦!” 关厌笑说:“你干脆去把打更的锣鼓抢过来,一边敲一边喊去吧。” 她嘿嘿傻乐了几声,正想说话呢,外面就传来了一道尖细的声音:“佳妃娘娘,奴才奉命替您挑了些伶俐的下人过来,都在院子里候着呢。” 关厌实在受不了小太监那种矫揉造作弯弯扭扭的说话方式。 她默默吐槽,就算声音变得尖细了,也没必要连语调都这样吧?难道是上面强制要求他们这么说话? 夏蝉咳了声,装作很正经的样子扶着关厌的手,一边往外走一边低声说:“娘娘,皇上没给赏赐,咱们现在可没钱,一会儿您千万别叫奴婢打赏他们啊!” 关厌无话可说。 做妃子做到这个地步……也真不是个一般人啊。 外面院子里齐刷刷站了两排人,一排宫女一排太监,都在等着让她挑。 但那些人的表情显然不是很好看,虽然努力低头掩饰,脸上却还是写着几个大字:千万别挑我。 关厌随便挑了几个顺眼的留下来,表面上十分开心,心里却在叹气:这人一多行动起来就更不方便了。 但要是不从冷宫出来,很多消息都不能及时得到,想查什么线索也找不到人问。 所以总的来说还是出来更好点。 关厌此时还以为,下人们不想被挑中的原因是她这个主子不太行,没想到,竟是另有隐情。 就在当天深夜,她睡着睡着就听见一阵呜呜呜的哭声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 夏蝉和另一个叫秋霜的新宫女在屋外守夜,当哭声传来后不久,秋霜也跟着被吓哭了,成了那声音的和声,此起彼伏的颇有节奏感。 夏蝉却已经把胆子练出来了,这点儿哭声哪能吓得住她?她还低声安慰对方,在门外小声说着话。 关厌出声把人叫了进来,问那个秋霜知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秋霜犹豫了会儿,才说:“娘娘您前些日子不在所以不清楚……瑞云殿的林贵人她……她莫名自缢了,从那之后,这地方便夜夜有女鬼在哭,整个宫内上下都传遍了,说是林贵人有冤屈,不是自尽,是被人害死的!” 关厌这飞鹤殿是主位,林贵人住的瑞云殿就是同一宫里的偏殿,距离很近。 而那个林贵人……不就是受贞妃指使,陷害崔佳人进冷宫的那人吗?居然已经死了? 她详细询问了一下,可这小宫女知道得也不多,只是听人说死亡时间就在崔佳人进冷宫的三天之后。 关厌想不通。 要说是贞妃为了封口吧,她都敢杀人了,为什么不能亲自陷害崔佳人,还要借别人手,做完了再去除掉那个人,麻不麻烦啊? 还是说,这贵人的死另有隐情? 关厌嘶了声——不会又要破案吧,要命啊! 还好虽然哭声一直持续不断,却也没发生什么危险。 第二天一早她就去了一趟瑞云殿。 这地方已经空置下来,家具之类的没动,房门全都开着,各处都积上了一层薄灰。 关厌正在四处查看时,戚望渊联系了她:“我问了一些人,没人知道什么被砍断手脚的人。他们都说这宫里死的人太多了,即使有也很少会有人记得住,还让我也不要再问了。” 因为,如果有人的死成为了一个秘密,那么去调查这件事的人,也迟早会变成新的秘密。 关厌说:“那这件事你不要再管了,我会想办法查的。我们现在也不能见面,你先自己小心一点啊。” 虽然说是这么说,但她也根本想不到什么好办法去查,因为手底下没人。 于是最后,这所谓的想办法,就成了一个超级大直球。 当天下午,关厌直接带着自己手下的两个小太监和一群宫女去了玲珑轩。 她以要去找丢失的戒指为由顺利进了宫门,走在路上时,旁边却冲出来一个疯女人,一边哈哈大笑一边指着关厌喊:“你给我去死吧!谁让你非要往下查哈哈哈哈哈……” 关厌皱了下眉,感觉这话就像是真的在威胁她一样。 跟过来的侍卫很快把疯女人弄走了,连连道歉说:“娘娘恕罪,她已经疯了好多年,一关起来就会大闹,只好让她出来了。反正她不会往外跑,只在这冷宫里走走。” 关厌嗯了声,继续自己的正事,很快来到玲珑轩。 破旧的房子几乎被烧透了,留下黑漆漆的一片废墟,就连院墙下的大树也受到连累,上方的树枝一片焦黑,地面青草也枯死大片,落了一地黑灰。 关厌来到树下,指了指之前自己挖过的地方,对下人们吩咐:“都过来,从这里往下挖。” 因为人多,而且那地方被挖过,泥土非常松软,所以没花多少时间就挖出了一个深坑。 可是…… 关厌站在后方看着那几个一脸疑惑地忙碌着的下人们,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如果没记错的话,现在这坑,其实已经超过她之前挖开的深度了。 夏蝉站在关厌身边,也十分疑惑,低声问道:“娘娘,这坑比之前还深了吧?怎么……还没出来呢?” 只有两个原因。 要么是有人把它提前弄走了,要么,就是它自己爬出来飞走了。 即使在这有灵异现象的副本里,第二种可能性不是没有,但如果尸骨自己消失,地面还会被重新填平吗? 而且在挖开之前,那片区域还和其他地方一样落上了不少焦黑的树枝和黑灰。 火是昨天中午关厌亲手放的,后来又有很多人到场救火,白骨“消失”的时间只能在那之后。 也就是说,有人不仅偷偷挖走了白骨,还故意填平泥坑,在上面做了一番掩饰,想让它看起来从未被人动过。 这冷宫又不是什么很难闯入的地方,稍微有点能力就能神不知鬼不觉进来把东西拿走。 关厌心里不禁有点后悔,早知道放火的时候就别想着偷偷查,直接把白骨摆在那里让大家都看见,现在也没这事儿了。 她回头问跟来的侍卫:“昨天火灾……走水之后,还有其他人进来过吗?” 对方回忆片刻,摇头说:“没有。娘娘,冷宫这种地方,常人是不会来的。” 可是戚望渊来的时候,大门口的侍卫也没察觉到啊。 关厌想了想,开口说:“真是可惜了,本宫梦到一名会唱戏曲的女子,昨夜里告知本宫,在这棵大树下埋着一大箱珍宝呢。那梦太过逼真,本宫今日闲来无事便过来瞧瞧……是本宫多想了,梦果然只个是梦啊。” 她故意说了一番听起来有点搞笑的言论,但凡在场有一个大嘴巴,就会把这笑料传出去。 可她还透露了一个重点:会唱戏曲的女子。 别人不清楚,但拿走尸体的人肯定知道内情。一旦消息传到那个人耳朵里,对方自然会慌。 第151章 死也不会去的 关厌一无所获白跑一趟, 只能又带着人往回走,没走多远便与正在巡逻的侍卫队迎面遇上。 这支队伍不是戚望渊所在的那队, 关厌完全没放在心上, 在他们靠边低头让行时便直接走了过去。 但这时夏蝉却低声提醒:“娘娘,他们是昨天帮忙救火的侍卫,左边第三个就是把您从屋子里救出来的人。” 关厌闻言停下脚步,转身对他们说了一番客套话, 又问起当时有没有可疑的人出现。 带队的侍卫长以为她是想查纵火凶手, 告诉她这件事皇帝已经派了人去调查, 他们不太清楚。 关厌便提到自己的“梦”, 尽量让更多人去传出“佳妃”说了多么好笑的事。 等她回到住处时, 才听说皇帝让人送来了很多赏赐,吃的穿的和钱都有不少。而在这之后, 后宫里的其他嫔妃也好像终于确定佳妃复宠,纷纷开始示好, 走一个来一个, 络绎不绝。 关厌根本没记住她们谁是谁, 虽然人坐在那里, 心里却在想自己现在还能主动去做点什么? 消息是放出去了,可人家也不一定会上当。 午饭时间, 那些来来往往的妃嫔们终于都消停了。 关厌吃上了来到这个副本后的第一顿正常食物,饭后便将夏蝉单独叫到了房间里,询问她在这宫里有没有比较熟识的人,最好是年纪大的。 夏蝉说:“奴婢们进宫时都会先由嬷嬷们教导宫规,年纪大些的……奴婢认识的便只有那几位嬷嬷了。” 关厌就让她带一些点心什么的去走一趟, 理由是感谢她们当初的教导。到了地方找机会问问看, 以前有没有哪个女人被剥掉了脸皮。 ——昨晚关厌被鬼附身时, 出现过一只没有脸的女鬼。 既然被砍掉四肢的那位不好查,就换一个试试。 夏蝉领命离去后不久,那位“李太医”便来了,因为她的伤还没好。 只不过因为太医是男人,关厌身边必须有宫女太监跟着,所以两人也没能说上话。 过了大约两小时,夏蝉脸蛋红扑扑地跑回来,眼睛里都闪着兴奋的光,不知道在外面干了什么好事。 她跟着关厌回房间,低声说:“娘娘,奴婢问到了。张嬷嬷悄悄告诉奴婢,大概十八年前先帝还在位时,有一位很受宠的贤妃……” 当时那位贤妃是真正的宠冠六宫,风头无两。 她不仅为人善良大方,容貌倾国倾城,家世也极好,年幼时还总跟在先帝后面像个跟屁虫似的,后来长大了便直接入宫封妃,立刻开始受到先帝宠爱,一点儿坎坷曲折都没有。 也正是因为她这一生都太顺利了,自然也不懂人心险恶,把那些妃嫔都当做真正的姐妹朋友看待,即使有人提醒她小心,她也笑说是对方想得太多。 在这种深宫之内,一个善良单纯的好人通常不会风光太久。 她先是掉了一个孩子,又在围猎活动中摔下马背落了终身残疾瘸了一条腿。 从那之后连走路都一瘸一拐,成了别人眼中最可笑的笑话,甚至还有人私底下叫她“瘸妃”。 即使如此,针对她的阴毒谋略还是没有结束。 她瘸腿之后性情大变,原本温柔大方的女子变得阴郁自卑,整日郁郁寡欢,动不动就流眼泪。 皇帝虽然对她有真情,但时间一长便受不了了,再加上其他妃嫔各个善解人意,他的心很快就被分到了其他人那里去,对她再也没了以前的喜爱。 好在当时,出于“情分”以及对贤妃母族的忌惮,皇帝哪怕不喜欢她了,但也没苛待她。 直到后来又出现了一桩桩阴谋陷害,他从一开始的袒护,渐渐变成了压抑不住的愤怒,最后终于开始按宫规处罚她。 罚跪,闭门思过,掌嘴,抄佛经等等,她一件都没落下。 但是,即使到那个时候,贤妃还是满心满口念着她与皇帝的情谊,她说皇帝以前说最喜欢的就是她的单纯善良,所以不管什么样的处境,她都从来没想过像其他妃子一样使计。 ——其他妃子怕是都要笑死了。 在经历了各种勾心斗角并且贤妃次次任人宰割之后,她终于成功被自己单方面的深情害死。 最后一次别人陷害她用了某种手段害得一名新宠才人烂了脸,皇帝也懒得再听她翻来覆去嚼得稀烂的那一套“当年”,烦躁得直接把人打入冷宫,褫夺封号,贬为庶人,让她在冷宫里度过余生直至老死。 贤妃似乎因此而彻底绝望,当宫人上门将她送往冷宫的时候,才发现她早已死在了寝殿里。 因为成了庶人,她身边的下人全都被调离了,偌大的宫殿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穿着被皇帝封为贤妃时的那一套衣服,躺在床上,满脸是血,旁边就放着锋利的刀。 地上扔了一张纸,上面写着:愿来生化作丑女无盐,永不相见。 发现无面尸体的两个小太监被这血腥的一幕吓惨了,其中一个当场就疯掉了。 这事自然很快传开了,但皇帝也及时下了命令封口,还杀鸡儆猴处死了几个宫人。 知情人虽多,可再也没人敢提。后来新人换旧人,嫔妃宫人一批一批的换,剩下的知情者便只剩下在宫里待了很多年的老人了。 现在张嬷嬷敢把这事告诉夏蝉,主要是因为先帝早就去世,封口令自然也不管用了。 而且后妃都不知道换了多少人了,谁还会在乎那一个呢?不论当年闹出多少风雨、为此死了多少人,它都早已成为没人在意的陈年旧事了。 关厌听完一阵唏嘘,既感慨这位贤妃的深情和绝望赴死时殪崋的勇气,又不屑于那种为了一个男人死去活来的愚钝。 只能说,生在不同年代,她们的三观理念相差太大,谁也不可能理解得了对方。 关厌问夏蝉:“那贤妃以前住的地方在哪儿?” 夏蝉得意地说:“奴婢就知道娘娘肯定会问!张嬷嬷说,以前是叫明月宫,因为先帝说贤妃犹如天上明月皎洁无暇。现在嘛……” 她顿了顿,才说道:“就是贞妃娘娘的缥缈宫。” 时移世易,即使是正当红的贞妃,也完全不知道当年那宫殿中发生了多么可怕的事。 她身边的宫女太监都还年轻,宫女中还有四个都是自己从家里带来的,当然什么也不知道。 宫内知情的老人们也不会吃饱了撑的跑她面前去触这眉头。 说起来也才十几年而已,但在皇宫里想要抹去一些过去仿佛就像删掉存储卡里的数据一样容易。 关厌倒觉得奇怪了,既然无脸女鬼都出现过,那为什么贞妃还住得好好的?她宫里不闹鬼吗? “娘娘,”夏蝉说,“奴婢还见到了以前的几个姐妹,便与她们多说了几句话,回来得有些晚了,请您恕罪。” 难怪回来的时候满脸开心,激动得脸都红了。 “你以后要是想见她们可以每天都去。”关厌想了想,说:“我晚上想出去一趟,你觉得能行吗?” 夏蝉愣了下,神神秘秘压低声音:“娘娘想做什么坏事吗?晚上宫内都有侍卫队巡逻的,如果被人撞见怎么办呀?要不您跟奴婢说,什么事奴婢都敢帮您干!” 关厌:“……我脸上写着‘我是坏人’吗?” 夏蝉嘿嘿乐了:“正经人谁大半夜出门啊?” 关厌故意瞪了她一下:“是不是本宫对你太好了?” 她也立刻认错道歉,就是一点儿没诚意,嬉皮笑脸的像在跟自己姐妹说笑。 之前那个“崔佳人”估计为人就挺不错的吧,否则身边的宫女也不会这么放得开。 一番说笑后,夏蝉正色道:“娘娘,如果您要出去的话,奴婢可以先为您找一套宫女的衣服来,等到天黑之后您换上再出去,哪怕被人看见了也没关系。” 关厌立刻道:“好,你快去。” 她晚上想再去趟冷宫,如果能碰上那个没了四肢的女鬼最好,即使遇不到,也能到处逛逛,见一见其他鬼或者人,或许能得到不少线索。 只不过,夏蝉才刚出去不久,那“宫斗系统”就忽然冒了出来:“新的一轮宫斗任务开始啦!检测到玩家宫斗级别较低,特为您提供指向性服务——请立即前往御花园北侧玉兰树下唱歌,拦截即将去贞妃宫里过夜的皇帝!” 关厌:??? 她捏了捏拳头:“我不做会怎么样?” “三天之内需完成拦截皇帝任务,否则扣分。” 关厌翻了个白眼:“不去。” 先不说她唱歌怎么样,就算那诡异的歌声真能把皇帝吸引过来……之后怎么办? 他人都跑她这儿来了,她又是个“妃”,那接下来不一起睡一觉说得过去吗? 她再次表明态度:“你想扣就扣吧,我死也不会去的。” 系统又道:“完成此任务,可获得两点奖励积分。另外,玩家目前处于受伤状态,不宜侍寝。” 关厌:“……你刚刚说去哪儿唱歌来着?我正好嗓子痒特别想唱歌。” 系统沉默了片刻,才说:“御花园北侧玉兰树下。” 夏蝉拿来宫女服的时候,关厌已经带着秋霜走了。也不是多想带个跟班去听她鬼哭狼嚎,实在是她根本不认识去御花园的路。 在秋霜带领下,关厌顺利来到玉兰树下,此时花开得正好,空气里飘荡着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 关厌在脑子里搜索了半天跟花有关的歌,最后还是放弃了——毕竟在玉兰树下唱茉莉花的话多少显得脑子有点问题。 她随便选了一首古风调调的歌,等看到远处有很多人走过来的时候,就清了清嗓子开始唱了。 虽然这首歌是她从十几岁一直听到现在的,歌词一句也不会忘,但……五音不全这种天生的问题实在是很难改。 就算她很努力想把它唱好,听起来却是怪腔怪调,犹如一只被人掐住了喉咙的鸭子在嘶吼。 旁边的秋霜人都麻了,一脸见了鬼的样子,勉强听了会儿,见远处有人来,下意识地转过身把自己藏了起来,似乎觉得当这个“主子”的宫女有那么点儿丢人。 关厌自己也觉得很丢人,可她只能硬着头皮上。 然而…… 当那一队人从远处拐过来,繁茂的枝叶与附近的造景再也挡不住他们时,关厌才发现,来人并不是皇帝,而是一队巡逻的侍卫。 最可怕的是——带队那人是升职后的戚望渊。 关厌喉咙一哽,一个颤抖的音节又尖又利的飘出老远。 “噗……” 一个走在前面的小侍卫一时没忍住,低着头发出憋笑的声音,连肩膀都抖了起来。 其他人本来忍着呢,被他这么一带也跟着不行了,有人脸都憋成了猪肝色。 戚望渊倒是面色如常,只是远远地冲她挑了下眉,仿佛在问:你是不是疯了? 关厌猛咳两声,回头道:“这玉兰花可香啊,要是能摘两朵回去,整个屋子都会变得很香吧?” 秋霜硬着头皮接话:“娘娘说得是。” 那边的侍卫们笑得更欢了。 戚望渊板着脸道:“再笑今晚就都别睡觉了,全到门外站一夜。去两个人,帮娘娘摘花。” 关厌:“……” 摘个鬼的花啊!你能不能赶紧带人走啊! 最前方的两个侍卫听不见她的心声,抿着嘴唇走过来,跟她行了礼,才上树摘下几朵最好的花。 戚望渊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弯起一点弧度,道:“行了,走吧,别打扰娘娘。” 一开始那个小侍卫闻言又忍不住乐了。 戚望渊瞥过去:“今晚别吃饭了。” 他立刻垂下脑袋不敢出声。 一队侍卫终于带着愉悦的气氛离开,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152章 疏月阁 等了好一会儿, 前方才又来了一队人。 此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周围十分昏暗, 更加看不清来人是谁。 关厌这次叫秋霜去前面看了, 确定是皇帝的队伍,才清了清嗓子,又开始唱歌。 不久之后,那支队伍渐渐靠近, 她听见皇帝问了一句:“什么声音?过去看看。” 这皇帝是走着来的, 浩浩荡荡一堆人, 全冲着关厌过来了。 她觉得太丢人, 声音更是不知道跑调到哪儿去了。 贺海贵大概是为了皇帝的安全着想, 第一个走了过来,看到关厌后大吃一惊。 关厌也顺势停了下来, 心里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装作刚发现有人似的, 满脸惊惶:“这不是贺公公吗?这个时候你怎么会……啊, 是皇上。” 她赶紧迎上去行礼, 动作生疏, 还不太标准,语气倒是拿捏得很像个矫揉造作的恶毒女配:“臣妾参见皇上, 不知皇上会途经此处,惊扰了圣驾……” “行了,免礼。”皇帝都听不下去了,还皱了皱眉。 他走过来,望了眼玉兰树, 说:“爱妃为何在此?” 其实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心知肚明。 关厌看出来这个皇帝对此感到厌烦, 并且似乎已经准备好了听她编一通瞎话。 于是她干脆直说:“听说皇上派了人调查玲珑轩一事, 臣妾想知道进展。而且……也想让皇上去陪陪臣妾。” 她顿了顿,垂下头,一副娇羞的模样:“人家想你了。” 皇帝:“……” 居然跟想象中的不一样。 他挑了下眉,伸出食指抬起关厌的下巴,盯着她看了几秒,笑盈盈道:“正好,朕正是准备去看爱妃呢,没想到你我竟如此心意相通。” 呵呵,撒起谎来都不带眨眼的狗男人。 反正目的是达到了。 关厌跟着一堆人回到自己宫里,就听见系统传来任务完成的声音。 夏蝉看到她带了皇帝回来,又惊讶又激动,忙前忙后准备东西,仿佛今晚就要让他们原地结婚。 关厌跟皇帝却只是坐在卧室里,一人面前一杯凉茶聊了起来。 他说:“朕让贺海贵派了信得过的心腹去查,可暂且还没什么进展。倒是爱妃你,是否能想起些什么来?” 关厌摇头:“事发突然,实在没能看清。” 皇帝唔了声,埋头慢慢抿着茶,眉眼低垂挡住了眼睛,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些什么。 过了会儿,他才说:“朕今日听见了些风言风语,有人传,爱妃做了个梦,梦中有一女子告诉你那玲珑轩的树下埋有宝藏,可有此事?” 关厌心说这种事情居然都能传到皇帝耳朵里了?看来他这一天天的确实挺忙啊。 她点头,一脸认真:“的确如此。那梦境实在逼真,臣妾便觉得此事或许不止是梦,因而带了人前去挖掘,自然是什么也没挖到,如今反而惹了一身笑话。” 他抿起一丝浅笑:“不妨,那些下人若敢笑话于你,朕便将他们吊到城墙上去。” 关厌:“在城墙上挂三天三夜?” 他笑了:“倒也不至于此。” 没什么可说的,他又问起关厌的伤怎么样了,那个太医可还行什么的。 关厌随便回答了一下,本以为就这么结束了,谁知道这皇帝忽然盯着她,用一副在开玩笑的样子笑眯眯的说:“朕怎么觉得,爱妃好像换了个人似的,与以往大不相同呢。” 关厌眼尾一跳,笑说:“若是皇上去冷宫住上一段时间,也会像换了个人一样。” 他哈哈大笑,就这么不再提了。 这时候夏蝉又兴冲冲进来,提醒关厌热水烧好了,请她去沐浴。 她闻言,立刻身体一软,掐着兰花指往额头一搭:“哎呀,臣妾忽然觉得头晕目眩,快要晕过去了!” 皇帝浓黑的眉毛慢慢挑起来,满脸都写着:你能不能再假一点? 但他也没戳穿,起身道:“爱妃好好休息,等你身子好些了,朕再来看你。” 关厌表面上柔柔弱弱的送人走,心里却道:明明生病的时候最需要人关心,他还“身子好些了”再来,这完全没把后妃当个人吧? 夏蝉人都傻了:“娘娘,您为什么要让皇上走啊?您好不容易才从冷宫出来……” “行了行了,”关厌打断她:“宫女的衣服准备好了吧?” 她也转得快,立刻点头:“好了,娘娘什么时候要用,奴婢帮您换!” 关厌走到窗口看了看时间,道:“太早了,再等等。” 她干脆先去洗了澡,又把宫女太监们全部叫了过来,摆上瓜子点心,叫大家坐成一圈,每个人都得讲个宫内的鬼故事,讲完了就赏糕点,讲不出来的就得抓一把瓜子一颗颗全部剥好。 一开始他们连坐都不敢,关厌就自己先坐下,叫夏蝉坐她旁边,还往她嘴里塞了块绿豆糕,对其他人说:“你们看看她吃了这东西会不会中毒?” 夏蝉吃完舔了下嘴角:“真好吃,谢谢娘娘!” 关厌目光扫过众人,他们总算硬着头皮坐下去了。 然后便由夏蝉开头,讲了个西井冤魂的故事,说是那边的废井里常常传出怪声,后来有人壮着胆子去看,发现里面溺死了个宫女,她死后的姿势是脑袋朝上望着井口,嘴巴张着,好像在呼救。 关厌听完还给她鼓掌,狠狠夸了一通。 其他人见状终于放松下来,挨个讲下去,后来不用关厌再做什么,他们就已经开始互相吓唬人,气氛融洽得很。 有人说,半夜南边的宫墙上偶尔会出现一群人影在行走的影子,可那地方根本就没有人,谁也不知道影子是怎么来的。 有人说,侍卫处也闹鬼,有人看见过在那房顶上经常有块白布飘来飘去,等人走进查看,它就会立刻消失,至今也没人看清它到底是什么样子。 一个个离奇而有趣的故事,不仅是关厌听得认真,宫女侍卫们也都很喜欢。 等到大家聊完一圈,时间也就不早了。 关厌让人都下去休息,说只需要夏蝉在就行了。 人走后,夏蝉帮着关厌换好衣服,重新梳了发型,又稍微等了会儿,感觉大家差不多睡了才悄悄出门。 关厌不让夏蝉跟着,告诉她:“你就在门口守着,万一有人来也好应付,如果我们都不在别人就会发现的。” 夏蝉不怎么放心,却又不能强行跟着,叮嘱了好几次才让她走。 关厌白天去过冷宫了,现在就不怕找不到路。 宫道内每隔一段距离就点着两盏灯笼,把道路照得很清楚,而且还没人。 她一路小跑,在经过有侍卫巡逻的地方时就慢下来,低着头快步往前走,让人以为她只是个赶着去办什么事的宫女。 一路上都很顺利,她很快来到冷宫外,只见门口有一名侍卫正靠在门上睡觉,呼噜声传得老远。 关厌绕了绕,走到对方看不到的墙边,一个猛冲翻了上去。 刚进入副本时她手脚发软翻不过墙,但最近两天吃喝都很不错,还休息得好,身体也恢复的特别快。 翻上墙头,她还没往下跳,就先从高处看到了一片雾蒙蒙的“东西”。 那其实是几只鬼,但它们连一个正常的实体状态都没有,只能形成一团团形状怪异的白雾团子。 关厌有个称号是增加见鬼几率的,估计这些鬼戚望渊来的时候都根本看不见。 她轻巧的跃下墙,打算从最近的住房开始往里找,争取把每个地方都给看一遍。 晚上的冷宫跟别的地方完全不同,这里没有彻夜长明的灯笼,甚至连住了弃妃的地方也没条件点灯,整片宫殿漆黑一片,与远处传来的微光形成了鲜明对比。 尤其是它很多年没有修缮和打扫,到处都又破又脏,硕大的蜘蛛网和满地落叶让这里看起来无比萧瑟,在清冷的月光下还有点渗人。 光是环境也就算了,关键是这里真的有很多鬼。 关厌还没走几步,就听见了女鬼期期艾艾的叹息声。 后来还有鬼跟在了她后面,张牙舞爪地想偷袭。 关厌摸出邪神之力道具卡,变成一块女娲石握在手里,又把阎忌的戒指也拿出来套在手指上,它们便不敢攻击了。 于是没过多久,她后面就浩浩荡荡跟了一大群鬼。 关厌一处处找过去,期间看到了疯癫的女人,还有两个被关在一起搭伙过日子的弃妃。 她听她们说,以前两人得宠的时候互相都很不对付,没少给对方使绊子,可谁能想到,后来竟然双双被送进了冷宫,反而成了彼此的依靠。 但她们都是当朝皇帝的弃妃,对关厌想知道的曾经的事情一问三不知。 她告别两人,走到一个名叫“疏月阁”的地方,见门被锁着,估计里面有活人,便从墙上翻了进去。 这地方比玲珑轩还破,不过……住在这里的人好像已经掌握了生存技巧。 小院子里被开垦出了菜地,里面的青菜长势很好。旁边还堆了很多柴火,不知道是从哪里弄来的。 另外还有个露天土灶台,上面有瓦罐,旁放着空铁锅。 在距离灶台不远的地方,有一座坟包——没错,就是一座坟包。 它只是黄土堆起来的,前方竖着一片木板,还端端正正刻着四个字:檀儿之墓。 这个人到底是在这里住了多久啊? 关厌走向紧闭的房门,正想过去敲门时,却听见里面传来脚步声,紧接着吱嘎一声就开了门。 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她被吓了一跳。 小院主人有一头花白的头发,或许是因为刚睡过,头发凌乱不已。 她面部枯黄干瘦,两颊和眼窝都深陷着,皮肤也皱皱巴巴的,好像是个年纪已经非常大的老年人。 但其实不是的,她没有看起来这么老。 关厌通过她的眼神判断,这个人最多也就四十多岁。 对方微微歪了下身体,看向关厌背后,声音沙哑的说:“你看不见身后那些东西吗?” 她就是听见那些鬼的动静,才会被提前吵醒过来开门的。 关厌说:“当然看得见,这里有很多很多冤魂。” 她面部肌肉扯动了一下,仿佛在笑,但看起来却异常可怖,比身后那些千奇百怪的鬼还要吓人。 她问:“你是谁?为什么来我这里?” 这人看起来似乎很厉害的样子,关厌没有编什么瞎话,直接说道:“我在查一件事,关于一位曾经被砍断了四肢的女人。” 对方稀疏的眉毛动了一下,随即点头:“我知道她是谁。” 关厌心中一跳:“能告诉我吗?” 她慢慢转身:“跟我进来吧,老了,站不稳。” 这……顺利得有点过分。 关厌顿时起了一点疑,却又不想放弃这个机会,想着自己还有不少道具卡,便跟着走了进去。 对方先一步走到木椅上坐下,看着她,徐徐说:“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你想知道些什么?” 关厌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关于这个人的一切我都想知道。” 话音才落,这容貌可怖的女人忽然咧开嘴,露出一个丑陋而诡异的大笑。 下一秒,关厌眼前一花。 她眨了下眼睛,随即发现,在那张椅子上根本没有什么外表可怕的女人,只有一具……早已经风干不知多久的尸体。 这具干尸头上的确有着花白的头发,脸颊深深凹陷,衣服也是刚刚看到的那一件。 在它身上,布满了蜘蛛网和厚厚的灰尘,一副不太整齐的牙因为嘴唇干缩而露在外面,眼睛也只剩下两个窟窿。 周围的环境也比刚才脏了好多好多,一看就知道长年没人打理。 关厌挑了下眉,先环视了一圈屋内,走向那布满灰尘的木箱子,小心翼翼地打开它,却还是被飞扬的灰尘呛了一下。 箱子里只是简单的换洗衣物,还有只香囊绣着某种花,最下方绣着个小字:姜。 关厌知道这肯定是线索之一,将它放进自己衣服的暗袋里,又四下找了圈,没发现别的线索,才过去检查那干尸。 此时已到了深夜,屋子外面还有好多冤魂又哭又笑,干尸的眼动也好像随时都在盯着人,把这气氛烘托得十分阴森恐怖。 关厌虽然已经见惯了鬼怪,但心里难免还是有点打鼓。 她吸了口气,弯腰找到干尸衣服里的暗袋一阵摸索。 结果,暗袋里面没东西,它脖子上倒是挂着一条红绳。 那红绳藏在衣服最里面,下方坠了一块雪白的暖玉。 大概五厘米左右的玉牌中央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鹤,背面则有一个“万”字。 关厌把它取下来一起收走了。 只是等她走出门的时候,却发现外面的情形与来时截然不同——她好像一时半会儿出不去了。 院子上空,深红色的东西将这片区域彻底隔绝。 它乍一看有些像黄昏时候的火烧云,却不像那场景一样美,而是透着压抑诡谲的感觉。 那些跟着关厌来的鬼魂们都被隔离在了外面,虽然能听见声音,但她什么都看不见。 而院子里面,原本长势极好的青菜全部消失了,连那片菜地也已经变成了一片荒草地。 灶台垮了,瓦罐在墙角裂成了碎片,那口铁锅掉在草地里,像只趴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大乌龟。 至于那坟包,虽然经过时间的冲刷变得低矮了很多,几乎快要看不出来,但它确实还在。只是旁边立的“墓碑”已经风化腐朽,再也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关厌随手捡了块石头,冲着上方的“云”扔过去,下一秒就见它“咔咔”几声碎成了小碎石掉落下来。 这云的位置太低了,如果想翻墙出去,就必然会碰到它。 所以,她要么想什么办法解决这个问题,要么就先尝试走院门。 院门倒是没先前看见的那么结实,好像腐朽了很多。 但是,关厌随手拉了一下,伴随着铁链叮当声,她透过门缝看见门外竟也是大片的“红云”。 她好像被彻底堵在这个地方了……不仅是上方,还有四周。 关厌可以肯定,就算她把墙面砸破闯出去,外面也一样会拦着这种红云。 那么,就只能从内部解决了。她相信副本中不存在无解的问题。 关厌重新回房间走了一趟,把旁边的那些空房间也都找了一遍,然后来到院子里,捡起墙角破碎的陶片,用它充当工具,开始挖坟。 因为在这间小小的院子里,除了这座坟,她已经没什么可找的地方了。 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关厌花了半个多小时,才终于挖开坟墓,看见了下方的一个箱子。 由于时间太久,箱子已经腐烂,她用手扒拉了几下,里面装的东西便露了出来。 关厌眼皮一跳——这里面装的,是两只手脚。 准确点说,是白骨化的手脚。 手掌是腕部以下的部分,脚也是脚踝之下。 它们被整整齐齐摆在木箱子里,下方还垫着写了奇怪符文的黄纸。 虽然能看出是黄纸,但其实已经完全不成样子了,只剩下一点点残余部分,关厌甚至没办法把它拿起来。 她抬头看向天空中的红云,微微一想,将那木箱底部缓缓拿起来,把白骨倒在地上,一点点抠去腐朽木头上粘连的残余黄纸。 当最后一点点东西被抠掉的时候,她只觉眼前一花,再抬头,那些红云就彻底消失了。 可是……时间也变了。 她来时是深夜,而现在,头顶竟是白天。 同样,那些一直围绕着关厌的冤魂也一并消失,连一只都没留下。 这突如其来的寂静让她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进而发现这院子竟然生机勃勃,与之前截然不同。 好像——回到过去了。 第153章 御书房的密信 疏月阁内养着精心侍奉的花草, 房屋干净结实,打扫得纤尘不染, 红墙绿瓦十分好看。 关厌大概扫了一遍, 便想先进屋去看看,却忽然听见紧闭的大门外传来了一阵催促声:“都快点儿,姜贵人都快到了,东西怎么还没放好?手脚麻利点, 要是惹了新主子不高兴, 有你们好果子吃!” 紧接着, 越来越近的急促脚步声响起, 很快“吱嘎”一声, 有人推开了门。 这些人来得突然,关厌连翻墙都来不及, 又听说是要“放东西”,那她躲屋子里也不现实。 她只能故作镇定地站在那里, 看着一行人陆续走进了门。 最前方的是个宫女, 衣服比普通小宫女好看一点, 应该是个管事的大宫女。 在她后面跟着抬箱子的太监, 以及抱着盆栽或者摆件的宫女,似乎是来布置这个地方迎接新人入住的。 对方一进门就看到了关厌, 微微一愣后侧身让其他人先进去,之后才问:“你是哪宫的宫女?站在这里做什么?” 因为关厌是穿着宫女的衣服出来的,这人就将她直接当做了宫女。 她一时也不知道怎么编,想起夏蝉提到的张嬷嬷,便说:“奴婢刚入宫不久, 是嬷嬷听闻此处将有贵人入住, 派奴婢过来看看可有能帮上忙的地方。” 大宫女好像很忙, 听了这话也没多想,只说:“叫什么名字?既然来了就帮着归置一下吧。” 关厌:“奴婢名叫夏蝉。” 对方抬头望了眼天,急急说:“知道了,跟他们一起进屋帮忙,把东西都摆好,贵人快到了!” 关厌应了声,便跟进去,学着其他人那样整理各处。 东西还没收拾好,外面就传来了一些说话声,大宫女赶紧出去查看,随后喊道:“都别忙了,过来见过姜贵人!” “姜”这个字,关厌不久前才在那破败的疏月阁内见过。它被绣在一只荷包上,与其他衣物一起放在箱子里。 下人们都放下东西往外走,关厌也只好一起跟过去,混在人堆里向姜贵人打招呼。 她悄悄抬头看了看,一眼望去便眼前一亮。 这是个漂亮得令人自惭形秽的美丽女孩——虽然已经成了“贵人”,但其实年纪并不大,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脸上都还带着几分稚嫩。 她抿嘴一笑,声音温柔地叫大家免礼,又说:“你们不必拘束,我这里没那么多规矩。” 大宫女低着头道:“贵人说笑了,宫规森严,奴才就得有奴才的样子才好。” 她明眸一晃,回头与跟在自己身边的婢女对视了一眼,心里想的事情都写在了脸上:她好凶哦。 大宫女就像完全没看见,又说:“奴才们已经将卧室收拾好了,其他地方尚且需要一些时间打理,贵人若是累了,可先到房内休息。” 姜贵人低笑了一声,说:“这么热的天气,你们也不必太着急。不如都先停一停,让我先记住你们的名字才好。” 主子想这么做,奴才当然会照办。 大家跟着她就往屋内走,关厌这个彻头彻尾的外人也去了。 她走到门口,大宫女却拦住了她,说:“如今也忙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他们来即可,你便先回吧。” 关厌没办法,只能答应。 她正要点头,却听前面的姜贵人说:“她是哪儿的?为何要赶她走?” 大宫女道:“回贵人的话,这小宫女是内务府派来帮忙的,如今也该回去复命了。” 姜贵人看了看关厌,抿抿唇道:“既然是内务府派来的,想必还没有分给哪位妃嫔,我能留下她吗?她长得可真好看,我很喜欢。” 关厌埋着头,心里默默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光环buff对女性也生效了吗? “贵人……” 大宫女扫了眼关厌,欲言又止,犹豫了片刻才走上前,在对方身边压低声音说:“贵人不知,正因为漂亮,才不能留在身边啊。若是皇上来您这儿看您……” 她拖长尾音,剩下的话没有说完,意思却很明白了。 姜贵人却笑了下,说:“若是皇上连我身边的宫女都要宠幸,那这贵人我不当也罢。我就喜欢她,你帮我把她留下。” 她说的是命令句,大宫女虽然还想劝,却也不好再开口,只能低低应是。 关厌担心对方去要人的时候自己的谎言会被拆穿,便说:“谢过姜贵人,若能留在疏月阁,奴婢必定竭尽所能侍奉贵人。只是,此事奴婢想亲自去回禀嬷嬷,感谢嬷嬷这段时日的教导。” 姜贵人闻言笑了起来,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也好,你若是要收拾东西,明日一早再来即可。” 关厌松了口气,低头应是,道别离去。 她走到疏月阁大门前,回头望了一眼。身后那精致漂亮的房屋内还隐约有笑声传来,一听就知道这声音的主人是发自肺腑的快乐。 关厌想起了夏蝉打听到的关于贤妃的信息,默默想道:难道这个姜贵人就是那位贤妃? 可是,她明明是在查被砍断手脚的那个人。而且还在这院子坟包内发现了断手断脚——不是正好对应了那只女鬼才对吗? 关厌一时想不明白,想着不如离开这里再以宫女的身份向别人打听打听,如果这个姜贵人是贤妃,很多人应该都知道她和皇帝的关系。 然而,就在她走出大门的那一刻,眼前蓦然一花,明亮洁净的环境顿时变得黑乎乎一片,陈旧破败的气息扑面而来。 天空中还挂着弯月,那些杂乱的草丛间传来蛐蛐们此起彼伏的叫声,与冤鬼们的哭笑声混杂在一起,听起来既诡异又烦人。 关厌怔了一秒,回头望去,只见刚刚还完好无缺的木门此时已然开裂。它紧紧闭合着,上面还挂了一把大锁。 她就好像是直接从门内穿了出来似的,明明它是锁着的,她却出现在了外部。 头顶的红云早就消失,倒是那些鬼还漂浮在附近,密密麻麻的仿佛在开大会。 这么看来,她能够回到过去的地方仅限于这座院子之内,一旦走出门一切都会消失。 关厌不想就这么算了,又翻进了墙,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尝试了一些办法,最后无奈放弃,继续去其他地方找线索。 忙碌到后半夜,除了身后跟上了越来越多的鬼外,一无所获。 关厌也困了,便趁着天还没亮返回住处补觉。 当她离开冷宫之时,那些跟在后面的鬼魂便全部停了下来,仿佛这里有什么屏障,把它们关在了里面无法出来。 回到飞鹤殿,隔壁的瑞云殿那边还是照常传来了幽幽哭声,声音悲凉凄楚,听得人在炎炎夏日都感觉很凉快。 不过,毕竟距离摆在那里,隔着好几道墙,睡觉时并没什么影响。 皇后那边也不用大家每天去请安,等关厌一觉睡醒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左右。 她起床就听见外面传来低低的说话声,两个宫女不知道在那儿谈论什么,好像挺激动的样子。 关厌打着呵欠,用桌上温热的茶漱了口,把人喊了进来。 夏蝉和秋霜都换班休息去了,现在是另外两人。 她们很快端来热水伺候她梳洗,关厌顺便问了下她们刚才在谈什么。 其中一个立即说:“娘娘,昨夜里您才让奴婢们讲了鬼故事,谁知昨天这宫里竟又发生了一件怪事!” 因为昨晚大家的“团建”活动,现在这些宫女太监们都没那么拘束了,跟关厌说话时自然了不少。 她还故意卖了个关子,等着关厌往下问。 关厌便配合道:“说来听听,什么怪事?” 她站在关厌身后帮着梳头,于是便一脸认真地盯着铜镜里的人,用阴森森的口气说:“奴婢们听说,昨天夜里啊,天色刚黑下去,便有一名小宫女在途经御花园时听见女鬼在唱歌!据说那歌声十分渗人,如诉如泣,犹如受到了极其凄惨的虐待!今日一早小宫女悄悄去那附近看过,说那边只有一棵玉兰树。” 关厌:“……” 什么玩意儿啊! 宫女顿了顿,一脸惊恐道:“后来便有人说,那玉兰树下肯定埋了尸体,冤魂长久无法离去,便与那树融为了一体,变成了玉兰树精!” “还有呢!”另一个宫女也兴奋道:“此事传开之后,便有不少人说曾听见那处传来怪声,还有人见过一个白衣女人在那树下站着呢!” 关厌持续无语。 虽然她唱歌难听,自认为是“鬼哭狼嚎”,也没必要真的把她传成一只鬼吧? 而且这宫里的下人们平时都不忙的吗,居然能把一个人唱了首歌谣传成一个恐怖故事? 她叹了口气,感觉指间戒指跳动了几下。 戚望渊:“玉兰树精小姐。” 关厌:“……闭嘴吧你。” 他笑了声,说:“我这边有新的任务,是详细指定的任务。” 关厌叹了口气:“我昨晚的任务也是被指定好的。还好完成了……真是丢人。” 他想了想,安慰道:“丢人的是佳妃,跟你没关系。” “……你可真是一如既往的会安慰人。” 关厌说回正题,将自己昨晚查到的线索告诉了他。 戚望渊听完说:“我这里的新任务是要去御书房,偷皇帝藏起来的一封密信。” 关厌皱眉道:“听着好像很危险啊,御书房那种地方随时都有人看守着,能进得去吗?” 他说:“我今晚先过去看看情况,实在不行也可以不做。” “要我帮忙吗?”关厌说:“我可以装成宫女过去帮你。” “到时候才知道,”戚望渊顿了顿,又说:“如果有需要,我会告诉你的。” 既然有队友可以依靠,他不必非要单打独斗。 两人聊了片刻,五分钟结束。 关厌吃完午饭,叫来夏蝉询问她昨天有没有问过那贤妃的名字是什么。 夏蝉说问过嬷嬷,但对方根本就不记得了,只知道她是贤妃娘娘。 因为妃嫔一旦有了封号,宫里就再也没人会提起她的姓氏,久而久之自然便忘了。 虽说她母族当时势力极大,但后宫内的奴才们又怎么会关心这个?只要知道她家厉害不能轻易得罪就行了。 关厌觉得挺可悲的,即使对方曾受到皇帝盛宠,是风头无两的宠妃,却没人记得她自己是谁。 可能……就连她本人都忘了吧。她依附着那个“真爱”,没有自我,才会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渣男而死。 这事要去调查起来肯定不容易,说不定还会走不少弯路。关厌想不如今晚再去一趟冷宫,说不定还能回到过去亲眼看看呢? 于是天黑之后她便换上衣服,在瑞云殿那边传来的隐隐哭声中赶去冷宫,只是结果不尽如人意,白跑了一趟。 这时候,戚望渊也悄悄离开侍卫处,前往御书房。 这附近有不少的侍卫,除了守在门口的两个外,其余容易被人潜入的路口也都站着守卫,根本就不可能悄无声息地靠近。 戚望渊在远处的阴影里停下来,静悄悄等待着,直到换班时间到来。 另一批侍卫来到这里,开始换班交接。 他看了会儿,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抓不到漏洞,没办法进去。 他的道具也只能对指定的单一对象使用,不可能越过这么多人。 除非…… 戚望渊想了想,在犹豫是使用道具还是干脆放弃这个任务,反正完不成也就扣一分。 他正这么想着,那“密探系统”就好像听到了他的心声似的,说:“玩家若是放弃本次任务,也许会对之后的计划造成不良影响哦!” 他认为这也许是指会影响后续的副本进度,刚好关厌也联系了他询问御书房情况,他便跟她商量了下,最后决定用道具。 宜早不宜迟,两人定好在冷宫里的疏月阁见面。 戚望渊赶到时,关厌已经准备好了要用的东西——用这里的布料拧成好几条结结实实的绳子,以及两段厚厚的黑布。 戚望渊乖乖坐在地上,任由关厌绑住他的手脚,还说:“再紧点,没关系。” 关厌用力绑好后,拿着黑布在他面前说:“你小心一点啊,要是回来了,就用鼻子嗯嗯几声,三短两长。” 他点头:“好。” 然后她便用力将黑布缠住他的嘴巴,让他没办法再说话,最后则是蒙住眼睛不让他看。 做完这些之后,戚望渊手里便多出一张黑色道具卡,下一秒道具消失,而他原本靠墙坐着的身体也忽地一软倒了下去。 关厌怕他身体受伤,急忙扶了一把。 与此同时,他发出“唔”的一声闷哼。 过了大概两三秒,他便剧烈挣扎起来,一边尝试着挣脱,一边呜呜呜的想要喊叫。 关厌不敢出声,怕被皇帝听出来她是谁——这是戚望渊在上个副本得到的道具:【有一点微弱力量的泥】 使用之后,可以跟他指定的对象互换身体,可以持续整整三十分钟。 现在,戚望渊已经去到了皇帝祁厉的身体里,而这一边的,自然也就换成了对方。 皇帝刚才肯定是在睡觉,所以刚换身体时还不怎么清醒。 现在人彻底醒了,也慌得不行,那呜呜呜的声音都快赶上屋外的冤魂们了。 关厌不打算管他,免得暴露自己。只要看着他别让挣脱,待到时效结束就行了。 然而,这皇帝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他在最初的慌乱后渐渐冷静下来,先是坐在那里侧耳细听,鼻翼也不断开合,然后对着关厌这边呜呜了两声,像是发现了这里有人,并且想说点儿什么。 关厌当然不会理他,于是他挣扎着贴墙慢慢站起,双脚并在一起向前跳跃。 戚望渊的身体很高大,做出这样的动作便显得格外滑稽。 关厌有点惋惜手里没手机,不然拍下来给他看看多有意思? 皇帝就像个搞笑艺人似的,一点点蹦向前方,好一会儿才蹦出不到一米。 她看着看着,就想起了植物大战僵尸里那种慢吞吞的僵尸。 然而很快她这看戏的就再也看不下去了。 ——在皇帝蹦出大约一米距离的时候,他忽然停了下来,慢慢地原地跳着转过了身。 于是,在他正面一米外,面对着的便是一堵墙。 关厌本来坐着,看到这一幕心里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一下子站了起来。 下一秒,他发出闷笑,整个人直接向前倒去。 如果让他这么直接倒下,头部必然会撞在墙壁上。 这可是戚望渊的身体,况且如果头部受伤根本藏不住,皇帝明天下令一查就知道是谁干的。 关厌根本没有第二个选择,在他身体向下倾斜之际飞奔而去,用尽全力才拉住了他。 在这一刻,戚望渊的头部距离面前的墙壁不到二十厘米。 她还是没有出声,咬着牙将人往下一按,同时勾了下他的腿弯,迫使他重新坐下。 皇帝这时候倒是很听话,完全没反抗地照做了。 他偏着头望向关厌所在的地方,“呜呜”了几声,像是希望她能给个开口的机会。 关厌却不想发生任何意外,紧抿着嘴提醒自己别出声,一言未发地站在他旁边,以免他再干什么事。 时间一点点过去,终于,她听见对方用鼻腔发出嗯嗯声,三短两长。 关厌连忙取下他嘴上的布条,掐着嗓子问:“你是谁?” 不得不防啊。 戚望渊说:“王铁牛。” 在这次副本里,他的身份其实叫狄楼。而王铁牛这个名字,是其他人绝对不会知道的。 关厌放了心,解开他眼前的布,又绕到后面去解反绑的双手,口中问道:“怎么样,东西拿到了吗?” 他道:“拿到了,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稍后我就去拿。” 皇帝今晚是在贞妃宫里睡的,他换过去时,贞妃还在旁边躺着熟睡。 他赶紧离开,并且让下人全都不许跟着,独自一人去了御书房。 侍卫们一个不少,在那附近恪尽职守严阵以待,却怎么都不可能防皇帝本人。 于是戚望渊很顺利地进了门,虽然找密信用了点时间,但好在还来得及把东西带走藏起来。 现在,那皇帝应该就一脸茫然地躺在一段空荡荡的宫道里。 第154章 就是你 两人边说边离开了冷宫, 一前一后隔了会儿才走,关厌一回去就换下衣物, 还洗了个澡。 之前那皇帝也不知道在闻什么, 说不定已经记住她身上的味道了——妃嫔住的地方老有各种熏香,她这里也有。 她叫夏蝉把炉子里的香料都处理了,换上了另一种。 关厌又睡了个好觉,等着戚望渊看完密信后, 戒指冷却时间结束告诉她里面的内容。 第二天上午, 他联系了她:“那密信里的内容很少, 只有几句话。”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将南边三座城池割让给我们, 此事从此不会再提。若是不肯依言照做,那便等着看天下动荡吧。” 下方的落款是“恒宣国”。 虽然不知道“此事”是什么事, 但很明显这是来自另一个国家对这位皇帝的要挟。 信件是被藏在很隐秘的角落处,上面堆放着些厚重的大书, 好像很怕被人发现。 两人都很想知道, 这位皇帝到底有什么把柄落在了别人手里。 目前的线索还有点杂乱无章, 一时半会儿难以想出个结论来。 他们聊了几句, 五分钟时间结束。 到了中午那会儿,夏蝉乐乐呵呵地从外面进来, 一脸激动地说:“娘娘,贞妃娘娘那边好像出事了!” 关厌挑了挑眉:“能出什么事?把你高兴成这样。” “嘿嘿。” 她傻乐几声,才压低声音说:“听说昨晚贞妃娘娘惹了皇上不高兴,皇上半夜就直接从她宫里走了!后来啊,皇上似乎在一段宫道上偶遇到了一个小宫女, 竟将人带了回去, 今日一早便封了宋才人, 还送了好多好多赏赐呢!” 关厌听得想笑。 前面一段实在是贞妃背了口大锅,毕竟离开她那里的人是戚望渊。 至于后面那段……只能说这狗皇帝可真是厉害,半夜躺在宫道上都能捡个宫女回去当才人。 不过,“宫女”两字,让关厌想起了戚望渊之前提起过的一个求生者。 对方正是分到了宫女身份,却没有透露别的信息。 昨晚大半夜的,估计都三点多了,正常宫女会到那宫道去吗?还刚好偶遇了皇帝? 关厌觉得,也许这个宋才人就是那位求生者本人。 但当皇帝的妃嫔得侍寝吧?她怎么才能躲过那个环节,直接被封了位分? 还是说关厌想错了,那就是个npc而已。 她摇摇头,暂时压下这件事,又叫夏蝉出去一趟,把那位嬷嬷请过来坐坐。 夏蝉非常开心,因为她入宫时就受张嬷嬷教导,对方把她当女儿似的对待,如今自己跟了主子很少有机会去见她,于是现在就好像出嫁的女儿可以在夫家见到自己母亲一样。 关厌还吩咐她去御膳房多拿点吃的,喜欢什么就拿什么,都在月例里面扣,到时候用来招待张嬷嬷。 夏蝉感动了好一会儿,但她也没拿多少东西,只挑了两盘普普通通的点心和一道冰镇酸梅汤而已。 过了大概两小时,忙碌结束的张嬷嬷才被夏蝉带了过来。 关厌将其他宫人都撤了,只留下夏蝉和她,先是一番闲聊,然后就问起了贤妃和“姜贵人”的事。 张嬷嬷有点紧张,想了很久才说:“娘娘恕罪,老奴实在想不起来什么姜贵人了。老奴虽不记得那位贤妃的姓氏,却一定不是姓姜,否则如此提及,怎会丝毫没有印象?” 她顿了顿,埋头说:“若是娘娘真想查下去,不妨去向贺公公问问,他在皇上身边多年,前朝后宫之事皆烂熟于心,必定能为娘娘解惑。” 关厌也不是没想到这个人,但对方可是皇帝身边的人,她要是去问了,他肯不肯说暂且不提,那皇帝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 她想了想,又问:“那嬷嬷知道‘檀儿’这个人吗,是檀香的檀。” “老奴……老奴实在是没用,辜负娘娘抬爱了。” 张嬷嬷搓着手有点尴尬,似乎为自己完全帮不上忙而不好意思。 关厌笑道:“没关系,今天请你过来,是因为听夏蝉提起你对她极好,便想让你来坐坐。那么,你们好好聊一聊,本宫便不打扰了。” 她说着站起来,走出门去。 看来在NPC嘴里是查不到什么线索了。 那就……从已知的信息里去找吧。 关厌到飞鹤殿的小花园逛了逛,停在一棵繁茂的树下默默沉思。 一阵微风拂过,斑驳的阳光透过枝叶缝隙在她脸上晃动起来,晃得眼睛发花。 她抬了抬头,看向与这里一墙之隔的瑞云殿。 她已经在这里住了几天,瑞云殿里每晚都会传来幽幽的哭声,只是因为隔着几道墙,一直对她没什么影响。 这连续两天晚上,关厌都去了冷宫,倒是还没在半夜去瑞云殿看看。 所以今晚的计划,就是去这里了。 等到瑞云殿照常传来哭声的时候,早已经准备好的关厌便悄悄出了门。 这边早就空置了下来,再加上闹鬼,所以根本没人会靠近。它虽然没上锁,但大门被人关了起来,仿佛这样就能阻止里面的鬼跑出来。 关厌慢慢推开厚重的大门挤进去,那哭声便一下子嘹亮了不少。 她循着声音一路往里走,最后停在了寝房门口。 偏殿没有主殿那么豪华,寝房就是个很普通的卧室。 它大门紧闭,糊着纸窗的墙完全藏不住那悲切的哭声。 天上的月光足以让关厌看清附近的一切,但那房子内部却是一片漆黑,所以不可能从外部看出什么来。 她先拿出了道具攥在手里,才走上前,猛地用力推开了门。 就在这一瞬间,一股寒凉的冷风扑面而来,竟是从屋子里往外面吹了一阵风。 这风很大,关厌被吹得眯了眯眼睛,等她睁眼看去时,只见距离房门不远处的横梁上挂着一具穿着红色衣服的女尸。 她挂在那里像个风铃似的随风而动,上方的白绫扭转了几下,慢慢将她晃荡着晃荡着,露出了正面。 惨白色的脸上挂着两行血色泪水,一双乌青的眼窝犹如很多天都没有睡过觉。 她呜呜呜的哭泣着,声音幽长凄厉。 当她看见关厌出现的那一刻,那哭声蓦然一顿,下一刻,猛地发出刺耳的尖叫,“啊啊啊”像疯了似的朝她扑来。 她的脑袋还挂在白绫上下不来,身体却急不可耐地要杀死关厌,于是,她的脖子便像橡胶一样被拉长。 在她的身体扑到关厌面前时,那颗脑袋还挂在白绫上,一双眼睛怨毒地盯着她,手脚并用着发动袭击。 即使关厌手里拿着邪神之力,也无法吓退她。 这是极其少见的现象——哪怕是阎忌这个鬼王,看到这东西都得忌惮几分。 关厌当然舍不得把这种强大的道具用在一只小鬼身上,于是当机立断使用了她最嫌弃的道具卡:【内裤大盗】 虽然这名字实在是令人难以启齿,使用后获得的“猥琐变态”buff也怪恶心人的,但道具效果其实不错——十分钟内,谁都不想靠近她。 道具刚刚用出,那扑到了关厌面前伸手来掐她脖子的女鬼便猛地一顿,接着就像看到了什么非常令人作呕的恶心东西似的,迅速向后一弹,拉得极长的脖子也完全缩了回去。 她完好无损地挂回了横梁上,目光死死盯着关厌,惨白色的脸都扭曲得变了形。 因为双方的距离不太远,女鬼显然难受极了。 当关厌朝她靠近时,她竟然发出了惊恐的哭声,仿佛关厌才是那个要过去害她的鬼。 ……真是个厉害但不想用的道具啊。 关厌甚至低头闻了一下,确定自己身上没有异味。 接着她就在对方越发恐惧和嫌恶的眼神中走了过去,越过女鬼,拿起桌上的茶盏打碎,站在椅子上,用碎瓷片割断了白绫。 女鬼顿时掉在了地上,下一秒像一阵风似的朝门外溜了。 关厌眼看着她跑向外面那敞开的大门,紧接着却仿佛被什么无形的屏障挡住了一样,突然弹了回来。 她撞在地上,又不死心地冲了一次,结果还是一样。她还试着从墙上飞出去,可也没能成功。 好像,她就这样被永远困在了这个瑞云殿之中。 关厌看着她一次次想冲出去,又一次次被撞回来的样子,微微皱了下眉,心里忽然产生了一个疑问。 如果死在某个地方的鬼就只能被困在那附近,那为什么冷宫里会有那么多的鬼? 它们不可能全都死在冷宫之内,尤其是其中的无脸女鬼贤妃,已经被确定是在寝殿里发现的,她要是变成鬼,也该困在现在贞妃住的地方才对,不应该是冷宫啊。 而且,来到副本这几天,关厌也没听说其他地方哪里闹鬼的,就除了这瑞云殿。 很奇怪。 她开始想,难道是冷宫里有什么东西,把整个皇宫的鬼都给强行吸过去了? 而瑞云殿这个林贵人是死在最近一段时间,可能因为时间不够或者怎么样,所以没被强吸过去。 关厌暂时压下这些念头,趁着十分钟还没过,远远对林贵人的鬼魂问道:“你到底是不是自尽的?” 对方一脸嫌恶的摇了摇头,张嘴想说话,却只能吐出模糊不清的奇怪音调,完全听不出再说什么。 关厌又问:“那到底是谁杀的你,你说不出就把对方所住位置指我看。” 林贵人带着血泪的白脸上浮现起几分狐疑,随后抬起手,遥遥指向了她。 这一瞬间,仇恨甚至压过了那种对道具产生的厌恶感。 关厌愣了下,皱眉道:“开什么玩笑,你死的时候我人都进冷宫了,我还能杀你?” 林贵人不能说话,只是用仇视的眼光紧盯着她,仿佛在说:就是你这个贱,人,还老娘命来! 这种恨意太深也太真,百分百不是作假。 关厌一时有点难以理解。怎么可能是“她”杀了林贵人?她从那冷宫醒来的时候夏蝉还在哭,好像崔佳人当时就已经病重了。 哪怕没有病重是个正常人吧,可林贵人又没被打入冷宫,身边还跟着几个宫女太监的,崔佳人要怎么才能神不知鬼不觉把她杀了,还吊上这么高的横梁? 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在把这一切往她身上推,真凶另有其人。 能是谁呢?最有可能的人选就是贞妃,但也有疑点。 关厌叹了口气,实在讨厌这种抓凶手的游戏。 她想了想,一边走向大门一边说:“我走了,你现在都没被挂着了,也别再哭了。” 快要回到飞鹤殿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了那个在玲珑轩内连续两天晚上到她房外去的那只女鬼。 第一晚,她先是敲门然后偷窥,再然后开始哭。 关厌劝她有仇就报仇,哭有什么用?于是对方就开始砸门,并且把门砸倒了,第二天她和夏蝉好不容易才弄好。 根据当时的情境可以推测出,那只女鬼心目中的仇人也是崔佳人。 现在关厌离开了冷宫,后来两次过去都没看见那只女鬼,也不知胆小的她是不是躲在某个地方偷窥。 总之这么算起来,就有两只鬼都把她当成仇人了。 她把视角转到了第三人身上——如果那皇帝能监视白将军的行动,也一定知道后宫里发生的一切勾心斗角。 贞妃借林贵人之手来除掉崔佳人这事对外算是隐秘,可皇帝必然知道。 之后林贵人死了,即使他没查也会下意识认为这是贞妃杀人灭口。 那假如不是贞妃呢?是有别的什么人在把黑锅扣到贞妃头上? 而且动手的那个人……与崔佳人肯定有关系,所以林贵人死后都认为杀害自己的人是崔佳人。 会是谁呢?关厌笑了下,冒出个很离谱的念头:总不会是夏蝉吧? 第155章 是皇帝做的 第二天一早, 皇帝身边的贺公公忽然来了一趟飞鹤殿,为关厌带来一个令她震惊的消息——“袭击”她并纵火想杀人的那个刺客找到了。 关厌当时刚睡醒不久, 乍一听到这个消息瞬间就精神百倍。 她问:“本宫可以去看看那人吗?他可有招供为何伤害本宫?” 贺公公一脸为难地摇头:“此人在被侍卫抓捕时便畏罪自杀了, 如今尸体血淋淋的扔在乱葬岗呢,娘娘怕是没机会见到他了。至于伤害您的原因……他也只字未提。” 反正就是刺客抓到了,人你见不着,原因也没有, 问就是尸体已经在乱葬岗。 甚至连是不是真的有这么一具尸体都没人知道。 就算是不知内情的外人听见这样的说法, 都会猜疑“皇帝是不是在逗我”, 更何况当时的一切都是关厌亲手干的, 哪儿来的什么刺客? 她沉默了几秒, 突然冒出个念头来:那尸体该不会就是皇帝本人埋的吧? 这不是胡思乱想的结果——皇帝把“佳妃”扔在了冷宫里,人都快死了也没过问一下, 怎么样也算不上是什么真正的宠妃吧? 可就这么一个无足轻重的妃子,却在玲珑轩火灾之后立刻得到赦免, 直接恢复了位分, 仿佛冷宫那一段经历都不存在了似的。 当时关厌就觉得很惊讶, 她的计划是以此循序渐进慢慢离开冷宫, 或者即使当时就成功离开了,也不可能直接恢复到妃位, 毕竟崔佳人明面上还是残害皇嗣的罪人啊。 所以有没有可能……是皇帝为了不让人注意到玲珑轩,而故意让“佳妃复宠”的消息占据这后宫中的热门八卦第一位,如此一来,谁还会关心一场火灾呢? 毕竟这场火灾并不是意外,而是“蓄意谋杀”, 那么其他人自然会去猜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人都进冷宫了还要被杀? 后宫妃嫔众多, 最关心的就是怎么讨好皇帝, 谁谁谁又得了皇帝的夸奖之类的事情。用佳妃复宠掩盖“蓄意谋杀的火灾”当然再好不过了。 而且现在居然还编出了一个“刺客”来。 既然有了刺客,那他完全可以顺便让刺客“招供”一番,把令他忌惮的白家女儿——贞妃给陷害进去。 虽然肯定不能动她,却也能在白家的名声上面重重压一下,让所有人都知道:皇帝忌惮白家,即使贞妃犯了这么大的错也不敢惩罚,这白家可真是不能留了。 然而,这“刺客”却死得无声无息,连是不是有这个人存在都不一定。 这说明,皇帝迫切的想将这件事彻底了结。 关厌越想越觉得有可能,那剩下的就是去查清了。 按理说皇帝身边肯定有信得过的忠仆帮他办事,挖白骨什么的也不用亲自动手。 但关厌决定先按最简单最快捷的思路来查——如果这是完全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的,只能自己去做的秘密呢? 他白天也不敢自己去,毕竟走哪儿都是一堆人。所以……当天晚上他是在哪里休息? 这刚刚发生没几天的事,查起来也并不难,眼前就站着一个人呢。 关厌装作想争宠的样子,跟贺公公聊了几句后就一脸哀怨地说自己头上这伤可能要留疤,皇上见了肯定不喜欢。然后话头一转,就问对方自己受伤从冷宫出来那天夜里皇上在哪里过夜。 这是个很普通很常见的问题,后妃们总喜欢这么问。 贺公公当然也不放在心上,笑眯眯说:“皇上事务繁忙,当晚是独自在养性殿睡的,睡前还看了半宿奏折呢。” 关厌轻哼了声:“没去别的地方?第二日又做了些什么?” 她语气拿捏得既委屈又嫉妒,好像个整天只知道想“他怎么还不来看我”的怨妇。 贺公公都已经见多了,相同的问题也不知回答过多少人,其中好些人都已经没了踪影。 他面色不显,恭敬的老实回答道:“皇上次日上了早朝后便回批阅奏章到午时,用膳时还问起娘娘您的身体呢。下午便是练拳和读书,日日如此从无间断,娘娘您也应该清楚。” 关厌听完想,如果尸体是皇帝自己弄走的,那就只能是在火灾当晚了。 她送走贺公公后,等了一段时间才让夏蝉带她到浣衣坊去走了一趟。 这地方都是一些粗使宫女,有的是犯了错,有的则是运气不好分过来了。 她们每天都需要清洗很多主子们的衣物,包括皇帝皇后。 关厌像个反派恶毒女配似的,趾高气昂来到这里,立刻就受到了管事嬷嬷的热烈欢迎,还把其他正在干活的人全部召集过来给她行礼问安。 众多年纪轻轻的小宫女们整齐有序地一起向她问好,关厌感觉自己仿佛一个视察工作的高级领导,差点没装下去。 几番客套话说完,关厌便慢慢悠悠地问管事嬷嬷:“皇上前几日的衣服是哪些人洗的?” 嬷嬷还以为出了什么差错,脸色有点惊恐地指了几个人,小心翼翼地问:“娘娘,可是出了什么岔子?” 关厌笑了下,说:“皇上跟本宫提起,他有一件衣物不知在哪儿沾了黑色的污渍,本以为清洗不掉,还觉着可惜了呢,没想到送回去的衣物竟干净如新,令皇上龙颜大悦。本宫今日来此,便是想问是谁清洗的这件衣物,重重有赏。” 她话音才落,便有一名宫女出了列,声音微弱的说是她洗的,那污渍其实不难清洗,她只是照常浣洗而已,不敢领赏。 关厌才不管那污渍到底好不好清洗,她编这么个的故事的原因只是为了试探那皇帝是不是真的自己去挖坑了。 当时那地方刚被火烧过,尸骨被挖后泥土还重新掩埋起来,表面也铺上了和其他土地一样的黑灰枯叶等东西。 要做到这种程度,古代人这繁杂的衣服肯定会蹭到灰烬之类的东西。 既然已经有宫女承认是她洗了那样的衣物,大概就可以确认,那件事的确是皇帝亲自去做的吧? 关厌示意夏蝉将带来的银子和发簪赏给了这个宫女,便立刻离开了。 半路上,她正想把这件事告诉戚望渊,对方却先联系了她。 他说:“皇帝在查前天晚上的事,派了不少人,正在检查每个男人的手臂。” 关厌微微一怔,这才想起,之前戚望渊为了完成系统任务而“刺杀”白将军,在他自己的胳膊上浅浅划了一刀。 虽然伤口不深,可也没有这么快愈合,肯定还能感到疼。 那么,只要检查大家的胳膊是否有相同的刀伤,就能找到那个人。 关厌心里有点担心:“那你怎么办呢?你那伤口他是知道的啊,现在想瞒也瞒不了。” 戚望渊倒是还挺淡定:“应该没关系,只要我不承认,他也没办法去查。我现在是刚刚救了白将军立过功的侍卫长,他想杀我也得有合适的理由。” 第156章 空无一人 不久之后, 皇帝下令寻找左臂有伤的男人这个消息便传了开来,整个宫内上下皆知, 私底下猜什么的都有, 明面上却没人敢提。 关厌也只是看见下人们悄悄议论,隐约听见了几个字,他们一看到她就不再接着说了。 她见他们一脸紧张的样子,倒是想到了另一件事。 昨晚去了趟瑞云殿见到林贵人的鬼魂, 她心里就有个疑问:为什么冷宫里会有那么多鬼? 如果林贵人死后活动范围都只能是在自己的住处, 那冷宫里的鬼又是怎么被聚集过去的? 关厌觉得查清这一点一定很重要。 当天晚上, 她便将宫里所有宫女太监都叫到了屋里, 再次进行讲故事小游戏。 一回生二回熟, 下人们都比之前放开了不少,讲故事时各个手舞足蹈眉飞色舞, 说得特别自然开心。 得到奖励的人还会把点心小心翼翼包起来揣着,有的要留给自己朋友, 有的要慢慢吃, 还有人说要带出去让其他宫里的下人们都羡慕自己跟了个好主子。 而这一次的讲鬼故事大会中, 关厌还特意在每一个人讲完之后都问了他们这事情发生的时间, 以及最近还有没有出现过相同的灵异事件。 大部分人并不清楚,于是她就添了份奖励, 让大家去打听打听,带回来的消息越详细奖励就越丰厚,第一名还有特殊奖励。 宫人们个个摩拳擦掌,铆足劲要把奖励赚到手。 就在这个夜晚,当大家散去之后, 关厌接到了系统的第三个任务:“明日上午去拜访贞妃。” 这次任务完成不给奖励, 但不完成会扣一分。 关厌手里已经有五分了, 做不做任务都行,但它听起来很简单的样子,只需要去贞妃那里走一趟就能完成,那当然是要做的。 还有个原因是,戚望渊的密探系统还提示他不做那个密信任务会影响后续,那说不定她这边也会。 而且,这些“系统”的存在,表面上看好像与他们的主线任务没有关系,可如果没有关系,又怎么会画蛇添足往副本里加呢? 也就是说,系统发布的任务,很有可能是为主线服务——帮玩家提供有利线索。 也许它只是藏得比较深,让人无法轻易看出来而已。 关厌已经决定,之后只要任务不是难度特别大,她都会尽量去做。 所以这天上午,她就带着秋霜和夏蝉去了贞妃宫里。 这是关厌第一次见到贞妃本人,不得不说模样确实很漂亮,只是比起她不久前在“过去”看到的那个姜贵人来说还是差了一些,没有令人惊艳的感觉。 不过,贞妃对她的态度倒是很好。 当关厌被宫女领进门的时候,她就站在靠近房门的中央等待,一看见关厌便迎上来热情地笑着说:“姐姐头上的伤可好些了?我本就想去看你的,可又始终不敢过去,不想姐姐今日先来看我了。” 说话间,她挽住了关厌的胳膊,将她带往前方的软榻去坐。 因为现在是炎热的夏季,软榻中央的小几上放着一盆冰块,冰块中间还冻着一些水果,既能降温还能吃上凉悠悠的食物。 关厌跟她一左一右坐在两侧,随后问:“怎么会不敢过去呢?” 去看过“佳妃”的妃嫔可不少,从妃位到下面的贵人才人都去过,但贞妃确实一直没去,甚至没派下人去问候一声。 贞妃闻言撇了下嘴,语气有些埋怨:“不知为何,姐姐入了冷宫之后,好些宫人都在背地里说是我害了你。不止是宫人,后来连其他妃嫔也都这么说,她们还当我不知道呢。我自己当然问心无愧,可我怕姐姐也信了那些人的鬼话,因此不敢去探望。” 贞妃的年纪大概在十七八岁,可能是因为出生在武将世家,她看起来与刻板印象中的妃嫔截然不同,没那种楚楚可怜的感觉,但也不嚣张跋扈,一双眼睛里闪烁着灵动的光,神采奕奕的。 在她身边,感觉就有一种……好像喝到了炎炎夏日里的冰镇西瓜汁,清爽可口,舒适轻松。 这与关厌想象中的“恶毒宠妃”完全不同。 一开始进入副本时,宫斗系统就告诉她是贞妃作为幕后之人,指使林贵人陷害了“她”,所以她对贞妃的印象也从任务刚开始就是负面的敌视。 可这一见面,却发现对方……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并不是那种会设计陷害别人的人。 不过这也只是表面印象而已,具体怎么样还有待查证。 关厌笑了一下,说:“我还以为是因为瑞云殿闹鬼你才不敢去的呢。今日我头上的伤好多了,便想着过来看看你。” 贞妃的目光落在她额头的白绷带上,关心道:“是不是很疼啊?还好发现及时,没出什么大事……我这些日子常常在皇上那里提到姐姐,想为你求情,皇上却总是不肯回应。不想,这场灾难反倒让姐姐因祸得福,实在令我高兴。” 关厌心中一跳——她的话似乎更加印证了她的怀疑,那皇帝肯定有问题。 这事贞妃应该不会撒谎,毕竟只要关厌在皇帝面前随口一问就能知道真假。 贞妃忽然想到什么,说:“对了,寒鲤,去把之间冰好的酸梅汤拿来给姐姐尝尝,如今大约已经够冰了。” 身边的宫女立刻照办去了,她又回头对关厌笑说:“在这宫里实在闲得无聊,酸梅汤是我亲手熬的,姐姐一会儿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关厌只能点头尬笑,恭维着说一定不错。 两人尬聊了几句,她都快要坐不住想走了,却见一名宫女进来通传,说是御膳房的人来了,中午皇帝要过来一起吃饭。 关厌便顺势说要走,贞妃却道:“姐姐难得来一趟,不如留下一起用饭吧?皇上若是知道你在这里,也一定会让你留下的。” 谁会想当这种电灯泡啊? 不过……今天这次的系统任务好像也没给她什么线索,不如再往下看看? 于是关厌就当起了电灯泡:“好的,那我就留下来了。” 贞妃留人倒也不是面子话,听她答应后不仅没不开心反而还挺高兴的,叫御膳房赶紧再添菜。 很快,皇帝带着一大堆人来了。 看到关厌后他也没觉得意外,好像早就已经有人告诉过他了。 贞妃开心的迎上去,挽着皇帝胳膊说:“皇上,佳妃姐姐也听说了那些闲言碎语,今日特地来看臣妾,我们聊得可好了,今日那谣言便也不攻自破了!” 皇帝笑呵呵的看了看关厌,徐徐道:“正该如此,你们同为妃位,若是因那些风言风语而伤了情分可是令人笑话。” 关厌不太想说话,就在旁边听着。 午饭非常丰盛,一大桌子的美味。但因为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一顿饭下来她也没得到什么新线索。 饭后皇帝稍微坐了会儿就又要去忙他的工作了,临走前还叫上了关厌:“爱妃的飞鹤殿与朕顺路,一起走走吧。” 关厌便跟着他走了。 刚离开贞妃这里,他便示意其他下人落后一截,只跟她两个人走在前面,然后开口不疾不徐地说:“看来爱妃不太满意朕查出的刺客,这是想亲自到贞妃那里查?” ……关厌根本就没朝这上面想,毕竟她怎么可能去查自己?但她肯定不会这么说的。 她故作气闷的样子:“皇上自己当日便说过一句话,‘她还是不肯放过你们’,可您查来查去,就告诉臣妾一句刺客已经死了,这让臣妾如何甘心?” 皇帝笑了两声,不论是声音还是表情,都能让人看出他对于这事其实不太关心。 两人往前走了一段,他才慢慢悠悠的说:“有些事,追根究底下去,结果只会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关厌转头看他,他却不再说了:“行了,前面就到飞鹤殿了,你回去吧。” 她想了想,问:“还有一件事,臣妾听说皇上在找一个手臂有伤的人,不知是什么原因?那是刺客吗?如今可找到人了?” 如果能问出点他的态度来,也好知道戚望渊会不会有危险。 皇帝勾了勾唇,摇头说:“还没有,宫内人多,没个三五日查不出结果。” 关厌心想你不是本来就知道谁胳膊有伤吗,装什么装?估计现在戚望渊都已经被监视上了,只是皇帝肯定查不出任何线索。 也许最后,他会选择用一些极端的手段去解决自己心里的猜忌——比如扣个什么罪名在戚望渊头上,再名正言顺杀了他。 总之,这事只能暂时拖个几天,等到皇帝不耐烦了,戚望渊就危险了。 不过至少还有几天时间让他们去做任务,说不定能在那之前解决。 在前方路口,关厌和皇帝分开,立刻回了飞鹤殿去。 因为上午半天,那些不当值的宫人们为了得到鬼故事的进阶奖励而都去调查详情了,现在都到了下午,人也该回来了。 果然,当关厌回去的时候,宫女太监们都争先恐后来见她,将自己打听到的情况说给她听。 曾经在宫道间游走的鬼魂最后一次出现是在三年前,飘荡在侍卫处房顶的白影也有三年没再出现,吊死在御花园树枝上的宫女也是几年前的传说。 这些鬼故事由宫人们口口相传,真正见过的其实根本没多少,一部分年纪大了放出了宫,一部分因各种原因死亡。 但是,也有一些比较靠近现在的闹鬼传说,初次发生的时间都在最近三年之间。 也就是说,三年是个分水岭。在那之前出现的鬼已经彻底消失,之后的却还活跃在各个地方。 关厌还特意问了下他们知不知道冷宫闹鬼,大家都表示听说过,但没人会半夜三更跑到冷宫去看。 而且“冷宫”两个字就透着一种不祥的晦气感,所以平时他们也不太提及。 那么,接下来就是再进冷宫。 当晚关厌就去了,这次的重点是找那些住在冷宫中很久的弃妃们。 上次她见过两个住在一起的弃妃,被关进来的时间已经超过三年。 那两人住在一个比较大的地方,房屋也收拾得很干净,破烂处还托人送来工具给补好了,乍一看就像是个简单朴素的农家小院。 她直接去了那里,可是到门口敲了好一会儿,却没有收到任何回应。 这里住了两个人,一个没听见,另一个也睡死过去了吗? 关厌心里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她一脚踹开了那本来就不牢固的门,却发现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人影。 而屋子里的东西都还在,桌上甚至放着绣到一半的荷包,针都还掉在旁边。 一张椅子歪了,好像那个人很着急地起来去做了什么。 关厌皱了皱眉,离开这里又前往下一个有人居住的地方,翻过墙进去,急促地用力敲了敲门。 ——还是一样没有回应。 再下一个地方……还是没人。 她眉头越皱越紧,心中被一种强烈的不安笼罩。 不知不觉,关厌已经走到了疏月阁这边。上次就是在这里,她以为见到了一个形容枯槁的弃妃,最后却发现那人都变成了干尸,早就没人住了。 大门还是被锁着,她再次翻过墙跳下去,随即微微一愣。 这院子里有一座早已塌下去的坟,她从里面挖出白骨并且短暂回到了过去。后来再进去第二次的时候,东西还在那里,她也没能再回到那个漂亮完好的疏月阁。 可现在,白骨不见了,地面也被人填平了。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就算这里是有人处理,那其他的弃妃又去哪儿了? 跟在关厌后面的大批鬼魂发出此起彼伏的哭笑声,让她越发的心烦意乱。 第157章 沉湖 本来来这里是想找那些人问问看三年前冷宫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 可现在别说是问问题了,关厌连一个活人都没有看见。 她叹了口气, 接着把印象中有人住的地方全部找了一遍, 一无所获。 周围的环境与之前一样破败荒凉,要不是杂草间还有很多蛐蛐在叫,这地方简直就像个没有任何活物的人间地狱。 她走到一处空旷的草地,回头看向那些一直跟在自己后面的鬼魂, 目光一个个扫过去, 却也没看到她眼熟的面孔。 她也想向它们问问情况, 但不管她怎么说, 它们都没有回应, 就只是哭或者笑。 太奇怪了……如果是冷宫里的妃子们都被转移了,这么大的事情宫里不可能毫无消息。 可要是人没被转移, 那她们又去了哪里? 关厌心里疑惑重重,最后决定把整个冷宫全部走一遍, 试试能不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顺便找一下之前自己见过的女鬼。 当她走到一片低矮的文竹附近时, 终于在那后面看到了蹲在地上的红眼女鬼。 对方见到她吓了一跳, 一下子跃起老高,好像又想直接跑。 关厌喊道:“你等等!你才是鬼, 你怕我干什么?” 女鬼身形一僵,竟真的停下来了。 她转过身远远看着关厌,蓬乱的头发彻底挡住了脸,只有两只红色眼睛散发着诡异的光。 这是目前为止关厌在冷宫看见的鬼里,唯一一个能听懂并且会给她回应的鬼。 关厌问:“你知道这里的人都去哪儿了吗?为什么一个活人都没有?” 对方发出咯咯两声怪笑, 抬起手指向远处。 关厌转头望去, 见她所指的好像是那边的一座凉亭。 凉亭建在人工湖上面, 但这地方废弃太久,湖水当然也早就干涸了,只留下一个大大的深坑,现在早已经长满杂草。 她刚不久前才从那边走过来,根本没什么发现。 于是她问:“你的意思是人在那里?” 女鬼转过身,慢慢朝着那边飘荡过去。 关厌见状跟在后面,走到岸边,看见女鬼伸手指向了大坑内。 那里面各种杂草肆意生长,大部分高度都长到了一个成年人腰间,密密麻麻的长势甚好。 关厌再问女鬼:“什么意思?下面有东西?” 对方点了点头,用血红色的眼睛默默望着她,好像想说什么却又无法开口。 关厌其实不该相信她——因为第一夜对方的行动,就说明她跟自己可能有仇。即使没什么仇,那肯定也不是能够彼此信任的关系。 与其说这里有线索,关厌更加觉得,这里可能有危险。 不过,危险与机遇通常都是并存的。 就像第一次去疏月阁的时候一样,她需要线索,所以明知道有古怪,还是进去了。 而这次,她也走了下去。 在高高的野草间行走并不容易,尤其是身上还穿着繁复的古装。 关厌双手不断扒拉着草叶,一步步艰难地往里走,同时关注着扒开杂草后露出来的地面。 她从左往右,一点一点的仔细行走,想在天亮之前把整个地方都给检查一遍。 但是没等到那个时候,关厌脚下忽然踩到了什么东西,发出“咯嗒”一声轻响。 她正要查看,下一秒却眼前一花,脑袋一阵眩晕。 紧接着,她听见周围传来了闷闷的哭泣声。 意识回笼,她转头看去,才发现自己和一群女人躺在一起,个个手脚都被绳子绑着。她们的嘴巴上面蒙了布条,所以哭泣时声音非常低,虽然人有不少,却没发出太大动静。 而在她们前面,则站着四个女人。 令关厌诧异的是,在场所有人,她全都认识。 被绑住的这些女人,每一个都是她在冷宫里见过的。那一对互相扶持的弃妃也在其中,另外有几个弃妃的宫女也都在。 弃妃加上宫女,二十来号人,全部都被反绑着双手双脚和嘴巴,满脸皆是恐惧。 后面的四个人……中间那位,就是姜贵人。 她旁边站着的是那位古板的大宫女,另外两个人则是当天她自己带来的贴身宫女。 姜贵人的脸色非常怪异,像是有点于心不忍,又像是被吓傻了。 关厌意外的看着她,对方也很快注意到了她,双方目光相触,姜贵人又立刻挪开了视线,好像不敢看人。 而且,似乎也完全没认出关厌是谁——也许关厌现在根本就不是用自己本来的身体,否则自己这么突然冒出来,别人不大可能这么淡定。 这时,那大宫女开口说:“动手吧贵人,再这么下去,等其他人从行宫回来,被外人知道了就全完了。” 姜贵人抿了抿唇,低声说:“真的不能放过她们吗?” 大宫女叹了口气:“贵人,利害奴婢都已经与您说清了,若是让人发现这宫里忽然莫名多出这么多生人,她们还口口声声称自己是皇上的弃妃,您当旁人会怎么看您?” ——虽然皇帝确实有弃妃没错,但根本就不是这些人,她们之中没有任何一个是皇帝的后妃。 可她们却言辞凿凿,不论如何都没有改口。 后来经过询问才知,她们口中的皇帝根本不是现在这一位。而且……居然说什么燕梁宫就是冷宫,简直太气人了! 当然气人不气人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们的这番说辞,如果让别人知道了会怎么样? 现在因为天气炎热,皇上带了后妃与部分臣子去了行宫避暑,而姜贵人则因为身体不适没有同行,所以整个燕梁宫只有她这边的人和一些留守的宫人。 如果这事传出去,遭殃的肯定是她。 姜贵人眼眶有些发红,好一会儿才看着那些被绑住的女人说:“我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 她顿了顿,看向大宫女,指着其中一人说:“让她说话。” 大宫女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照办了。 她来到那人身边,揭开对方嘴巴上的布条,叹气道:“贵人,没用的。” 姜贵人咬了下唇,问那个女人:“你叫什么名字?从哪儿来的,当朝皇上是谁?” 对方呜呜哭了几声,才磕磕巴巴道:“我不知道,我全都不知道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也绝对不会乱说话!” 姜贵人看向大宫女:“你看,她……” “那你可知,你面前的人是谁?”大宫女看着那人,缓缓说道:“若是想活命,你也该拿出一点诚意来,记住我家贵人的名讳以图后报才是。” 对方战战兢兢,连想都没时间想,便下意识道:“是贵人……她是姜贵人!” 话音未落,她自己就先变了脸色。 虽然冷宫住的都是一群宫斗失败者,但也没笨到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她为了保命而说的实话,却又让她丧了命。 大宫女目光微微一沉,回头说:“贵人,您也看见了,她们都记住了您是谁,若将来有任何一个人谈及此事,风声传进皇上和朝臣们耳朵里……不只是您,这燕梁宫上下,一个也逃不了。” 她顿了顿,又说:“别的不提,单她们说皇上已经驾崩,继位的是他流落在外多年的二皇子祁厉。您仔细想想,若您是圣上,可能忍得了这样的传言?” 到那时怕是要血流成河,所有参与传言扩散的人都得死。 姜贵人为难地偏开了头,好一阵才闭上眼睛艰难地说:“那就……动手吧。” 话音未落,那位嘴巴被解开的女人就已经开始大喊救命。 大宫女眼疾手快一把捂住她的嘴,眼底里闪过一抹狠意,下一秒竟抓住那段用来封口的布条,绕过对方脖子,狠狠向后拉去。 因为女人被绑着,根本无力反抗,虽然挣扎得厉害,却完全没用。 很快,她身体软绵绵地不再动弹,眼底里失去了所有光泽。 大宫女放下尸体,沉声道:“死了。” 周围的其他人吓坏了,不论她们平时怎么斗来斗去、害死过多少人,都没有亲眼见过这样的杀人场面。 呜呜的哭泣声大了不少,可附近根本没别人。 有人想跑,可手脚都被绑着,就像超市水产区里那些被五花大绑的大螃蟹,只能任人宰割。 而关厌,也在她们中间。 她的嘴巴也是被绑着的,手腕脚踝处的绳子勒得非常紧,稍微一动就疼得不行,更别提什么要爬起来逃跑了。 姜贵人不敢再看,转过了身体背对着她们,而大宫女则向站在旁边的另外宫女使了个眼色,让她们也一起去帮忙。 那两人吓得也不轻,根本不敢动手。 大宫女说:“先不提我们自己,想想贵人的安危吧。” 这两名宫女都是姜贵人从自己家里带来的,感情当然不一般,听见这话,她们对视了一眼,下了决心般用力点点头,随着大宫女一起开始杀人。 一个接着一个,弃妃们如同案上鱼肉,被一个个处理干净。 眼看距离关厌越来越近,她却对此毫无办法。 因为她动不了,也说不了。不管她怎么挣扎,怎么用力发出声响,那三个宫女愣是完全不理她。 不过……还有道具。 当大宫女来到关厌面前,面无表情地举起那条黑布套在她脖子上并开始用力的时候,她使用了道具。 【破旧的布娃娃】:使用后娃娃将变成你的守护者,为你分担百分之五十伤害,持续时间:5秒。 这是之前在小孩的梦境副本结束时,对方送给她的布娃娃所变成的道具。 后来一直没有派上用场,现在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虽然是分摊一半伤害,但也足够了。另一张免伤道具倒是可以百分百免疫,可那么好的道具她现在也不舍得用。 因为这张道具时效只有五秒,她不是在一开始就使用的,在感觉到了快要无法承受的疼痛和窒息时才用了道具。 一半的伤害被分走,虽然没有严重到会马上死去的程度,但还是挺让人难受的。 她故意不断剧烈挣扎,心里默默计数,在第三秒时就浑身一僵,接着身体越来越软,再也没了反应。 大宫女收回手,又照旧伸出手指来探她的鼻息。关厌早有准备,立刻屏住了呼吸。 等到人走向下一个,她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很快,所有人都被杀死。 然后每人腰间绑上一块大石头,陆续推入湖中。 但要把石头绑好也不是件容易的事,需要耗费不少时间。 尤其是对于三个宫女来说,她们的力气不够大,光是之前勒死那么多人就消耗了很大体力,现在还得搬石头绑绳子以及把沉重的尸体推进湖里,实在是困难,中途歇了很多次。 而且人都已经死了,三个宫女的注意力就不会再放在死人身上。 关厌趁着这个机会,悄悄挪了挪身体,摸起地上的一块碎石开始磨绳子。 轮到她时,那绳子已经只剩了一点点就能断开。 她提前吸了一大口气,捏着石头毫不反抗地被推进湖水中,等到身体沉入,又立刻用力快速割擦起来。 可水中有点使不上力,连手都是飘的。 胸腔间堆积了太多的二氧化碳,关厌的胸口像要憋炸了似的难受至极。 她终于忍不住吐出气来,顿时蹦出一个巨大的水泡,而鼻子和嘴巴里也灌进了很多水。 她差点被呛到,同时窒息感也渐渐出现,并且极快地加重。 关厌估计着绳子马上要断了,于是又用了一张道具拖延时间,终于,绳子断开,她双手猛地一下散开来,恢复了自由。 实在憋不住了,她快速解开脚踝处的绳子,接着以最快速度冒出了湖面。 伴随着“哗啦”一声水花巨响,她猛地钻出来,用尽全力狠狠吸了一大口空气,接着便呛得在水面剧烈咳嗽不止。 与此同时,岸边的宫女们和姜贵人脸色大变。 大宫女说:“怎么还有活的?!快,快抓住她,不能让她跑了!” 可两个小宫女不会游泳,只能在岸上干着急。 关厌花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手掌用力抹了抹脸上的水,朝她们遥遥挥手:“嗨,来杀我呀!” 宫女们又急又气,在岸边直跺脚。就连姜贵人也一样,不断喊着“快抓住她”,却又毫无办法。 关厌喉咙很疼,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才发现。 她担心时间不够用,便也不再逗她们,自己主动游向了岸边。 等到那附近,她停下来,浮在水面,隔了大概两米左右,看着那大宫女问:“告诉我,这些人都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大宫女咬着牙,恶狠狠道:“你别得意,有本事你就一辈子待在水里别出来!” 关厌皱了下眉:“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我问你这些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赶紧说。” 对方被她这古怪的态度搞得有点懵,好一会儿才道:“什么这些人那些人?你们不都是一起的吗?你不知道你是哪儿冒出来的?” 关厌烦得不行:“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不行吗?胡扯什么乱七八糟?” “是玲珑轩。” 回答这个问题的人,不是大宫女,而是站在后面的姜贵人。 她说:“现在这燕梁宫内只有我一人在,那玲珑轩尚且空置着无人打理,因为距离不远,有人发疯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时我们便很快发现了。那人一直都在砸门大喊,想不听见也不行。” 在那些弃妃中,确实有人疯疯癫癫的。关厌上次就遇到过,对方还朝她喊了一句“你给我去死吧,谁让你非要往下查”。 而且侍卫也说过,那人已经在冷宫好多年,只要一被关起来就会大闹,所以才让她在外面发疯乱跑的。 那么,姜贵人这话确实不是在撒谎。 不过……为什么是玲珑轩呢?因为那些白骨吗? 关厌想,上一次来到过去,就是她在疏月阁内挖到了手脚的时候。 这是不是说明那手脚与玲珑轩内的白骨之间有关联?它们很可能来自同一具尸体。 “你和其他人不一样。”姜贵人忽然说:“之前也不是这样的,你……你是人还是鬼?” 关厌无心回答,又问:“你的全名叫什么,与皇上是幼年相识吗?” 姜贵人一愣,随即道:“我叫姜梓林,幼年时的确爱跟在皇帝哥哥后面跑,只是当时他已有十几岁,总是懒得搭理我。” 说到这里时,她还抿了抿唇,露出了止不住的笑意。 明明刚刚才看见那么多人被杀……现在还笑得出来。 虽然信息与夏蝉打听到的贤妃对上了,可关厌却有点不敢确定,眼前这个人真的会是那个到死都没有做过任何坏事来自保的贤妃吗? 她按下思绪,又问:“你家不是很厉害吗,还与皇上有真情真意,怎么还会是个贵人呢?至少也该是个妃位吧。” 姜贵人笑了一下,摇摇头说:“不可以这样的,皇上虽然说要封我为妃,可若是我初入后宫便直接封妃,对其他的姐妹可不公平了。有些人是选秀入宫的,都得从才人答应慢慢往上升,想封妃,至少要诞下皇嗣才有可能。我能一入宫便做贵人,已经是皇上破例而为了。” 关厌问:“那皇上他,是不是真的很喜欢你?你入宫之后,他还去别人那里吗?” 这话问出,对方的脸色就微微僵了一下,随后笑说:“当然要去,怎么能不去呢?若是让我一人受宠,皇上会被朝臣们骂的。” ……她还挺会自我安慰的。 第158章 一直都在这里啊 夜色之下, 波光粼粼的湖面好像洒满了金光,漂亮得令人惊叹。 姜贵人提着裙角, 在湖边蹲了下来, 微微偏着头望着水里的关厌,那反射的波光便映照在她脸上,美得不可方物,犹如天上下凡的仙女——如果刚才她没有眼睁睁看着下人杀死那么多人的话。 “你上来吧, 我不会杀你的。”她笑着向关厌伸出手, 那表情怎么看怎么纯良温和, 好像绝对不会做出任何不好的事情。 然而, 这番话别说是关厌, 就连她身边那个大宫女都不会信——之前一直劝着她杀人的大宫女听见这番话,却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毕竟, 现在关厌所代表的身份已经不仅仅是个“莫名其妙出现的不存在的弃妃”,而是亲眼目睹姜贵人杀人的目击者。 她现在这么说, 无非是想把人骗上岸再慢慢处理。 关厌看着相隔两米外那张纯良温顺笑意盈盈的脸, 心里默默思考着, 她到底是真的这么单纯以为自己会信这番鬼话, 还是之前就用这张脸获得了很多利益,便觉得只要美人一笑谁都会听她的话? 关厌笑了下, 说:“我还有一个问题——在这宫里,你认识一个会唱曲的人吗?” 姜贵人微微一愣,随后,一副很关心人的样子说:“你先上岸来,夜里湖水寒凉, 若是在此僵持一夜, 只怕明日你便已成了一具浮尸。不如快些上来, 有什么话我们找个地方慢慢谈。你瞧,你先前那些问题,我不都一一作答了么?” 关厌觉得有点想笑:“谁说我会跟你在这里僵持一夜了?” 对方闻言,唇角勾起完美的弧度,徐徐说道:“你觉得是你从别的地方游上岸更快,还是我们在岸上围堵你更快呢? 关厌乐了,慢慢抬起右手,掌心一翻,一把键盘便凭空出现在手中。 她笑眯眯地问:“知道这是什么吗?” 其实根本不需要她们知道那是什么,就在看到她手里凭空冒出来那么大一件物品的时候,姜贵人和身边的三个宫女都立刻脸色大变,震惊不已。 她们齐齐后退了两步,大宫女冷声喊道:“你……你不是人!是个妖怪!” 关厌笑说:“我还有更妖怪的,要不要试试看?” 话音未落,她单手按下了几个文字:性别互换,评论过万。 “键盘侠”的能力被激活,巨大的文字实体化,从半空中轰然砸下。 这些文字可以随着使用者的心意而攻击不同的地方,关厌故意让它们砸歪,围绕着一主三仆,“嘭嘭嘭”接连砸下数个大坑。 文字在落下后便很快消失,但那八个深坑却还留在那里,触目惊心。 只需要一眼就能明白,一旦其中某一个文字砸在自己身上,就可以把人当场砸成肉泥! 姜贵人姣好的面容此刻变得异常惨白,两个小宫女更是胆战心惊,却又不得不护在主子面前。 大宫女表面镇定,但实际上浑身上下都在发颤——因为关厌故意让一个文字几乎擦着她的身边落下,只要偏离一点,她现在就已经死了。 这道具的使用时限只有三十秒,关厌冷哼了声,在时限结束时,故作底气十足的样子,让她们以为这是她自己主动收起来了。 她在水里抬着头说道:“怎么样?还想试试看吗?” 姜贵人已经呆住了,许久之后才一脸僵硬地说:“你不把今晚的事情说出去,我们就放过你。” 这次是真的。 关厌却笑说:“放过我?现在你还有威胁我的资本吗?” 姜贵人抿抿唇,目光扫过地面那些深坑,片刻后沉声道:“我们走。” 话落,她迅速转身,率先离去。 关厌喊道:“别走啊!我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你到底认不认识一个会唱曲的人?” 可姜贵人连头都没回一下,脚步急促地离开了这里,后方三个宫女神色古怪地看了看关厌,很快也紧跟着走了。 关厌从水里出来,坐在岸边拧了拧衣摆,视线一偏,落在那八个大坑上——如果没猜错的话,姜贵人刚刚是想到了一个办法解决那些被沉湖的人,顺便除掉关厌这个后顾之忧。 办法也很简单,只要说这湖边有妖怪出没,还用法术在地上砸出了几个大坑就够了。 到时候如果皇帝不在乎当然最好,如果派人到湖底去探查发现了很多尸体,也可以顺势扣到那“妖怪”头上。 关厌抓了抓湿漉漉的头发,慢慢起身看了看四周,接着走向玲珑轩。 虽然同样是燕梁宫,但在她看来,这里的燕梁宫与未来的冷宫几乎没有多少相似之处。 这里建筑雕梁画栋,树木枝繁叶茂,即使深夜也处处亮着灯笼,各种径直的灯笼挂在各个地方彻夜长明,像是在举办一个小型灯会。 地面还铺了石板,平整而安全,路边的花草也开得非常好,一看就知道有人常常照料。 可那个冷宫,荒芜寂寥萧瑟破败,处处生长着野草,房屋也早就烂了个七七八八。 一路走到记忆中玲珑轩的位置,关厌远远看到那座自己也住过的小院,有种好像在做梦的感觉。 大门是锁着的,关厌从墙上翻了进去。 当她看到院内的场景时,不由得微微一愣——这院子里,没有种树。 冷宫中掩埋着一具尸骨的那棵大树,在现在这个时间段还不存在。 也就是说,那个被砍断四肢的人此时还没有死。 关厌之前就在想,那只女鬼借用她的身体在树下唱曲的时候,死后的无脸女鬼贤妃是第二个到场的,而第一个到的小太监,还给女鬼跪下了,所以,贤妃和那个女鬼之间的关系肯定不浅。 可是刚才询问未来贤妃——如今的姜贵人时,对方却对此毫无反应。 表面上看起来姜贵人只是没有回答关厌的问题,但实际上,一般人如果忽然听人问起这样类似的问题,脑子里会下意识去想符合这个条件的人选。 姜贵人没有,她只是避而不答,想把关厌从水里引出去而已。 所以有很大的可能,那个被砍去四肢而惨死的人,目前与姜贵人还不认识,甚至说不定都还没在皇宫里。 要是人都没进宫,那查起来难度可就太大了。 关厌想,应该趁着现在还留在过去,尽快去找些宫女问问看。 说不定人已经在宫里,只是现在还和姜贵人不熟而已。 她快速看了圈玲珑轩,便翻出院墙,从墙上跳下去的一瞬间,忽然听见一道短促的口哨声从右侧传来。 关厌迅速转头看去,只见一名年轻小太监站在那边阴影下,正笑眯眯的看着她。 这地方到处都有灯笼,所以即使天黑,关厌也能将他的模样看个大概。 他看起来大约二十岁左右,容貌清秀,目光明朗,神采飞扬,微笑着的样子可以让人瞬间产生好感。 虽然身上的服饰是太监服,但他穿在身上就有一种意气风发少年郎的意思。 关厌第一时间,就觉得他肯定不是真太监。 她拍着手上翻墙时沾到的泥,淡定地走过去,开口道:“求生者?” 他笑着点头,眼睛即使弯成月牙依然熠熠生辉:“是的,姐姐好,我叫花相,在这场任务里的名字叫德安。” 他说着,展开双臂原地转了个圈儿,声音清透:“如你所见,身份是个太监——不是真太监哦。” 这还是关厌本场任务中第一次和除了戚望渊外的求生者正式见面。 那位李太医因为身份问题不方便,他们虽然见过却没办法正常沟通。 “你呢?姐,你叫什么名字?” 花相这嘴可太甜了,一声声姐叫得既好听又自然,不像某些做作的夹子音那么油腻。 关厌把贴在脸上的湿头发撩了几下,说道:“任务里的名字是崔佳人,一个皇帝的妃子,进任务时在冷宫里,后来出来了。” “咦,还有这回事儿?”他皱了皱眉,慢慢说道:“我可从没听说最近有弃妃从冷宫里出来,你的封号是什么呢?” 关厌说:“就是‘佳妃’……前几天冷宫里出现火灾的事情你知道吗?我就是那时候出来的,按理说应该整个皇宫都传遍了吧,你怎么会没听说?” 他挠挠头:“可能是我最近一直忙着查线索,没关心八卦?” 关厌感觉这个求生者应该是比较好说话的,也许可以跟他合作共享线索。 她不禁有些怀念最开始的那些任务,比如房客副本中,大家都毫无保留地合作,就连最胆小的陈燕也在关键时刻站了出来,自愿成为那个被鬼附身的载体。 而现在,大家见过的勾心斗角太多,变得越来越警惕,再也难得遇见可以真心合作的队友了。 她心中轻叹,开口道:“我们共享一下线索行吗?我这边刚进来就有个‘宫斗系统’,要让我去做一些跟那有关的任务,比如接近皇帝祁厉什么的。对了,你是怎么来到这个‘过去’的,也是通过那片干涸的人工湖吗?” “嘶,你等等。”花相皱了下眉,一脸疑惑道:“皇帝祁厉是谁?现在的皇帝是叫祁中天啊。还有……什么‘过去’?我一直都在这里啊。” 他话音未落,关厌浑身一震。 第159章 来自过去的声音 关厌和戚望渊的线索随时都是共通的, 他们讨论过很多事情,却从来没有想到过, 在这个“过去”里, 居然还有求生者。 这样的发展实在令人意外,关厌脸上的震惊毫不掩饰表露出来,让花相也立刻表情凝重。 他想了想,问:“难道你和我不在一个时间里?” 关厌呼出口气, 慢慢说:“我和其他几个求生者在未来, 皇帝已经换成了下一任, 我在调查任务过程中来到了这个世界。” 花相“哇”了声, 对此感到十分意外。 好一会儿他才说:“我这边目前只遇见过一个求生者, 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了。但是查了好几天,我也没有到你们那边去啊, 难道只有你们可以过来?” 应该不是的,如果是这样, 那任务对他们不太公平。 两人讨论了一下后, 便找了个偏僻地方, 把彼此的线索分享了一下。 花相也有个“系统”, 叫“内侍升职系统”,要让他从小太监往上升职。一个普通小太监想升职, 任务方面当然就避不开干些违法犯罪的勾当。 他的第一个任务也跟关厌和戚望渊一样是开放式的,随便自己做什么,但必须得做。 于是他把后妃养的猫给藏起来了,等到别人着急到处寻找的时候又假装自己帮忙找到了,然后就得了一大笔赏赐, 对方还专门找他的顶头上司夸了他一番。 第二个任务则也是被系统发布的, 要他找机会将一块砖头放在疏月阁外左侧走道上的一棵大树朝北的树枝上面。 他根本不知道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但既然这么简单就能拿到积分,当然要照做。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在第二个任务的第三天,花相的上级领导找到他,说要把他调到燕梁宫的疏月阁去,做姜贵人身边的宫人。 他问了原因,对方告诉他,原先的那名小太监已经死了,半个时辰前尸体才被发现,就躺在那走道上,脑袋全是血,旁边掉落了一块砖头和一截断裂的树枝。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知道,原来那看起来啥也不是的破任务,竟然让他杀了一个无辜的人。 而因为他的第一个任务讨好了一位后妃,对方在他上司那里夸了他,所以这次当有地方需要人手的时候,上司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 花相就这样调到了姜贵人手下。 虽然作为一个普通下人没办法得到对方重用,很多事情她都只会让贴身宫女去做,但他又不是真的老实本分小太监,随时都在关注姜贵人那边的动静,所以很容易就发现了她们的怪异之处。 玲珑阁里昨晚突然冒出一大堆自称是冷宫弃妃或者小宫女的人,姜贵人和她最信任的宫女们用“分开问话”为由,把人一个个叫出去,全部给绑了。 然后今晚就下了决定,要把她们通通处理掉,以免惹祸上身。 花相一直在旁边偷偷看着,所以发现了关厌求生者的身份,便一路跟了过来。 他今天还接到了第三个任务,但现在不能完成:等明天皇帝等人从行宫回来后,协助姜贵人完成晋位计划,替对方秘密拿到可令人腹泻的药物。 这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至于线索方面,他一直都在“过去”,所以查到的东西当然和关厌那边截然不同,乍听起来仿佛是个全新的互不相干的副本。 首先是背景方面,花相这里的皇帝叫祁中天,也没有什么流落在外多年的叫祁厉的二皇子,估计是时间线还没有进展到那里去。 姜贵人的身份正如关厌查到的那样,她家背景十分强大,爷爷是三朝元老,桃李满天下,门生基本上占据了前朝的半壁江山,还有很多分部在各个地区当外放官员的学生。 换句话说,就是:打个电话就能立马摇来一大堆人。 姜贵人的爹是文官,现在在当太傅,她叔叔是武将,在镇守边关,下面还有各种沾亲带故的哥哥弟弟之类的,就像一张巨大的蜘蛛网爬满了整个国家版图。 身在这种家庭里,她未来的命运其实从小时候起就注定了。 皇帝十几岁时是太子,她才五岁,而上一任皇帝又太老了根本等不到她长大进宫,那当然就是她和太子得在一起了。 要不是因为年龄差,太子必须得早点结婚等不了她,现在她也没必要当什么贵人,直接就进东宫当太子妃去了,如今就是皇后,哪用得着慢慢往上爬。 总之,她就是个比未来的贞妃还要牛的存在,光是这个家世背景,就足够一辈子养尊处优荣华富贵。 况且她还偏偏是个绝色美人,皇帝喜欢她也是理所当然。 不过这份喜欢,显然是敌不过“权利”的。他喜欢她,但也忌惮他们姜家的势力。 大概正是因为这份忌惮,皇帝才会一点点让她落得那种下场。 目前还处于姜贵人刚进宫不到一个月的时候,现在看起来,皇帝倒是对她好得很,每天都会来一趟,哪怕不过夜也要在这里吃顿饭,还经常提到要给她升位分,连封号都想好了,就用“贤”。 因为这位姜贵人,在皇帝面前永远都那么听话懂事,嘘寒问暖,还亲手缝制腰带和袜子之类的,哪个嫔妃不舒服她也总是催着让皇帝过去看望,堪称贤良淑德。 在下人口中她的口碑也很不错,哪怕是在私底下也没人说她坏话,反而交口称赞,说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的主子之类的。 她不好的那一面,大概只有贴身宫女和一直偷偷调查的花相才知道吧。 比如,前天中午她到御花园闲逛,看见一名宫女正带着一只小狗散步,过去询问后得知那是皇帝特意恩准一名嫔妃带进宫的,原因是那只小狗已经陪伴对方十年,有着无法割舍的深厚情感。 那名嫔妃随皇帝去行宫了,所以只有宫女负责照料。 于是,昨天上午,那只狗溺死在了池子里。 花相本来不知道这事是不是跟姜贵人有关系,但看到今晚这事,他就确定了肯定是她干的。 她表面上说皇帝应该雨露均沾不能独宠,也常常劝皇帝不要天天去看她一个人,也要去看望其他姐妹,可实际上,心里却容不下皇帝对其他人有任何的特殊待遇。 皇帝独独恩准对方将一只狗带进了宫里,这在她看来就是与众不同的独宠。 而关厌提到的那个会唱曲的女人,花相这里毫无印象,他也表示接下来会去查查看,如果有机会下次见面就告诉她。 花相说:“还有,虽然我这边暂时没有遇到鬼怪什么的东西,但查到皇帝这次去行宫的目的其实不是所谓的避暑。” 皇帝带着人浩浩荡荡走了,这宫里却反而来了一批神秘人,表面上的身份是某个小国来的使臣,要暂时住在宫里等皇帝回来接见。 花相利用道具探知了他们的身份,得知这些人其实全部都是什么道士,其中领头的那个好像非常厉害,带着一群手下在宫里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虽然暂时没查到他们到底在干嘛,但既然是道士,那肯定跟灵异事件脱不开关系了。 关厌还问了他知不知道一个叫“檀儿”的人,他完全没印象,但现在既然知道了,肯定也会去查了。 另外,他这边认识的另一个求生者,身份是皇帝身边的侍卫,系统是“御前侍卫升职系统”,要让他从普通的御前侍卫变成大统领。 第一个任务是在骑射时保护因马受惊而差点出事的皇帝,第二个是任务是截获一名潜入宫内的密探即将送出去的消息。 这次他跟着去行宫了,回来后应该可以带来一些新线索。 就是在说到这里的时候,关厌忽然脑子一阵眩晕,等她清醒过来时,就发现自己正躺在深深的草丛之间。 周围全是半人高的杂草,她在中间压出了一道空隙,仰面躺在那里,双眼一睁就能看到上方那一块小小的天空。 月亮刚好就在这个位置,周围还有闪烁的星星,就像一幅动漫画似的非常唯美漂亮。 ——如果附近没有鬼哭声,她身体底下也没有被什么东西硌得难受,关厌倒是挺愿意在这里躺一会儿的。 她快速坐起来,扒开地上被压扁的草,下一秒便看见了白森森的骨头。 有些在表面,有些陷在泥里,也许下方还有更多被掩埋着的。 关厌很快看出来这都是人类的骸骨,因为在旁边的草丛里她发现了一颗骷髅头。 尸骨旁边,还有块有一小半露在外面的大石头,其余部分都在泥里。 当她挖开泥土,看到那上面残余的一点腐朽布料时,才终于不得不相信这件事——冷宫里的这些弃妃们,全部都莫名回到了过去,并且真的死在了那里。 这些前几天还活蹦乱跳的女人,现在却已经变成了死去多年的骸骨,被深埋在泥土与杂草之间。 关厌站在这里愣了片刻,才快速跑向岸边,想再去趟玲珑轩——姜贵人和花相都说,这些人是从玲珑轩里冒出来的。 过去的玲珑轩是空置的,现在的目前也是,就连白骨都被人挖走了,为什么还会发生这样的怪事? 难道……那里其实还藏着别的什么东西? 关厌翻进墙内,轻巧跃下,借着月光打量着这个地方。 因为那场火灾,这里现在已经大变样,房屋全部倒塌,黑乎乎一片,里面的东西当然也没几样完好的。 旁边的大树看样子也快彻底枯死了,它旁边的那个深坑还和之前关厌让人挖开时一个样。 这么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 她小心地走向房屋废墟,提着裙角避开附近焦黑的物体,仔细寻找起来。 她也不知道在找什么,只是觉得,这个地方肯定还有点什么线索。 不知找了多久,快要将整个地方全部找完的时候,关厌终于,在最后一面断裂的墙上发现了异样。 那面墙已经倒了半截,剩下的一米多点高度顽强屹立在那里,而断裂部分中间,竟然露出了一小段金钗。 她用力抠了几下,把东西弄出来,发现那是一根雕刻着兰花的发钗,虽然已经变了形,但还能看出它的原貌是多么漂亮。 关厌用力掰了两下,将变形的花瓣扭回去,下一秒,周围“呼”的一声,毫无预兆地刮起一阵飓风。 这风来得莫名其妙,把附近焦黑的灰烬全部刮飞起来,又没有遮挡物,关厌顿时被扑了满头满身。 她连忙抬起手去挡脸,眼睛也被灰烬迷得完全睁不开,而就在她闭着眼睛什么都看不见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凄厉无比的惨叫! 虽然她身边一直跟着大批鬼哭狼嚎的鬼魂,可它们所有声音加在一起,都不如这道声音那么令人恐惧。 它属于一名年轻女性,叫得撕心裂肺,痛苦万分,仿佛是在被什么东西一寸寸碾压自己的身体。 可是很快,这声音就戛然而止。 紧随而来的,是一道阴冷狠厉的女声:“这就晕了?先把她的嘴绑起来,别让她叫,再弄点冷水把她泼醒!” “是……”战战兢兢的女声做出回应,紧接着是一阵无声的沉默。 关厌在这时候,顶着大风与不断扑过来的灰尘勉强睁开一点眼睛,从指缝间向外看去,却见四周一切如常。 废墟还是废墟,没有任何人,连跟着她来的那些鬼都飘在外头根本没进院子来。 除了猛烈的狂风和被卷飞起来的各种灰烬与杂物外,这里与她进来时没有任何变化。 “哗啦”一声,是水被泼下的声音。 她听见左边传来女人“唔”的一道闷哼,转头看去,却只看见焦黑变形的桌椅被压在倒下来的瓦片下。 就从那个地方,传来另一个人的命令声:“继续!本宫倒要看看,今天还有什么人会来救她!” 紧接着,便是“嘭嘭”几声响。 在那响声之间,混杂着女人闷闷的痛苦喊叫,以及晕厥时的呻吟。 虽然关厌什么都没看见,却从那些声音中听出来,这个受害者中途疼晕了好几次,却又被强行弄醒。 不知道是怎样的酷刑——但最终的结果是她连四肢都没了。 不是手脚部分被砍断,是手臂和腿都没有。 历史中的人彘也只是砍掉手脚而已,以当时的医疗水平还能让人活命。 可这个受害者却是被人直接齐根砍断手臂和大腿,加害者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她活。 即使对方的嘴被绑住,发出的凄惨嚎叫还是清晰可闻。那恐怖的折磨持续了很久,关厌光是听见声音就觉得自己的四肢在跟着一起幻痛。 这实在是太恐怖了……这种在人类之间发生的残忍事件,远比直面血淋淋的厉鬼更加可怕。 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那声音渐渐弱了下去,直到彻底消失。 也许,这时间持续得其实没那么久,只是因为太难熬而显得过于漫长。 “娘娘……人死了。”一道略显尖细的男声传来。 女人笑了一声,冷冷道:“埋了。” 声音到此戛然而止。 下一瞬,附近的狂风也彻底消失。 关厌咳嗽了两声,低头拍了拍浑身上下的黑灰,可却根本处理不了。那些灰烬卡在了布料纹路里,越拍越结实,把整件衣服都搞成了发黑的颜色。 她的手掌反而被拍得黑乎乎一片,在黑夜中几乎能隐形。 关厌没有办法,现在时间已经很晚,只能这样爬墙离开。 还好因为太晚了,外面完全没人,只要避开巡逻的侍卫就能顺利返回住处。 可是,令她没想到的是,当她回到飞鹤殿的时候,却发现里面灯火通明,还有许多人影。 关厌一时不敢过去,悄悄绕到一个偏僻的地方往里看。 大门开着,皇帝坐在中央高位,内外站满了伺候他的下人们。 而在他前方,正跪着飞鹤殿里的所有宫女太监。 夏蝉跪在最前方,所有人都低着头趴在那里,连大气也不敢喘。 关厌:……出大事了。 第160章 光明正大的偷看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这幅鬼样子, 心中一转,直接走了过去。 门外的侍卫和小太监看到她, 都诧异得瞪大了眼睛, 随后才反应过来连忙行礼。 听到声音,屋内的人也全都望了过来。 贺公公急忙快步走出来,将关厌拉到一角:“我的娘娘啊,您这是那灶炉里钻了一圈儿么!快些去洗把脸换身衣裳, 好好向皇上撒撒娇, 这事儿也许还能过去!您快着点儿, 快快快!” 关厌被他推着往旁边走, 于是只好回房间去洗脸换衣服。 等她再过去时, 飞鹤殿的下人们依然跪在那里,皇帝板着脸坐在上位, 一副“老子今晚必须要杀几个人”的样子。 夏蝉与一众工人跪在那里,每个人都忍不住地颤抖着, 甚至有人面前的地上洇了一滩恐惧的泪水。 关厌带着一脸惶恐不安的表情走进门, 越过夏蝉, 向皇帝行礼:“臣妾拜见皇上。” 皇帝一声冷笑, 手指在扶手上慢慢点着,徐徐道:“爱妃深夜不在寝宫, 不知是去哪儿了?” 关厌犹豫了下,微微偏头看向附近的人,为难道:“皇上……能否先让他们下去,臣妾再慢慢说给您听。” 皇帝肯定以为她会惶恐求饶,没想到她却好像根本没觉得自己做错了。 他意外的挑了挑眉, 喊道:“贺海贵。” 贺公公立刻会意, 把屋内的人全给叫了出去, 但也没走远,就在门外等着。 人全都离开后,皇帝身体往后一靠,整个人都好像一下子放松了似的,没刚才那么严肃了:“说吧,怎么回事。” 关厌咳了声,低着头一脸委屈地说:“皇上,宫内闹鬼的传言,您有听说过吗?” 对方挑了下眉,似乎想看她要怎么编,非常配合地说:“听说了,不过是宫人们闲来无事编造出来的传言罢了,朕也懒得理会。” 关厌摇头:“不是的,那都是真的。” 她看向皇帝,十分认真地说道:“臣妾就被鬼附身了。之前明明就在房里睡觉,可不知为何一觉醒来竟然就躺在了那玲珑轩里!更可怕的是那地方鬼哭狼嚎的,臣妾还听见有声音在说要把谁的手脚都给砍了!” 她话音才落,皇帝的眉毛就微微蹙了一下。 他重复道:“要把谁的手脚都给砍了?” 关厌盯着他的眼睛,缓缓摇头:“那声音没说,臣妾也不知说的是谁,只是臣妾实在吓坏了,好不容易才从里面跑出来,本想着此事过于离奇,且一旦传出去恐怕会令人心不安,就当它是一场梦罢了。可没想到……皇上您竟会在此。” 她这么说着,心里却在想,皇帝果然就是挖走白骨的人。 她刚刚说的那一段话,有她被鬼附身了,有莫名出现在玲珑轩,但他一点儿也不关心,只关心最后那一具谁的手脚被砍了——是怕她听到了那个人的名字吗? “竟然还有这等奇事?”皇帝看了关厌一阵,终于示意她坐到旁边,才接着说:“你可知道,欺君之罪可是要砍头的。” 关厌垂头:“臣妾若有半句假话,今夜便自行了断。” 有本事你去查啊,这地方又没遍布每条路线的监控摄像头,我看你怎么查。 皇帝半晌不语,好半天才说:“既是如此,爱妃想必是受惊了。” 关厌点头:“臣妾实在吓得不轻,如今心跳还有些快呢。” 她说着就做了个抚摸心口的姿势,没想到这狗皇帝居然也伸手过来想摸摸看,她下意识反应就是一把打开他的手。 狗皇帝挑了下眉,还笑起来了:“怎么,爱妃不让朕碰?” 关厌也跟着笑:“臣妾刚从外面回来,身上可脏了。” “那就去洗,今晚朕就在你这里歇了。”他看着她,笑眯眯的说。 关厌:“……” 她想了想,说:“真是不凑巧,臣妾现在身体不太方便。” 他还在笑:“怎么不方便了?” 她道:“月事来了。” “哦……” 皇帝乐了:“爱妃大费周章,把朕叫到你这里来,如今却要赶朕走了?” 关厌有点懵:“我什么时候叫你……叫皇上来了?” 他身子一斜,懒散地靠在软椅上,慢吞吞说道:“怎么,贞妃中毒一事你不知?” 关厌更懵了:“她中毒了?什么时候?” 而且,宠妃中毒了,他还跑到这里来见另一个妃子?说起对方中毒的时候居然还一点儿也不担心,这是连演都不跟她这儿演了吗? “今日午后便有些症状,天黑时毒发,腹痛不止。太医诊断说是吃了致人腹泻之药。” 皇帝缓缓说道:“而今日,只有你与朕去过她宫里。” 关厌耸耸肩:“可臣妾是空手去的,反而是皇上您去的时候带了一大桌子菜呢。” 他笑:“朕看你在饭桌上吃得最香,那嘴像兔子似的没停过。若是饭菜有问题,你怎会无事?” 关厌:“……” 你说事就说事,为什么要嘲讽人? “贞妃在饭前只喝过冰镇酸梅汤。”皇帝又说:“听闻当时你也在场,且在东西送上后,贞妃曾因天气炎热而回房整理,你便有了接触那些酸梅汤的机会。” 关厌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感觉十分无语:“如果是臣妾要害人,还会这么大张旗鼓去她那里,然后因为一个她自己创造的巧合机会,趁机把提前带上的毒药给她放进去?” 她觉得她但凡多解释几句都是在浪费自己的口水。 再说了,谁要下毒只让人腹痛啊,那不得搞死搞疯了才叫宫斗争宠吗? 等等……腹痛? 关厌忽然想起,不久之前花相才说过,他的第三个任务就是在皇帝等人从行宫回去之后,协助姜贵人完成晋升计划,秘密拿到能令人腹泻的药。 这么巧,都是让人肚子痛? 姜贵人那边可能是肚子痛就够了,可关厌这边……贞妃那么做又能有什么好处? 首先她已经是个妃了,再往上岂不是贵妃和皇贵妃?再再往上就是皇后了。 一个肚子痛,难道能让她当上皇后?就算真能,那她要算计的也是皇后啊,关她“佳妃”什么事? 关厌一时想不明白,只觉得这事到处都透着古怪。 如果是贞妃自己吃了药想诬陷她……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傻到觉得皇帝能信这么低劣的算计吧? 反正关厌现在是一点也不慌,因为这皇帝还没那么蠢,否则现在她就应该被强制跪下了而不是坐在旁边看他笑。 “此事朕自然不会怀疑爱妃。”皇帝慢悠悠地说:“不过,爱妃似乎的确是把朕当傻子呢。” 关厌笑:“不敢不敢,皇上聪明绝顶,如诸葛再世,举世也无人能及啊!” 就是有点窝囊。 皇帝低哼了声,仿佛对她这马屁非常不喜欢,可嘴角却挂着一抹笑。 他慢慢站起来,说:“既然爱妃不想留朕,那朕这便走了。记住,日后莫要轻易去贞妃宫里,否则……下次朕也难保得了你。” 他说完,默默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轻叹道:“爱妃比起入冷宫之前竟美了许多。朕给你三日,三日之后,敬事房便会挂上你的牌子。” 关厌:“……” 该死的buff。 狗皇帝带着他那没能得逞的色心离开了,关厌也终于得以回去睡觉。 夏蝉帮她铺床的时候还在后怕:“娘娘您不知道,皇上当时简直就像要吃人一样!他看了奴婢一眼,奴婢的腿立马就软了。皇上还什么都没说呢,奴婢就自己扑通一声跪下去了!秋霜他们站在后面,见奴婢跪了,也跟着都跪了。” 她顿了顿,说:“皇上不叫奴才们起来,也不问娘娘去了哪儿,只坐在那儿一个字也不说的喝茶,奴婢在地上跪了好久好久,连膝盖都磨破了!” 关厌让她掀起来看看,果然膝盖上两团大大的乌青。 不过,关厌笑说:“你可别委屈,最委屈的是那些跟着你一起跪的人。人家皇上可没叫你们跪。” 夏蝉被这么一说更委屈了,噘着嘴道:“娘娘,您都不心疼奴婢!” 关厌乐了:“明天等李太医来的时候,叫他留点儿药给你们,每个人都用用。说到底这事也是怪我,我要是没出去,皇上也不会为难你们。” 夏蝉犹豫了一下,才说:“娘娘,奴婢说句实话,其实谁都不怪,只怪这宫规。整日让人守着这小小一方土地有什么意思?还不让人出去走走了?” 关厌点头,拍了拍她的肩:“说得好,孺子可教。” 她被夸完就高兴起来了,好像连膝盖都不痛了。 关厌又吩咐:“明天多去拿点儿好吃的给大家分一分,再一人发点银子,好好安抚一下。” 夏蝉更高兴了,连连道谢,跟只滋儿哇乱叫的鸣蝉似的。 关厌打着呵欠赶她出去,一倒上床就睡着了。 次日清晨,她想把昨晚查到的信息告诉戚望渊,但联络对方两次都没回应。 她心里不禁紧张起来,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因为太担心,早饭也一口没吃,思来想去还是没忍住出了门。 她以想去御花园赏花为由,慢慢在宫道上走着,不久之后便遇见一支巡逻的侍卫队。 不是戚望渊那支。 关厌更加担心,想了想叫住他们,向侍卫长说:“本宫昨日去了贞妃那里,才知原来宫宴当晚有位侍卫救了白将军,后来皇上升其做了侍卫长,那人可是你?” 对方便摇头否认:“回娘娘,不是微臣,他叫狄楼,今日皇上派人查案,他们那支侍卫队被叫过去了,娘娘应该见不到他。” “你今日见过他吗?”关厌问。 这个问题有点奇怪,但对方并没有多想,低头说:“都住在侍卫所,自然见过。” 听见这话关厌就放心了,既然今天见过,那就说明人没事,可能是因为某些原因暂时没戴戒指。 她点点头:“那好,不打扰你了,你们加油。” 她说完就走了,留下一队侍卫一脸茫然:加油是什么意思? 关厌又尝试了两次,还是没有联系到戚望渊。 她便没再试了,等着对方主动联系。 不过,既然说了是要去御花园,这刚走到一半,见了侍卫后立刻折返回去就有点太可疑了,仿佛就是为了见这个人而出来的一样。 后妃跟侍卫搅合在一起,那可是必然要被砍头的。 于是她接着往御花园走。现在还早,温度还没有太高,正是好时候。 关厌慢慢逛了会儿,准备走到前方的白兰那里摘几朵就回去,但没想到,就在走到那旁边的时候,被枝叶挡住的视线死角也露了出来,让她看见了一直联系不上的戚望渊。 他和贞妃相隔一米左右面对面站着,身后有一队侍卫,贞妃后面也有两个宫女。 贞妃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笑盈盈的抬头望着他,说话时还有隐约要往前靠的意思。 戚望渊没什么动静,就和平时一样面无表情默默听着。 夏蝉在关厌身边低声说:“娘娘,那不是贞妃娘娘吗,她怎么在和侍卫说话?您看她笑得……这有些不妥吧?娘娘,要不然咱们去皇上那儿告发她,等她失宠了,皇上就独宠您一个了!” 关厌:“……你可闭嘴吧。” 这是嫌她死得不够快,让她到皇帝面前送人头是吧。 那边的贞妃还在说话,也不知道跟一个不认识的侍卫有什么好说的,居然能说这么久。 关厌掐了一朵白兰凑在鼻尖闻了闻,真香。 “娘娘,奴婢帮您摘些最新鲜的,放在房间里能香好几天呢。”夏蝉边说边动手,很快就挑着掐了十来朵:“有这些便够了,太多了会腻的。” 关厌嗯了声。 她又道:“那,娘娘,咱们走吗?还是继续偷看啊?” 关厌:“……我这是光明正大地看,他们自己没发现我,怎么能说是我在偷看!” 夏蝉哦了声:“光明正大的偷看嘛。” 关厌回头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不看了,走。” 她在这边担心得不行,人家在那边跟美女聊天呢。 偏偏就是她转身要走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贞妃的声音:“咦,佳妃姐姐,真是巧了!” 关厌脚步一顿,转回身去,首先就和戚望渊对视了一眼。 她移开视线,笑眯眯道:“我怎么觉得我来得不是很巧。” 话音刚落,就感觉手指间的戒指跳动了两下。 她挑了下眉,又扫了他一眼,接通后便听见戚望渊说:“皇帝的人刚才检查了我们这支侍卫队,只能先把戒指收起来,你……是出来找我的吗?” 关厌晃了晃手里的花:“不是,我大白天出来当采花贼的。” 戚望渊:“……” 他低笑了声:“抱歉,不要生气,我下次会提前告诉你,免得你担心。” 既然知道错在哪儿了,关厌也气不起来了,便问:“贞妃是怎么回事啊,她昨晚还中毒了呢,今早怎么就出来了。” “不知道,”戚望渊说,“我刚才带人经过,她就走过来打招呼,说谢谢我上次救了她哥什么的,乱七八糟不知道说了什么。” 关厌呵了声:“你就在人家面前,不知道她说了什么?光顾着看美女了?” 他道:“都是些废话,我没听。我在想现在联系你是不是太早,你会不会还没起床,担心吵到你。” 第161章 睁眼说瞎话 “佳妃姐姐, 昨日你可还好?” 贞妃见关厌一直不说话,也不知道她是在心里默默跟戚望渊交流, 于是开口说:“昨日午后起我便有些腹痛, 到了夜里更是难忍,太医诊断是服用了致人腹痛之药,但我思来想去,既是午后腹痛, 那便是酸梅汤或御膳房的饭菜有问题了。御膳房送来的东西姐姐与皇上都吃过, 剩下的……就只有酸梅汤了。” 关厌不知道这事真相是什么, 但她昨天之所以去见贞妃, 是因为“宫斗系统”发布了这样的任务。 那么现在出现的一系列后续剧情, 都很可能是求生者需要的线索。 所以虽然不想听贞妃啰嗦,她还是得听下去, 而且还要好好配合。 关厌说:“昨晚皇上去过我那里,已经将此事告诉我了。原本我还想今天再去看看你, 不过现在见你似乎已经痊愈, 生龙活虎的, 我也就放心了。” 戚望渊顺便插话告退, 带着一队侍卫离开。 贞妃的目光随着他转向那边,又很快收回来, 露出灿烂的笑容说:“听见姐姐这么说,我也放心多了。因姐姐昨日在我那里,我一直担心你会以为这是我故意在陷害你呢。” 虽然这话听起来有点茶里茶气的,但她的表情很真挚,似乎是发自内心的这么想。 关厌一时半会儿也弄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就随口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同时一心二用告诉戚望渊昨晚的进展。 戚望渊也说了下他那边调查的情况:曾经出现在侍卫处的白影的确已经消失很久, 有人说曾听见过它发出凄厉哀婉的哭声,似乎还隐约听到了唱曲的声音。 不过后来没多久它就不见了,再也没出现过。 而“唱曲的声音”这点,证明了那个白影就是四肢都被砍断的女人。 ——昨晚关厌已经知道她死的地点就在玲珑轩,杀她的人还是个女性,可她的鬼魂却曾经在侍卫处徘徊。 另外,戚望渊的新任务也发布了:傍晚到御花园北侧荷塘边,捕捉一只黑蝴蝶。 这任务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仿佛是来搞笑的。 不过不管如何,捉一只蝴蝶不是什么难事,没必要浪费一点积分。 所以等到今天傍晚他就会照着任务描述去做。 而除了这些外,戚望渊还查到一个很重要的消息:这宫里有一处“禁地”,听说是个祭坛,盖成了佛堂的样子,除了皇帝本人外,禁止所有人入内。 在那祭坛外面还有很多看守,道道大门也全部上了好几层锁,想要私下潜进去非常困难,除非皇帝本人要去。 但有人说,皇帝上一次进入祭坛还是三年前的事了——同时那也是祭坛修建好的时间。 它被修好后皇帝进去过一次,从那之后便被彻底封锁,还安排了大量人手看护。 因为在那天后宫里的鬼怪传说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还有人私底下传说那就是皇帝专门修起来镇压鬼魂的。 不过后来又很快出现了新的灵异事件,那说法便不攻自破,没人再提了。 关厌觉得最重要的一点在于“三年前”这个时间点。 之前因为冷宫里的鬼过于多,而且都不往外面跑,她觉得奇怪就用讲鬼故事的办法让宫人们去调查过了,三年,就是那些旧鬼魂消失的时间。 宫人们没再看见过之前那些鬼,只有后来陆续出现的新鬼活跃在各处。 很显然,这祭坛是个非常重要的新线索。 可是,想要悄悄闯进去查看也是不太可能的。 戚望渊说:“如果实在没办法,我可以再用一次道具。” 关厌却觉得不太行:“那皇帝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是个笨蛋,但其实心里鬼精鬼精的,有了上次那事,他现在肯定警惕得很,身边的下人绝对都被他吩咐过了,一旦行为异常就怎么怎么样的,到时候这道具直接白用了。” 戚望渊一时就没什么办法了。 倒也不急在这一会儿,通话时间也差不多到了,两人便说好各自想想,要是有办法了再联络。 关厌回到飞鹤殿的时候,贞妃昨天中毒的消息都已经传开了,在那些风言风语中当然少不了“佳妃”亲自去给贞妃下毒这种传言。 由于关厌最近对下人们都很好,飞鹤殿的宫女太监们都不信这话,反而把自己听来的谣言都一五一十告诉了她,还出主意让她快点请皇后做主,澄清这流言。 关厌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本来现在手里的任务就够烦人了,再把背景板皇后加进来,就更是大锅乱炖了。 她一派风轻云淡的样子,表示不必理会,清者自清,记得下人们直挠头。 因为白天不方便,关厌这一天也没干啥事,就待在房里挨着冰块乘凉,无聊了就联系戚望渊跟他瞎扯一通,没多久便到了傍晚。 戚望渊的任务可以开始了。 侍卫都是轮班制,傍晚正好该他休息。 他按照任务要求前往御花园北侧荷塘边,在那附近等了会儿,果然就看见一只黑色的蝴蝶远远飞来。 等到蝴蝶停在不远处的花朵上,他才慢慢走近,一点点靠过去,伸出双手,猛地向中央合起。 蝴蝶都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一下子罩在了手中。 系统立刻响起了任务完成的提示。 蝴蝶已经没用了,戚望渊心里的第一个念头是将其捏死,但他又很清楚,那不是一个正常人该做的事。 所以他张开手,让在掌心里挣扎的蝴蝶飞了起来。 它似乎太过慌乱,已经慌不择路,竟然在他面前飞舞了几圈,然后往下一坠,停在了他的左肩上。 戚望渊偏头看去,只觉得这东西长得十分碍眼,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喜欢。 “啊,是蝴蝶!它竟然停在了你肩上!”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惊喜又意外的声音。 他皱了下眉,抬手将蝴蝶赶跑,回头看向来人,抱拳道:“贞妃娘娘安好。” 贞妃的眼睛随着那蹁跹飞舞的蝴蝶转动着,表情欣喜而激动,好像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奇观。 等到那蝴蝶远去,她才收回目光,艳羡地看向戚望渊:“狄侍卫,蝴蝶居然会停在你的肩上,本宫真是第一次见。看来你人真的很好啊,连这样漂亮的蝴蝶都如此亲近于你!” ——谁能想到呢,不久前这个“很好”的人心里还产生了要捏死这只蝴蝶的念头。 贞妃说了这么多,戚望渊却一直都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好像对她说了什么完全不在意。 她顿了顿,有些不高兴:“本宫与你说话,你怎么不理我?” 戚望渊确实不想理她,只觉得有点聒噪。 他低头道:“不合规矩,微臣告退。” 说完他就想走,她却喊道:“你等等。” 他只能停下来,听见贞妃说:“此处又没有外人,有什么不合规矩的?明面上你是侍卫,可私底下你也是救了我哥哥的恩人,我与恩人多说几句话有何不可?便是皇上知道了,也不会怪罪于你的。” 戚望渊还是没说话。 他在想,明明都是话很多的人,为什么他很愿意听自己队友胡说八道瞎扯半天,可贞妃一两句话就让他觉得烦躁呢? 他垂着眼眸唇角微抿——如果贞妃是鬼就好了,那他就能一刀砍掉她的头,让她再也不敢啰嗦。 “狄楼。”贞妃忽然用很慢的声音喊了“他”的名字。 戚望渊抬了抬眼睛,淡淡扫了她一眼。 她只被他看了这一眼便愉悦地笑了起来:“我知道你的名字,那你知道我叫什么吗?” ……吃饱撑得没事做了吗。 戚望渊感觉再这么待下去就要忍不住动手了,便沉声道:“微臣还有事,走了。” 话落,转身便走。 贞妃还在后面喊他,这次他却没停下。 最后听见对方说了一句:“我叫白音音,你记住了吗?” 等戚望渊回到侍卫处,便联系了关厌。 听他说的时候,关厌就忍不住的笑,等他说完,她立刻说道:“看来我早上的感觉没错嘛,她就是喜欢上你了!” 戚望渊皱了皱眉:“为什么这么说?” “后妃跟侍卫恨不得离得越远越好免得被人传嫌话,她却两次主动跟你说话,还恨不得靠你更近点儿。而且,哪个嫔妃会跟其他男人讲自己的闺名?” 关厌慢悠悠的说:“还有啊,一天之内偶遇两次,那还是‘偶遇’吗?看来人家心里怕是早就装着你了哦~我魅力十足的铁牛哥!” 戚望渊:“……” 他叹了口气:“我能把她杀了吗。” 关厌笑得肩膀直抖:“那你可别说认识我啊,等我完成任务出去了还要帮你收尸立碑呢!” 他无奈道:“很烦,她为什么这样?她不是妃子吗?” “你以为谁都想进宫当皇帝的女人之一吗?” 关厌撇了下嘴:“就算是古代的女人,自幼就知道一个男人娶几个老婆是正常的,她们也一样会希望遇到个真爱,谁不羡慕一生一世一双人呢?几乎所有进宫的女人都不是因为爱情而来的,贞妃肯定也不是。” 就像“过去”里的那位姜贵人一样,现在的贞妃家境虽然比不上她,却也是生在大将之家,从出生就注定了命运。 她不一定不喜欢皇帝,心里却一定藏着少女不为人知的浪漫期盼。 然后,“狄楼”就出现了。 就算不提那些吸引异性的称号加成,他外表英俊冷傲,气质出众,连皇帝都比不上他,而且他还救了她哥哥……这不就是搁那儿叠“梦中情人”buff呢? 只不过这贞妃确实胆子够大,一般人估计也就在心里想想算了,她居然真敢去接近他。 可能是觉得自己背景够强大?或者……因为出生武将之家而性格直率憋不住? 关厌不知道,反正结果就是贞妃肯定看上戚望渊了。 不过…… 关厌想了想,说:“你也先别烦。贞妃喜欢上‘狄楼’这件事,也不一定是因为你本人,而是剧情就是这样往下走的。” 因为安排他去御花园抓蝴蝶的是他那个密探系统。 而系统与他们求生者的任务绝对不会是彻底割裂的,所以后续的一切发展,它一定都在预料之中。 所以,就是它故意在制造机会让贞妃接近狄楼。 原因呢……如果从密探系统这个角度来考虑,是为了接近贞妃之后从对方那里得到一些秘密消息? 现在不知道,但也许下一个任务开启时,这个问题的答案就会出现。 这件事就此揭过,戚望渊说晚上会去那祭坛附近看看情况。 正说着呢,刚出去歇了会儿的夏蝉就兴冲冲走进来,高声道:“娘娘,冷宫出事儿了!” 关厌挑了下眉:“什么事?” 她满脸都是八卦的兴奋:“听说今天中午小安子和侍卫去送饭的时候,发现冷宫里那些娘娘全都不知所踪了!皇上震怒,把看守冷宫的侍卫都叫过去好好审问了一番,小安子还挨了一顿板子,有人说他屁股都被打开花儿了!” 关厌有点好笑——看来她兴奋的点不是吃到了弃妃失踪的瓜,而是因为这个可怜无辜的小安子被揍了。 虽然小安子送饭时态度确实非常差,挨顿打也活该,但在这弃妃失踪的事情上面他确实很无辜。 总之现在这事儿已经传开了,宫人们说什么的都有,可也不敢在主子们面前提。 关厌这边,因为“佳妃”人好,夏蝉也不怕她,才会主动过来跟她一起分享这口甜瓜。 只是没想到,这瓜没吃上几口,关厌也变成了“瓜”。 天色擦黑时,一名小太监就急急忙忙来了,说是皇帝请她过去一趟。 关厌看到人就明白了:昨晚她可是去过冷宫的,今天里面的人就全消失了,皇帝当然会怀疑她。 但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毕竟那事她是真不知情,连演戏都不用演。 皇帝现在就在冷宫最靠近大门的偏房里等着,外面开裂的青石板上或站或跪不少人。 关厌一眼望去,就看见了人群中的戚望渊。 他也恰好看过来,两人视线一触又装作不认识似的移开了。 另外还有之前见过的那个侍卫长也在,除此之外有几个关厌不认识的,应该也都是同样级别的侍卫长。 因为他们需要负责宫内的日常巡逻,现在冷宫里的人全部莫名失踪了,侍卫们当然得担责。 虽然冷宫里这群人的生死根本没人关心,可她们的消失,代表的却是“皇宫里不安全,人都能悄无声息地被弄走”,这就是一件非常重大的事情了。 关厌穿过在外面等待的众人,目不斜视地走进前方的偏房,见皇帝冷着脸坐在中间,地面还摔了一只茶杯。 一名小侍卫战战兢兢跪在那里,膝盖下刚好压着一片瓷片,都渗出血来了也没敢挪一下。 关厌扫了他一眼,觉得有点眼熟,正想向皇帝行礼,却听见身边的夏蝉发出一声极低的“啊”,好像非常意外。 她不动声色行了礼,等皇帝让她起身后,才回头看了看夏蝉,见对方的视线一直在朝那个小侍卫身上挪。 关厌也看过去,想了下才回忆起来——难怪眼熟,这侍卫就是她放火烧房子当天把她从火场里救出来的人啊。 她当时闭着眼睛装昏迷没看到他是谁,但夏蝉看见了,后来她带人去挖白骨时在路上遇见侍卫队,夏蝉便告诉了她那个人是谁。 估计昨天或者今天轮到他看守冷宫大门吧……真是倒霉。 “爱妃可知,朕叫你来所谓何事?”皇帝满脸阴沉,说出的话也好像含着冷气,听起来跟个要杀人的阎罗王似的。 关厌低头说:“臣妾不知。” 他冷哼一声:“少跟朕装傻充楞!” 关厌抿了下嘴,抬头看他:“皇上真的要臣妾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 皇帝的鼻孔好像都因为生气而扩张了一些,看起来好像一头牛。 她觉得有点好笑,又不敢笑,只能说完话就赶紧把视线挪开了。 对方不知道她在胡乱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声音冷硬地说:“说。” 关厌心说这可是你说的。 她清了清嗓子,开始编故事:“昨夜臣妾在寝殿中歇息,却不知为何一觉醒来就到了这冷宫中的玲珑轩内。臣妾正怕得要命,又听见那废墟里传来女人的惨叫声,还有人在喊什么把她的手脚都砍断,把人埋到院子里……然后外面忽然出现好多的鬼,有脸皮被剥掉的,有被活活打死……” “行了!” 皇帝越听越不对劲,立刻打断了她,皱眉道:“朕看你是把噩梦当真了才是!到旁边站着,稍后朕再问你!” 关厌低下头十分乖巧地应了声是,被挡住的嘴角却勾了起来。 这么多人听着呢,这种怪力乱神的东西,宫人私底下传就算了,要是连主子们都这么说,那性质可就大不相同了。 而且她还刻意提到了一些线索,万一事情传出去,有知情人出现呢? 皇帝既然想隐瞒玲珑轩里的秘密,就不会让她不停往下说的。 她站到一边,听皇帝问那个跪着的侍卫:“跪了这么久,现在可有话说了?” 侍卫还很年轻,看样子不到二十岁,现在都被吓哭了。 他脸上挂着眼泪,浑身发抖,忽然说道:“皇上……微臣,微臣要告发佳妃娘娘……” 关厌:“……” 皇帝瞥了她一眼,挑着眉道:“说。” 侍卫低垂着头,颤抖着说:“娘娘昨夜的确去过冷宫,且并非如她所言是不知为何出现在玲珑轩。娘娘是从大门进去的,还叮嘱微臣不能让任何人知晓。她是娘娘,微臣不敢阻拦,亦不知娘娘进去做了什么……” 关厌嘴角抽了抽:“你这瞎话是现编的吧?” 她话还没说完呢,只听“扑通”一声,夏蝉跪下了。 这一刻,夏蝉的脸色煞白,就像一张纤尘不染的白纸。 关厌意外地看向她,随后见她以头抢地,嘭嘭磕了好几下:“不是这样的!皇上,是这侍卫在攀咬娘娘!他曾两次与奴婢在月湖后头的假山相见,不断提起要奴婢帮他监视娘娘!奴婢手里还有他约奴婢见面时的纸条!” 夏蝉说着,竟伸手扯下香囊,一把拉开,将里面的所有东西都倒了出来。 除去各种香料之外,还有三张折叠得很整齐的小纸条。 她抖着手打开它们,一张张念。 第一张:“夏蝉姑娘,今日与你相谈甚欢,若是我来日立了功,便请皇上为你我赐婚可好?” 第二张:“明日午后,可至月湖假山相会否?” 第三张:“蝉儿,我很想见你。” 夏蝉边念边哭,泪水不断滚落,砸在地上洇开一片。 关厌有些发愣——这小宫女一直都跟在她身边,到底是什么时候…… 对了,她想起来了。 夏蝉说是和好姐妹见面耽搁了些时间,其实……是在见这个小侍卫吧。 关厌觉得后背有点发冷,不是因为夏蝉背着她做了什么,而是因为,这后宫里,不仅是妃子,就连宫女也都是属于皇帝的。 除非她们到了年龄被放出宫,否则,只要还在宫里一日,就不可以与异性有染。 现在,那侍卫莫名其妙攀咬关厌,夏蝉竟然拿出了她自己与侍卫私通的证据来保关厌! 其实……这个侍卫根本没跟她说过要她帮忙监视佳妃的那些话吧。 如果有,以夏蝉这样的性格,一定早就告诉她了。 所以夏蝉只是单纯的喜欢上了一个人,并冒着被砍头的风险与他交往而已。 而愿意冒着这样的风险,可见夏蝉对其确实很有好感。 可当关厌受到对方的诬陷时,她竟然…… 关厌收紧手指,心里有些发沉。 本来这事不算什么的,对方没证据,皇帝也不傻,她根本不怕。 可夏蝉这直性子完全想不到那些,就这么冲动地跪下来保护她了。 夏蝉跪在地上哭得声嘶力竭,还在努力让自己的话尽可能清晰地说出来:“皇上,奴婢拿性命担保,是这侍卫要害娘娘!娘娘为人一向光明磊落,只不过是有些梦游之症罢了!她从未害过旁人,为何偏有人要害她呢!” 关厌默默叹了口气。 她想起之前自己说夏蝉:“就你这演技,要是将来我要你帮我干坏事,你怕是能当场搞砸吧?” 可现在,她睁眼说瞎话却说得这么情真意切。 虽然……还是很鲁莽。 第162章 第四个任务 不知道夏蝉有没有想过, 其实不管她拿出了什么证据来力保“佳妃”,哪怕是用自己的命来换, 皇帝也根本不会相信。 原因很简单——关厌昨晚从冷宫回去的时候, 身上穿着宫女的衣服。 如果真是梦游,或者“不知为何一醒来就到了那里”,身上的衣服总不会变吧? 皇帝昨晚只是没深究下去而已,不代表他蠢得连这都看不出来。 现在夏蝉这一番举动, 虽然是忠心耿耿要保主子, 却完全是做了一件害了自己却帮不了任何人的傻事。 她的确只是个思想简单的小宫女, 情急之下唯一的念头就是保护娘娘, 仿佛生怕自己站出来晚一秒钟, 那侍卫的诬陷就会得逞。 关厌看着趴跪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夏蝉, 心里很想救她,可却想不到任何办法。 她所爆出来的是与侍卫私会这样的大事, 证据确凿, 根本没得辩解。 关厌长长叹了口气, 开口道:“皇上不是想知道那些弃妃都在哪儿吗?臣妾知道。” 皇帝挑了下眉, 似笑非笑地看向她,慢吞吞道:“哦?爱妃现在又知道了?” 关厌垂头道:“请皇上饶了夏蝉, 臣妾便带您去看。” 他呵了声:“她犯的可是死罪,朕如何能饶得了她?若是饶了她,今后旁人效仿,你叫朕如何好处置?” “还好吧,”关厌说:“宫女犯错向来该由皇后娘娘处置, 今天皇上饶了夏蝉, 以后也不必您去处置其他人嘛。” 皇帝:“……” 他气笑了, 下一刻又面色一沉,重重一拍桌子:“说!人在哪儿?!现在你还敢跟朕谈条件,看来是朕平日里待你太好了!” 跪在地上的夏蝉被这“嘭”的一声巨响吓得浑身一抖。 她甚至不明白,明明是她在救娘娘,为什么对方却反过来求皇上饶了她? 她有很多事情都不懂,但她知道,皇上现在在冲她家主子发怒。 于是,她将头用力磕在地上,呜咽着断断续续说:“求皇上息怒……皇上息怒!一切都是奴婢的错,奴婢愿意受罚,请皇上千万不要迁怒娘娘!娘娘当日在冷宫中病重,差点便断气了,如今身体还差得很,不可再受惊了啊!” 关厌:“……” 这宫女是不是疯了,主子的命是命,她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段侍卫接近奴婢,就是为了打探娘娘身边的事……”夏蝉哭道:“所以一定是有人要害娘娘!求皇上相信娘娘,为娘娘做主啊!” 她嘭嘭直往地上磕,磕得头破血流。 关厌看不下去,起身将她拉住,皱眉道:“别说了。” 再多说点更救不回来了,现在说不定还能跟皇帝搏个把人放出宫去。 夏蝉抬头看了她一眼,满脸血泪混杂在一起,眼底里竟还带着决然赴死的决心。 明明那么胆小……就像在冷宫里时一样,胆子虽小,却也会在女鬼来袭时鼓起勇气冲上去。 关厌不知道她和佳妃之间以前到底是怎么相处的,竟然能让夏蝉如此维护。 她叹了口气,微微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然后抬头看向皇帝:“皇上,天黑了,还要继续待在这里审问吗?” 冷宫里的人全部消失的消息是傍晚传出去的,皇帝知道的时间应该也没早多久——下人们怕死,肯定会先自己去找一番,实在没办法了才向上通报。 所以现在天都快黑透了,皇帝还在冷宫这边审人。 他也是气得不轻,经关厌提醒才注意到天色问题,眉头皱了皱,道:“回养性殿。” 顿了顿,又补充道:“该关的关,剩下的就扣在这里,明日再审。” 说完,他瞥了眼关厌:“佳妃跟朕走。” 听见这话,夏蝉猛地拽了下关厌的衣袖,仿佛还在替她担心。 关厌拍拍她的手,应了声是,又低声跟她说:“我尽量保你,你别乱说话,等我。” 其他人该抓的就抓起来了,皇帝带着一大堆人浩浩荡荡离开,关厌也第一次到了皇帝的寝宫去。 因为三小时还没到,戚望渊没办法跟她联系,只能在离开之前远远看了她一眼,关厌无声的回了句“放心”。 她跟在皇帝后面走进寝宫,贺公公为他取下外裳,宫女又立刻送来茶点,他一挥手,所有人就都撤了下去。 他自己先坐在了桌边,关厌没动。 随后他便用指尖点了点桌面,开口道:“站着干什么?” 关厌撇了下嘴,在他对面坐下来,中间隔了整张桌子。 皇帝嗤了声:“坐那么远,怕朕吃了你?” 她低着头喝了口茶,没说话。 对方盯着她,好一会儿才道:“说吧,那些人都在哪里?你若是现在肯说,朕便对你既往不咎,若是不肯,那便进慎刑司去吃顿苦头再说。” 关厌抬头:“其实夏蝉那几张纸条都是伪造的,臣妾早知道会有人诬陷于我,于是提前准备了那些东西以备不时之需,夏蝉并未与侍卫私会,请皇上明察。” 皇帝:“……” 他冷呵:“你是真把朕当傻子。” 关厌笑说:“皇上若是愿意当这个傻子,臣妾也愿意将一切如实相告。” 他没有直接回答,慢慢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抿着一点意味不明的笑容说:“区区一个宫女,竟值得你这样去保。” 关厌看着他:“她不是也用自己的命来保我么。” 皇帝觉得这话很好笑:“你是主子,她是你的奴才,保你本就是应该的。” 关厌不想在这种人权问题上跟一个古代人掰扯,只问:“那皇上愿不愿意呢?” 他沉默片刻,点头道:“朕答应你,稍后便让贺海贵去安排。” 关厌道:“还是早一些吧,贺公公年纪大了,可不能熬夜啊。” 皇帝觉得又好笑又好气:“怎么,还怕朕在骗你?朕身为一国之主,会为了一个奴才出尔反尔?” 她一脸无辜:“不是啊,臣妾是真的心疼贺公公而已,皇上怎么总把人想得这么坏呢。” 皇帝也懒得跟她扯这乱七八糟的,扬声高喊:“来人!” 候在外面的贺公公便飞快走进来,低头道:“皇上。” 皇帝看了眼关厌,道:“佳妃说了,她早已发现有人想诬陷她,因此与那宫女伪造了纸条以便自保,你下去查查,若是当真,便把那宫女放了。” 话是这么说,贺海贵却听得明明白白,连想也不用想就知道皇帝是什么意思。 他领命道:“是,奴才这就去办。” 说的是“办”,不是“查”。 双方都明白真正的意思是什么,偏偏说话的时候就是不明着来。 关厌跟看戏似的靠在旁边,等贺公公走后,便说道:“那臣妾也遵守诺言,告诉皇上那些弃妃现在人在何处。” 她顿了顿,盯着他的脸说:“她们还在冷宫之内,就藏在干涸的湖底中。” 皇帝意外得挑了下眉:“这是什么话?” “冷宫荒废多年,湖水早已干透长满杂草,弃妃们……就在杂草之间。”关厌说:“皇上只要派人过去一查便知,只是,最好不要半夜过去。” 最后这句算是废话,皇帝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那冷宫晚上是什么样。 关厌故意停顿了会儿,转而问道:“臣妾听人说,三年前皇上让人修建了一处祭坛,在那之后宫中的怪力乱神之说便平息了许久,不知那祭坛是否能镇压冷宫中的异像?” 皇帝看了她一眼,似乎没觉得她提到这个有多奇怪,但也没有回答的意思,只说:“明日朕会派人去查听风湖,现下,爱妃是否应该告诉朕,你是如何得知这些的?” 关厌也正好趁机试探这个皇帝。 她说:“昨晚臣妾莫名出现在玲珑轩,那大门是上了锁的,好不容易才从墙头翻出去,刚落地便见到一个没有脸皮的女鬼。看她的衣着像是高位嫔妃,可整张脸都被剥掉了,十分恐怖。臣妾惊吓至极,她却并未伤害臣妾,反而向我遥遥指向了那片干湖。” “臣妾心想,她必是在逼我去那地方瞧瞧,于是只好走下去,岂料竟在那底下看见许多白骨。臣妾当时只顾害怕,并未多想,也从未将它们与冷宫中那些弃妃联系在一起。直到今日听闻她们失踪,才想起昨夜里见过白骨附近残留的饰物,看上去她们所用之物。” 她说得很慢,注意到皇帝的表情在听见女鬼那部分时微微变化了一下。 对方也不知道到底信没信她这离奇的说法,没有对此做出任何评价。 他低着头默默沉吟片刻,才道:“可还有别的?一并说了吧。” 关厌摇头:“没有了。” “若被朕查到你有所隐瞒……”他敲了敲桌面,嘴角勾起一抹完全没有温度的笑:“你应该知道后果。” 关厌一脸老实巴交的样子:“臣妾怎敢欺骗皇上?” 他哼了声,却也没再逼问,只说:“时候不早了,歇吧。” 闻言她立刻站起来告退,皇帝却隔着桌子,身体猛然前倾,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 他抬头笑说:“夜已深了,爱妃何不留在养性殿陪朕?若此时离去,恐怕明日便要传出朕将你赶走的消息了。” 其实这个皇帝长得还是不错的,在烛火映衬下一双深邃的眼睛闪闪发亮,仿佛藏着万般情话要向对方说,很像个情场老手。 如果真是个后宫嫔妃,恐怕很容易就会觉得心动吧。 但关厌不是,况且她天天看见戚望渊,像皇帝这种等级的普通帅哥早就啥也不是了。 她慢慢拉开他的手,还是那句老话:“真是不巧,臣妾身子不太方便,不敢打扰皇上休息,先告退了。” 皇帝倒也不强留,也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朕知道,你还在气朕将你打入冷宫。朕会给你三日时间,如今还剩下两日。” 关厌埋头行礼,转身就走。 她心想,要是两天后他真敢来硬的,她就让这狗皇帝也去当个大太监。 回到飞鹤殿之后,身边少了个叽叽喳喳的宫女,关厌还有些不太适应。 夏蝉被留在了冷宫那偏殿里关着,一起关在那儿的好像还有那个小侍卫以及送饭的小安子,负责送饭时开关门的两个侍卫也在其中。 因为他们在发现弃妃们消失的第一时间不是上报,而是因为怕死选择了自己到处找人,实在找不到才报上去,所以犯了不小的罪。 现在一群人都被关押在那冷宫里,皇帝明显是故意的——让他们被鬼吓上一整晚,明天再审有奇效。 关厌好好洗了个澡,从头发里洗出好多的黑色灰烬,把水都给弄黑了。 等她洗完澡要睡觉时,戚望渊便联系了她,询问情况。 听见她没什么事,他才说自己那边的问题:“我房间里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子时三刻于乾华门西侧皓雪阁相见’。” 他是侍卫长,有自己的单独小房间,东西就放在床上枕头边压着。 关厌问:“那字是什么样的?能看出男女吗?” 戚望渊:“不能,很……正常的字。” “有可能是贞妃约你,也有可能是跟密探系统有关。”关厌说:“你不是敌国密探吗,这宫里肯定不止你一个,说不定是别的同伙要见你呢。” 戚望渊道:“我会过去看看的,提前告诉你一下,如果有什么事你也好有所准备。” 关厌嗯了声:“好,你自己小心一点。要是遇到危险,就别管那么多,只要能自保,该动手就动手。不管情况怎么样,我都会帮你的。” 他低低笑了一下:“我知道了,很晚了,你睡吧。” 关厌对戚望渊还是比较放心的,一躺上床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清晨,她直接就被夏蝉给哭醒了。 对方激动得跑进屋来,在她床边跪下,一边喊“娘娘”一边大哭不止。 关厌迷迷糊糊醒过来,打着呵欠缓了缓,才说:“别哭了,我又没死,你怎么跟号丧似的?” 夏蝉一听这话就不敢哭了,抽抽搭搭地说:“娘娘,奴婢这条命是您救的,以后当牛做马心甘情愿!您要奴婢跳油锅,奴婢都绝对不会拒绝!” 关厌无奈又好笑:“我为什么要让你跳油锅,我又不爱吃油炸食品。” 这话说得过于惊悚,吓得夏蝉都忘了接着哭。 关厌坐起来,看了看她脑袋上那一片不堪入目的伤,说道:“上次我的药还没用完呢,现在刚好全给你用了。去吧,叫秋霜给你上药。” 夏蝉没动,愣愣道:“娘娘……您不怪奴婢吗?” 关厌揉着眼睛说:“看在你一心保全我的份上,这事就算功过相抵。以后要是真看上谁直接跟我说,我看人眼光可比你准,省得再碰上这种狗男人。” 夏蝉一直没止住的眼泪,一下子又爆发了。 关厌叹气:“走吧,看见你那满头乌青就好笑。等你休息好了再来找我,我还得听你讲讲来龙去脉。至少,咱们得把那侍卫背后的主子给揪出来才是。” 夏蝉抽噎着出去了,关厌虽然还有困意,但既然醒了便联系了一下戚望渊。 对方很快接通,意外道:“这么早就醒了?” 关厌十分懂得如何给自己拉好感,昧着良心说:“我这不是担心你吗,哪还睡得着呢。” 戚望渊也不知道信没信,沉默了几秒才说:“我没事,昨晚约我的果然是贞妃。” 关厌知道他觉得贞妃烦人,一听这话就能想象到他当时的心情,忍不住笑了出来:“怎么样?大美人半夜约你见面是为了什么?她没有对你做违法犯罪的事儿吧?” 戚望渊:“……” 他无奈道:“也没什么特别的,说的话和学校里那些女生差不多。只是提到可以利用她哥哥的权利帮我换个更有前途的工作。” 这整个说法其实都差不多,以前在学校时就有家境很好的女生对他说:“跟我在一起,我让我爸直接把你安排到我家公司当经理!” 关厌大笑:“嗨呀,这是想让你吃软饭哪!” 戚望渊可笑不出来,因为他的第四个任务已经发布了。 他沉声道:“这次的任务我不打算做了。” 关厌问:“是什么?” “接受贞妃的心意,与其来往,打探跟白将军有关的情报。” 因为之前的任务都有做,一直没扣过分,还加了两分,所以他不做这任务也没关系,反正积分足够。 关厌也觉得这确实太为难人了,要是换成她说不定还能逢场作戏演一演,但戚望渊显然不行。 要是非让他做,说不定任务才刚过半他就因为过于烦躁而把人给杀了。 她说:“不做就不做吧,没事。” 话音刚落,关厌的“宫斗系统”也响了起来,发布了第四个任务:未时一刻前往乾直门,与侍卫长搭话。 ……这也太奇怪了。 关厌把这个任务跟戚望渊重复了一遍,他听完沉默了会儿,才说:“如果没算错的话,那个时间点我刚好会带人经过乾直门。” 关厌:“……” 好了,这样一来就不奇怪了。 系统让她跟戚望渊搭话,那么到时候只要贞妃或者她手底下的亲信刚好看见……就成了她在抢贞妃心上人了。 哇,真是疯了。 在后宫副本里当嫔妃抢男人也就算了,抢的居然还不是皇帝! 第163章 夏蝉与小侍卫 这看起来只需要去跟戚望渊随便说几句话就能完成的任务, 其实仔细一想就能发现,它是个很重要的转折点。 现在的贞妃不管真假, 至少表面上跟“佳妃”很和谐, 毒酸梅汤的事也没一直咬着不放,很可能真不是贞妃自己干的。 所以两人关系即使说不上好,至少也是和平相处的模式。 但要是今天这个任务做了,贞妃必然要记恨关厌, 认为她跟自己抢皇帝还不够, 连个侍卫也要抢。 接着事情发展再越来越强烈, 导致两人反目成仇之类的。 不过虽然如此, 关厌还是决定把这个任务给做了, 毕竟做起来简单,还能得到一些线索。 于是当天下午她就准时出去“散步”, 目标明确地直奔乾直门。 抵达时刚刚好,戚望渊带着一小支侍卫队从那边迎面走来。 看到关厌后, 侍卫们齐齐行礼, 其中几个脸上还挂着止不住的笑——肯定是想起上次她唱歌的事了, 而且那事后来还被传成了鬼故事, 他们憋不住也很正常。 戚望渊瞥去一眼,淡淡说:“在笑什么?” 他们顿时满脸一僵, 低着头一个字也不敢说。 关厌道:“真是巧了,狄侍卫竟刚好在此。” 戚望渊很配合:“微臣日常巡逻,本就该路过此处。” “辛苦你们了,这大热的天儿还得在太阳底下走来走去。” 关厌说:“瞧瞧这一个个的,满头满脸都是汗呢。既然正巧碰上, 本宫便赏各位一份冰镇酸梅汤, 稍后派人给你们送去。” 戚望渊低头:“多谢娘娘赏赐。” 其他人跟着喊。 关厌刚想说结束语, 却见一队宫人推着车从乾直门那头走过来,板车上堆着高高的柴火,应该是要送去给有单独小厨房的嫔妃。 走近之后,他们也全部停了下来向她行礼,得等她先通过才能继续走。 关厌便道:“本宫便不打扰你们了。” 说着她就接着往前走,就在走到那板车附近时,柴火堆最上面的那一捆忽然松开,“哗啦啦”一阵响,全部滚落下来。 木柴都是劈好的,其实危险性并不高,即使砸在脑袋上大概也只会让人疼一疼。 但只要能躲,谁会想挨顿打呢。 关厌反应迅速地身体一侧,飞快后退,只被其中一根木头击中了肩膀,其他的全部落空。 戚望渊见状,皱着眉问了声:“没事吧?” 她摇摇头,揉了揉肩说:“本宫无事,都小心些,不要再犯这种错,若是再伤到人如何是好?” 几个送柴的宫人早就吓得跪倒在地,浑身战栗不止。 关厌说完就走了,看她走远,那些下人才松了口气,压低了声音说:“这位娘娘人可真好,若是换成旁人,只怕咱们今儿都得脱上一层皮!” 戚望渊也领着队伍离开了,关厌刚走出乾直门,就收到任务完成的消息。 不过,令她完全没想到的是,这事儿没多久就传成了奇怪的流言:佳妃今日差点儿被柴火砸到,是刚好路过的侍卫长狄楼救了她。 关厌:我真的谢谢你们啊。 自己凭本事躲的伤害,转头就成了戚望渊的功劳,这就算了,关键是这事它拉仇恨啊! 不仅是拉贞妃的,还拉了皇帝的,令人头秃。 下午五点多钟,在房间里休息了一天的夏蝉终于出门了。 她眼睛红肿得只剩了两条缝,看起来十分滑稽。 关厌当时刚端起茶杯想喝,一看到她就赶紧放下了,担心这一口喝下去再给全喷出来。 夏蝉走到她面前,扑通一声便跪了下去。 关厌愣了下,拉着她手臂道:“起来吧,我都说了之前的事就算了,跪什么跪?有什么话起来说。” 夏蝉摇头:“娘娘,您先听奴婢说。” “娘娘您大度,愿意不再计较此事,奴婢却不能连跪地谢恩这样的小事都不做。” 她向下磕了几下头,因为额头包扎好了,便也没实打实撞上去,虚虚磕了几下,才抬头道:“娘娘,奴婢昨夜在那冷宫里想了一整晚才明白,原来奴婢昨天不仅没能帮到您,还差点把娘娘也害了!” 关厌笑了:“你还能想明白啊,挺不错的。看来那些头没白磕,把脑子都给磕聪明了。” 夏蝉被这话逗笑了,那苦大仇深的表情再也维持不下去,撅了噘嘴说:“娘娘,都什么时候了您还说笑!” “什么时候?”关厌往外看了眼:“该吃晚饭的时候。” 夏蝉:“……” 她没忍住笑了两声,脸上又是眼泪又是笑,看起来十分搞笑。 关厌用力拉她起来:“行了行了,你坐着好好说,把整件事都说清楚。” 之前因为瑞云殿吊死鬼林贵人的指证,关厌怀疑过是“佳妃”身边的人杀了对方,所以连死后林贵人都以为真凶是她。 于是她第一个就想到了佳妃最亲近的夏蝉。 可是昨晚夏蝉拼命维护,又让她觉得这个念头可能是过于阴谋论了。 随后夏蝉便开始从头说起,把自火灾后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那小侍卫名叫段行,关厌为了调查无脸女鬼贞妃的线索让夏蝉去找张嬷嬷打听的那天,对方也刚好去内务府送侍卫们需要缝补的衣物。 两人途中相遇,夏蝉感念其冲进火场救关厌时毫不犹豫的态度,便对段行心有好感,两人一路聊着天共同走了一段路。 途中他们还得知两人竟然是同乡,再往下一聊,甚至还有彼此都认识的长辈。 这一下距离便拉近了好多,而且他言语温和有礼,还长得眉清目秀,年龄也跟夏蝉相当,她这少女心就小小的动了那么一点儿。 后来两人就分开了,她去张嬷嬷那里坐了很久才出来,返回途中竟发现段行独自在宫道间徘徊,见了她就笑盈盈迎上来,口中道:“等你许久,终于来了。” 夏蝉问他:“等我做什么?” 他挠着头,红着脸说:“想和夏蝉姑娘一起再走一段路罢了。” 夏蝉老早就进了宫,平时能做的事就是当个合格的守规矩的好宫女,也没见过什么情情爱爱的事,平时顶多能看见后妃跟皇帝腻歪。 现在刚好是少女怀春的年纪,乍然被个条件还不错的男人言语一撩,那火自然是一点就着了,当场脸红心跳。 就,有一种相亲时跟对方很聊得来,然后双方就直接一见钟情了的意思。 当天分开时,段行犹犹豫豫好一会儿,红着脸低着头跟她说:“夏蝉姑娘……我会在白鸣宫大门外那块翘起来的红砖下放样东西,若你愿意,明日一早便去那里取吧。” 他说完没等回应,就自己跑走了。 所以当天夏蝉不仅回飞鹤殿比较晚,而且回去的时候还一脸激动兴奋。 她虽然不聪明,但也知道这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于是编造了和小姐妹见面的谎言来欺瞒关厌。 第二天一早,她去御膳房取早餐的时候,途经白鸣宫,趁着四下无人时取走了红砖下的纸条。 那就是第一张纸条,写着段行想娶她。 当天两人没见面,次日清早,夏蝉照常去御膳房,走到那里时鬼使神差的掀开了红砖,竟然真的发现了第二张纸条:约她明日午后在月湖假山后相见。 因为关厌之前就说过,她要是想去见小姐妹可以天天都去,所以当她真的离开时,整个飞鹤殿里的人都只当她是见姐妹去了。 她和对方在那假山后,一起红着脸靠坐在一起说了很多话,而且明明真正算起来这只是第二次独处,两人甚至算不上熟悉,却好像有说不完的话,她说什么他都笑着倾听,给出最好的回应。 他还带了一些好吃的零嘴,说是特意花钱找在御膳房做事的宫人买的。 就在这一次分开前,段行问她:“上次的字条你也见了吧,你今日既愿意出来见我,那我可以……叫你蝉儿吗?” 夏蝉的耳朵根都红透了,勉强点头应了一声,落荒而逃似的跑回了飞鹤殿。 所以在第三张纸条上,对她的称呼变成了蝉儿。 不过,正如关厌所猜测的那样,段行的确从来没有提过什么要让夏蝉帮他监视“佳妃”。 夏蝉举着手发誓说:“娘娘,如果他真的说过那种话,哪怕只是一次,奴婢也一定会当场给他一巴掌叫他滚的,然后回来立刻告诉娘娘有人想害您!” 她道:“一个男人,再好也不算什么,为了娘娘,奴婢的命都可以不要!” 所以她也根本没想到,昨晚段行会忽然毫无预兆地开口诬陷关厌,情急之下便豁出去拿出了纸条来想救她。 关厌听完想了想,问她:“那段行跟你聊天时有没有提过其他人?” 夏蝉回忆了会儿,皱着眉说:“我们很少谈宫内的事,他只说过侍卫长人很不错。奴婢也不想聊这宫里的事,便与他谈老家的人,我们提到最多的都是家乡的长辈们。” 关厌听她这么说,不由有点失望,估计是没啥线索了。 但刚这么想,夏蝉却道:“不过……之前没在意,可奴婢现在回想起来,便觉得有些怪了。” 她看向关厌:“奴婢觉得,段行是骗人的,他根本不是同泽乡的人!他说错过很多事,例如李爷爷的腿瘸了,他会说成是刘爷爷,奴婢指证后,他便说是出来太久记岔了。” 夏蝉顿了顿,一副发现了重大问题的样子:“娘娘,您说,他是不是很早以前就准备要接近奴婢陷害您了!那些什么同乡的说辞,都是他提前背下来的罢了!” 关厌笑了声,在她蒙着绷带的头上轻轻碰了下:“看来昨晚是真把你脑袋给磕聪明了。” 第164章 正在重演 冷宫妃嫔们全部无故失踪的消息在今天传遍了整个皇宫, 搞得有些人心惶惶,很多人私底下谈的都是:可能是有歹人在宫里挖了密道, 直通那无人过问的冷宫, 以便在宫中秘密行事。 但这种传言很容易就能被戳破:如果真有那种事,“歹人”是有多蠢才会把妃子们弄走,好让大家早早发现冷宫里有问题? 当天下午,皇帝就传了旨, 令所有人不可妄议此事, 堵上了宫人的嘴。 戚望渊那边, 因为昨晚遇上突发事件, 最后也没去祭坛, 于是今天白天他就趁着换班休息的时间到那附近转了转。 虽然它被叫做祭坛,但从外面看上去更像一座庙宇, 四周围得严严实实,大门紧闭看不见里面什么样。 看守的人确实不少, 粗略估计在三十人以上。不过, 大概是因为这地方根本没人会来, 长期值守的侍卫们早就放松下来了, 甚至还可以互相聊天说笑,完全不必担心被某个主子看见。 管理松懈是一件好事, 说不定之后求生者就能因为这个而顺利进入其中。 另外这祭坛选址比较偏,左边隔了宽阔的宫道另一头是通往宫外的偏门,一般从那里进出的都是负责送菜或者倒夜香之类的。 右边则是一片茂密的竹林,穿过竹林再走一段路才能抵达给粗使下人们住的地方。这些人大都是犯了错的或者受到牵连的,平时就负责做一些脏污辛苦的工作, 所以住址也偏。 也就是说, 那祭坛基本上可以算是一块与世隔绝的区域。不论是解决看守, 还是进入之后闹出的动静,都不会引起附近注意。 在戚望渊调查这个的时候,皇帝那边已经派了人到冷宫干涸的听风湖里去挖尸骨。 他还派人来把关厌给叫过去了,让她跟自己一起坐在湖边的大树下,看着手下们一点点将白骨挖掘出来。 而冷宫四周,也全部安排了侍卫把守,既防止内部有人出去,也防着有人进来。 派来挖尸骨的人都是贺公公亲自挑选出来的小太监,据说口风非常严,而且家长都有父母兄弟之类的牵挂,所以绝对不敢把这些事往外说。 渐渐的,那些白骨从泥里分离出来,送上岸,在旁边摆放得整整齐齐。 除了骨头外,自然还有属于它们的衣物饰品,这些就能证明她们的身份了。 皇帝坐在树荫下,看着那些东西一件件被挖出来,脸色也跟着越来越怪。 因为其中有几个弃妃都是他自己弄进冷宫来的,在那之前,这些人也曾经是他的“爱妃”之一,很多饰物都是由他赏赐的,即使它们已经跟着那些白骨一起埋在泥里还多年,他还是能认得出来。 关厌慢慢说:“现在皇上相信了吧,臣妾可没有撒谎。” 皇帝瞥了她一眼没搭话,显然心情很不佳。 随后他站了起来,沉声道:“接着挖,朕先回御书房。” 关厌说还想看看,他就带着一队随从先离开了。 贺公公也留在这里,以免出现什么意外情况。 关厌坐了片刻,趁着小太监们再送东西上来的时候走过去查看,借着宽大袖口的掩护,将之前在玲珑阁断墙内发现的那支兰花金钗混了进去。 随后,她故意“咦”了声吸引贺公公注意,再拿起金钗看向对方:“这支兰花钗着实漂亮,贺公公可知它是谁的?” 贺公公笑眯眯的走过来,目光落在她手中的金钗上,下一秒神色微变。 他皱了下眉,目光转了转,低声道:“原来……” 只有这两个字,便不再往下说了。 关厌追问:“原来什么?” 她就是在等这个机会。 这位贺公公能做到皇帝身边的大总管位置,在宫内干的时间绝对不短,而且以前也一定不会是籍籍无名的小太监,所以他百分百知道很多信息。 贺公公经她这一问才回过神,笑着摇摇头:“回娘娘,没什么,奴才只是想到了些先帝在位时的旧事。” 关厌打了个呵欠:“那就说来听听,反正现在守在这里也无聊。” 这金钗和之前砍断四肢的白骨都出现在玲珑轩,而且拿到金钗后关厌还听见了酷刑进行时的声音,足以确定这东西就属于那个女人。 而上次皇帝悄悄挖走白骨之时是亲力亲为,所以这贺公公虽然是皇帝身边的人,也肯定不知道其中内情。 既然不知道皇帝有心隐瞒,那他就不会帮着瞒。 贺公公笑了笑,说:“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当年宫中曾有位得宠的丽妃娘娘,为人极好,在奴才们心中皆是那菩萨般的好主子。后来却因后宫争宠之事,丽妃娘娘受人陷害,蒙受不白之冤却无可奈何,即便连先帝也未能保住她,只好将人暂且打入冷宫以待平冤。” 他说到这里,微微偏过头,目光遥遥望向左侧,叹了口气道:“只是……冷宫这样晦气的地方向来无人问津,若是有人想做些什么亦是易如反掌。” 他停顿了会儿,才接着说:“丽妃娘娘被打入冷宫不出三日便失踪了,只留下一个随她而进冷宫的小宫女。那小宫女说,前一日有位小太监打扮的人去了疏月阁,神神秘秘的说是先帝要悄悄见丽妃娘娘,让娘娘随他去。丽妃娘娘走后,小宫女没等到人回来,还当是先帝留娘娘在寝宫歇息,直到次日午时,既未等来娘娘,也未等来复位的消息,她方才知道出了事。” 关厌听得出来,贺公公话里话外似乎对这位丽妃十分维护。 按理说他当年还没这么高的职位,知道的事情不至于那么详细,但他却非常笃定地说是丽妃受人陷害,蒙受不白之冤,一点儿也没觉得是对方真的干了什么坏事罪有应得。 既然他信任丽妃,关厌当然会顺着他的感受给反馈,叹着气说:“这后宫便是如此,若为人太善,反倒难以自处。后来又如何了,人可曾找到?” 贺公公看了眼关厌手里那支金钗,笑了笑说:“自然是没有的,自那日之后,先帝派了许多人,几乎将整个皇宫掀过来,亦未发现娘娘踪迹。可如今……” 他指了指金钗:“佳妃娘娘可知,此金钗便是当年先帝特意为丽妃娘娘所打造?这图纸也是先帝亲手所画,举世独此一支,再无别的了。如今它既出现在这湖底,想必当年……丽妃娘娘便是深埋于这听风湖下了。” 关厌跟着他表示惋惜,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尽可能地共情了。 随后又问:“那公公可知,什么人会害这位丽妃娘娘呢?当年的先帝难道一点也没查出来?” 贺公公撇了下嘴,目光扫过下方那些小太监,低声说:“后宫中妃嫔众多,为争风吃醋而杀人放火者不在少数。先帝是否查出什么,做奴才的并不知晓,但那丽妃娘娘身边的小宫女却曾指认了一名小太监,说娘娘正是被此人带走。小太监起初不认,后受不了酷刑,供出了皇后。可皇后向来身子弱,连后宫都交由其他妃位共同协理,又岂会做这等事?” 就是那小太监故意攀咬了皇后,真凶另有其人呗。 关厌想了想,又问:“贺公公刚才说的是疏月阁?那丽妃娘娘出事后,住进去的又是谁?” 疏月阁就是立了一座坟包,把她第一次带回过去的那个地方。 “不曾再有其他人,”他道:“只有那小宫女一人住在其中,纵然先帝开恩赐她黄金百两欲放人出宫,她却只求留在疏月阁,说丽妃娘娘一日没找到,她便守在那里一日,终有一日能盼得娘娘归来。” “唉……可后来,那小宫女也疯癫了。” 贺公公感慨道:“她与丽妃娘娘真可谓主仆情深,久久等不到娘娘的消息,她竟在那院中立了一座空坟,说若是娘娘去了,她也好有个祭拜之处,也省得娘娘在地下连一点供奉都没有。” 关厌听到这里才知道,原来她当初在疏月阁看到的那具干尸,并不是某个弃妃,而是一个忠心耿耿的小宫女。 她想起在干尸身上找到的刻了“万”字的玉佩,问道:“那小宫女姓甚名谁公共可还记得?” 贺公公愣了下,回忆片刻才说:“已过去多年,老奴一时也不知是否记错,若是没错,她在宫中的名字叫月牙,本名该是……殷小满。当年,正是老奴为她送去皇上赏赐的黄金与手谕,还贺她能出宫。” 因此他当时见过这宫女的资料,知道她的名字。 关厌听完微微皱了下眉,如果宫女叫殷小满,那她身上这块刻着“万”字的玉佩又是谁的? 她抬头问:“那丽妃呢,她又叫什么名字?” 贺公公被问得有点懵:“这……老奴实在记不住,娘娘身份与下人不同,奴才们不可直呼其名,久而久之,便无人记得了。” 关厌不甘,追问道:“那是不是有个檀字?檀香的檀。” 听她这么一说,那些遥远的记忆终于被唤醒,贺公公恍然道:“对……老奴当年的确曾听皇上唤丽妃娘娘小名,似乎正是‘檀儿’。” 他顿了顿,疑惑道:“不知娘娘您从何得知?” 关厌便用了老借口:“做梦梦见的,若是没猜错,我梦中所见之人,正是丽妃。” 贺公公讶然:“竟还有此等奇事?” 她顺势说:“既然丽妃托梦,想必是有冤屈未申,若是贺公公愿意,可否将其家世等详细告知本宫?” 贺公公面目一肃,看向那些小太监,慢慢说道:“娘娘想听,老奴自然要说。只是这‘冤屈’……恐怕是申不了的。此事已过去十几年,早已物是人非,娘娘便当个故事听听罢了。” 随后,他便开始讲述起来。 当年先帝身边的太监总管是叫李公公,贺公公则叫他一声“师父”,是跟着打下手的小太监。 有一年夏天,先帝带人去行宫避暑,途中因为暴雨而到附近的小镇去留宿,就在那里遇到了酒楼老板的女儿,以后的丽妃。 这丽妃不仅长得漂亮,为人也善良活泼,还很会唱越剧,在看台上表演时总能迎得全场喝彩,十分招人喜爱。 先帝虽然当时刚刚纳了天姿国色的姜贵人入宫不久,却还是不愿意错过丽妃,便将人也给带上了。 但丽妃有些不情愿,她爹娘也不舍得女儿进宫,先帝虽然有点愤怒,但为了搏美人一笑,许下承诺破例将其直接封为贵人,赐封号“丽”,并且赏了他们家很多金银财宝。 这皇帝都肯“破例”了,他们一家小老百姓还怎么敢不答应? 丽妃当时便以丽贵人的身份跟去了行宫,又因为邻国使臣突然到访,先帝不得不尽早回宫,于是没几天她就跟着皇帝回宫去了。 ——听到这里,关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她上次回的“过去”,就是在丽妃进宫之前的一点点而已。 所以,当时那个会唱戏的女人的确还没进宫,姜贵人自然不认识,花相也肯定不会知道。 “进宫之后啊,那麻烦就来了。”贺公公说:“初入宫第一日,姜贵人便前去拜访,岂料人刚离开便腹痛难忍……” 姜贵人虽然把一群人沉湖了,但当时对外的形象还是很好的,否则后来也不会得到一个“贤”字。 况且,先帝是看着姜贵人长大的,两人之间也的确不是没感情,所以当太医诊断出她是因为吃了某种毒药而腹痛的时候,先帝优先选择了信任她。 于是,刚进宫第一天的丽贵人就背了口大黑锅,先帝当晚便去她那里敲打了一番,虽然也没继续追究下去,但接下来好一段时间都没去对方那里。 说到这里的时候,贺公公笑了下,对关厌说:“说起来,此事竟与前些天娘娘您遇上的事儿有些像呢。” 同样都是有人吃了致人腹痛的药,同样是皇帝去敲打背锅的人。 “此事之后不久,宫中又起了流言。”贺公公说:“奴才们都在传,那新入宫的丽贵人竟与侍卫有染。说来也可笑,丽贵人当日不过是走在宫道间遇上了那队侍卫,刚巧墙上的青瓦掉落下来,侍卫长为了救丽贵人,情急之下便出手将人拉开罢了。” 这一瞬间,关厌犹如当头棒喝,震惊不已。 ——原来,这场任务中针对求生者的危机藏在这里。 过去正在重演,而她,将来会遭遇和被砍断四肢的丽妃同样的下场。 仔细想想,除了贺公公刚提到的毒药和侍卫长之外,她“佳妃”身边也有一个忠心耿耿的宫女,正如那具在疏月阁等了主子多年、死得悄无声息的干尸。 第165章 第二次鬼附身 关厌目前不知道其他求生者的情况如何, 但要是没猜错的话,每一位求生者的身份, 都对应了一个曾在宫中惨死的人。 虽然发生的具体事件并不完全相同, 但仔细回想一下就会发现…… 丽妃会唱越剧,关厌不会,但那“宫斗系统”却给她发布了一个需要去玉兰树下唱歌的任务。 唱歌水平与丽妃比起来当然是一个天一个地,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要走这样一个流程。 而那丽妃的鬼魂也刚好埋在关厌所住的玲珑轩里, 并且在她和夏蝉之间选择了附身在她身上——也许不是选择, 而是只能是她。 她们甚至同样有一个忠心的宫女。 另外, 现在的贞妃, 与过去的贤妃是不是也有着同样的命运呢? 贤妃当年住的地方,也就是贞妃现在的住处, 并且,关厌去了趟贞妃那里, 回来后对方就腹痛, 导致别人都认为是她去下了毒。以前的贤妃也就是姜贵人, 不也用同样的方法诬陷了刚进宫的丽贵人? 这些相同点, 如果是分散在多个不同的人身上还说得通,毕竟后宫里争宠的手段说来说去也就是那些换汤不换药的套路, 但它们如果集中在了同一个人身上,说只是巧合,那就太匪夷所思了。 至此,关厌也终于明白,“系统”到底为什么发布那些看起来与副本主线毫不相关的奇怪任务。 不论是她的, 还是戚望渊的, 它们的目的一直到只有一个:让曾经发生的惨剧重演在他们身上。 之前关厌还以为, 这些系统发布的任务是在一点点的给求生者们提供线索,可现在才知道,如果继续那么照做下去,他们就会距离曾经的悲剧越来越近。 这天,关厌从贺公公口中听了很多关于丽妃的事,从她进宫到升为妃,再到她是怎么样被打入冷宫,最后迎来悲剧。 在这里,她听到的故事与之前夏蝉从张嬷嬷那里打听到的截然相反。 曾经的贤妃——也就是姜贵人,在张嬷嬷口中是个非常善良温和的好人,连到死的时候都没干过一件坏事,一心一意只爱着皇帝。 但在贺公公这里,这位贤妃却一点也不贤。 姜贵人针对丽贵人的原因一开始也非常简单,因为先帝刚刚把她纳入后宫,就又多了个丽贵人,而且对方还得了个封号,她自己都没有。 虽然表面上说不在意这些,只要能跟皇帝在一起就知足了,可人本来就是那样,越是真爱就越是想要独占对方的宠爱,又怎么可能真的不在意呢? 腹痛事件只是姜贵人第一次做陷害别人,所以手法略显拙劣,却因为大家对她印象都非常好而没被怀疑。 她所表现出来的好,让从上到下所有人都偏心于她,丽贵人便只能是有苦说不出。 可事实上真正好的人是丽妃,因为她出生微寒,是个酒楼老板的女儿,从小生长环境就和那些朱门大户不一样,更加明白普通人的艰难。 所以当她入宫后,总会竭尽所能帮助别人。比如看到有小宫女偷偷抹眼泪,询问后得知是对方的奶奶病重,便想方设法讨好皇帝,在对方最开心的时候为对方求个提前放出宫的恩典。 比如,她看到浣衣坊的宫女们冬天为了洗衣服而满手皲裂或冻疮,便求皇上让太医研制些药膏发给她们,还把自己宫中的木炭份额省下来,换成更低廉但分量更多的送给她们。 看到小太监打碎茶盏被逼跪在碎片上,她求情未果,就直接找皇帝开口将人要进自己宫里,为此还得罪了人。 在她那里,宫人们不需要时刻守着那些莫名其妙的严苛规矩,没有外人的时候气氛好得就像一个大家庭。如果谁有困难,只要开口她一定尽量去帮。 当年的贺公公也曾经受到丽妃帮助。 时间一长,整个宫里的下人们口口相传,都知道了她的好。 这种好比贤妃更甚,贤妃口碑也不差,但她并没有做什么实际的事去帮助宫人,所以大家关于她的印象更深刻的是:贤妃特别爱皇帝。 两个人从入宫时的贵人一直做到同处妃位,期间丽妃的口碑越来越好,但相应的,她所面对的陷害就越来越多。 她也不是不想反抗,而是根本不会那些阴谋诡计,更何况,她出生太差,不像其他妃子们在这宫里多少有自己的势力。 当然,也有一些受到她恩惠的宫人看不下去,主动提出愿意为她做事,但她一个都没有接受。 因为她太善良了,她知道自己的处境是前有狼后有虎,四周都是对准了她的暗箭,所以,她不希望那些无辜的宫人被牵连进去。 于是自始至终,她只能凭着皇帝的喜欢来保命。 值得庆幸的是那先帝也不蠢,他其实很清楚幕后下黑手的人是谁。 他知道,他身边的下人当然也知道,贺公公作为总管太监的徒弟,常常帮忙做些隐秘的事,所以便心知肚明——害丽妃的人就是贤妃。 可是当时的贤妃家世背景实在庞大,就算是一国之君也暂时没办法动她。 因此到了后来,丽妃在又一次受到陷害时,先帝将她打入了冷宫暂时保命,希望等到处理完姜家后再还她清白。 ——当时两人都做了妃,自然也有了自己的主殿,便先后搬离了燕梁宫。而住在燕梁宫的妃子却因为宫斗失败自杀,还把偏殿的两个小嫔妃给一起带上路了,于是这地方就成了冷宫。 为了让贤妃不再动丽妃,先帝故意装作对其厌恶至极,扔在冷宫的疏月阁里不管不问。 可谁知道,就是因为不管不问,反倒给了贤妃机会。 后来丽妃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成了先帝心里的一大遗憾,他却还得装作宠爱贤妃的样子。 再往后,他终于有了足够的能力,一点点收权,将姜家势力渐渐拔除。 在这段时间里,后宫里自然也就有了针对贤妃的阴谋诡计。 而在不明真相的下人眼中,就成了爱惨了皇帝的贤妃被其他嫔妃嫉妒算计,导致最后用那样恐怖的方式自割脸皮死在寝宫。 贺公公的故事到此结束,但他显然也有很多事情没有提。 比如现在这位皇帝,关厌在“过去”时听说他是流落在外多年的二皇子,那他是什么时候回宫的呢?谁又能证明他的皇子身份? 古代又没有亲子鉴定,所谓的滴血验亲也根本是行不通的,能证明他身份的方法就是旧人或者某些物品而已。 这样一个身份,就算他进了皇宫成了皇子,先帝也不会放心把皇位给他的吧。 关厌尝试着问了关于现任皇帝祁厉的事,但贺公公却闭口不言,说以前的旧事没关系,但妄议现任君主可不行。 她只能作罢,又待了会儿便离开,把这些信息告诉了戚望渊。 令关厌没想到的是,当她跟戚望渊说着话,走到飞鹤殿附近的时候,看到了等在大门口的老熟人——花相。 对方老远笑了笑,迎上来后却规规矩矩行了个礼问好。 关厌把人带进去,让小宫女守在门口,跟他两个人坐在桌边低声交谈。 “我们那边出了点儿事,时间线在跳跃。” 他用很低的声音说:“当时我跟你说过的,我的任务是要帮姜贵人弄到让人腹痛的药……” 皇帝他们从行宫回去后,姜贵人得知了丽贵人的存在,在屋里发了好大的脾气,后来就让花相去弄药,再第一次诬陷了丽贵人。 当那个事件结束后,皇帝为了安抚姜贵人,给她升到了嫔位,还赐了“贤”的称号。 ——关厌得知了整个故事来龙去脉之后,再听到这个就不得不想:这先帝还挺损,他根本不是因为对方贤良淑德而给了这个字,是故意给个“贤”字敲打人呢。 在晋位那一天之后,花相那边的时间线就往前推了一段时间,然后他接到下一个任务:按贤嫔的吩咐,将新到的茶送去瑞妃那里。 他去了之后,对方大概是因为讨厌这个贤嫔,就开始刁难他,故意让他捧着滚烫的茶杯,导致杯子落地砸碎。 对方又以这个为由,让他跪在碎片上。他跪了一会儿,当时的丽贵人就刚好去了,开口求情但没用。 他本来以为就这么结束了,谁知道丽贵人竟然直接去了皇帝那里,把花相要到了她手底下去。 为此,丽贵人一次得罪了两个人:瑞妃和贤嫔。 而关厌这才知道,原来贺公公讲述过往时提到的那个例子,指的就是花相。 花相调到丽贵人那里之后,时间线再次跳跃到了她晋位成嫔时,也正是这个时候入住了一宫主殿,就在贤嫔的明月宫旁边。 所以他深夜外出调查线索的时候,意外发现贤嫔偷偷摸摸出去,便悄悄跟在后面,看见对方到一处偏僻的空置房屋与一名侍卫打扮的男人见面。 关厌听到这里眼皮一跳——戚望渊昨晚才收到贞妃的纸条,约他半夜三更去一个名叫皓雪阁的地方见面! 不过,花相笑说说:“那两人特别警惕,来来回回检查附近,但是呢,嘿嘿,我有让人暂时把我当空气的那种道具,就相当于隐形人。我就站在他们面前他们也不知道,然后俩人就开始腻歪了。” 一个喊“石哥哥”,一个喊“姜妹妹”,两个人还抱在一起亲热,简直没眼看。 ——这一点显然是相差甚远,戚望渊干不出这种事。 总之,就是在花相听完他们的腻歪之后,突然就被传到了这个“未来”。 关厌之前说过她住哪里什么身份,所以他就来找人了。 还好来的时间比较巧,刚等了不到十分钟她就回来了,否则他也很快就会离开,自己抓紧时间去查线索。 关厌则把自己这边的信息告诉了对方,着重提到怀疑求生者在重走npc的悲惨老路。 而且……她想起,当时丽妃附身在她身上,到树下唱曲的时候,第一个出现的就是一名遍体鳞伤的小太监。 他身上没有明显致命伤,那死因就是被活活打死的了。 现在,花相就是在丽妃身上伺候的小太监——如果没猜错,他对应的结局就会是那个。 关厌说:“也许求生者分成过去未来两拨,就是为了让我们改变这一切的。你们说不定能改变过去的事件发展,我们这边也一定可以不走那条老路。” 她提醒他,如果祁厉出现,必须要注意,这个人不管在过去还是未来都是举足轻重的存在,他身上的秘密也始终没能解开。 花相表示要找机会亲眼看看这皇帝是什么样子,于是关厌叫御膳房准备了凉汤,带着他去了御书房,以送解暑汤的名义见皇帝。 皇帝叫她进去,花相这小太监不能跟,就趁着房门打开的时候扫了一下。 等到关厌从里面出来,发现他的脸色十分古怪。 两人稍微走远后,他便压低声音道:“崔姐,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这个皇帝我见过——在‘过去’里,他是个小侍卫。” 关厌意外得挑了下眉:“侍卫?跟贤嫔秘密来往那个?” “不是,那个姓石的是个侍卫长来着。”花相说:“这皇帝只是个普通的小侍卫,估计也就十八岁左右,因为长得还挺帅的,在人群里一眼就能看见,所以我有印象。” 年龄也对得上,现在的皇帝三十多,“过去”是十几年前。 他嘶了声:“这可真是越来越让人糊涂了,他一个小侍卫怎么就变成失散的皇子了,还当上了皇帝?” 关厌对此是真的一无所知。 她只能猜测:“可能就是因为人在宫里当侍卫,才偶然被上一任皇帝遇到,并且他身上还有什么标志性的东西证明身份,然后就成了皇子吧?” 这种事情,也难怪现在没有人会提。 首先大部分知情者估计都没了,剩下的部分,谁敢到处去说“当今皇上以前只是个给贵人提鞋都不配的小侍卫”?那不是找死吗。 不管怎么样,也算是有一点线索了。 回飞鹤殿的途中,关厌捋了捋信息,说道:“既然每个求生者对应着一个真实存在的身份,那很可能,‘过去’那位和贤嫔来往的侍卫长,也是个敌国的密探。” 他们其他人都只有单一身份:宫女太监妃子太医,但戚望渊身上有两个,他同时是侍卫与敌国密探。 如果身份方面“现在”完全遵照“过去”,那就说明曾经的侍卫长接近贤嫔也别有目的。 还有一件事——如果贤嫔已经爱上了这个侍卫长,那她就不可能在后期因为皇帝彻底不爱她了而自杀。 要是为了爱殉情,虽然蠢但也在情理之中。可要是她根本不爱那个人,打入冷宫又算什么?为了这个就用剥掉脸皮的方法去死,那也太憨了吧。 所以,要么贤妃的死有其他隐情,要么……死的根本就不是贤妃。 从一开始,关厌心里就有一个隐约的猜想:你要死就死吧,剥掉脸皮干什么? 当时听说贤妃尸体旁边还有纸条留言:愿来生化作丑女无盐,永不相见。 这倒也算个解释:她觉得这辈子皇帝喜欢她是因为她长得特漂亮,所以剥掉自己的脸皮,希望下辈子变成丑女,不要再遇上这个负心人。 但如果贤妃在与侍卫长秘密来往关系暧昧,她就不可能留这种纸条,更不可能去死。 再有,当时的皇帝既然都有心思收拾后宫里的她了,说明前朝中的姜家已经是强弩之末,气数已尽。 那么,贤妃要是为自己打算的话……死的人就大概率不是她。 因为不是她,就只能剥掉那张脸,再想出个“希望下辈子变成丑女”的留言来解释,用那具无名女尸替换了真正的贤妃。 而贤妃本人,只要找机会偷偷出宫远离这里,就能重获新生。 关厌觉得这个猜测的可能性极高,甚至,它应该就是真相。 毕竟那无脸女鬼只是衣着华丽,却从来没有说出过一个字,谁知道她到底是谁呢? 如果真相是这样,那放到现在,就相当于贞妃爱上了戚望渊扮演的狄楼,最后又因为被皇帝授意的陷害而选择假死逃生。 要不是戚望渊不想做新任务,那他和贞妃也的确与之前的贤妃和侍卫长一样,算得上“关系暧昧”了。 历史正在被搬上舞台,在各个“系统”的推波助澜下,一点点往下重演。 这所谓的玩家专属系统,从头到尾都不是来帮他们的,而是来坑他们的。 关厌还没走到飞鹤殿,花相就突然消失了。 还好她出来时让宫女都留下了,只带了他一个人,所以才没吓到别人。 她独自一个人往回走,心里默默想着,也许应该等到夜晚再进一趟冷宫。 但这一次不是去漫无目的到处找线索,而是回玲珑轩,找块干净的地方睡一觉。 上次女鬼附身就是在她睡觉的时候,这段时间她在冷宫里找来找去,也没见过无脸女鬼,更加没见到缺失四肢的丽妃。 之前没这么做,是因为不确定白骨的身份,万一女鬼以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人,占据了她的身体不还,甚至伤害她怎么办? 但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丽妃为人是真的善良了,连求生者花相的经历也做出了证明,那试试看也没什么不可以,说不定那些鬼就只会在丽妃附身到她身体之后出现呢。 不过就是不知道,皇帝会不会派人撤掉看守在冷宫附近的侍卫。 所以关厌下午又逛过去看了一圈,见冷宫大门已经上了大锁,还贴上了一张封条,附近一个人影也没有。 看来里面的白骨已经挖完了,一个空荡荡的、天天闹鬼的地方,当然也就不需要人看着了。 当天晚上,关厌便拿了套夏蝉的宫女服换上,带着事先写好的纸条,悄悄去了冷宫。 对于怕鬼的人来说,这种时候恨不得离得越远越好,但对她来说,却正是进去的好时机。 她照常翻,墙入内,轻车熟路来到玲珑轩,在左侧最干净的草皮上躺下,拿出纸条捏在手心,闭眼睡觉。 有不少鬼都跟着关厌过来了,每一只都发出奇怪的声响,像一群嗡嗡嗡喊个不停的大蚊子。 她早就习惯这样的场面,把阎忌的戒指拿出来放在一边,它们自然就不敢动她了。 因为上一次被鬼附身的时候她也把冰冷的戒指放在外面当空调用,所以知道女鬼丽妃是不怕这个的。 虽然地面很硬很潮湿,附近还有不断哭嚎的鬼怪,但不知不觉间,关厌还是渐渐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忽然感到一阵彻骨的寒冷,猛地一激灵便醒了过来。 那熟悉的感觉再次来袭,她整个人躺在那里,像木头一样僵硬着无法行动,连眼皮也不能睁开。 只是这一次,她知道即将出现的是什么,心里一点也不紧张。 片刻之后,那冰冷的触感再次碰到了她的额头。没有手脚的丽妃,用她的额头触碰着关厌的额头。 腥臭的血腥气再次出现,冰冷的液体开始向她脸上滴落。 然后,鼻尖相触。 关厌脑子“轰”的一下,下一秒意识就开始混沌。 迷迷糊糊之间,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多出来,一点点将她自己挤到意识的角落,并接管她的身体。 等她逐渐清醒时,丽妃已经控制着她的身体站起来,并张开五指,看到了掌心中的那张纸条。 上面写着一段话: 丽妃娘娘,请告诉我真相。你经历的一切正在重演,若想救下如今这些无辜者,便请你说出你所知的秘密,我都能听得见。 丽妃低头盯着那些字看了会儿,一滴眼泪顺着脸颊流下,啪嗒一声砸在文字上,把“秘密”两个字染成了黑漆漆的乌团。 她放下纸条,照旧习惯了一下四肢,才一步步走向那曾经埋着尸骨的大树。 她站在树下,又一次唱起熟悉的戏曲。 关厌还是听不懂,但这次努力记住了调子,到时候哼给懂这个的人听,就能知道她唱的是什么。 而随着丽妃的曲声飘荡开来,上一次出现过的那些鬼魂,终于再次露了面。 它们陆续从各个地方飘来,关厌很快就看见了那个没有脸的女鬼,还有遍体鳞伤的小太监。 第166章 祭坛内 这些面生的鬼魂是之前没有出现过的, 他们中的一部分跪在了“关厌”面前,还有些围绕在附近, 虽然形容可怖, 却都有着相似的悲伤,仿佛在为这位丽妃娘娘的死而伤心。 关厌想,贺公公所说的故事里,恐怕隐瞒了不少的细节, 比如这些人到底为什么而死。 他们既然如此尊敬丽妃, 就说明都是接受过她恩惠的人, 可贺公公却说丽妃并没有为了自保而把其他人拉下水, 选择了独自承受。 既然如此, 他们怎么都死了? 关厌注意到,在这些鬼里有一个年纪比较大的宫女, 一直跪在距离丽妃很近的地方。 她的头低垂着,只能从头顶的一些零散白发看出来, 她不是年轻的小宫女。 丽妃慢慢唱完了一首听不懂的戏曲, 站在那焦黑的树下抬头望向天空中的明月, 随即长长地叹了口气。 上一次, 她附身之后曾经回答过夏蝉的问题,但在唱完曲之后就不再开口了, 与其他围拢过来的鬼一起默默站到了即将天亮的时候。 可她肯定是能说话的,关厌很希望她这次能开口说出真相。 然而她只是站在那里,身体偏向一侧,遥遥望着远方,不知在看着什么。 不久, 关厌便感觉有冰凉的眼泪流下, 顺着脸颊一路滚落, 一颗接着一颗,仿佛永无止境。 明明已经看到了她留下的纸条,而丽妃和其他鬼不一样,是可以说话的,那她为什么就光是流泪不肯说呢? 关厌心里有些失望,但随即意识到,丽妃所看的那个方向——是祭坛所在的位置。 是那祭坛的存在让她没办法把一切说出口吗? 一直持续到凌晨,丽妃都这样站在那里,始终没有别的动作。 后来或许是她考虑到身体主人的感受,慢慢挥了下手,示意周围的鬼魂都散去。 关厌趁着那些鬼魂离开时,多注意了一下那个宫女,在对方起身抬头的那一刻,看到了她的脸。 虽然皮肉丰满程度相差甚远,但她还是认出来了,这正是那位在疏月阁等待着自己主子的宫女。 她死去的时间显然很晚,不是在十几年前,而是近些年。 由于关厌手里有条三年前这个节点的线索,她猜测宫女死的时间也差不多是那个时候。 当所有鬼魂散去后,丽妃也跟着离开,关厌浑身一松,缓了片刻才慢慢走出冷宫。 毫无疑问,接下来的重点,就是进入那座祭坛了。 同时她心里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那个宫女在疏月阁里弄的坟包中会有装在箱子里的手脚? 那箱子中还有残余的黄纸,而黄纸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镇压鬼怪使用的符箓。 坟墓前的木牌上明确写着“檀儿之墓”,贺公公已经证实,檀儿正是丽妃的小名。 按他的说法,宫女是为了主子立下空坟,那她怎么会刻上主子的小名?这是不是太不守规矩了? 另外,如果她真像故事里所说的那么忠心耿耿……她明明在坟里埋了丽妃被砍掉的手脚,为什么对外却说是空坟? 她连那残肢都能得到,知道的事情肯定不少,又为什么不告诉当时的皇帝真凶是谁?这样至少能让自己主子的尸骨完整吧? 除非那里面埋的东西不是她放进去的,她自己都不知情,否则……这个所谓的忠仆恐怕也没那么“忠”。 这个疑点只能暂时搁置,等到丽妃能够开口说话时,应该就可以一次性解开很多问题。 要让她开口,首要任务就是去祭坛。 次日清早关厌就联系了戚望渊,两人商量之后,都认为这事宜早不宜迟,最好今天就去做。 他们先定好了计划,等到深夜便一起行动。 祭坛一侧是运送蔬菜和倒夜香的下人进出宫的宫道,戚望渊已经调查过了,这个时间点不会有人经过,只有宫门口有一队侍卫把守,大概二十人。 另一边隔了挺远才有别的建筑,住的都是些低等宫人。 两人直接到那边会合,趁夜悄悄到各处放了把火。 火焰遇到古代这种木制建筑,燃烧起来非常快,没多久,整片区域火光大盛,渐渐燃成了无法被浇灭的大火。 睡在其中的宫人们很快混乱起来,纷纷大喊着“走水了”,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吵闹得如同上千挂鞭炮同时被点燃。 而在这之前,关厌和戚望渊已经赶去祭坛。 他们知道这边的守卫肯定会听见那些宫人的喊叫声,但这些人肯定不会过去的。 等到那边的动静大爆发,这里的侍卫们果然都远远望向那里,却一个都没有动。 他们不能走,因为身上还有不可以离开的工作。 关厌本来也没想调虎离山,只要宫人们的喊叫声足以掩盖附近的所有声响就足够了。 两人就在这个时候动了手。 她先躲在暗处偷袭,拿出【作者的键盘】,快速敲出尽量多的文字,准确砸向那些侍卫。 因为是毫无预兆的偷袭,再加上这对古人来说匪夷所思的能力,猝不及防之下,一开始的六个大字全部命中,嘭嘭嘭接连几声当头砸下,很快便解决了六个侍卫。 但随后他们反应过来了及时躲避,所以又连空好几次。 而就在这个时候,蒙着脸的戚望渊拿着他的屠夫之刃冲了出去。 他们俩就像一个战士一个法师,他在前面近战,她就瞅准空隙往敌人头上砸文字。 虽然敌人人数占优势,但在这种神秘力量面前显然都有些慌乱,甚至有人想要趁乱逃跑。 关厌用文字拦住他们的去路,戚望渊再上去收割,两人配合十分默契。 而渐渐有人发现了她躲藏的位置,快速向她冲来。 关厌正要用那个被她嫌弃的【内裤大盗】,戚望渊却一脚踹飞身边的侍卫转身跑来,很快追上那几人,挥着长刀切菜似的一一砍杀。 在此期间,远处宫人们慌张大叫的声音盖住了一切,就连关厌他们自己也听不清附近的人说了什么。 她的道具时间刚刚结束不到十秒,这祭坛周围就已经只剩下她和戚望渊两个人还站着。 地面横七竖八一地尸体,还有被文字砸出来的几十个大坑。 两人毫不停歇,直接跑向祭坛大门,戚望渊对着上面的锁劈了两刀,这削铁如泥的长刀便将铁锁斩断。 关厌推开门,见里面还有一道铁门,上面用铁链一圈一圈缠绕着,挂着一把特别大的锁。 而在那门上,还刻画奇怪的符号——她觉得有点眼熟,与之前在疏月阁挖出的黄纸残片上的图案很像。 铁链非常粗,即使戚望渊有如此锋利的刀也花了好一会儿才打开。 可这道门之后,竟然还有第三道门。 里面太黑了看不清楚,关厌到外面摘了一盏灯笼进来,才看见那上面雕刻着非常丑陋恐怖的狰狞形象,就像是地狱恶鬼一样。 它大张着嘴,露出四颗锋利的獠牙,怒目圆瞪,仿佛正在警告它眼前这两个渺小的人类。 四周黑乎乎的,只有一盏红灯笼照明,显得这一幕更加可怖了。 戚望渊却完全感觉不到那种阴森森的氛围,面无表情地挥起长刀又砍了下去。 这次花的时间比之前还要久,但最终还是道具的锋利程度更胜一筹。 两人一人一边,在金属门摩擦地面的“呜呜”声中,一点点用力推开厚重的大门。 关厌取下灯笼罩,只留下里面的白蜡烛,让光线变得更加清晰明亮,也使附近的一切都从黑暗中显现出来。 前方是一片十分空旷的场地,只在光线最极限处隐约能看到一片向上的阶梯。 两人往前走了走,才发现正中央修建着一座高台,其他四面都是空阔的平地。 这地方非常大,就像一个室内体育馆。但它又很空,只有中间一部分有个非常高的台子。 那高台周围有很多石柱,上面全连接着粗大的铁索,如蛛网般汇聚到中央,缠绕在一块长方形石台上面。 等到关厌和戚望渊顺着台阶走上去,来到“石台”处,才发现这原来竟是一口石棺。 它被密密麻麻的铁索缠绕,上面还贴了不少黄符,看起来仿佛封印了一只非常可怕的巨大怪兽。 戚望渊握着刀,问:“打开吗?” 关厌点头:“开吧。” 他随即动手,一刀刀砍着那些铁索,叮叮当当的声响一直持续很久,才终于将它们一一砍断。 然后两人一起推开石棺棺盖,推到三分之一时,关厌便拿蜡烛往里照了照。 ——几根长长的白骨静悄悄躺在其中,在它们上面还放了一些画满未知符号的黄符。 看到这些骨头的一瞬间,关厌就知道,这一定是丽妃的一部分。 树下掩埋的躯干、坟包内的手脚、再加上这祭坛石棺中的胳膊和腿部骨骼,就刚好足够组成一具完整的尸骨。 她伸手拿走里面的黄符,在拿到最后一张时,眼前忽然一花。 当关厌反应过来的时候,她与戚望渊已经来到了“过去”。 这是一个白天,而当年祭坛还没有修建起来,这里是一片小花园。 两人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乍然出现在白天,都忍不住眯了眯眼,缓了一阵才看清附近的情况。 还好,因为这里是皇宫最偏僻的地方,所以附近没人,否则要是被看见戚望渊那身打扮就麻烦了。 之前他近身解决侍卫,身上沾染了很多血,现在看起来就像个连环杀人魔。 关厌说:“你这个样子哪儿也去不了,就在附近找个地方躲着吧。我先去找花相,我们来的这个时间节点说不定他已经有很多线索了。” 花相在丽妃那里做事,只要他没出去,就很容易找到。 戚望渊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物,只能无奈点头:“那你小心。” 丽妃的宫殿就在贤妃的明月宫旁边,而明月宫就是将来贞妃所住的缥缈宫,因此关厌对于去那里的路线十分熟悉。 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来的时间这两位到底是“妃”还是“嫔”,但贺公公之前说过,在两人为嫔的时候就各自迁居主殿了。 而令关厌没想到的是,她还没走到目的地,就先一步看到了熟人——“姜贵人”,现在不知道是贤嫔还是贤妃,但看那身打扮,应该是嫔位。 对方刚从另一条宫道走过来,身后跟了四个小宫女,慢慢悠悠的,似乎正要回自己住处。 她没注意到关厌,关厌也怕被她认出来,偏偏两人目的地相同,于是只能低着头远远落在后面。 然而就在即将抵达明月宫的时候,前方出现了一点小插曲。 ——一名年轻漂亮的妃嫔,就站在宫道间与一个侍卫长说话。 他们身边既有宫女还有一队侍卫,看样子没说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但两人都笑眯眯的,似乎聊得很愉快。 最后,那妃嫔身边的宫女将一只食盒递了上去,而侍卫长也接了下来。 紧接着妃嫔转身就走,一整队侍卫停在那里,等着人离开后再前行。 在这期间,关厌眼看着贤嫔垂在身侧的手渐渐收紧,似乎在强忍着怒气。 而那个离开的女人,竟走进了前方相距不远的大门——那是丽嫔的住处。 再加上贤嫔这副愤怒的样子,很显然,刚刚这个女人,就是未来将会惨死的丽妃。 丽妃确实是个能与贤妃平分秋色的大美人,关键是人美心善还性格活泼单纯,再加上家世清白简单,与背靠大树的贤妃比起来,不管谁当皇帝肯定都会更喜欢丽妃的。 就在关厌这么想着的时候,贤嫔加快了速度向前走去,还重重咳了一声。 前方准备离开的那队侍卫自然听见了,于是刚迈出的步子就又收了回来,齐齐向她行礼,喊的也正是贤嫔娘娘。 关厌往前跟了跟,听见贤嫔冷声笑道:“石侍卫真是好福气,竟能得丽嫔的赏,不知是何缘由?” ——原来这就是那位贤嫔暗地里去见的“石哥哥”。 关厌远远打量了他几眼,竟然觉得两个人连长相都有那么一点点相似,但当然这个人虽然帅,也肯定比不上多重buff加身的戚望渊。 那边的石侍卫低着头,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回答道:“丽嫔娘娘是为了感谢微臣上次救了她,便赏了一些点心。若是娘娘喜欢,微臣便借花献佛转送于您。” 他说着就要把东西递过来,贤嫔却勾了勾唇,道:“不必,本宫若是想吃自会吩咐御膳房。既是丽嫔赏的,你便独自好好吃了吧。” 对方摇头,抬眼看着她:“自然是要分给兄弟们同吃的。” 话说得简单干脆,但那望过去的眼神里却好像在勾人。 周围的人都是些下人,各个低着头,也没人能看到两人之间的眉来眼去。 这句话加上他的表情,似乎很让贤嫔满意,她笑了一下,扬着眉说:“好吧,本宫不耽搁你们了。” 说完话要走时,转身那一刻两人的视线还黏在一起。 石侍卫笑着垂头:“恭送娘娘。” 贤嫔转身大步离去,嘴角的笑意似乎连压都压不下去。 等到侍卫也离开后,关厌才走向隔壁的青云宫。 因为一宫内分主殿偏殿三处,所以这最外面的宫门通常是开着的,也没有人看守,只是内部各殿需要通传。 她穿着宫女的衣服走进去,到主殿外敲了敲门,以来找“同乡”小太监德安为由,询问对方的下落。 大概是因为这位丽嫔为人一直很好吧,所以手底下的人也都很不错。 开门的小宫女十分热情的让她进去到阴凉处等,然后叫人去喊来了花相。 两人到僻静处说话,关厌才得知,从上次见到花相到现在,他这边已经又过去了半个多月。 当然,线索也是有查到的。 他着重观察了那个未来皇帝——现在的小侍卫,还跟对方搭了话。 花相说:“这线索可是个大发现啊,他现在的名字叫万裘!” 关厌惊了:“万?” 他点头:“没错,万裘。” 关厌眼睛亮了一下:“也就是说,疏月阁那具干尸身上的玉佩来源有了。” 既然未来的皇帝以前姓万,那玉佩肯定就是他的。可他的东西,又怎么会到一个宫女身上去? 花相说:“一会儿我带你回去一趟,你看看那宫女是哪一个,我也好早点盯着她。” 关厌应了声,随后两人交换了现有的线索。 这一边,花相跟踪过那个石侍卫,虽然对方一直很谨慎,但也架不住他有道具,所以昨天夜里还是被他发现,石侍卫与一名神秘男人悄悄见面,递出一封密信。 随后花相又跟踪了神秘人,见对方把密信藏在了御花园西侧的假山中间,遮盖得严严实实,然后自己离开了。 他悄悄过去拿出密信,里面有一支发簪和一张信,上面写着:江东一百三十二年秋,岳如柳,外公万庭已逝,搬入江西合水村母子相依为命,发簪为证,母在家乡。 下方还有一些说辞,都是些“岳如柳”的喜好和特长之类的。 这信上的内容,明显是在教一个人按照上面的提示去说去做。 而其中的“万”字,则让对方的身份显而易见。 这封信百分百是留给小侍卫“万裘”的,只要他遵照上面的内容去讲述,并且拿出发簪做证,就能让皇帝发现他是自己的“私生子”。 也就是说……石侍卫认识一个神秘人,神秘人又认识万裘,万裘在他们的帮助下将要改头换面,从一个小侍卫变成流落在外多年的皇子。 可是,石侍卫有一个不为人知的敌国密探身份。 换句话说,这一切很可能都是敌国的诡计。 这样一来也就说得通了——皇帝祁厉曾经流落多年,即使真能证明身份是皇子,这老皇帝也不可能放心把位置交给他。明明有那么多确定是亲生儿子的皇子,还都是从小看着长大的,教育方面也肯定比民间好太多,那怎么想皇位也落不到他身上啊。 除非,还有一方势力在背后推波助澜。 而后来那皇帝还顶着“祁厉”这个名字,就说明敌国最后并没有用这种方式成功吞并这个国家。 还有,戚望渊也曾经拿过一封密信,是邻国发来的,用皇帝的秘密威胁他交出城池。 那么,大胆假设一下:这个“祁厉”就像将来一样非常会装孙子,一开始对敌国就是假意配合,直到自己拿到皇位,再直接翻脸不认人,顺理成章地成为了这个国家的君王。 花相说:“我把密信跟东西都给拿走了,东西还在我身上,不知道能不能改变未来的走向。” 关厌说:“估计是没有的,因为我来过去之前,祁厉还是皇帝,什么都没有变。” 他啧了声:“那咋办啊?我要不直接把这些东西交给皇帝算了?” 关厌想了想:“我估计不行……首先我们得明确这个任务的关键点在哪里。我们过去和未来同样存在的有哪些。” 这里有活生生的丽妃和贤妃,还有没成为皇帝的“祁厉”,以及被牵扯进去的很多普通人。 而在未来,除了皇帝外,其他的几乎都变成了鬼。贯穿全局的,则是惨死的丽妃。 对关厌他们来说,得查清她的死亡原因和经过,把背后的秘密全部掀开。 那对于过去的求生者来说,也许是阻止丽妃惨死,也许是协助未来的人查清真相,改变悲剧重演的结局。 反正把这密信交给皇帝肯定不是什么好选择,因为它将要改变的不是历史中的小事件,而是整个副本的大背景。 如果副本因此崩塌,恐怕一个都别想活着出去。 而且,哪怕不提这种可能性,花相去将写着这种内容的密信交给皇帝,就说明他也知道了皇家密辛。区区一个小太监,当然是要杀掉封口的。 所以即使是为了他自己这条小命,都不可以干这种傻事。 花相本来也只是随口那么一说,如果他真想那么做,也不会到现在还没做了。 他点头道:“放心吧崔姐,我没那么鲁莽的。不过你说,那个丽妃该不会就是因为知道了这个秘密,才会被人杀掉的吧?” 所以后来的皇帝祁厉才会怕人发现白骨,特意半夜三更亲自将它挖走。 第167章 天地色变 这么大的秘密, 的确足以让丽妃死上千百遍。 但关厌曾经听到过凶案现场的声音,杀死她的是个女人——由于当时还有狂风大作的声音, 她听不出那到底是不是贤妃, 不过除了她估计也没别人了吧。 关厌跟花相说了下自己那边的情况,刚说到她和戚望渊今晚去破坏祭坛,就忽然眼前一花回到了现在。 他们两人还站在那黑乎乎的祭坛上,旁边就是开启了三分之一的石棺。 陡然回到这里, 关厌懵了一下, 眼睛好一会儿才适应昏暗的光线。 她拿起蜡烛凑近棺材内部, 刚想说得把这些骨头拿走, 但还没开口, 余光却忽然扫到原本黑漆漆的大门外出现了一些泛红的光。 戚望渊也发现了,两人几乎同时转头看向大门口。 由于这地方有三道大门, 那个位置形成了很深的通道,从祭坛望过去, 只能看见很小的一片长方形区域。 此时在这片区域内的天空, 竟然泛着诡异的红。 就好像整个天空都燃烧起来了一样, 黑红相间, 既压抑又诡谲恐怖,仿佛随时都会从天上掉下一堆燃烧的火球。 关厌反应过来, 快速将白骨全部收起,和戚望渊一起跑出了大门。 二人刚刚跨出去,便被眼前的一切所震撼。 ——整个天空,完全变成了一片红黑色,黑色的云朵缝隙之间全是红得发光的颜色, 有些像火山爆发后尚未冷透的岩浆。 这一幕让天空中的月亮黯然失色, 挂在那里仿佛只是一块劣质的补丁。 地面上, 所有肉眼能见的地方,都染上了一层怪异的红色,犹如戴着一只红色镜片的墨镜。 关厌看了下戚望渊——连他看起来都成了淡红色。 这光线的变化不仅仅让人心里震撼,而且还影响到了视力,让人感觉眼睛非常疲累,只看了一会儿就又干又涩。 地面上还躺着被两人解决掉的侍卫尸体,到处是被文字砸出来的大坑,崎岖不平,坑坑洼洼,配上这样的天空,完全就是一幅末日的景象。 关厌抱着白骨,沉声说:“赶紧走,路上小心一点。” 戚望渊点头:“你也是。” 临走前关厌让他割了一片侍卫的衣摆,把白骨包起来再直接绑到她的双腿上,借着宫女裙子的掩护完美隐藏。 两人就地分开,走最近的路线朝自己住处赶。 祭坛位置比较偏僻所以还好,当关厌逐渐走到有人的地方时,那些嘈杂混乱的声音就渐渐清晰起来,热闹得比早上的菜市还要吵。 许多宫门都被打开了,太监宫女甚至低位嫔妃都出现在各处,神情惶恐衣衫凌乱,不断尖叫吵闹,好像恨不得能让自己的声音上达天听。 关厌还看见一些偷偷摸摸抱着包袱准备跑路的宫人,他们沿着最偏僻的地方贴墙跑,怀里抱的都是从各个宫里偷来的值钱之物。 可是,整个天空都变成这样的话,那宫外也肯定是一样的情况,他们跑出去又能怎么样? 这些人可能是慌了,根本没想那么多。也可能——他们只是希望在发生什么灾难之前回到自己家再见一见亲人。 侍卫们还在尽量维持秩序,可惜用处并不大。 那些才人答应之类的低阶妃嫔虽然没有下人们夸张,却也各个慌乱不已,有的在痛哭有的在跪地乞求上苍垂怜。 关厌挑着不引人注意的地方走,好不容易才返回飞鹤殿。 她手底下那些宫女太监都站在大门口焦急地望着外面,见她回去,全都松了口气一起围拢上来,七嘴八舌地说着话,却因为附近太吵,让人很难听清。 关厌抬手压了压,见他们不说话了,才大声问道:“夏蝉人呢?你们怎么都在这里站着?” 秋霜喊道:“娘娘,夏蝉担心您,不知跑去哪里找您了。奴才们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在这里等着您回来!” 她问:“夏蝉走了多久了?” 另一个小宫女回答:“大约小一刻吧。” 那就是不到十五分钟。 这些在高位妃嫔身边伺候的宫人们确实比其他宫人强很多,虽然能看出来大家都很慌,却没有人像其他宫人那样到处逃窜,还能好好回答问题。 关厌招手让大家都先进去,自己回屋换衣服,并把那些白骨都藏在了床下。 随后,又独自一人离开了飞鹤殿——她要去验证一件很重要的事。 一路走向目的地的过程中,慌乱的人群像热锅上的蚂蚁般焦躁不安,岩浆似的天空将每个人身上都染了一层淡红色,仿佛他们都刚从血水里面爬出来。 关厌的眼睛长时间处于这种状态下,干涩疲累得只能不断揉搓,十分难受。 路上有人认出了她,但这个时候已经没人在意她的身份了。 很快,她赶到了目的地——养性殿。 皇帝祁厉今晚肯定住在这里,因为最近刚发生了冷宫嫔妃莫名失踪并已经变成白骨的诡异事件,他是绝不可能有心情再去应付那些“爱妃”的。 关厌停在了外面相距很远的地方,没有过去,也没让那附近的侍卫发现。 她就站在那里等待着,一直看着养性殿的方向。 片刻,那道大门被人从内部打开,一名身材纤细的宫女提着裙边慢慢走出来,下了石阶后开始加速,朝这边跑来。 关厌唇角微抿,侧身靠在墙边,等待着对方跑近。 这个位置是个视线死角,只有拐过弯才能看到。 当对方跑到这里,目不斜视地即将从她面前经过时,关厌才开口喊了一声:“夏蝉。” 夏蝉顿时浑身一僵,仿佛被惊吓到了似的,愣了两秒才激动地说道:“娘娘!您去哪儿了,奴婢到处找您都找不到!都快吓死了!” 关厌笑了下:“你到皇上这里来找我,当然找不到了。” 夏蝉目光闪了下,抿唇道:“奴婢只是找不到您,只能……只能来请皇上帮忙派人找找您。” 关厌觉得挺好笑的:“你再怎么样也在这宫里好多年了,不至于这么蠢吧?” 嫔妃半夜不见踪影,身边真心关心她的宫女迫不及待去告诉皇帝人人不见了——这合理吗? 而且,夏蝉是真的不怎么会撒谎。 她叹了口气:“是前天晚上才开始的吧。” 夏蝉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下头,声音轻轻地说:“是奴婢对不起娘娘……” 关厌转身:“回飞鹤殿,边走边说,这光沉得人眼睛疼。” 她愣了下,连忙跟在后面,措辞许久都没想好怎么开口,眼泪却先一步滚了出来。 关厌回头看了一眼,说道:“你哭也没有用,我可不是什么心软的好人。不如实话交代,或许我还能原谅你。” 夏蝉的双手在身前绞了好几下,才终于说道:“那夜,奴婢与其他人都被关在冷宫偏殿里,深夜时,有小太监将奴婢接走,去、去见了皇上……” 她跪在地上,皇帝拿着一张纸,一句句往下念——那上面写着的,是夏蝉的本名和家乡,以及她在老家的亲人信息。 她上面有个姐姐,下面有一个弟弟。在她还小的时候,因为一场洪灾,她生了重病奄奄一息,连爹娘都不肯为她看病,甚至还因为怕过了病气给弟弟,拿了一卷草席将她裹起来放在了村尾的山神庙里等死。 只有十四岁的姐姐想救她,偷了邻居家的水果送去为她续命,就这样过了三天之后,姐姐没有来,她等来的是几个面生的村外人。 那几人将她抬到医馆治病,付清了所有钱,还给了她一些,叮嘱她悄悄留着,不要让爹娘知道。 其中一个面善的中年人告诉她,这都是她姐姐用一辈子换来的,叫她一定要记住。 她当时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后来才知道,姐姐为了救她,跪在了镇上的员外郎家门口,说想做他的第十一个小妾,只求他出手救夏蝉。 姐姐才十四岁,连在早婚的古代都还没到年龄,却为了救妹妹把自己嫁给了一个油光满面的五十岁老头。 后来夏蝉渐渐懂事了,也因为这件事恨上了自己的爹娘,而且在那些年里,他们还格外偏心弟弟,她常常挨着饿干重活,甚至饿到去挖蚯蚓来吃。 之后弟弟因为爬树摔下来断了条腿,爹娘为了给他治伤,把夏蝉卖到了宫里当宫女。 她也走得很干脆,因为那个家根本没什么值得留恋,而在宫里她至少不会再挨饿,也不用再穿全是补丁的破衣服。 所以进宫之后她反而活得更开心了,之前有张嬷嬷对她好,后来又跟了个平易近人的好主子佳妃。 这位主子对待下人都很好,从来不摆架子,连皇上送来了什么好吃好喝的,她都会分一些给他们尝尝。 佳妃在夏蝉心里,就和她幼年记忆中姐姐的形象重叠在了一起。 所以,她愿意为了这位主子去死,做什么都可以。 然而那天夜里,皇帝告诉她:“你姐姐所嫁员外郎于三月前离世,如今员外夫人早已将所有小妾赶走,连一点盘缠也未给。” 他说,夏蝉的姐姐现在流落街头,因年老色衰,连想去青楼挂牌老鸨都不收。 夏蝉听闻这个消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偏偏自己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求皇帝帮忙。 于是皇帝顺势提出要求:替他盯着佳妃,把她的一切行踪如实汇报。 原因也很简单,关厌都想得到——最近的“佳妃”与之前判若两人,而皇帝自己就曾经是个假冒先帝私生子的人,怎么可能不怀疑? 之所以不直接动她,可能是想查她背后有没有什么别的势力。 夏蝉为了姐姐只能答应,而皇帝也承诺会把人接到京都,让她们见一面令她放心。 也就是说,他当时表面上是因为关厌提出的条件而放过夏蝉,实际上却是在私底下跟对方又谈了新的条件,两边通吃。 还好,关厌其实也没那么信任夏蝉。 因为她在听完贺公公的故事之后就一直有个疑问:为什么丽妃身边忠心耿耿的小宫女为她建起的空坟里会埋着她的残肢? 如果只是埋了东西,也许有什么苦衷可以解释。关键是不光埋了部分肢体,那下面还有黄符。 当初关厌是抠掉残余的黄纸碎片以后才回到“过去”查到线索的,那黄符显然就是镇压鬼魂的东西。 那个宫女在疏月阁守了很多年,要说她什么都不知道,关厌是真的不太信。 既然他们这些人都对应了“过去”的某个身份,她代表着惨死的丽妃,那么夏蝉自然就是宫女了。 如果以前的那位宫女并不是真正的忠心耿耿,现在的夏蝉会不会也一样? 因为有这样的考虑,所以关厌昨晚和今晚外出都没有让她知道。 今夜天空变色,她发现关厌不在房中,整个飞鹤殿都找不到人,自然第一件事就是要通知她现在效力的人——皇帝祁厉。 关厌并不是完全笃定,来到皇帝这边也只是为了确认。她希望不是这样,但事实就在眼前。 所以说,不管这些NPC表现得有多好,对求生者来说值得信赖的永远只有自己和队友。 她也没有很生气,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和苦衷,如果换作她是夏蝉,也不可能明知道救命恩人亲姐姐在受难却不管不顾。 也许关厌能想到更好的办法来解决这件事,可夏蝉这么做没什么好指责的。 听夏蝉说完之后,她便只说了一句:“你照皇上吩咐的去做就是了。” 反正现在天地变色,整个皇宫都大乱,那皇帝就算有一百个心眼子也很难顾及到她了。 而且如果有必要,她甚至还能反过来利用这位“眼线”。 路走到一半,关厌停下来,吩咐夏蝉:“你先回飞鹤殿,告诉他们都别慌,该睡就睡。” 夏蝉下意识问了句:“那娘娘您要去哪儿,现在这个时候很危险的!” 她说完才反应过来现在的她根本不该问这种话,于是捂住嘴摇了摇头,随后低头说:“奴婢不问了,奴婢这就走!” 话落她快速向前跑去,头也没回一下,仿佛这样就能证明她自己的心意。 关厌等她消失之后才拐了个弯朝冷宫那边走,半途中停下来闪到偏僻处待了会儿,确定没人跟踪,才接着走过去。 而这一次,当她来到写着“燕梁宫”的冷宫之外时,隔着红墙,一眼就看见了上方漂浮的各种鬼怪。 以前只有进了里面它们才会陆续出现,可现在在外面也能看见了。 它们好像全部都聚在一起向上方横冲直撞,而那空荡荡的半空中却好像有什么屏障,一次次阻拦着它们的去路。 但是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每一次它们向上撞击的位置,都比之前要高一点点。 也就是说,要不了多久,这些鬼魂就能彻底冲出屏障,重获自由。 关厌看了会儿,没见到那些丽妃身边的鬼。 现在整个皇宫乱成一团,冷宫附近空无一人,她便翻了进去。 而这一次,这些数目庞大的鬼魂们,拥有了说话的能力。 当她稳稳落地的那一刻,一只大约只有十二三岁的小宫女鬼魂就飘了过来,围着她转着圈圈问:“你是谁啊,为什么一直来这里呢?我记得我见过你好多次,可我之前好糊涂,既不能说话心里也想不到什么……现在好了,我可以问你是谁了!” 那种状态关厌是知道的,这些鬼之前都浑浑噩噩的,对她说的话没有任何反应,只知道攻击或者跟着她。 这小女鬼还挺开心的,像个活泼可爱的正常女孩。 然而她左边眼睛里插着一根发簪,满脸鲜血,十分可怖。 “我在查以前的旧案子,就是我弄坏了祭坛让你们能说话的。”关厌问她:“你见过一个没有脸的女鬼吗,或者,一个四肢都被砍断了的女鬼?” 对方笑了笑,遥遥指了个方向:“你问的丽妃娘娘吧?我见过的,就在那边最偏僻的竹林后头呢!她和很多喜欢她的鬼在一起,还告诉他们不可以随便出来吓人,所以有人进来的时候都见不到他们的。” 难怪……关厌心想,这丽妃可真是善良得过头了,连变成鬼都怕吓到人。 那竹林她之前也是去过的,但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看来应该是对方察觉有人类靠近提前就躲起来了。 一群鬼想要躲,关厌怎么也不可能找得到。 不过这次应该没问题了。 她快速赶往那附近,怕对方躲藏,一边靠近一边喊:“丽妃娘娘,我已经破坏了祭坛拿出了你的骨头!你出来见见我吧!” 话音未落,那竹林间发出一阵沙沙响,几只零散的鬼魂先飘了出来。 随后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直到最后……关厌看到了被两只鬼抬出来的丽妃。 除了回到过去关厌看见对方的那一面之外,这是她们第一次互相见面。 此时的丽妃当然与她过去正受盛宠的时候截然不同。 她的头发凌乱不已,脸上带着永远无法恢复的瘀伤和鲜血,一只眼睛被打得乌青发肿只剩下一条细缝。 她没有四肢,胳膊直接从肩头处消失了,下半身几乎不存在。 身上是一件破破烂烂几乎无法蔽体的宫装,并且已经被血液彻底染成了黑红色。 两个宫女将她抬过来,一滴滴鲜血顺着衣摆落了满地,却又很快消失得干干净净。 一人一鬼隔着大约五米左右,互相盯着对方看了片刻,不知为何,明明是截然不同的两张脸,且性格迥异,却让关厌产生了一种“我们很像”的感觉。 丽妃笑了一下,尽管外表看起来不怎么好,这一笑也还是好美,比那些精修图中的女明星还要漂亮得多。 她看着关厌,说:“谢谢你,你帮了我们很大的忙。” 关厌也笑了笑,摇头道:“不用谢我,我只是为了我自己。” 如果不是任务走向就这样,她会选择直接跟戚望渊一起逃出皇宫,谁会管它深宫里藏着多大的秘密。 “你想知道些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丽妃说。 她不愧是会唱曲的人,即使死前因为过于疼痛喊破了嗓子,这沙哑的嗓音听起来竟然也婉转动听。 关厌说:“我查到一些线索,指向皇帝祁厉不是真正的皇子,而是敌国特意设下的圈套,这件事是真的吗?” 丽妃听了有点意外,随后点头:“是,你是怎么查到的?这么多年了……那些证据他早该毁得干干净净了吧?” 关厌不愿意耽搁时间,只说:“巧合而已,我还想知道,你是被谁害死的,为什么?” 这问题可能对鬼怪来说是个令鬼不舒服的禁忌,当她问完时附近那些沉默的鬼都向她投来敌视的目光。 丽妃却幽幽一叹,慢慢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其实求生者们手里的线索已经能够将一切还原大半。 先帝是真心喜欢丽妃,因为她和其他嫔妃不一样,是真正的“真善美”,也没有让皇家忌惮的背景,即使将来生了儿子都不用担心有人利用她夺权。 丽妃受到的诬陷越来越多时,先帝就曾经悄悄告诉她暂且忍耐,等到前朝事处理完一定还她清白。 丽妃能有什么办法呢?她总不能回娘家哭着请父母做主吧,唯一能做的不就只有忍耐? 她一边忍着别人的诬陷,还在一边不遗余力帮助他人。 被她帮过的人中,虽然大部分不明真相,不知道害她的是谁,却也有小部分心知肚明的。 丽妃说,有位叫“海贵”的小太监曾经悄悄告诉她,他意外发现了贤妃跟一名姓石的侍卫长暗通款曲,如果能把此事揭穿,那贤妃肯定就自顾不暇害不了她了。 丽妃也想拼一把,可她不愿意让别人为了她陷入危险,于是决定亲自去找证据。 她悄悄搜集线索,甚至跟踪石侍卫,没找到两人暧昧的证据,却发现对方与一名小侍卫神神秘秘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随后还给了侍卫一封信和一根发簪。 她当时没放在心上,直到不久之后,她随皇帝逛御花园时那小侍卫的巡逻队刚好路过,“啪嗒”一声从他身上掉下根发簪。 然后……那侍卫就变成了二皇子。 丽妃虽然知道这其中有诈,可为了自保她什么也没说。 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但那石侍卫却莫名开始接近她,还时不时来个“英雄救美”。 这种事情真是有口难言,丽妃后来连寝殿都不敢出,就怕再遇上这种事,却还是被贤妃给彻底恨上了。 后来……杀死丽妃的人的确是贤妃本人,可她想过了,在这件事背后,一定有石侍卫和祁厉在推波助澜。 关厌也想起,当晚她听见凶案现场声音时,那贤妃说了一句话——我看这次谁还能来救你。 第168章 深深宫阙 贤妃爱着石侍卫, 石侍卫却总在刻意接近丽妃,还表演英雄救美的桥段, 所以, 贤妃将丽妃陷害到打入冷宫、再以如此残忍的手段将人折磨死,原因都是因为憎恨丽妃一开始抢了皇帝,后来又抢了她的新欢侍卫。 贤妃应该不知道,这一切都是那石侍卫单方面做出来的事, 而不是丽妃勾引她的真爱——至少在杀死丽妃的时候不知道。 至于后来…… 丽妃说了很多事情, 却到死都不确定, 那假冒的二皇子和他的其他帮手们, 是否已经知道她撞破真相的事。 既然这样的话, 就肯定不会有那一句:你给我去死吧!谁让你非要往下查。 这句话是关厌在冷宫听见一个疯疯癫癫的弃妃喊过的,她相信这绝对不会是一句毫不相干的废话。 之前她想, 丽妃死得那么惨,可能就是她查到了什么不该知道的隐秘遭人灭口。 事实也算是如此, 但动手的人是被嫉妒冲昏头脑且不知情的贤妃, 在杀人时根本不会喊那样的话。 也就是说, 被喊话的一方不是丽妃。 那还能是谁呢——贤妃吗? 关厌看向站在附近沉默无言的那个无脸女鬼, 问道:“你不是贤妃吧。” 对方猛地抬了下头,又迅速垂下去, 似乎对自己这幅恐怖的样子十分自卑,即使做了这么多年的鬼也不想面对。 她没有出声,是丽妃替她说:“不是,她是贤妃身边的贴身大宫女,因两人身形有些相似, 她便代做了‘贤妃’。” ——大宫女。 难道是关厌见过的那个人?就是她劝说当时还是姜贵人的贤妃把那些弃妃沉湖的。 关厌回想了一下, 其实身形相似什么的, 不仅是那个大宫女,另一个宫女也跟贤妃是差不多的。 况且只要身高胖瘦接近,换上一身衣服,再把整张脸都给剥了,谁的注意力还会放在身形上面? “我死后,不知为何许多年浑浑噩噩……” 丽妃开始接着往下说。 她死后并没有像外面那位吊死的林贵人那样很快变成有意识的鬼魂,而是变成了一种像烟雾一样缥缈的状态,她毫无意识,如同一片飘来飘去的塑料布,什么都不知道。 直到大约五年之前,她才渐渐开始有了神智,游荡在这死去时的冷宫中。 后来见到了一些以前认识的人的鬼魂,她才慢慢知道了一些事情。 当初她住在冷宫的疏月阁,因为这“冷宫”也才变成冷宫没多久,整个宫内空荡荡的没有其他人,玲珑轩自然也空置着。 贤妃把她骗到玲珑轩虐杀而死后,就地埋在了外面的树下。 那时候还不像后来这么荒凉残破,地面铺着整齐的砖石,把人埋完之后,只要将砖石重新铺好就无迹可寻了。 丽妃的尸体也确实没被皇帝找到,可没多久,当时的“二皇子”祁厉却挖出了她的尸体,并只拿走了手脚部分。 丽妃说到这里,看了看旁边垂头站立的中年宫女,长长叹了口气:“她也是祁厉的人。” 准确点说,是敌国安排在宫里的内线之一。 丽妃进宫后不久,她就分到了她身边来伺候。 两人很是投机,总有聊不完的话题,就像一对相见恨晚的好闺蜜,所以后来当没有外人的时候,她们甚至亲近到了互相喊对方小名的程度。 祁厉拿来一只盒子让宫女藏起来,她打开看见了里面已经开始腐烂的残肢,从小拇指上的伤疤认出这就是丽妃。 盒子里还放着黄符,她不知道那是做什么的,但作为一个内线,她得听吩咐。 于是她便立了一座坟,对外称是空的,其实那里面真埋着自己的“闺蜜”。 她还刻了那块雕刻着丽妃小名“檀儿”的木牌立在墓前。 按理说,这样的行为在宫中是绝对禁止的,哪怕是燃烧纸钱都是晦气的大罪,更何况是直接立了座坟?哪怕是空坟也不可能啊。 但当时的皇帝却默许了,大概是他真的喜欢丽妃,也或许是,他觉得丽妃是因为他无力保护才让人钻了空子害死,所以心中有愧。 而这宫女心里的愧疚当然远甚于皇帝,她决定永远留在这里,守着丽妃的坟墓过一辈子。 但在这之前,她还想替丽妃报仇。 虽然嫌疑最大的就是贤妃,但毕竟还没有证据,她怕找错人——丽妃那么善良,要是害错了人,她岂不是要更被讨厌了? 于是她便一直暗中调查,直到祁厉给了她一条手帕,上面绣着一个“姜”字,告诉她这是在丽妃尸体旁边发现的东西。 与此同时,皇帝一点点处理掉了姜家的势力,但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重用几位皇子,将他们派往各地处理棘手的问题,并希望根据处理结果的好坏来挑选未来太子。 可是那几个皇子,有一个死于山体滑坡,一个死于瘟疫,一个半路上拉车的马突然发狂,带着他冲下了悬崖,虽然人没死却成了残疾。 还有一个出去逛了圈儿灰溜溜地回来,表示自己没那个本事,请皇帝再派别人去,然后自己躲到了青楼花天酒地。 反而留在京都的皇子们没事,有两个是因为年纪小没被派出去,另一个则是二皇子祁厉,因为皇帝对他没那么信任。 可是现在其他皇子都出了事,能派出去的可就只有他了。 当时的皇帝以为皇子们出事都是姜家人干的,毕竟他的行为是明摆着要收权,一旦成功,姜家人怎么也不可能有善终,当然会竭力反抗,杀皇子算什么? 他没想到,其他人也没想到,那些皇子的死是两方势力共同推动。 姜家人想让他们死,派来假冒二皇子的敌国势力当然也想。 一方在明一方在暗,一切进展得格外顺利。 然而祁厉这边的势力最终目的是吞并整个国家,在暗中帮着姜家处理掉皇子们之后,又反过来针对姜家,协助皇帝渐渐解决了这个大麻烦。 当然,在这期间祁厉的功劳肯定是最大的。 到了最后,皇帝身边中用的皇子少之又少,二皇子祁厉却一直表现极佳,他派人查了很多次也从没露出什么破绽,前朝也在劝他早立太子,纷纷夸赞这位二皇子厉害,他也没别的人选,只能把太子位置给他了。 就在立太子的宫宴上,后宫内悄无声息发生着另一件事。 此时的贤妃,已经因为皇帝特意安排的各种事件而成了个浑身黑料的失宠之人,而且因为姜家失势,她的父亲哥哥和叔伯全部惨死,她很清楚,下一步就该轮到她了。 想要报仇的宫女找到同为内线的石侍卫,表示自己要用同样的手段杀了贤妃为丽妃报仇,石侍卫表面答应,私下却做出了截然相反的事情。 ——他向贤妃提出,要把她悄悄带出皇宫。 两人的计划就是在一个合适的时机偷梁换柱,让所有人都以为贤妃死了,而她自己则先躲藏起来,等到有机会他就带她出宫。 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这个一开始只是逢场作戏的石侍卫,后来真的喜欢上贤妃了。 虽然她已为人妇,但对他极好,长得还绝美,撒娇吃醋样样精通,哪个男人能不心动? 即使后来因为遭受陷害而瘸了一条腿,也还是其他人无法比拟的美人。 再说,长久的相处和互相了解,他们之间的感情早已经足够弥补这一点缺陷。 他计划得很好:等到带她出宫后,这里的事情结束了,他就带人离开这里,找个好地方换个身份过日子去。 在立太子的宫宴前一天晚上,他们等来了那个机会。 皇帝想要名正言顺除掉贤妃,所以不会直接杀人,而是安排一些罪名给她再理直气壮下罚令。 所以当天,当时最受宠的妃子忽然面部发肿,整张脸跟猪头一样难看。 皇帝亲自去查,几番盘问下来,对方身边的小宫女招认:是贤妃指使她做的,让她在主子早上洗脸用的温水里撒了一些无色无味的药粉。 贤妃当然是百口莫辩,太多次的陷害让她已经麻木了,而且这一次她本来就不想辩驳。 她甚至怼了皇帝一顿,自请搬入冷宫。 皇帝求之不得,当即大手一挥下了令。 贤妃哭他狠心薄情,请他给点时间让她回宫收拾东西,皇帝也不想被别人当成这么无情无义的人,这点小要求当然会答应。 于是当晚贤妃宫里的人就全被调走了,只剩下她自己。 石侍卫过来告诉她一切都安排好了,让她写下那张“来生永不再见”的纸条,等到半夜时,就直接把人带离明月宫,悄悄进了冷宫里,藏在最偏僻的给下人住的小院子中。 而他又返回明月宫,布置好了现场。 他到底做了什么,当时的贤妃并不知情。 她知道偷梁换柱这个计划,却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 第二天整个宫里的人就都知道“贤妃”自尽的消息了,而身处冷宫中的她却没听见任何消息。 石侍卫每天都给她送一次吃的,每次来都告诉她再等等,时机未到不能出宫。 她不知道在等什么“时机”,只是越来越烦闷不安。 因为她的腿的确是摔瘸了,心理变化很大,一个人待久了就开始想对方是不是已经不喜欢她了之类的。 当初来时就带着宫女衣物,于是她瞒着石侍卫走出了小院,想要悄悄去调查一番。 那时冷宫空无一人,自然也没人看守,她用布蒙着脸走出去,时不时咳嗽几声,让人以为她是个刚受罚挨了板子不久、连走路都不利索的小宫女。 然后,她就听说了“贤妃”的死状有多么恐怖。 当然这也不算什么——毕竟她自己杀丽妃的时候也不见得好哪儿去。 可是,当天石侍卫过去的时候,她便问了一句那个替她死的人是谁。 石侍卫可能觉得这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大事,直说了是她身边那个大宫女。 对方被调走的时候他就在她离开前把人拦下了,借口有事想问,带到无人处打晕,并强行塞了一粒让人昏迷不醒的毒药。 等到一切准备好,再把人搬到床上剥掉她的脸,让她失血而死就够了。 他说的时候云淡风轻,认为再怎么样也只是个宫女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然而,他不知道,贤妃虽然做了很多坏事,却与身边的贴身宫女们感情深厚。 当得知那个人竟然是陪伴自己多年的大宫女后,贤妃受到的打击过度,精神变得混沌不清,竟然疯癫了。 不过状况没有那么严重,她大部分时间还是清醒的。 时间一天天拖延,她越来越想知道,为什么石侍卫还不肯带她走,说好的远走高飞过日子,他到底留在宫里做什么? 贤妃每天都找机会悄悄去查,没想到还真被她查到一点东西:有些小侍卫们聚在一起说,石侍卫与当今的太子关系极好,想必将来便能登上侍卫统领的位置,他们也得趁早多多讨好才是。 他从没提过他和现在的太子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不说? 贤妃心里怀疑的种子开始生根发芽,实在不能忍耐,总想暗地里查个明白。 于是,当石侍卫换了个时间点过来看她却发现院子里没人的时候,这事就再也瞒不住了。 他指责她不该出去,以她这样瘸腿走路的样子,就算挡着脸也迟早会被人发现她的身份,到那时怎么办? 可贤妃却被“瘸腿”刺激得愤怒了,反过来质问他到底在跟那太子合谋计划些什么,为什么有人说他们俩早就认识,可他却从来不提? 石侍卫震惊不已,警告她不许再提这事,然后愤怒地离开。 贤妃却不甘心就这么算了,追着人一定要问个明白。 因为冷宫空旷无人,她声音很大,对方害怕被什么人听见,情急之下动了手扇了她一巴掌,吼着让她闭嘴。 贤妃从小到大养尊处优,即使后来因为皇帝有意安排而吃了不少苦,心里的傲气依然在。 这一巴掌打得她失去理智,因大宫女的惨死而出现的精神病就冒了出来,更加疯狂地抓着石侍卫大喊大叫。 对方终于受不了,双手用力掐住了她的脖子,口中喊道:“你给我去死吧!我原本还想带你出宫做夫妻,可你……今天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谁让你非要往下查!我看你现在人都疯了,你还是去死吧!” 就在那条空旷的走道上,他掐死了贤妃。 贤妃死时双眼瞪得极大,一头长发乱糟糟的盖着脸,的确像极了一个疯子。 关厌终于确定了之前自己毫无根据的一个猜测——那个在她来到副本前两夜出现过的女鬼一定有重要身份,不是个打酱油的小喽啰。 那个疯狂敲门,还躲在屋外偷看的胆小女鬼,就是贤妃。 她的头发保持着死去时的样子,遮盖了整张脸,只有一对泛红的眼睛清晰可见,所以关厌从来没见过她的容貌。 现在知道来龙去脉后再反过来回想,就会发现她也许不是真的那么胆小,只是因为看到了过于可怕的事情。 关厌与过去的丽妃在经历相似的故事走向,可以说,她们代表着“同一个人”。 就连她自己也有一种她和丽妃很像的感觉,更何况是外人? 残忍杀害了丽妃的贤妃时隔多年看到了活生生的“丽妃”,怎么可能不吓到呢。 而且她还有点疯疯癫癫的症状,做出比普通鬼更激烈的反应也很正常。 丽妃说,其实在她五年前恢复意识之后就曾经找贤妃谈过。 事情已经过去太久,又因此死了那么多人,她们都成了这宫里的一只野鬼,便也没什么恨不恨的了。 贤妃像是不信她的话,但实际上是心里有愧不敢见她,所以这些年来始终躲着,几乎没怎么见过面。 不过在那次谈话中,贤妃便将刚才说的那些事都告诉她了。 至于这附近围满了的宫女太监和嫔妃……都是死在祁厉登基称帝之后。 当时他给前朝后宫都来了一次大清洗,在前朝不敢太过分,后宫却没关系。 嫔妃只要用“随先帝而去”几个字来解释就够了,下人们更是没人在意,有人“随主子去了”,有人“犯了要砍头的罪”,只要他想杀,总能找到理由。 他清理了所有与丽妃有过关系的人——毫无疑问,他当初肯定发现了丽妃知道他身上的秘密,所以不仅要神不知鬼不觉除掉丽妃,还要在得势之后立刻清理掉那些人,以防丽妃曾经跟其中哪个提过些不该提的事。 剩下的宫女太监也被他放出宫了,只留了少部分维持宫内运转,又亲自过目,招募了一批新人进来。 虽然这让宫里一时间有点混乱,但至少……那些敌国的内线都被清理掉了啊。 这些死去的宫人们此时还没有被聚拢到冷宫里,而是徘徊在死的地方附近,成为了延续至今的鬼故事。 还有那个石侍卫,在祁厉登基前不久就已经不知所踪,可能是发现了他要叛变,也可能是怕事后被封口,于是提前逃走了。 总之,当年的旧事就像沉入湖底的那些尸体,很难再重见天日。 然后就是最重要的一点:丽妃死后,因为自己肢体的一部分被放在装了黄符的盒子里,她一直浑浑噩噩什么都不知道,五年前才渐渐恢复。 恢复之后,她首先就去了疏月阁,见到那位好多年没见过的“闺蜜”宫女。 夜半时分,宫女见到了惨死后几乎不成人形的她,心中懊悔悲痛不已。即使丽妃说已经过去太久,她都不在意了,宫女也没能被宽慰到。 当她在白天离开之后,对方竟吞下了一支属于丽妃的、她留作纪念的金钗,吞金自尽了。 只是,她的尸体竟没有腐烂,而是在短短几天内变成了一具形容可怖的干尸。 丽妃说:“也许与那盒子里装的黄符有关。” 这宫女严格意义上来说不算是在冷宫受苦的,所以日常都是她自己外出去膳房领饭回去吃,但是接连好几天膳房的人都没见到她,感到不对劲,便请侍卫们过去查看,这才发现人已经死了。 因为她身份有点特殊,皇帝祁厉也曾说过让人注意疏月阁的人,于是她的死讯就传到了祁厉耳朵里。 他政务繁忙,去冷宫时太阳都落山了,丽妃等鬼藏在暗处,眼看着他进了疏月阁,看到那干尸后脸色微变。 随后他命令人把冷宫锁起来不许任何人入内,每日只可在正午时分送一次饭,其余时间均不能进入。 而他自己则疾步走去玲珑轩,四下看了好一会儿,仿佛在找什么人。 帝王身上有一股令鬼魂害怕的气息,丽妃和其他鬼一直躲着,全都没被发现。 但祁厉没有就这么算了,过了一段时间,他就下令让人在宫中修建一座祭坛。 这工期持续了将近一年,于三年前正式建成。 建成之时,祁厉来到玲珑轩挖出丽妃白骨,拿走了四肢部分,封印在那石棺之内。 从那天开始,宫内所有的鬼魂都好像受到丽妃牵引,全部汇聚到了冷宫里来。 而大部分鬼在这之后就变得浑浑噩噩,失去了思考和说话的能力,成为真正的游魂野鬼。 丽妃死得惨,怨气也大,所以镇压效果没那么好,还保留着清晰的思维,却无法说出与当年真相有关的话。 那封印好像就是为了防止它们会说点什么不该说的事让人听见。 到此为止,丽妃所知道的一切都已经如实告诉了关厌。 她最后叹了口气,怅然道:“虽这冷宫无法再困住大家,可我们却还是被困在这深宫囚笼之内,从做人时进来的那一日起,千年万载,永难再出。” 关厌垂了垂眼睛,沉吟片刻后说道:“也许,这次就是你们出去的机会呢。” 原来,任务主题里的“深宫”是这个意思。 深深宫阙锁住了无数人的一生,连死后也没有自由可言。 一次又一次,悲剧总在这里重演,永无止境。 所以求生者要做的,就是让他们自由。 第169章 贞妃 基本上, 这个副本的背景故事都已经完全明朗了。 关厌离开冷宫的时候,看见那些不断向外冲击的鬼魂已经越过了红墙, 似乎再有片刻就能彻底冲破冷宫这层囚笼。 她往回走的路上联系了戚望渊, 将这边的情况告诉他,并约好明天再进行下一步行动。 现在已是深夜,他们这一晚上可没少做事,再不休息明天精力也不会好。 不过, 今晚整个皇宫大概都没几个人是想休息的。 那天空始终保持着恐怖的黑红颜色, 层层云朵像即将坠落的熔岩, 压抑得令人从视觉到心灵都非常难受。 宫里上上下下几乎没人能保持镇定, 就算是训练有素的高级宫女太监, 也只是尽量压制着自己心里的恐慌而已。 乱糟糟的声音响彻整个皇宫,这种时候规矩什么的都没人守了, 也没人去管。 关厌回到飞鹤殿时,手底下的所有宫女和小太监都焦急地围在一起, 正七嘴八舌议论着这事。 夏蝉默默站在一边, 眼神飘忽不定, 面无表情的不知心里在想着什么。 看到关厌回去, 这些宫人就好像找到主心骨似的围拢过来,夏蝉却不敢靠近, 犹犹豫豫地站在最外面,垂着眼睛显得十分落寞悲伤。 虽然看起来挺可怜的,而且关厌也的确觉得她的选择是人之常情,并没有怪她,但是, 不管怎么说, 她毕竟是真的背叛了。 关厌的身份是和过去的丽妃有关联, 但她又不是丽妃那种心软的好人,当然不可能因为看夏蝉可怜就当做无事发生。 她就当没看见,吩咐另外两个宫女去打热水过来,简单洗漱后就回房间睡觉了。 因为累了一晚上,虽然外面很吵,但她还是很快睡了过去。 当她一觉醒来,睁眼看向窗户时,发现外面依然暗沉发红,好像和睡觉的时候没有任何区别,但吵闹的声音却消失了。 这很正常,再怎么慌乱也不可能持续了一整晚还在慌,他们发现这天空虽然变色了却没有发生更可怕的事,那种情绪就会慢慢消失,最后冷静下来的。 不过,等关厌推开卧房门的时候,才发现真相并不是她所想的这样简单。 她刚把门推开一点点,外面立刻传来轻而急的脚步声,同时伴随着一声低喊:“娘娘醒了?您别出声!” 是夏蝉。 她快速走来,轻轻慢慢地推着门,同时低声说道:“娘娘,宫里出现了好多游魂野鬼,整个宫里到处都是,大家现在都躲起来关着门窗不敢出声了。” 说话间门已经推开不少,关厌看见她满脸泛白,好像吓得不轻。 她本来就挺胆小的,但同时也很勇敢,关厌一直很喜欢这个NPC的这一点。 “娘娘,奴婢先去弄点儿水来伺候您梳洗,您先别出门,若有吩咐,奴婢去做便是。” 夏蝉微微垂着头,说话时都没有看她,可能心里还觉得愧疚不安。 关厌想了想,问:“其他人呢?” “都躲着呢……”夏蝉顿了顿,才道:“若是娘娘要其他人来伺候,奴婢便去换她们来。” 关厌摇头:“不用了,你去帮我沏杯茶来,刚睡醒有点口渴。” 夏蝉应了一声,快速离去。 等人一走,关厌飞快穿了件款式简单的衣服,开门出去,悄悄离开了飞鹤殿。 在刚走到室外的时候她就发现了,不远处的低空中漂浮着两只血淋淋的女鬼。 她们俩估计是一起死的,连死状都很像,身上穿的是雪白中衣,却又被血给染红了一大半,加上上方黑红色的天空,看起来挺吓人。 这两只鬼似乎心情不错,一边在上面飘来飘去一边发出尖利的笑声,笑得像指甲刮黑板的声音似的,令人听起来很难受。 值得庆幸的是,她们都没有攻击活人的意思。 关厌低下头往外走,刚出飞鹤殿,又看见了那个吊死鬼林贵人。 对方直接朝她冲了过来,张牙舞爪的好像要杀人,但在靠近之前又突然顿住,犹犹豫豫在那边不敢再往前。 ——估计是上次那个道具的后遗症。 关厌有点想笑,问她:“你想干嘛?不会到现在还以为是我害的你吧?” 宫里的禁制已经解除,鬼魂都可以开口说话了,但林贵人是吊死鬼,喉咙受损严重,舌头还老往外掉,尝试了几次还是无法出声。 关厌说:“要不然你写?” 她目光闪了闪,随后冷哼了一声,还狠狠瞪了一眼,然后凌空开始划字。 看样子意思是:你以为我没想到吗?还要你说? 但她写的字在关厌看起来是镜像的,根本看不懂,只能向她靠近,绕到后面去看。 林贵人却十分警惕,看她走近就往后退。 一番解释后,一人一鬼才终于顺利交流起来。 原来,林贵人之所以指认“佳妃”关厌是凶手,不是因为她派人杀了自己,而是因为……皇帝让人杀了林贵人。 她吊死的当天晚上,本来只是照常休息而已,可半夜时却听见外面传来隐约的说话声,她呼喊守夜宫女的名字,对方却一直没有回应。 于是林贵人下床去开门查看,门刚打开,就有两个男人闯进来,一个将她制住,一个栓好白绫,两人一起将她吊了上去。 期间她的嘴被捂住,不断挣扎,却在两个强壮的大男人面前毫无作用,就那么简简单单成了亡魂。 不过在那之前,她挣扎中扯下了负责制服她的那个男人蒙脸的面巾,发现竟是皇帝身边的带刀侍卫之一。 这些人通常都非常忠心,只会听皇帝一个人的吩咐。 所以,杀死林贵人的就是皇帝。 那皇帝为什么杀她呢?她想,在这之前,她做过的令皇帝生气的事,就是听了贞妃的话,去陷害了佳妃。 这么算下来,因果关系就是皇帝为了替冤屈的佳妃报仇,派人来杀了她,也就等于是佳妃害了她! 关厌觉得这个逻辑实在感人——林贵人就是大部分宫中嫔妃的缩影,她们明争暗斗,不论成功还是失败,心里都只有一个想法:我是皇上的人,皇上最好能爱我,他也可以不爱我……但他也不能爱别人。 反正就是不管怎么样,错的都是跟她们抢皇上的人,永远不是皇上。 林贵人的这种逻辑,当时差点让关厌以为“佳妃”身上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还好她没有顺着那个“线索”往下查,否则这任务都不知道歪到哪里去了。 不过,林贵人死亡的真相现在已经不重要的,最让关厌在意的,是她说她是听了贞妃的话才陷害佳妃的。 追问之下才得知,当初怂恿林贵人诬陷佳妃的,其实是贞妃身边的大宫女珩水,她并没有亲自与贞妃谈过话。 贞妃对应的身份是过去的贤妃,而贤妃身边的大宫女一直以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一开始就让她家主子将那么多弃妃沉湖了。 关厌一直在想,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宫女,她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那么,她的身份会不会没那么简单? 不论是现在的贞妃还是过去的贤妃,她们的相同点都是家族势力很强大,在后宫里有一些人手也是很正常的事,要是一个都没有那才是真的不正常。 所以过去和现在的两个大宫女,很大概率是她们俩家族里安排的得力之人。 这也就能解释之前的酸梅汤肚子痛事件了——那药既不是关厌下的,也不是贞妃下的,而是她身边的大宫女干的。 既要让佳妃跟贞妃关系越来越差,又不能害了自家主子,那就只能浅浅腹痛一下咯。 也许林贵人陷害佳妃的事情贞妃根本不知情,只要身边的大宫女借她名义行事,别人一样会信。 至于皇帝杀林贵人…… 关厌想,过去的先帝确实是喜欢丽妃的,虽然不能处置当时家族势力强大的贤妃,但其他小喽啰估计还是能办的。 那么现在的这个皇帝,有没有可能也是真的喜欢佳妃,所以才会杀掉这个小喽啰林贵人。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是他不想让后宫有太多贞妃的势力,以免宫里越来越乱,所以能除掉一个是一个。 反正不管怎么样,这已经不重要了。 对关厌他们这些求生者来说,现在唯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让所有被囚在宫里无法离去的鬼魂们自由。 这个关键,就在皇帝祁厉身上。 虽然他当年是假冒的二皇子,但他真的坐上了皇位成为了真正的皇帝。 丽妃说,皇帝身上有一种帝王之气,它不仅能让一切邪祟无法近身伤害他,同时还能庇护整个皇宫。 这种庇护让外面的游魂野鬼无法进入,但在内部产生的,当然也没办法出去。 毁掉它的办法只有一个:让皇帝不再是皇帝。 这说来简单,但做起来也没那么容易。 具体怎么做,只能由求生者自己想办法,丽妃他们那些鬼魂无法提供更多信息。 如今整个皇宫里的人能不出来就不出来,连巡逻队的工作都减少了很多,从昨晚开始大部分人就调去了皇帝那里守卫在养性殿附近。 戚望渊也在,并且两个小时之后才能换班休息。 关厌跟他通话后便没急着去找人,自己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待着想办法。 这时候“宫斗系统”又来了新任务:警告!剧情崩塌,请玩家立即纠正错误,重返宫斗主线! 本次任务为:在三天之内将祭坛恢复原貌,并前往养性殿陪伴皇帝!任务完成奖励三分,任务失败或放弃,扣除所有积分! 关厌听完挑了下眉,感觉这完全在意料之中。 因为所谓的“系统”们本来就是在坑求生者,想让他们按照以前有过的剧情重走老路,各个都没有好下场。 可关厌他们却做出了过于出格的事,导致天地色变人心惶惶,明明应该是继续走宫斗戏码的皇宫里却变成了个灵异恐怖故事。 这使得系统们无法再按原来的剧情发布任务,只能用这种“扣除所有积分”的死亡威胁来逼求生者妥协,将被破坏的故事线修复。 可是一个任务的完成时限有整整三天,也就是说,如果完不成,三天结束才会扣分。 而且只是扣除所有积分,不是扣到负分。 也就是说,关厌还有六天时间。 虽然在这个副本中时间过去得很快,但该查的都查清了,剩下的那部分六天之内怎么也能完成了吧。 她肯定不会去做这个任务的,而且还不用担心别的求生者做,因为丽妃的白骨在她那里,另一部分不知道皇帝藏去哪儿了。 说起来,要担心也是担心皇帝拿出那一部分白骨重新恢复封印。 她反正没什么事,就往祭坛去了一趟,老远看见那边果然有一些侍卫,正在将地上的死尸抬走。 祭坛的门是开着的,看样子至少现在皇帝还没行动。 戚望渊就在皇帝那边,要是有什么动静他第一时间就能知道,她不用太担心。 于是她就在祭坛附近,继续想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丽妃说,要让皇帝不再是皇帝,不是让他死掉或者退位让贤就行的。即使这样,他依然是百姓心目中曾经的皇上,帝王之气不会消失。 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根本就不该是“皇帝”,只是个窃国贼。 关厌想到了一个人:贞妃。 虽然她家势力比不上曾经的贤妃那么强,但在现在这个时间线里,贞妃家确实是皇帝最忌惮的强大存在。 而白家自然也清楚这一点,他们一边效忠于皇帝,还要一边小心翼翼防着他,免得整个家族突然倾覆。 如果白家人知道,这皇帝其实是个假的呢? 反正现在贞妃也不喜欢祁厉,她喜欢的是“狄楼”。 关厌想了想,便直接朝贞妃的缥缈宫走去。 宫门紧闭,四下无人,只有四处游荡的几只惨死鬼。 她敲了好一会儿门都没人开,连个回应的声音也没有,于是只能翻墙进去,走到贞妃所住的正殿外边敲边喊,表明了自己的身份,里面的人才终于敢开门。 那小宫女胆战心惊地道歉,说不久之前还有一只红眼睛女鬼来敲过门,另一个宫女以为是什么人,一开门就吓晕了,现在才轮到她来守门。 红眼睛女鬼——就是当年真正的贤妃,而她所住的明月宫也正是现在的缥缈宫。 可能是能自由行动了,就跑回来逛逛吧。 不过,她明明可以直接从墙上飘过去,却非要在外面敲门,很难不让人怀疑她是故意想吓人。 关厌跟着小宫女进了大门,一路领她来到了贞妃寝殿。 小宫女过去通传,她就顺便看了下周围,发现那个无脸女鬼就趴在不远处的墙壁上往里看。 她看到关厌后就缩了回去消失了。 这个大宫女也是可笑,为了帮主子,坏事做尽,最后还因为对方而落得个那么惨的死法,不知道她这一辈子到底有什么意义?难道活着就是为了帮别人干坏事,没有自己的思想和理想吗? 大门开了,关厌意料之外:贞妃亲自出来了。 她提着裙角急急忙忙跑过来,直接挽住关厌的胳膊,一边往里拉一边低声说:“姐姐别见怪,是下人们太不懂事,这都什么时候了,怎能让姐姐在这屋外等着?快些进去再说!” 进了屋她又道:“姐姐怎么一个人来,身边竟一个伺候的人也没有?这着实是太危险了!快,去给姐姐倒杯热茶来!” 贞妃拉关厌坐在软榻,自己挨着她坐下,挽在胳膊上的手也没拿开,反而抱得更紧了,眼睛里的惶恐不安也非常明显。 她应该是那种一紧张话就更多的人,此时关厌一句话没说,她又不停歇地接着说起来:“不知是怎么的,为何忽然便如此了?如今这宫内遍地孤魂野鬼,实在吓人!我想去见皇上,却也不敢出门……倘若能回家便好了,我有些想念爹娘和哥哥了。” 说到最后一句时,贞妃看起来有些伤心,好像是觉得这次大家必死无疑了,她没办法再见亲人最后一面。 关厌看了看站在她身后的那个宫女,从服饰上就能看出来是大宫女了。 于是她开口问:“这位就是珩水吗?” 对方一愣,垂头道:“回娘娘,奴婢是叫珩水。” 贞妃也愣了下:“姐姐为何突然问起她?” 关厌装出几分压抑着的愤怒,说:“如今宫里厉鬼横行,那死在瑞云殿的林贵人自然也出来了。瑞云殿便紧挨着我的飞云殿,今日一早,我便见到了林贵人。” 她说到这里就不在继续,故意用隐含愤怒的目光盯着珩水看。 珩水则一副不敢直视主子的样子,低垂着头仿佛无事发生。 倒是贞妃明白了什么似的,微微一皱眉,随即问:“姐姐,到底怎么回事?林贵人是否说了什么?莫非与珩水有关?” 关厌冷笑了声,顺势抽出她紧抱着的胳膊,怒道:“怎么,难道你要说你毫不知情?!那林贵人可全说了,当初便你是让这宫女去找了她,让她设计诬陷我才将我害得进了冷宫!” 这话说完,贞妃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好一会儿,她转头看向珩水,毫不掩饰脸上的怒意:“珩水,上次酸梅汤的事,不会也是你做的吧?” 珩水抿了下唇,不肯说话。 贞妃见状,“嘭”的一声拍在小几案上,怒道:“还不快从实招来,你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吗!” 对方身体一抖,下一秒原地跪下,垂头道:“娘娘,是奴婢做的,可奴婢只是为了娘娘……” “放屁!” 贞妃忽然爆了句粗口,她随后才意识到,看了眼关厌,忍了忍,又道:“是我爹还是我娘让你做的?我入宫之时,娘便要我想办法夺得皇后之位,我当即便回绝了她,不愿做那些腌臜事儿,平白辱没了我白家的将门之风!我娘只说那便罢了,却没想到,你竟敢瞒着我干这种事!” 关厌第一次见的时候觉得,这个贞妃不像那种会耍阴谋诡计的人。而且她对戚望渊示好的时候也做得有点明显,并不是心机深沉的人会做的事。 现在的试探也证明她的确不是那种人,只是有人在全心全意替她去做。 珩水跪在地上直喊“娘娘息怒”,除此之外什么也不再说。 贞妃气得都喘上粗气了,指着门外让她赶紧滚出去,以后再也不想看到她。 珩水不肯走,甚至还开始哭了,说什么当年是白老将军救了他们一家子,她要报答这份救命之恩。 贞妃直接气笑:“你说这叫报恩?我看你是在报仇的才是!我何曾让你做过任何一件坏事?你做的那些,岂不是在替我积攒罪孽?将来若我死后下了地狱,便都是你的功劳!” 珩水一边哭一边摇头,嘴里喊着“不是的娘娘”,不断求饶,贞妃还是让她滚出去。 她最后只能爬起来,一步三回头地出了门,却也不走,就在那外面跪着哭。 贞妃心烦意乱,连喝了两杯茶,将那杯子重重一放,又呼了两口气,才勉强缓和了点儿,向关厌说:“姐姐,不管那些事我是否知情,一切均是因我白家而起,若你心中有气,只管对着我撒便是。如今宫中厉鬼横行,想必你我时日也不多了,你便趁早动手吧。” 她说完就闭上了眼睛,仿佛随便关厌做什么都行的样子。 关厌心想,白家一家子几乎都是武将,没想到最正直的却是这个待在宫里的女儿。 虽然按照剧情,贞妃与贤妃有相同命运,但两人其实差别特别大。 她想了想,看着闭着眼睛一脸决然的贞妃,开口说:“我有一个天大的秘密要告诉你,今天来找你,也是为了得到白家的帮助。” 贞妃闻言意外的睁开眼睛,愣愣道:“是什么秘密?姐姐你先说,若是白家能帮得上忙,无论如何我也让我爹和哥哥帮你办妥!” 随后关厌第一句话就让她震惊了:“当今皇帝祁厉,并非先帝亲生,更不是什么流落在外多年的二皇子,那一切证据全都是假的,你爹和你哥哥,都在替一个假皇帝出生入死。” 第170章 祁厉的身份 关厌将来龙去脉一一告诉了贞妃白音音, 当然,该瞒的还是要瞒, 比如她跟戚望渊认识, 再比如那祭坛是他们俩去破坏的,才导致宫里变成现在这样。 虽然整个故事发生在很久以前,现在也没什么实际证据,但关厌不怕贞妃不信, 因为, 后宫里那些飘来荡去的鬼魂就是最好的证明。 现在那个惨死的丽妃还依然躲在冷宫中, 如果贞妃怀疑, 关厌就会带她去见对方, 到时候由死状凄惨可怖的丽妃叙述真相,她不可能不信的。 毕竟, 谁也不会觉得一只厉鬼会和人类串通好了编瞎话骗人。 关厌讲得口干,贞妃也听得惊讶不已。 最后故事讲完, 关厌总结道:“近来大约是那祭坛的封印时限已至, 被其折磨多年的游魂野鬼们终得解脱, 因而才会天地色变, 百鬼出行。” 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了,谁也查不到祭坛是他们去破坏的。 贞妃问她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关厌就用自己曾住在冷宫,见过里面的一些鬼,还被丽妃托梦等理由解释。 贞妃听完,自己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看着关厌说:“佳妃姐姐, 我信你。不过, 若是可以, 我还想亲眼见一见丽妃娘娘。” 关厌带她去了。 但冷宫被封着,大门上了锁,没办法直接进去,只能翻墙。 本来她还在考虑是不是得去找个梯子来,没想到贞妃把裙角往上一卷,斜着绑了个结,挽起袖子摩拳擦掌:“姐姐别担心,我以前总爱偷偷从家里翻出去玩,进宫后得时刻注意言行,可把我憋坏了,如今总算有机会活动活动了!” 她后退一段距离,助跑过来轻巧跃起,脚尖在墙壁上用力一点借了个力,便干净利落地翻上了墙。 她坐在墙头,回身笑道:“姐姐,我拉你啊!” 这一刻,贞妃好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年轻活泼而且自由放肆的白音音。 关厌仰头看着她,笑说:“你现在看起来很开心。” 她愣了一下,低头道:“我爹娘说,只有我进了宫才能让皇上对白家放心,我便只能来。入了宫,那些不守规矩的事儿自然不能再做,时日一长,便连我也以为自己本就是这样的人了。” 她苦笑了下,转头看向那冷宫深处,轻轻说:“或许,需要被释放的不仅是它们,还有我们。” 她心里其实有个小小的期望——如果佳妃告诉她的是真的,那只要他们白家出手,将这假皇帝拉下马,后宫的妃嫔们便全都自由了,从此之后如何婚嫁均与他人无关。 这样一来,她和心中真正喜欢的那个人……是不是就有机会了呢? 那一日,她实在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意留了纸条约见对方,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深夜赴约,虽然当场拒绝了她,但这一定是因为她的身份。 如果假皇帝没了,她就不再是贞妃,而是白音音。 虽然曾为人妇,可她家境优越,配一个侍卫自然绰绰有余,况且,她自认容貌不差,到时他怎会不愿呢? 贞妃收回思绪不再深想,嘴角的苦涩笑意却因为这个念头而彻底消失,反而变得有些期待。 关厌也翻过墙头,两人一起前往了冷宫最深处。 丽妃还留在之前的竹林那里,与她在一起的还有那个被活活打死的小太监,以及几个宫女。 她没有想去的地方,也不想这个样子出去吓人,而忠心的下人便也留在身边不肯离开了。 关厌在竹林外喊了声,片刻后他们就从里面飘荡出来,贞妃乍然看到丽妃那副模样,吓得脸色发白,手指也缩紧了,但好歹是没做出什么无礼的举动。 她缓过来后主动跟丽妃打招呼自我介绍,随后简单询问了一些问题,都是之前关厌跟她讲过的。 丽妃也一一回答,说辞和关厌当然没有差别。 贞妃为她死前受到的折磨深感同情,当场就答应了会送书信出宫告知父亲这些真相。 其实白家人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反意,也从没做过对不起这个国家的事,但“功高盖主”就是他们最大的罪。 白家以为把女儿送进宫就算是给皇帝表了个忠心,毕竟谁会造自家人的反呢? 可在皇帝心里却是截然不同的想法:他们是想让皇家的后代也有他白家血统,再慢慢吞并这个国家。 况且真有反心的人又怎么会在乎一个女儿的处境?所以送人进宫根本没有意义。 皇帝一边用着白家人,让他们当牛做马南征北战,又一边监视着忌惮着他们,想方设法抓他们的错处,只等着时机合适就处理掉整个白家,这些事情他们也不是不知道。 所以贞妃相信,如果她爹和兄弟知道这皇帝身份有问题,必然会做出最正确的决定。 关厌跟她约好了时间,说下午再去找她一次。 两人分开之后,戚望渊也早就到了换班休息的时间,她与他见了面,将他那里的密信拿走了,下午交到了贞妃手里。 贞妃则将她写好的信拿出来给关厌看了,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戚望渊联系了她,说皇帝派了两个御前侍卫悄悄去最南边的留月宫,不知道要干什么。 他已经跟在了后面,现在那两人已经进去,并且直接朝最偏僻的后院去了。 过了两分钟,他又说那两人停在了一口井前,其中一个绑着绳子下去了。 关厌说:“会不会是皇帝当时挖出来的丽妃白骨?现在这种时候,他最需要做的事就是找到白骨重新封印。” 戚望渊道:“不管是什么,我现在去拦截下来。” 他说着就拿出了长刀,趁着那两人中的一个还在井底,先去解决上面这一个。 关厌默默叮嘱了一声小心,就不敢再出声让他分心了。 五分钟快结束时,那边才传来他的声音:“解决了,的确是白骨,用一张布包在一起。” 关厌说:“把它藏起来吧,别让皇帝找到就行了。” 他们可以让骸骨汇聚到一起,这样就算是给了丽妃一具全尸。但这么做其实对鬼魂没有任何意义,她不会因为尸骨放在一起了就长出消失的肢体,永远都只能保持在死时的模样。 丽妃自己都没有想要全尸的心愿,求生者也不必没事找事。 关厌看完贞妃的信,问她要怎么把信件送出去,她说这宫里有不少白家安排的人,送个东西出宫还是很同意的。 不过为了保护信件不被外人拆看,她还用专门的竹筒加上火漆好好封印起来了,才去找人往宫外送。 除了贞妃自己写的信之外,戚望渊从皇帝的御书房找到的那封密信也被一起装进去了当做证据。 原本只需要把东西给珩水,由她转手送出去,但现在,珩水已经在门外跪了半天多,整个人摇摇欲坠的眼看就要倒下去,却怎么也不肯走。 贞妃也不理她,还说她愿意怎么跪就怎么跪,跪再久受的罪也比不上“佳妃”被关在冷宫里吃的那些苦,更换不回来林贵人那条命。 接下来,就是等待白家人的回应了。 现在宫里乱糟糟的,外面情况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不知道会需要等多久。 关厌跟戚望渊谈了下,决定如果明天之内得不到回复,他们就自己出宫一趟。 因为不做“系统”的任务,他们剩下的时间也就不多了,经不起耗。 今天的天空从未改变,就连之前关厌在半夜见到的月亮也一直挂在同一个位置,从昨晚挂到现在,仿佛时间已经停滞,让人分不清到底过去了多久。 他们只能凭身体的感觉去判断是不是已经到了夜晚,然后照常休息睡觉。 戚望渊在睡觉睡到一半的时候就换班去守着皇帝了,大概半夜时,隔得老远他都能听见那屋子里传来的暴怒声。 因为派出去的两个人没回来,祁厉又叫了人去那地方查看情况,却只发现了两具尸体,也没在井里找到他要的东西。 后来不知道怎么的,他忽然安静了不少,随后就有个小太监脸色惨白地从里面快速跑出来,一脸哭相地抬头看了看天上漂浮的游魂,咬着牙视死如归般跑了出去。 途经戚望渊这边时,他叫住对方问:“去哪儿?” 小太监停下来,红着眼睛说:“狄侍卫,皇上让奴才去请佳妃娘娘和贞妃娘娘过来……您看,您能不能派两个侍卫大哥与奴才一道前去?这一路上都是鬼,奴才一个人实在害怕!” 戚望渊便道:“我和你去。” 他吩咐手下们好好守着,自己带着人慢慢走了。 刚迈出第一步,他就开始联系关厌。 但关厌睡着了,手指间那微弱的震动不知道跳动了多久才察觉,随即惊醒过来连忙接听:“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戚望渊还没说话就先笑叹了一声,然后说:“你睡得真香……皇帝派人来叫你和贞妃去他那边,我和小太监已经在路上了,你想想是要躲还是要来吧。” 关厌揉着干涩的眼睛,缓缓道:“估计是他找不到白骨,又觉得我这人前段时间行为古怪很有嫌疑,同时担心这些鬼怪会说出点儿什么秘密,让白家人抓住他的把柄,于是干脆把人家女儿先叫过去放在身边。” 如果白家人还是正常人,就会因为担心女儿有危险而放弃那些危险的想法。 所以,至少白音音不能去。 她穿好衣服,说:“你先带小太监来我这里,我现在就去通知贞妃,等你们到了,肯定找不到我们。” 守在屋外的还是夏蝉,她现在很努力地想要对关厌示好,希望能够让关系缓和一些,但关厌可顾不上这种小事。 她照常让夏蝉去沏茶,但因为昨天就有这样的经历,夏蝉一听就明白她的意思,失落地抿着唇应了声,转身离开了。 关厌独自离去,以最快速度赶到缥缈宫去通知贞妃。 途中她发现现在出来的人又变多了,大概是在鬼魂出没后他们躲了一整天却没发现有厉鬼伤人的事出现,所以现在没那么怕,要出来找机会往宫外逃了。 毕竟,这一天多的时间里,不止是下人,就连各宫的主子都没吃上口热乎饭。 整个皇宫仿佛陷入了瘫痪状态,御膳房都不送饭了,大家一起挨饿。 这么下去就先别说被鬼杀掉了,恐怕饿都能饿死,当然不能一直躲在房子里耗。 附近行色匆匆的宫人越来越多,有些还贼眉鼠眼的藏着东西,慌慌张张不看路往前跑,其中一个把关厌撞了下,连道歉都没一句就跑了。 这要是在以前,早就吓得跪在地上求饶命了。 从关厌的飞鹤殿一直到缥缈宫外,一路上都是慌乱得六神无主的逃难宫人。 她来到贞妃住处时,珩水好像很早就晕倒在了大门前,她从旁边经过对方都没有反应。 贞妃在睡觉,可这种事情显然不能等她睡醒再说。宫女不敢进去吵醒她,关厌就让人退下,自己去敲门了。 贞妃迷迷糊糊的醒过来喊了声“进来”,等关厌推门进去,她便愣了下,问:“姐姐怎么现在来了?消息不会这么快传回……” “快收拾一下,我们躲起来,皇上要把你我叫到养性殿去!”关厌打断她,故作焦急道:“如今这个时候,他为何会叫我们去?” 贞妃一听这话就瞬间清醒了,立刻下床穿鞋穿衣,口中道:“他定是怕我白家趁乱做些什么,想提早将我当做人质留在身边!” 关厌过去帮她快速穿好了衣服,说:“我们先找地方躲起来,宫人们都乱了,在外面东跑西窜的,他想找到我们也没那么容易。” 贞妃道:“那我们从后门出去,那边人少,省得被人看到咱们躲去哪儿了。” 关厌顺便把她桌上放的点心全拿桌布包了,两人一个下人也没带,直接从后门出去,往冷宫那边躲。 等戚望渊和小太监去关厌那里找人的时候,这里早已经没了人,只剩下一些躲在屋子里毫不知情的下人。 夏蝉也没说什么,低头站在人群最后方,像个隐形人。 小太监急得不行,又连忙去找贞妃,可到了地方却发现贞妃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他瞬间吓得满脸惨白,哭道:“这可如何是好?奴才回去交不了差,皇上一定会砍了奴才的!” 戚望渊不在乎一个小太监的生死,连劝也懒得劝一句,只说:“既然没人,我就先回去了。” 小太监没有办法,只能跟着他往回走,途中吓得不断流眼泪,走到一半时,不知道怎么忽然想通了,脚下一顿,看了眼戚望渊:“狄侍卫,你若是有善心,便当没见过奴才吧!” 话音未落,他猛地转身朝另一边跑了。 戚望渊毫无波澜地看他跑开,既没喊停也没去追,自己独自往回走。 他回到养性殿外不久,那大门再次打开,贺公公急匆匆出来,高声问他们先前出去的小太监有没有回来,一部分人看向戚望渊,他便道:“我跟他走到一半,他说腹痛要去茅房。” 贺公公这样的老人精一听就知道糟了,拍着大腿道:“去什么茅房啊!他肯定是逃了!” 他连忙指了两个候在外面的小太监,让他们跟自己三个人再亲自去一趟,必须得把人给请过来。 不过,他们注定是要白跑一趟了。 关厌和贞妃两人在冷宫里藏着,还趁机找地方睡了个回笼觉。 等到这一觉醒来,她们又去那些之前住过人的院子里走了一趟——虽然弃妃和她们身边的宫女消失了,但用过的东西还在,衣物当然也还在。 两人都换上了宫女的旧衣服,改了发型,混在乱糟糟的人群里,去找那个帮贞妃递信的人。 这人是个负责守宫门的侍卫,递东西进出很方便。 他已经去缥缈宫走过一趟了,但贞妃不在,他只好又把东西带回去了,现在她们找过来也不必再等。 贞妃拿着同样密封好的信件,与关厌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拆开看。 那信中密密麻麻写了很多,总结起来,大概意思是三天之内白家就会让那秘密传遍大街小巷,并且把现在天生异象的怪事也归结到祁厉身上,说都是因为他窃取了帝王之位才导致上天震怒,降下神罚。 这一套对老百姓来说就是“假皇帝”一事最好的证据,根本不需要再去找更多铁证来证明这皇帝的身份问题。 而百姓的心意,极大程度影响着皇帝的气运。 当人们不再相信他是真龙天子时,他身上的帝王之气就会很快散去。 这一点对关厌他们来说是最重要的,不过,对白家而言还有另一个很重要的事情。 ——信里说,他们已经连夜派人去找云游在外的王爷祁奚了。 这个祁奚,就是当年被先帝外派公务的众多皇子中,唯一得以健全活下来的那个皇子。 他当初外出走到一半就返回来说自己无能,请皇帝另派他人,而自己则躲到了青楼去花天酒地,后来也从不参与党争。 先帝见他无能,就封了个闲散王爷,他没事就到处转,仿佛胸无大志,只想看遍天下美景的样子。 但毫无疑问,他能好好保全自己,就说明他的能力在其他皇子之上了。 因为在祁厉继位以后,当初因年龄小而没有被外派的皇子们也陆续“意外”或“生病”去世了,先帝的皇子中,现存的就只剩下一个祁奚。 既然现在这个皇帝是假的,那祁奚不就成了最顺位的继承人吗? 白家想要推翻这个假皇帝,最名正言顺的理由就是带着祁奚回来夺回本就属于他们祁家的天下。 信上说,大概需要四天时间就能把人带回来,且此事宜早不宜迟,人一到就会马上行动。 这样算下来,关厌他们的时间也是完全足够的。 于是,接下来求生者就只需要等待。 只是关厌担心出现什么变数,还是总跟贞妃待在一起,两人躲躲藏藏的,连自己住处附近都不敢去,免得被皇帝抓了。 听戚望渊说,皇帝发脾气的时间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暴躁,但一直不敢出门。 估计他根本不知道,他身上有一层自带的保命光环,在担心一出来就被鬼怪围殴,否则肯定早就趁机往外逃了。 不过,他连这都不知道,那些封印鬼怪的黄符又是从哪儿来的呢? 这个疑问也很快得到了解答:白家人怕贞妃在宫里害怕,会将事件进度写信递进来,在第二封信里就提到了这个事。 他们派人去查了密信上的那个“恒宣国”,得知这国家的君主有一种代代相传的秘法,传言说是可以驭鬼,将厉鬼化为己用。 但这秘法只有皇帝和被封为太子后的皇子才能知道,只传给每一代的太子,外人绝不可能知道。 不过,在很久之前,恒宣国的太子岳钊不知为何身染重病久治不愈,身体越来越差,眼看就要归西,而皇帝也年事已高,天天咳嗽个不停,看样子也快没了。 这使得前朝大臣都很不满,担心他们父子俩一起死了,那国家无君,秘法也失传,恒宣国就要完蛋了,于是纷纷提议皇帝早做打算。 皇帝没办法,只能另立太子,先太子就这么被废了。 后来就没人听说过他的消息,只知道他去了很远的地方休养身体,到底是养好了还是死掉了都没人知道。 可是现在看来,他应该是养好了。 他不仅好了,还向他的父皇提出了那样的计划,表示愿意帮助恒宣国吞并邻国。 那老皇帝相信自己的好儿子,用了大量人力物力协助他,没想到最后却是被耍了一通。 这岳钊不光从废太子变成了新的太子和国君,还摆了自己的亲爹一道,拿到皇位以后翻脸不认人了。 所以,他用来封印鬼魂的手段,就是恒宣国流传下来的秘法。 而除此之外的什么“帝王之气”之类的东西,不在秘法范围内,他当然就不知道了。 第三天上午,已经在宫外炸开了锅的消息终于传进了宫内。 本就人心惶惶的众人又听说当今皇帝是假的,也是因为他才会有现在的异象,他们就更加慌乱了,同时还很愤怒。 戚望渊说,侍卫们一时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按理说他们得好好保护皇帝才对,可要是这皇帝身份有问题,那他们保护他还是对的吗? 而皇帝本人,也终于忍不住了。他第一次出了养性殿,下令让宫里所有侍卫镇守入宫城门,并将驻扎在京都附近的兵都往回调,显然做好了最后的准备。 第171章 宫变 眼看着一场血淋淋的战争就要来临, 整个后宫人心惶惶,许多人疯了似的想往外逃, 可却因为各个宫门都有人把守, 根本没有出路,全变成了囚笼里待宰的羔羊。 事到如今,宫女太监们几乎都顾不上什么规矩、什么主子下人的尊卑了,一些平时比较恶毒的人现在都等来了他们的报应。 不论是妃嫔还是各宫掌事, 大家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皇宫里很快乱做一团, 仿佛全人类灭绝前最后的狂欢。 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 关厌和贞妃也不用再躲着了, 现在的皇帝自顾不暇,下人们也不听话了, 哪还有功夫来找她们? 不过虽然皇帝没办法,但却有另外两个人找上了关厌——那两个几乎没有什么交集的求生者。 尽管大家都知道彼此的存在, 可在任务过程中从未有过线索上的分享, 也始终没合作过。 李太医好歹还跟关厌见过,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帮她带了话给皇帝, 另一个女求生者是真从头到尾没联系。 现在那个分配到宫女身份的求生者,已经在“系统”的任务帮助下成为了一个才人。 这两人查到的线索没关厌他们这么多, 甚至都还没发觉系统是在坑求生者,至今在想办法完成任务。 而他们的最新任务也都一样,是要找到白骨将封印重新弄好,使一切回到正轨。 因为找不到白骨,他们才想到来找关厌或者戚望渊, 看看这两人手里有没有相关线索。 关厌听他们说完有点无奈, 把人叫到没人的地方说了全部经过, 这两人才终于把自己查到的残缺故事拼合起来。 不过关厌没说白骨被藏在哪儿了,万一有人就那么蠢,非要跟他们对着干呢? 反正事情说完,她就自己离开了。都到了这种时候,之前没有合作过的人,现在也没有合作的必要。 至于戚望渊,他还是留在皇帝的养性殿附近,为了监视着对方的一举一动,避免出现变故。 当天大概是到了晚上的时候,贞妃来到了飞鹤殿,并且带来了白家刚送进宫的新消息。王爷祁奚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明天上午就能赶到京都。 而在这三天之内,白家早已经联络好了大部分朝中老臣,各路兵马集结完毕,只等着攻入皇宫。 与此同时,关于当朝皇帝身份作假的消息也像一阵风似的刮出京都,渐渐朝四面八方辐射,以最快速度传遍大江南北。 等到明天进攻时,估计整个国家甚至邻国都能听到这风声了。 一切都进展得十分顺利。 这一夜关厌只睡了大概两小时,前期是因为一直都在期待着这场任务的结束,有点睡不着。 后面则是因为,皇宫里的那些鬼魂们忽然开始躁动起来了。 起初只是零零散散的一些怪叫声,随后越来越多越来越明显,从整个皇宫各个不同的方向传来类似的声音,吵得人根本睡不着。 她站到窗前,发现天空中的红色好像也更加浓重了,一眼看去让人感觉仿佛置身于什么恐怖巨兽的腹腔里,那红黑相间的天空就是它的内脏。 鬼魂奇怪的声音持续了很长时间,犹如上千只尖叫鸡同时对着一个人的耳朵发出声响,特别令人难受。 那些慌乱的人们都被吓得有点怂了,原本肆无忌惮的宫人们再次躲回房中,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于是,就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了吵闹尖叫的厉鬼。 不知过了多久,那些鬼怪们的声音忽然就停了下来,仿佛被什么人猝不及防按下了静音键。 人类早就不出声了,现在连放声大叫的鬼也停下来,一瞬间,天地一片死寂。 暗沉黑红熔岩似的压抑天空,加上这毫无声响的世界,简直让人一下子就穿越到了一个没有任何生物的死亡星球。 关厌站在窗前看着这一幕,连心跳都怦怦加速了好几下。 随后,她看见那些鬼魂陆陆续续从各个不同地方冒出来,飘上半空,并朝着同一个方向飘飞过去。 ——那是皇帝祁厉所在的地方。 它们都从高空中飞过去,所以几乎整个皇宫的人都能看得见。 没人会跟着它们过去一探究竟,除了求生者。 关厌快速转身推开门,急匆匆向外走去。 她宫里的人现在也基本上不在了,因为连她自己都躲了好几天,可能那些人以为她早就凉了吧。 现在还留在飞鹤殿的,只剩下了夏蝉一个人。 包括现在,关厌往外走时,夏蝉就坐在外面,眼巴巴地看着她,张了张嘴又不敢说话。 关厌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她,说:“这皇帝的承诺靠不住了,你姐姐还得你自己去找。飞鹤殿里有些什么值钱又好带的东西你全都收起来吧,有机会就赶紧出宫,好好照顾你姐姐。” 夏蝉愣了愣,问:“那娘娘您呢?您……您要去哪儿?” 她有点不敢问,犹犹豫豫的还是问了。 关厌道:“不用担心,我早就做好了打算。今天这宫里恐怕会很乱,你自己小心一点吧。” 她说完便直接走了,夏蝉张了几下嘴,还是没喊出来。只默默看着关厌离去,最后眼睛一眨,流下一滴眼泪,嘭的一声跪了下来,对着那渐渐消失的背影磕了磕头。 关厌什么也不知道,追着那些朝养性殿飘的鬼魂而去。 路上几乎不见人影,直到那附近才多了很多守卫。 只是,他们也不像平时那么庄严认真,神情间写着明显的恐惧和纠结。 老远就能看见,半空中那么多的鬼魂都朝这边来了,还留在这里不走那不就是等死吗? 可要就这么走了,又好像对不起自己的职业,而且别人都没动,自己第一个逃的话太丢人了。 最后,还是求生的意志战胜了脸面。 终于有人做了打头的第一个,按着腰间的刀,飞快从人群中冲了出去。 其他人见状都愣了一下,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越来越多的人,在鬼魂们渐渐靠近的过程中纷纷逃离。 侍卫统领和一部分小队长都着急地喊叫着想阻止,可谁还会在乎呢? 而殿内的人显然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很快贺公公就跑出来大喊:“皇上有旨,若诸位护驾有功,将来人人有重赏!” 可惜,再重的赏也得人活着才能领。 原本这里得有几百号人守着,很快却只剩下了不到一百个。 当那些鬼魂渐渐汇聚过来,在养性殿上空形成了一大片黑压压的“乌云”时,剩下的一部分人也忍不住了。 零零散散有一些不想跑的,一看都这样了,真要干点儿什么自己也不是对手啊,于是也都跟着跑了。 那些鬼魂暂时没有要闯进去攻击皇帝的意思,纷纷在房顶上方盘旋着。 各种恐怖凄惨的死相加上末日般的天空,衬得这一幕格外让人心惊。 很快,养性殿外就只剩下了侍卫统领和戚望渊,还有急得满脸通红的贺公公。 贺公公跺着脚跑进了屋,想劝皇帝赶紧离开。 统领见大势已去,自己又不想做背信弃义的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当场拔刀抹脖子自尽了。 戚望渊站在他旁边差点溅上血,嫌弃的啧了声,快速走向关厌,低声说:“养性殿里可能有密道,正常人不会到这时候还躲在屋里等死。” 关厌说:“反正都到这时候了,不如闯进去看看好了。” 她话音才落,戚望渊就拿出了长刀,转身上前,一脚踹开大门,追着跑向寝房的贺公公去了。 皇帝的寝房外面也有一些侍卫,他们是御前带刀侍卫,比负责皇宫安全的那些更加训练有素且忠诚无比,因此即使近距离看到那些形容可怖的厉鬼,他们依然恪守职责,谁都没有逃。 贺公公到了门前,在那紧闭的房门前大喊道:“皇上,不好了皇上!外面那些侍卫们全都逃了!皇上,您也快些出来吧,让侍卫们尽早护您出宫暂避风光,以图来日啊!” 他说完才注意到关厌和戚望渊跟过来了,回头诧异地看了看两人,随后对关厌行礼:“佳妃娘娘……请您劝劝皇上吧,已到如今这种时候,苦守在此实在不是明智之举,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 关厌看了眼紧闭的房门,问他:“你多久没见过皇上了?这门一直没开吗?” 他愣了愣,道:“您是说……不,娘娘您误会了。皇上虽不让任何人进去打扰,但刚才还让老奴出去安抚侍卫们呢。” 关厌皱了下眉,说道:“那他现在怎么不说话?” 她话音刚落,那屋内就传来了声音:“都给朕滚开!不要在这里烦朕!” 他听起来非常暴躁,声音都变得沙哑了许多,仿佛是这几天吼的次数太多了似的。 但是关厌觉得不太对劲。 她想了想,看向贺公公:“你知道当年的丽妃是怎么死的吗?” 贺公公呆了一下,意外道:“娘娘为何忽然问起此事?丽妃娘娘的发簪是在湖中……” “就是这位皇上杀的。” 关厌打断他,盯着他的眼睛说:“我见到丽妃了,她四肢都被砍断,死得非常惨。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如今的皇帝祁厉。” 丽妃提到过一个叫海贵的小太监曾试图帮她,告诉了她贤妃和石侍卫秘密来往的事。而贺公公,就是贺海贵。 他当年也曾经受到过丽妃的帮助,只是后来许多事情都被蒙在鼓里,至今还在为自己恩人的仇人打工。 既然以前他曾冒着掉脑袋的风险试着帮丽妃,就说明在他心里,这位丽妃娘娘是值得他冒险的。 那么,当他知道之后,又会如何? ——贺公公闻言,震惊地愣在那里,许久才结结巴巴确认道:“丽妃娘娘……是皇上杀的?” 关厌说:“虽然不是他亲自动手,但的确是他推波助澜。原因是,丽妃无意中发现了他假冒皇子的秘密。而丽妃之所以发现这个秘密,又是因为你曾告诉她石侍卫和贤妃的事。她为了调查,无意间撞到了此事。” 这让贺公公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他面色瞬间大变,好一会儿才不可置信地说:“怎会如此……如此说来,岂不是老奴害了丽妃娘娘?!” “是祁厉,”关厌说,“丽妃现在还在冷宫……” “她来了。”戚望渊打断了关厌,微微抬着头,看向上空。 关厌随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左前方的天空中,几只鬼魂正一同向这里飘来。 他们都是老熟人了,忠心的太监宫女中间簇拥着失去了四肢的丽妃。 她在空中飘着的时候,空荡荡的下摆让单薄的身躯看起来就像只是一片破布。 贺公公也抬起了头。 他一开始没有认出来,那个蓬头垢面浑身是血的人竟然就是丽妃娘娘。 直到对方靠近之后,喊出了他的名字。 尽管她的声音变得非常沙哑,与以前截然不同,但这一瞬间,贺海贵瞳孔猛然一缩,“嘭”的一声便跪在了地上。 这个见多识广的人精,此时却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两行热泪奔涌而出,许久才颤声喊道:“丽妃娘娘……是丽妃娘娘!您……您受苦了啊!” 他嘭嘭地磕着头,丽妃连忙叫他停下,正要说话,却忽然又转头望向了远处,随即回头笑道:“海贵,快些躲起来吧,大军快要进宫了。” 贺海贵抹了抹眼睛,转头望向那紧闭的房门,似乎还有些不甘,最后问道:“娘娘,当年果真是皇上害了您吗?” 丽妃点头:“是他,还有贤妃。贤妃早已死去多年,如今也该他偿命了。” 她原谅贤妃,是因为对方也已经付出了代价,两只鬼之间再怎么斗来斗去也没有用。 可这祁厉不仅活着,活得很好,而且还将她封印十几年。 不管是多么善良的人,也不可能原谅。 所以今天,当她感觉到皇宫中的帝王之气正在消弭之时,终于离开冷宫,赶来亲眼见证他的死亡。 贺海贵面色变了变,咬牙道:“既真是他……老奴便替娘娘报仇!” 他话音未落,猛地起身扑向了那紧闭的大门。 可就在这时,守在门边的侍卫唰一声抽出佩刀,面无表情地挡在了他面前。 对方垂眸盯着满脸涕泪的他,冷冷道:“贺公公,职责所在。若你再往前一步,我便不能手下留情了。” 贺海贵看了眼自己面前那锋利的刀刃,冷笑一声:“反正这条命本就是娘娘救的,今日既得知娘娘之死与奴才有关……若不能替娘娘报仇,便将这条老命还了也好!” 话音未落他就要往前冲。 “贺海贵!”丽妃高喊了一声。 与此同时,关厌一把拽住了人。 她用力往后一甩,贺海贵猝不及防之下摔在了地上,衣服都扯开一半,坐在地上神色不定。 他好像觉得自己很没用,报仇报不了,还被一个力气弱小的女性一把甩了出去。 关厌没工夫管他,抬头说:“丽妃娘娘,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屋里的人根本就不是皇帝祁厉。” 丽妃愣了一下:“可这屋内的确有他的气息。” “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关厌这么说着,手里也悄无声息多出一张道具卡——【内裤大盗】 获得令人恐惧的“猥琐变态”光环,十分钟内,就算是最亲近的人也不愿意靠近她。 当道具被使用之后,几乎一瞬间,守卫在附近的侍卫们就像遇到了天底下最令人恶心和恐惧的东西,脸色大变,猛地朝着旁边退出老远。 就连地上的贺公公都“啊”了一声,惊恐地爬起来飞快跑远。 于是,被严防死守的寝房门,就这么毫无阻碍地露出来了。 关厌正想踹门,戚望渊却先走上前,重重一脚踹过去,“嘭”一声便让其倒塌下来。 关厌笑了下,跟他一边往里走一边问:“你怎么不离我远点儿?这也能忍?” 他摇摇头:“你知道的,我不会躲。” 他看到令自己厌恶的东西……当然不会躲,反而会想杀了对方才对。 关厌这才发现,他已经将刀收了起来,是怕忍不住吗? 她低咳了声,默默朝旁边挪开一段距离,免得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戚望渊见状说:“你这样子看起来更猥琐变态了。” 关厌:“……” 皇帝的寝房是很大的,外间起居室内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没有。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紧闭的卧室外,可以看见那里面点着蜡烛,还映出了人影。 戚望渊二话不说就踹门,这室内的门更不经踹,像纸糊的一样,一下子便开了。 屋子里,背对着房门坐着一个人。 他穿着皇帝的龙袍,如果不是身体颤抖得厉害,只看身形的话,的确与祁厉一模一样。 戚望渊重新拿出了长刀,快步上前,还没看见对方的样子就先把刀架在了他肩上。 他浑身一颤,终于绷不住了,身体一软直接从椅子上滑下去,跪地哭喊道:“饶命啊!饶命啊!我不是皇上!是皇上让奴才留在这里假扮他的!” 关厌绕到前面去看,却是一张陌生的脸。 他紧张得一口气就把来龙去脉都给抖出来了——他是个在太医院帮忙的学徒,不久前给皇帝送过补药,大概是因为声音有点像,皇帝就把他记住了。 于是这一次他就被抓了过来留在这里假扮皇帝,而祁厉威胁他的方法还是老一套:家人。 他没办法,只能照做。 但他不知道祁厉去哪儿了,上一次见到对方还是祁厉需要露面去调兵的时候。 也就是昨天上午。 已经一整天了,恐怕都够逃到宫外去的了。 关厌问他:“他是朝哪个地方走的?” 小学徒指了个方向:“那边。” 两人带着他走出寝房,那些侍卫们看见“皇帝”的样子,原本剑拔弩张的杀意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既然这不是皇帝,那他们当然就不用保护了。 这无疑是最好的理由。众人对视一眼,默契地收起武器,转身就走,丝毫没有留恋。 而天空中的鬼魂们见到“皇帝”之后,也爆发出了愤怒而尖利的吼叫声。 声音实在太刺耳了,仿佛要把人耳膜都给刺破一样。 但好在,丽妃在这些鬼魂之间的威望好像不错,她喊了几次,他们便渐渐平静了下来。 她皱着眉说:“此处的确还有微弱的帝王之气,若是他已离开,这气息便该随他而去才是。” 他们之所以等在这里,就是为了等那帝王之气彻底消失的一刻,冲进去杀掉祁厉。 既然气息还在,人就不可能去了别的地方。 关厌道:“既然他还在,大家这么多的鬼,分开到处找找,肯定能找到的。” 与此同时,皇宫四面隐约传来了一阵阵喊杀声。 丽妃说,是大军攻入了。 人与鬼,在这一刻难得地达成了一致。他们有一个相同的目的:找到祁厉,杀掉他。 鬼魂们甚至还玩起了比赛,争先恐后分散开来,在这偌大的养性殿内四处搜寻起来。 因为鬼魂的特性,被解除封印后的他们穿墙穿门穿房顶无所不能,一时间这地方简直成了“鬼魂游乐园”。 关厌和戚望渊退到了角落里,没等到祁厉被找出来,却等到了白将军率一支部队赶来。 由于之前的通信中已经说明了一切,此时这一行人见到大量厉鬼也只是有些犯怵,并没有怕到惊慌失措。 人与鬼目的相同,各做各的,互不相干。 不久之后,得了消息的贞妃竟也跑来了这里。 她换上了自己压在箱底的简单利落的装束,头发简单地束了个高马尾,看起来真有了几分将门之女的样子。 她急匆匆跑来见哥哥,老远便喊了声兄长,激动得眼底发光。 但很快她又看到了戚望渊,微微一愣,随即激动道:“没想到狄侍卫也在!真是太好了!” 她说完犹豫了下,招手示意哥哥靠近,在他耳边轻轻地说:“哥,此事结束后,我想嫁给他。” 白将军面色一变,隔得老远冷冷盯着戚望渊看了会儿,才沉声道:“不可胡闹,你以为白家儿女的婚事都是儿戏吗?!” 说完见妹妹脸色不太好,想了想又道:“有件事父亲给你的信件中没提——此次我们白家也算是帮了祁奚一个天大的忙,在接人回来之前,白家与其便有过约定。” 他盯着她,一字一句道:“成事之后,白家的女儿便是母仪天下的一国之后。” 可白家,只有她白音音一个女儿。 白音音浑身一震,不自觉后退了好几步,失神落魄般呆愣在那里,忽然又笑了起来。 她笑:“那便不过是从一个囚笼,换到另一个罢了啊。这就是……爹娘和兄长对我的疼爱吗?” 第172章 真正的秘法 关厌和戚望渊站在一起低声说着话, 贞妃忽然脸色难看地走了过来。 她扫了眼戚望渊,轻轻对关厌说:“姐姐, 我想和你说说话。” 因为语气和表情看起来都很难过的样子, 关厌没有拒绝,跟她找了个没什么人经过的地方交谈。 白音音低着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我哥哥说,等此事结束, 我便要做祁奚的皇后。” 短短一段话还没说完, 声音里就先带上了哭腔。 关厌有点意外, 一时不知道该吐槽白家还是那个祁奚。 但毫无疑问, 在这件事情中, 白家和祁奚都是获利者,他们两方是双赢的。 唯一一个受害者, 就是白音音。 她需要付出自己的一生,为了白家, 也为了将来皇帝, 却唯独不能为了她自己。 关厌摇了摇头, 轻轻叹了口气。 虽然听起来当皇后好像很了不起的样子, 可这个副本的故事背景就足以让所有人明白,“深宫”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猛兽。 白音音看样子非常不愿意, 可关厌也不知道能说点什么,只能沉默。 她总不能劝对方趁乱逃走,自己出去生活吧? 就算是现代一个人漂泊在外打拼都不容易,更何况在这种时代背景下的女性? 白音音似乎也没有要让关厌帮她做什么的意思,只是想找个人倾诉而已。 她问关厌:“姐姐, 等这宫中的混乱平息, 你有什么打算?” 还能有什么, 就是完成任务回家待着等七天后进下一场副本。 这话不能说,关厌随口编道:“带上积蓄找个漂亮安静的地方修个小院,平平淡淡过一辈子吧。或者,拿钱去买个铺面……开个面馆卖牛肉面好了。” 白音音听着,好像是在想象那些画面,忽然笑了起来:“真好啊,虽听起来有些无趣,倒也自在逍遥……总好过这令人作呕的深宫。” 她本来笑着,说到最后又变成了苦瓜脸。 关厌没办法安慰她,也不可能说“你就认命吧”这种话,只能沉默。 这时候,两只血淋淋的宫女鬼从旁边的墙壁另一边飘出来,还在互相说着话,猝不及防看到外面站着两个人,人还没怎么样,两只鬼先吓了一跳。 她们俩啊的一声抱在一起,转眼反应过来又尴尬得松开,盯着血呼呼的脸冲两个人类笑了笑。 这让白音音也被逗笑了一瞬,但也只有那么一瞬间,很快整颗心又被浓浓的悲伤填满。 看着两只女鬼漂浮着远去,她低下头,自嘲道:“鬼都比我活得自在。” 关厌还是没忍住说:“如果你实在不愿意,也许可以遵从自己的内心。” 话音才落,远处便传来了一声大喊:“找到了!这里有暗门!” 声音是从左边一墙之隔的小厨房传来的。 关厌立刻便跑了过去,其他各处的人和鬼也都朝那边靠拢,只有白音音站在原地没有动。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满脸都是迷茫。 小厨房内地面铺满了石砖,柴垛下方的石砖掀开后,才能看见下面有一道很隐蔽的暗门。 闻讯赶来的白将军皱着眉沉声道:“若人是从这里跑了,那必定有人在他进去后替他盖好石砖。” 目前的重点是找祁厉,等到事情结束后,帮他的人也别想逃脱。 他接过手下递来的火把,带着十几个人陆续走了下去。 在他之前,已经有不少鬼先一步下去了。 关厌和戚望渊跟在最后面,沿着暗道走了好一会儿,忽然听见最前方传来尖利的惨叫。 此起彼伏的叫喊声震耳发聩,让人一下子就能感受到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 有人开始大喊:“快!往后退!大家都上去!” 于是关厌他们前面的人纷纷转身朝这边跑来。 两人还没弄清到底是什么状况,当然不想就这么无头苍蝇似的跟着跑。他们一左一右贴到墙边给众人让出路,同时听见白将军吼了一声:“快点!都快点上去!” 人们疯了似的往回跑,等到一部分人离开关厌才看见,在最前方的那些人后面,似乎有一片浓浓的黑雾正在追赶他们。 黑雾之中,传来了女性的惨叫声——那是最先进入地道的女鬼们。 白将军虽然对妹妹不算真心实意的好,但此时表现得确实像个不错的领导。 他没有越过士兵们自己先跑,反而扶起了被人挤倒在地的人,拖着对方一起往回跑。 可这样一来动作当然就慢了不少,没多久,那黑雾就碰到了士兵的后背。 对方身体顿时一僵,下一秒便发出痛苦无比的吼叫! 白将军用力将人往前拉,却发现那黑雾竟然顺着他的身体蔓延开来,眼看就要顺势跑到自己身上。 在对方绝望的惨叫声中,白将军终于无奈松手,加快速度向前逃去。 地道中的人越来越少,那边的情形也越来越清晰。 黑雾几乎堵住了整个通道,像有生命的怪物一样不断翻涌着接近他们。 关厌看清了情况,才低声说:“先出去。” 于是两人跟在大部队后面,快速跑出了暗道。 白将军最后出来,回头一眼就看见即将要从暗门内钻出来的黑雾,当即喊道:“快盖上!别让那东西出来了!” 可是,当两个手下飞快盖好木板之时,那黑雾竟然像是拥有腐蚀性一般,直接把木板给彻底溶解了! 紧接着,就是越来越多的黑雾从地道中冒出来。 见识过它威力的白将军唯一能做的就是命令大家赶紧逃。 所有人跑出小厨房,又合上大门,一刻不停地冲出养性殿。 大部分人都被白将军调离,只有他和自己的十几个亲信随从留在殿外,如临大敌般盯着前方。 白音音之前什么也没看见,只知道大家忽然就很慌,还拉着她一起往外跑,此时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 关厌和戚望渊也留在养性殿外站着,而天空中还漂浮着大量鬼魂,丽妃也在其中。 因为鬼的位置很高,可以比地面的人更先看到里面的情况,没多久就有一个小太监鬼大喊:“出来了……黑色的雾跑出来了!” 之前进入地下暗道的鬼无一幸免,逃出来的人也一直没说明在暗道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可空中的鬼魂们都察觉到了那黑雾危险,不想沾染那东西,纷纷朝四方散去,停在了距离较远的地方。 不久后,关厌等人也看见了丝丝缕缕的黑雾从养性殿内部飘了出来。 只是这一次它不再像地道中那样是一整团黑雾,而是变成了细长的条状,犹如一条条游动的黑蛇。 它们像有生命似的分散开来,一部分朝着人类袭来,剩下的则飞向了四面八方。 几缕黑雾朝关厌和戚望渊飞掠而来,却被戚望渊用刀快速挥砍了几下,散成一片几乎看不见的黑烟。 不过这只是暂时的,它们立刻就开始快速复原。 关厌低声说:“它是从地下出来的,要彻底解决肯定得再下去才行。” 现在大量一缕缕的黑雾正像“暴雨梨花针”似的从养性殿上空朝四面散开,并渐渐变得稀疏。 等到它们不再冒出来,大概就可以再进地道看看了。 白将军等人对这种毫无道理可讲的未知诡物完全没办法,而且心中充满恐惧,见它跑出来了,唯一能做的就是赶紧逃。 他拉着白音音,白音音却回头喊关厌:“佳妃姐姐,狄侍卫,你们也快跑啊!” 这一回头,就刚好看见他们两人靠得很近地说着话。 “狄楼”手里拿着一把漆黑的长刀不断挥舞,波澜不惊地毁掉那些试图靠近的黑雾,看起来极其勇猛无畏。 而他旁边,“佳妃”也没有一点点惧怕的样子,平静地站在那里说着什么。 他们靠得很近,而且……不知为何,白音音总觉得他们站在一起时,“狄楼”的强大气息都好像被彻底压住了,仿佛是“佳妃”身边的一个乖巧侍从。 难道之前的传言是真的?他们之间…… 白音音愣了一下,因为被哥哥拉着往前跑,一不小心脚下一跌,差点儿便摔了下去。 白将军及时扶住她,也来不及说什么,只顾着以最快速度把人带离此处。 她又回头看了一眼,随即嘴角一扬,默默想到:这样也好。 除了人类,空中的鬼怪也遭到了攻击,一部分没有躲过,被那黑雾一碰就发出尖锐的惨叫,接着直直坠落下来,尖叫声却在落地之前突然停止。 其他人都已经跑了,这里只剩下关厌和戚望渊,两人同时看见,那坠落下来的女鬼面部的痛苦表情瞬间消失,紧接着就变成了面无表情的样子。 她倒在地上,像是一个外表恐怖的玩偶一样,瞪大眼睛毫无反应。 接二连三,好几只被攻击的鬼都出现了相同情况。 之前在地下通道中大家忙着逃命,而且黑雾在后方穷追不舍,所以没人看见被攻击的人成了什么样子,应该也和现在的情况一样吧? 散在四周却不愿就这么离去的鬼怪们,在黑雾的持续攻击下也受不了,终于陆续散去,不知躲到了什么地方。 只有他们两个求生者还留在这里,面对越来越多的黑雾,也只能靠戚望渊手里的刀勉强维持暂时的安全。 不到两分钟,第一只坠落的女鬼忽然发出“呃”的一声怪叫。 关厌循声望去,只见其居然眨了下眼睛,接着用非常僵硬古怪的姿态慢慢爬了起来。 她明明是仰面倒在地上的,可要起来时,胳膊和腿却折向了下方撑着地面,让她像一只奇怪的蜘蛛一样身体悬空。 紧接着,其中一手一脚同时用力一翻,整个身体一下子翻了个面,然后双臂用力,将身体撑着站了起来。 这诡异的一幕刚刚结束,第二只鬼又出现了相同的反应。 而第一只女鬼,此刻已经在用不怀好意的阴狠目光死死盯着关厌和戚望渊。 关厌想起一件事——白家的书信中有提到,据说恒宣国代代相传的秘法,可以驭鬼,将厉鬼化为己用。 祁厉之前只是利用丽妃的尸骨将宫中鬼魂囚禁在冷宫里,同时令它们不能思考也不能开口说话。 现在……才算是动用了真正的秘法。 他要驭鬼,但又不光是“鬼”。 那黑雾显然是能杀人的,人类死后就成了鬼,而他可以驾驭鬼魂。 这皇宫里,加上攻进来的那些士兵,现在会有多少人呢? 第173章 任务完成 那些黑蛇似的雾丝如同数不清的病毒, 在各个地方飘来掠去,专朝有人在地方跑。一旦被它黏上, 几乎没有人能逃脱。 就连鬼魂们也一样, 虽然它们有着比人类厉害的能力,但在这黑雾面前却完全用不上,唯一能做的就是逃。 而现在,因为白家带兵攻入皇宫, 许多士兵分成了小部队分散在宫里各处把守, 所以每个地方都有很多人, 且大家一开始都不知道这黑雾的利害, 猝不及防之下, 许多人都遭到了袭击。 一时间,整个皇宫里哀嚎四起, 声音惨厉无比,加上熔岩一样的暗沉天空, 这一幕简直让人以为自己身在地狱。 即使躲进房间里也不够安全, 那些黑雾甚至能腐蚀掉木头, 更别提窗户纸了。 只是现在外面还有不少人, 所以它暂时没往屋子里去。 关厌和戚望渊躲在了养性殿附近的房子里,听见外面的惨叫声越发激烈, 知道不能再等,如果拖得太久,死亡人数会越来越多,那么受到祁厉操控的鬼魂也就随之越来越多。 到那时,恐怕谁都别想活着离开皇宫了。 一开始他们还打算再回地道里去看看, 因为那是一切的始发地, 解决办法肯定就在里面。 可是按现在这情况, 地道是肯定不能再进的了。 ——那么多的鬼魂和人类遭到黑雾攻击,人类先不提,光是那些受到祁厉操控的鬼魂就足够让人头疼的了。 虽然祁厉的目的是操控它们攻击人类,但地道那边肯定会留有一部分厉鬼看守,如果有人进去,恐怕连外面的也会跟着过去围攻,进去的人就成了瓮中之鳖,只能被堵死在其中。 所以,那暗道肯定不能再进,想要解决这突如其来的大麻烦,唯一的办法……就是动用道具。 尽管有些不舍,可现在确实只有这样才是最简单快捷的方式了。 俗话说,擒贼先擒王。相较之下,关厌的道具虽然杀伤力极强,能用来对付鬼怪,可在这种时候却没有戚望渊的好用。 于是,他们决定再来一次灵魂交换。 两人躲在屋子里暂时没有遭到攻击,便趁着这个时机将屋内能用的布料都做成绳索,到外面的门房小屋里取了两把锁和对应的钥匙。 然后再回屋把戚望渊牢牢绑在了柱子上,并且蒙住眼睛和嘴巴。 这次蒙眼堵嘴不是因为怕祁厉喊叫引起别人注意,而是为了防止那些鬼魂认的是祁厉的灵魂,要是换了身体也会受他操控,他就会有机会反击。 如果连他自己在哪儿都不知道,那即使还能操控它们,也没办法让厉鬼来救他了。 一切准备就绪,戚望渊使用了道具卡。 【有一点微弱力量的泥】 剩余使用次数:2 因为曾经包裹着具有神秘力量之物而获得了一点点力量。 使用后,可与指定对象互换身体,持续时间30分钟。 很快,眼前的人便换了个芯。 祁厉这次比上次还要激动——或者应该说是慌乱更准确。 毕竟他现在应该是躲在某个隐蔽的地方才对,而且很大概率就在那暗道里,躲在大量能保护自己的厉鬼后面,等着整个皇宫都落入他的手中露面。 可这一转眼,他又上次似的来到了奇怪的地方。 况且现在大家都想杀他,他怎么可能不怕呢? 虽然被绑得死死的,他还是在试图挣扎,身体不断动来动去,却怎么也没办法挣脱。 他身上的绳子不仅绑得很紧,而且还绑了很多圈,从头到脚都没放过,脖子上也勒了一根,要是动得太厉害还会呛住。 关厌悄悄看了几分钟,见他确实没可能在短时间内挣脱,才放心地带着剩下一部分绳子出门,从外面上了锁离开。 她得去旁边的凌霄阁里等着——这是之前跟戚望渊约好的地点,等他交换身体成功后会第一时间往这边赶。 不过,她才刚出门没走多远,就遇上了一只厉鬼。 对方冲过来的时候,双手瞬间暴长出了尖利的指甲,像十根刺刀一样朝她直直地袭来。 关厌手里有不少道具,但能够消灭鬼怪的只有邪神之力。 可那强大的道具不可能用在这种小地方,那就只能选择被动防御。 而在所有防御型道具中……现在最好用的就是她最嫌弃的那个——【内裤大盗】 最后一次使用机会被用在了这里,那差一点就要碰到她的厉鬼瞬间呆住,接着就像是看到了极其恐惧和恶心的东西一样,“啊”的一声猛然倒飞出去,退避三舍,远远盯着她根本不敢靠近! 关厌反而向它冲了过去,直到把它吓得掉头就跑,一溜烟消失在墙角,才回头接着赶往目的地。 如果不把它先赶走,那一会儿它肯定跟着她过去,等道具时间结束,她就得凉透了。 随后的一路上,就连那黑雾也没有攻击关厌的意思,反而纷纷退避,让她一路畅通无阻。 很快她跑进凌霄阁,关上门在大厅中等待着戚望渊到来。 到现在他还没联系自己,说明那边应该没什么危险了。 当她道具时限结束后大约两三分钟的样子,指间的戒指才跳动起来。 戚望渊的声音随之传来:“我马上就到了,他的确躲在暗道中,还好那些鬼魂认的是这具身体。” 如果不是,那第二个计划就是他交换身体之后一察觉不对劲就立刻通知关厌过去,两人合力解决危险后再将祁厉的身体绑起来,等交换时间过去后处理。 现在这样,无疑是最好的结果,让他们都省去了不少麻烦。 但即使是这最好的结果,关厌还是有点心疼他们的道具。在这场任务中,两人都用了好几次道具,而且还是效果很好的那种。 外面很快传来了脚步声,同时戚望渊也说了一句“我到了”,于是关厌过去打开门栓,看到了正跑向这边的“祁厉”。 戚望渊进了门,两人第一时间连话都没说,就直接动手,开始绑人了。 他十分配合地站到屋内的柱子旁边,背靠圆柱,双臂向后回抱,让关厌从后方将两只手腕牢牢绑在柱子上,然后再一圈圈缠绕身体其他部位,很快就把人裹成了一个大粽子。 距离半小时还有一些时间,但有些事情宜早不宜迟,拖延下去容易出事。 关厌将戚望渊的眼睛蒙上之后,像之前一样锁了这里的房间,然后返回绑着祁厉的地方。 因为戚望渊刚用祁厉的身体来这里,那些能感知到他的黑雾和厉鬼都没有出现在附近,所以这一路还算顺利。 她很快回到那边,用钥匙打开门进去时,祁厉还在不断挣扎中。 可以看见,绑在他手腕上的绳子略有松动,如果再给他一些时间,估计还真能被他跑掉。 不过,即使关厌没回来,他挣脱绳子也得半小时以上,到时身体都换回来了,他完全是做了无用功。 她重新将绳子加固好,就靠在旁边静静看着他不断挣扎,心里不由有些心疼戚望渊这具身体。 凡是露在外面的皮肤,到处都被勒得又红又肿,连脖子上都多了一条明显的红印,仿佛刚遭到了什么酷刑。 到了后来,这祁厉好像终于放弃了。 他被堵住的嘴里发出“唔”的一声低吟,随后竟然用全力将身体向前倾斜,让那条勒在脖子上的绳子绷得死紧。 ——他肯定不是想死,是想用这种方法逼旁边站着的人出手。 而且他也的确成功了,因为关厌不可能眼看着戚望渊出事。 她快速摔碎一只花瓶,捡起碎片割断了绑着脖子的那条绳子。 这个时候,他的面部已经变得通红,因为窒息,脖子上青筋都暴了起来,看起来十分危险。 当绳子被割断的那一刻,他猛然吸了一口气,呛得发出接连不断的闷咳。 也许他是想以此让关厌解开他嘴上蒙着的布条,但她没有。 好一会儿之后,他才渐渐缓过来,还想继续挣扎,可刚动了没几下就浑身一僵,不动了。 过了几秒钟,戚望渊发出两长三短的唔唔声,关厌这才赶紧解开嘴上的布,问他:“我是谁?” 他的喉咙不舒服,低低咳嗽了几声才说:“关厌。” 她掀开他眼睛上的布,绕到后面快速解开所有绳子,口中问:“怎么样?身体还好吗?” 戚望渊轻轻喘着气,喉结滚动几下,嗓音低沉喑哑:“只是喉咙有点不舒服,不要紧。” 绳子解开后,他活动了一下身体,两人就立刻赶往凌霄阁。 这一次有戚望渊的刀,以及他身上那种被鬼魂惧怕的BUFF在,虽然遇到了两只厉鬼,却也没造成多大阻碍。 这长刀没办法杀鬼,却能伤到它们,比如成两段什么的,然后它们就需要花时间重新连接。 趁着这时机,二人快速赶到凌霄阁,连开锁都省了,戚望渊一刀劈下去就砍断了那把普通的锁。 屋子里,再次换回自己身体的祁厉十分绝望。 他好不容易才挣扎得让绳子松了一点,可没想到一转眼竟然又换到了另一个地方,绳子就像刚绑好的时候一样紧。 他失去了继续反抗的动力,在那边一动不动地等待着。 关厌和戚望渊对视一眼,走到他面前,一个用刀抵住他的脖子,一个开始解他身上的绳子。 他不能说话也看不见,但能感觉到那寒冰似的利刃,因此不敢有什么动作。 而他们两人,其实也根本不敢在这时候杀了祁厉。 因为任务完成的条件不是杀死皇帝,而是让被困在深宫中的鬼魂们自由离去。 虽然外面已经变了天,但祁厉现在到底还有没有残余的帝王之气,作为人类的他们是没办法知道的,只能去找鬼魂确认。 即使外面到处都是四处找猎物的黑雾,但肯定也有一部分鬼魂躲起来了没有受害。 关厌将祁厉的胳膊绑着,双手则捆在前方,留了一截绳子自己牵着,双腿则让他是自由的,就这么拉着人往外走了。 戚望渊则走在后方,既能观察祁厉的动静,也能防着有厉鬼偷袭。 不过祁厉看不见周围的环境,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即使身体换回去了,他也没办法召唤受控的鬼过来帮忙。 而且因为他这个“主人”在这里,附近的厉鬼和黑雾反而都不过来了,可能是以为跟它们“主人”待在一起的人类不算猎物。 一路畅通无阻的,两人带着祁厉到处寻找,终于在一间偏房里发现了躲藏的小宫女鬼魂。 戚望渊在外面把人看着,关厌一个人进去问小宫女,得知他身上还有一点微弱的帝王之气。 只要有这东西在,他们就不能现在杀了他,即使人死了这份光环也不会消失,鬼魂们就出不了宫了。 关厌顺便问了下丽妃的下落,不希望这个可怜的妃子再遭受新的折磨。 小宫女说之前看见她和几个总跟着她的鬼往冷宫那边去了。 这的确是个很聪明的选择,因为之前被关在冷宫的鬼魂都好不容易才跑出来,不会再回去,而那里本来就没住人,黑雾肯定优先攻击人和鬼聚集的地方,所以现在冷宫无疑是最安全的。 丽妃懂的东西比这些普通小鬼多,反正祁厉现在也不能杀,两人便带着他往那边走。 一路上,地面躺着很多具人类的尸体,横七竖八乱糟糟的到处都是,但他们外表看起来却好像只是睡着了一样。 从人类变成鬼魂需要一些时间,从鬼魂变成受到祁厉操控的鬼,也需要一些时间。 所以现在真正威胁到他们安全的还是厉鬼和黑雾,这些死人暂时不在范围内。 越是靠近冷宫,就越能看出来,这边的确很安全。地上的尸体渐渐减少直到消失,天空中漂浮的黑雾也几不可见。 曾经冷清萧瑟而且晦气的冷宫,连到了这种时候,也一如既往。 戚望渊一刀劈开大门上的锁,两人难得地从正门走了进去。 本以为一切顺利,可就在这时候,远处传来了厉鬼们的惊叫声。 第一波发出声音的从左边极远处传来,“啊啊啊”的惨叫着,好像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 但很快那声音就消失了,随之响起的是从另一侧传来的尖笑。 诡异的笑声此起彼伏,让人后背发凉。 再然后,是反方向的咆哮声。 在这第三道声音出现之前,关厌就反应过来了——这很明显,是祁厉想出来的办法。 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所以就靠操控厉鬼发出不同声音的方式来确定自己的位置! 她当然不可能给他这个机会。 在第三种咆哮声出现的同时,关厌已经喊道:“快把他打晕!别让他醒着了!” 戚望渊反应很快,反手就用手中长刀的刀柄部分冲着祁厉脑后来了一下。 只听一声闷哼,对方就这么浑身一软倒了下去。 他将人接住,单手抓着祁厉衣襟朝冷宫里面拖。 与此同时,远处的厉鬼咆哮声也随之终止。 关厌松了口气,两人默契地加快了脚步,以免祁厉再搞出什么变故。 由于之前丽妃一直躲在竹林后面,这次关厌也是直接往那边去的。 还没等她出声喊丽妃,对方就和几个随从飘了出来——因为他们察觉到了祁厉身上的气息。 关厌问:“他身上是不是还有一些帝王之气?怎么这么久还没消失?” 丽妃盯着祁厉看了会儿,皱着眉沉吟片刻,开口道:“这气息与之前我们感受到的毫无变化,它没有继续消失。” 关厌闻言心里一沉:“怎么会这样?难道他使用了驭鬼的秘术,就连这国家的人类都重新信任他了?” 这根本不可能,先不说皇宫外的人不知道他驭鬼这回事,就算是知道了,百姓们也只会害怕,反而更加排斥他才对。 丽妃想了想,说道:“若是我没猜错,剩下这部分,须得让率兵攻入皇宫的白将军来解决。你们要让他叫祁厉的真名,说他的真面目已经被揭穿,如今先皇血脉祁奚入宫,他这假皇帝便该乖乖受死了。” 攻入皇城的白将军这次师出有名,是真正的“正义之师”,最后再由他亲口说出这假皇帝的身份,应该就能一锤定音,让祁厉身上的帝王之气全部消失。 不管这到底能不能行,总要试试看才知道。 关厌和戚望渊便又拖着昏迷的祁厉离开冷宫去找白将军,而丽妃和身边几个随从这一次也跟上了。 ——他们想亲眼见证,或者说,亲手送祁厉走上黄泉路。 一行人加鬼边走边想白将军会在哪里,思来想去,应该是在宫门口附近。 现在皇宫里乱了套,他们又拿厉鬼和黑雾毫无办法,但也不可能就这么离开不管了,那肯定就躲在宫门附近静待时机。 皇宫里有好几道宫门,每道门都有军队攻入,但主力是从宣武门进来的。 所以,白将军有很大概率就在那边。 于是关厌等人和丽妃众鬼,全部朝着宣武门赶去。 途中祁厉醒了过来,戚望渊一脚踹他肚子上,又把人疼晕过去了。 丽妃见状十分开心,直呼解气。 虽然一直用了很快速度赶路,但皇宫毕竟有那么大,他们还是花了将近四十分钟左右才终于来到宣武门附近。 这里接近皇城边缘,黑雾和厉鬼的数量不多,目前还没出什么大事。 关厌独自一人率先赶到宫门口,果然看见那里聚集了许多狼狈的士兵,而其中最显眼的莫过于贞妃白音音了。 她穿着粉白相间的衣服站在一群男人中间,像个格格不入的小仙女。 看到对方的那一刻,关厌就确定了,白将军一定在这里。 她加快速度跑过去,白音音也看见了她,还惊讶地往前迎了几步。 关厌边跑边喊:“你哥呢?快让他出来帮忙!我们把假皇帝带来了!” 白音音愣了下,随即回头冲着外面大喊:“哥,你快过来!” 关厌这话也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所有人几乎一下子来了精神,纷纷目光发亮地盯着这边瞧。 白将军似乎在外面安抚受伤的士兵,很快从人群后方挤出来,远远看见了后方被拖行的祁厉,不由大笑起来:“这狗皇帝!给我拿剑来,老子亲手宰了他!” 关厌已经跑到附近,喘着气说:“现在还不行,白将军,我们得把他弄醒,你再对他说几句话……” 她大概说了一下,白将军皱着眉抱怨麻烦,却也喊人递了水过来,等祁厉被戚望渊拖过来,便将水全部浇在对方脸上,把人从昏迷中叫醒了。 关厌扯下了祁厉脸上的布,他眯着眼甩了甩头,看清眼前的一切后,顿时面如死灰。 白将军嗤笑了声,冷冷道:“祁厉……不对,是岳钊。祁家的皇位被你这外人抢去许多年,如今先帝血脉已攻入皇城,你这假皇帝——就乖乖受死吧!” 他说完,关厌就看向飘在旁边的丽妃。 对方皱着的眉头渐渐舒展,眼底里透出了些许亮光:“在消失了……只差一点,请在等等。” 白将军啧了声:“真是麻烦,直接剁了多好!” 但他倒也没动手,反正都这样了,也不急在这一时。 大约十几分钟后,丽妃第一次发出如此激动的笑声:“没了!彻底消失了!哈哈哈哈……你这歹人,为抢国土,残害无数性命,令我死得如此凄惨,如今……也该轮到你了!” 话音未落,她的外表以及后面几个随从鬼魂都开始发生变化。 丽妃的嘴里多出一对尖利的獠牙,双目瞬间变得血红,面部还冒起了蛛网般的血丝,看起来极其可怖! 其他随从也同样变得十分恐怖,吓得附近的士兵都拔出了刀来。 但它们没有攻击其他人,而是一拥而上,纷纷袭向了地上的——岳钊。 他脸色大变,连喊饶命,同时,附近的黑雾和厉鬼迅速朝这里汇聚过来。 只是,在它们发起攻击之前,丽妃等鬼已经先一步咬上他的身躯。 它们一口一口地,咬掉了他身上的、脸上的肉。 这一幕极其血腥残忍,即使是常常上阵杀敌的士兵看了也忍不住微微作呕。 在连声的惨叫下,岳钊很快没了动静,变成一具几乎全身都没有一块好肉的血尸。 而那些赶来此处的黑雾和厉鬼一下子失去了“主人”,瞬间成为了毫无智力的游魂,飘飘荡荡的不知该做些什么。 关厌长长松了口气,看着近在眼前的宫门不禁有些激动——任务要结束了! 她对丽妃他们说道:“他已经死了,你们的仇也算报了,不管以前如何,从现在开始,你们都自由了。出宫去吧,外面天大地大,都是你们的了。” 丽妃在岳钊死后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只是满脸沾了血,看起来有些恐怖。 她对关厌笑了笑,接着用残缺不全的身体弯了弯腰,轻轻说:“多谢诸位鼎力相助,佳妃,你也快些出宫吧,这样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莫要再留。” 她说完,便与身边的几只鬼一同飘出皇宫,消失在视线尽头。 关厌没等到任务完成,心想可能他们也得走出这道宫门才算,于是便叫上戚望渊往外走去。 白音音喊了一声:“佳……崔姐姐,狄侍卫,你们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 关厌回头笑了下,对她说:“如果你不开心,就遵从自己的想法去做,只要不做坏事就好,不要太在意其他人的想法。” 她眼神恍惚了一下,点点头:“好……你们走吧。” 皇宫的城墙很厚,有好几米长,关厌和戚望渊穿过那拱形通道,踏上外面平坦的青石板路时,白音音回头对哥哥说:“我去城墙上送送他们。” 她从旁边跑上城墙,垂眸看着那两道走出宫门的身影,嘴角浮现起一抹苦涩至极的笑。 然后回头,遥遥看了眼自己的哥哥,再转头,纵身一跃。 粉白色的身影在半空中划出蝴蝶般优美的弧度,最后“嘭”的一声砸下去,溅开一地鲜艳的红花。 关厌闻声回头,微微一愣。 下一秒,眼前一切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好久没见的熟悉客厅。 第174章 和谐小区 坐在沙发上缓了一会儿, 关厌才终于把自己从那个“古代”拉回来。 但她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没想到, 白音音最后的选择会是这样。 如果代入到古人的思想中也许可以领会:他们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要千依百顺, 要她忤逆父母,就是愧对了爹娘这些年的养育之恩,可她又不愿意待在那宫里做一辈子傀儡…… 关厌劝她如果不开心就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只是希望她要么直接告诉父母她拒绝这个安排, 要么就鼓起勇气离开白家自力更生。 但关厌与白音音成长环境实在差得太远, 她根本没有想过, 对方竟然会直接极端地选择自杀。 也许……她说的那些话也是推动白音音跳下城墙的一环。 这个念头让关厌如鲠在喉, 心里十分闷堵。 戚望渊去厨房煮了两碗小汤圆端过来, 递给她说:“先吃点东西吧。” 热乎乎甜滋滋的软糯汤圆吃上几口,关厌心情也好了一些, 深深吸了几口气,便将上个副本的事情尽量抛下, 不再去想。 她很快吃完东西, 率先拿出手机开始查看奖励。 第十二场任务还是两千天生存天数, 跟第十一场是一样的, 如果之后也都固定为这个数目,那按照二十场来算, 完成所有副本后,关厌可以好好活到八十多岁,已经很不错了。 她打开道具栏,发现自己这次得到了两个道具,一个任务固定奖励的随机道具, 另一个则是因为宫里的鬼魂们—— 【鬼魂的感激】 剩余使用次数:3 这是来自许多被困鬼魂的真心感激, 它们汇聚成了一股强大的力量。使用后, 可对指定目标劈出一道鬼气,造成致命伤害! 戚望渊就在关厌旁边,一边慢条斯理吃汤圆一边跟她一起看,看完便道:“不错,比内裤大盗好很多。” 关厌:“……你再提那玩意儿我把你嘴缝上。” 这种黑历史就让它彻底过去吧,最好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戚望渊低笑几声,完全不在乎:“好,你来缝。” 关厌:“……” 宁可被缝嘴都不肯放过她是吗! 她哼了声,不想理他了,点开任务奖励的随机道具直接抽取。 【有毒的酸梅汤】 剩余使用次数:3 使用后可得到一杯冰镇酸梅汤,酸酸甜甜可好喝了。虽然喝完会得到“拉肚子”3小时的debuff,但谁能拒绝得了酸梅汤的诱惑呢? 请尽情送给别人喝吧——当然,你想自己喝也没问题哦。 ……什么玩意儿,这在副本里真的能用得上吗? 不过至少两个道具看起来都还算正常,没有奇奇怪怪的名字和描述。 关厌松了口气,又开始查看称号。 刚看到第一行字,她的眼角就跳了一下—— 【红杏出墙】:身为皇帝的妃嫔,你不仅天天翻墙,还跟一个侍卫眉来眼去,简直伤风败俗不堪入目! 拥有此称号,在他人眼中,你的道德底线变得非常低,也许会有人当着你家小白脸的面约你哦。 关厌:“……” 她就知道这任务奖励不可能完全没问题! 戚望渊汤圆都不吃了,嘴角抿得紧紧的,很有礼貌——没笑出来。 这种时候也许应该庆幸,她这次只得到了这一个称号。 关厌看向他:“不吃啦?快拿手机,我也要看看你的。” 戚望渊内心毫无波澜地拿出手机打开了APP。 现在他已经佛了。 他先看的是称号,也是一个。 【皇帝的情敌】:你与两位后宫嫔妃纠缠不清,给皇帝一口气戴了两顶帽子,实属牛人。 拥有此称号,在男性求生者眼中你将更加具有威胁力,让他们忍不住对你充满戒备,以免自己也获赠一顶免费绿帽。 戚望渊:面无表情。 关厌:面无表情+1。 这种程度的奇葩称号,现在已经连关厌都不想笑他了。 戚望渊的道具也比较正常,有两个—— 【盗贼的黑口袋】 永久道具不可交易。 偷东西的贼需要带上什么?当然是装东西的口袋了! 使用后,你将得到一只黑色大布袋,可将一切能被其容纳的东西或生物收起,并再次转化为道具卡,收入道具栏中。 这个道具,让两个人都有点意外。 它大概就相当于仙侠小说里的那种“储物戒指”之类的东西,可以把物品收纳成一张道具卡。 然而还不止如此,详情描述里还提到了“生物”,也就是说连活物也能放进去,不过不知道生物放进去之后会不会死在里面。 这道具可以说是非常实用了,比如某些副本中,他们会因为没有食物而陷入困境,那有了这个储物道具,就可以提前准备好应急物品放在里面,等到需要时再拿出来用。 另一个道具是随机道具抽取出来的。 【魔音绕耳三日不绝】 剩余使用次数:3 你曾在御花园听到一段走调严重的歌声,并且至今记忆犹新。 对指定对象使用后,对方将会出现持续三天的幻听,每时每刻遭受那段歌声的折磨。 注意:请一定要好好考虑后再使用,这样的折磨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哦。 关厌:“……” 这任务奖励是不是有病啊! 之前毫无波澜的戚望渊终于笑了出来。 他笑了几声,看关厌一副气呼呼的样子,又正色安慰道:“其实没那么难听。” 关厌呵了声:“那我现在唱给你听?” “……”戚望渊站起来:“我去洗碗了。” 关厌:“那等你洗完……” 戚望渊:“有点累,还想睡会儿。” 关厌:“你这个大骗子!” 戚望渊刚笑了两声想说话,就被关厌的手机铃声打断了。 电话是关母打过来的,提醒她三天后是她爸爸的生日,叫她回去吃饭。 关厌当然没忘记这么重要的事,本来就计划明天出门去挑礼物的。 母女俩聊了几句,关母叫她提前回去,在家里住上几天陪陪他们。 关厌答应后便挂了电话,回头就看见戚望渊站在厨房水槽那里,低着头默默洗碗。 除了流水声,屋子里静悄悄的,好像有一种奇怪的寂静。 不知道心里怎么想的,她脱口而出:“你要跟我一起去吗?我要回家好几天,你一个人待着挺无聊的吧。” 戚望渊手中动作一顿,回头来看她:“可以吗?” 关厌笑了下:“就看你想不想去呗,有什么可不可以的?” “他们会不会……”他说,“看得出来我不正常。” 这句话让关厌心里突然揪了一下,她说:“我觉得挺正常的,而且你上次给我的点心我爸妈也说很好吃,还夸你呢。” 她突然明白刚才为什么突然想问他要不要一起去了。 因为她有家人,只要想回家就能随时回去一家团聚和乐融融,可戚望渊的家人……却不要他了。 至少在她回家团聚的时候,不该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而且她相信,自己的父母不是那种人,一定会很热情地接待她的朋友。 他唇角弯起,微微偏了偏头:“那我再做一些带上。” 关厌点头:“好,我们明天走,把旺财也带着,省得它在宠物店里不肯吃东西。” 第二天上午两人便出发了,因为就在同一座城市里,距离不远,没多久便到了关厌家。 住了很多年的房子已经稍微有点老化了,但好在面积不小,足够他们来小住几天。 关母接到电话,提前就打开了房门等着他们来。 刚走到门口,关厌便闻到一阵扑鼻的饭菜香味。客厅里还传来父母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她回头示意戚望渊跟着自己,率先走进门,喊道:“爸妈,我回来了!这是我朋友,他叫戚望渊,你们叫小戚就行了。” 关母刚听见声音就站了起来,笑呵呵地朝门口看,一看见戚望渊,眼睛便亮了亮:“哟,这么俊的小伙子!厌厌,你还认识大明星了?” 关厌笑:“他是开面馆的,只是最近没开门。” 之前电话里已经说过了,她还编了个理由:他家面馆遇上了火灾,楼上的房子也受到牵连,现在暂时没地方住,刚好她要回家来,就说让他来住几天。 当时她妈妈听完只问了一句:“为人咋样?不是什么坏人就行。” 现在见到戚望渊,她笑得眼睛都快没了,还回头冲老伴挤眉弄眼的,关厌一看就知道他们在暗中交流些什么。 戚望渊将手中的食品袋递了过去,照着关厌之前教过的话说:“叔叔阿姨好,这是我做的一些点心,希望你们喜欢。” 关母接过东西,连看都还没看就一直点头喊喜欢,目光一直在他身上转,又冲关厌使眼色。 关厌一阵无奈,问她:“妈,你们是不是还没吃午饭呢?我都闻到香味了。” 她这才想起这事,转身道:“这不是等你们来一起吃嘛,都做好了,全是你爱吃的,快来帮我端一下。” 关厌把旺财的牵引绳取下来放在了玄关柜子上,见戚望渊呆呆站在那里不知道做什么好,刚想叫他跟自己一起,她爸却开口把人叫了过去。 戚望渊看了眼关厌,才慢慢走过去,仿佛在求救似的。 对他来说,应对陌生人还算容易,因为他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 但要在这样的长辈面前好好表现,显然不是板着脸随口“嗯”“哦”的应付几声那么简单的事。 他被招呼到关父旁边坐下,整个人像在接受什么训练似的坐得笔直,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十分有趣。 还好,问的问题都很简单,只是年龄,职业,家庭条件和房产车子这样的问题。 他老老实实一样样回答,连存款的具体金额都说了。 关厌端着菜走出来的时候刚好听到这个,无奈地喊道:“爸你干嘛啊,哪有问人家这种问题的!这又不是在相亲!” 戚望渊听她这么一说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些问题原来代表这种含义,难怪他也觉得有些奇怪。 关父干咳了两声,总算是不再问了。 一桌子菜摆好,四个人围坐在餐桌前,又少不了一番奇奇怪怪的交谈。 最后关厌严正声明两人是朋友关系,他们才终于转了话题,谈起明天生日去哪里吃饭。 关厌的礼物也准备好了,是一张高级按摩椅,商家明天才会送上门来。 戚望渊也准备了一份礼物,本来想跟着关厌一起买保健器材,但那东西对于一个第一次上门的陌生人来说有点太贵重了,送出去不合适,于是关厌建议他就买点儿简单的补品。 结果补品是补品,但也不简单——他买了好大一堆,根本没办法拿,只能明天让人开车送来。 一顿饭吃完后,关父照常出门去遛弯消食,顺便把旺财也给带上了,一举两得。 关母去了店里收拾东西,因为最近几天不打算开店。 关厌和戚望渊就没出门了,对他们来说,越少露面越好,毕竟谁也不知道附近会不会有什么任务中结仇的人。 等到家里只剩下他们的时候,关厌松了口气,软倒在沙发上说:“哇,真是太尴尬了,我回来之前就猜到他们肯定会瞎想,可没想到他们居然直接就问你了。要是你觉得烦……稍微忍忍吧,他们也是为了我好。” 戚望渊闻言想了想,摇头道:“没有烦,他们人很好。而且——也不觉得我奇怪。” 关厌愣了下,笑说:“怎么可能觉得你怪,我看他们巴不得今天就让咱们原地结婚。你也是真老实,他们问什么你就说什么!” 因为任务奖励原因,两人现在都有一笔不小的存款,也许这个数额对某些人来说如同九牛一毛,但对普通家庭而言已经很多了。 况且戚望渊才二十多岁,能有这么多存款,那谁听了不说一句年纪轻轻事业有成? 他笑了笑,低头说:“没关系,他们开心就好。是你的父母,我不会烦的。” 令关厌没想到的是,接下来被烦的人不是他,而是自己。 因为她说了只是朋友,于是父母不再追着戚望渊问问题,而是一有机会就悄咪咪怂恿她“抓住机会”,没有机会还制造机会,想方设法让他们俩独处。 可惜关厌爸妈都不知道,独处算什么,一张床他们都睡过了。 在家里过了几天既好笑又无奈的生活,转眼这七天又要结束,关厌不敢再多留,第七天上午便借口要回去赶稿,和戚望渊一起走了。 坐车回去的途中,她还收到妈妈发来的短信:厌厌,这小伙子人真不错的,又爱干净又斯文,做饭好吃还会做家务,你可得抓紧啊!还有啊,小戚没有父母,这些年肯定过得不好,你跟他说,不管你们是朋友还是什么关系,以后他要是想家就随时过来,我们这儿就是他家。 关厌把短信直接给戚望渊看了:“你看,我都说了吧,你有很多优点,不要觉得别人会不喜欢你。其实只要和你相处一段时间,都会很喜欢你的。” 戚望渊唇角弯了弯,笑说:“我知道了,谢谢你。” 关厌摆手:“我们这关系还说什么谢啊。” 回家一番收拾整理,再休息休息,一天时间就这么耗过去了。 第二天一早,新的邀请函便静悄悄等在了桌面上。 那漆黑色的封页像涂抹在求生者心里挥之不去的阴影,一看到它,再好的心情也会顿时烟消云散。 关厌和戚望渊一起打开邀请函,看到了他们的新任务。 【第十三张邀请函】 死亡盛宴任务十三:末日小区。 任务奖励:生存天数+2000,随机道具x1,现金130万。 注意,任务副本将在两分钟后开启,请做好准备。 两人的第一眼看的都是任务主题,而且最关注的肯定是“末日”两个字。 不过,末日就末日,怎么还是个小区?难道小区外面就不是末日了? 短短几个字无法给出太多信息,两人只能等待两分钟进入副本。 关厌出现在了一间漂亮的卧室里,房间内都用了莫兰迪配色,清新简约,看起来非常舒服。 她手里还拿着一只手机,随手按亮,壁纸是一只可爱的毛绒小熊。 屋内一切正常,她走到镜子前看了眼——还是用着自己的外表。 开门去客厅的时候,她顺便把戒指道具拿出来了,但没急着现在联系队友。 客厅也和卧室一样小小的,旁边有个小厨房,很经典的单人小套房。 屋子里是没有开灯的,因为现在是大白天,窗外投进了明亮的自然光线。 关厌走到窗前,见外面还有几栋居民楼,下方则是人行道和绿化区,但这小区似乎有点年头了,外墙脏兮兮的,外面还有胡乱停放的车辆,根本没人管。 她这层楼似乎有点高,估计在七八层的样子。 屋内没发现什么不同寻常的线索,她便打算去外面看看。 在玄关的可爱猫咪背包里发现了一串钥匙,本想先试试里面有没有大门的钥匙,可伸手去开门时却发现,那门把手根本拧不动。 它就像是焊住了一样,无论怎么用力都掰不动。 关厌皱了下眉,转念一想,既然是“末日”,那就先不管这么多,把屋内能用上的物资都搜集起来再说。 不过才刚走向冰箱,她就听见手机发出叮的一道提示音。 用指纹解锁的方式顺利打开后,发现是一条群消息,群名为:和谐小区业主群。 【救命,我家的大门忽然打不开了!可我急着去上班啊!有没有人知道锁匠联系方式的,急求!】 关厌眉尾一挑——看来不止是她这里的门打不开,其他人也一样。 紧接着,又来了新消息: 【草,我家的门也打不开了!】 【天,到底怎么回事?不看群消息我还不知道呢,原来不止我一个人的入户门打不开了吗?】 【这谁干的啊?是不是有人闲得无聊挨家挨户把我们锁弄坏了?@物业管理员03,你们物业是干什么吃的,这么大的事儿也不管管?】 【不管是谁,别让老子抓住他,否则扒了他的皮!】 小区业主们陆续冒泡,几乎每个人都表示自己的家门打不开了。 大家热议起来,屏幕滚动得很快。 忽然,有个业主的发言让众人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他说:【都别闹了,你们快试试电话能不能打通,我刚刚想报警,可110都打不出去,我又试了下联系外面的其他朋友,也全都打不通,语音提示永远都是“不在服务区”!】 群里因此寂静下来,只有两个人发了一串充满震惊的问号。 过了片刻,有人发言了:【真的……我打了好几个电话,全都是不在服务区,这什么情况啊?附近的基站出问题了?】 【不可能,我们这都还能上网聊天呢,我用的是流量不是wifi啊。】 【不对,我们虽然还能聊天,但其他网站都上不去了,我刚刚想通过网络报警,但连页面都刷不出来,试了其他网页也打不开。】 【……我本来还在用微信和朋友聊天的,突然消息就发不出去了,还以为是信号不好。刚刚试了下,只有这个群还能正常使用,其他群或者私聊,全都发不出去。】 【物业的人呢?怎么一直不出声?@物业管理员03】 那个管理员还是没出现。 群里又议论了会儿,可说来说去,也没有任何头绪,只有恐慌的情绪在迅速蔓延。 起因是某个业主提起,如果一直被困在屋子里出不去,又联系不上外面,那他们家里食物吃光了岂不是只能等着饿死? 一石激起千层浪,大家渐渐就开始慌了。 有人提议让住在一楼的人从窗口出去求救,可是那些人却说早就试过了,窗户不光打不开,也打不破。 倒也有之前一直开着窗的,但住一楼还敢半夜开窗户的人家显然都是封了窗的,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出去。 群里一直从九点议论到了十点,一个小时之内,刷过的消息至少上万条。 有人因为自己太害怕,一直在群里发泄情绪,这情绪从屏幕蔓延出来,感染了越来越多的人,导致大家都越来越担心,却又无可奈何。 当然也有心态比较好的出来劝大家先别着急什么的,在这些人的带领下,很多人也跟着调整了心态劝说其他人,渐渐让群里的氛围好了一些。 就在一切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之时,屏幕右上角的时间唰一下跳动到了上午十点整。 几乎就在一瞬间,外面的天,彻底黑了。 关厌家里本来没开灯全靠自然光,现在忽然一下子天黑,屋内便黑得什么也看不见,只有手机屏幕还亮着。 与此同时,四面八方都传来了人们恐慌的惊叫声。 ——上午十点,天黑了,还黑得如此突兀没有任何预兆,这怎么能不让人恐慌呢? 关厌举着手机照明,去找电灯开关的过程中,群消息不断跳出,叮叮叮叮叮响个不停。 第175章 未知的东西 一种几乎称得上是绝望的情绪通过群内的文字, 如有实质般蔓延开来,肆无忌惮地袭击着每一个居民。 真正的危机还没有到来, 人们心里却已经先一步迎来了末日。 关厌不想去看那些咆哮着的毫无用处的聊天记录, 可是现在能获知信息的渠道实在太少了,她只能一边翻手机里的内容,一边时不时打开聊天窗口翻开记录,以免错过什么有用信息。 值得庆幸的是, 虽然外面的天空突然全黑了, 但和谐小区内并没有停电。关厌现在把这个家里找到的充电宝也充上了, 以防万一。 整个家里几乎都被她翻了一遍, 不仅是在找物资, 也想尝试找找跟目前情况相关的线索,然而, 物资是找到了一些,却没有任何线索。 群里始终热闹得不行, 叮叮叮的提示音都快忙不过来了, 关厌干脆改成了静音。 不过, 虽然天空一下子变成了连一颗星星都没有的无尽黑暗, 但在这之后,一直没有再出现更多的变故。 人们恐慌的情绪因此还是渐渐被时间消解融化, 大约一个半小时左右,发言的人就少了很多,说的话也没那么激进,反而大部分人开始讨论现在该怎么办。 这些说话的,有不少是之前从来没冒过泡的人, 他们本来就属于冷静型的, 起初没有像其他人那么恐惧, 现在也有足够的理智出来号召大家做出正确的选择。 房门依然打不开,但有一楼的人说自己已经在破坏防盗窗了,大约再有半小时就能打开。 这话让处于紧张担忧状态下的居民们顿时松了口气,纷纷冒泡艾特对方,有人催促有人感谢,总之看样子整个群里的氛围都好了不少。 也不知道这地方是不是有什么魔咒,当大家的情绪稍微好一点的时候,就会发生意外。 比如现在,有人突然在群里说了一句话。 【你们有人听到吗……我这外面走廊上怎么有铃铛声?好像有人在摇着它走路似的,朝我这边来了……】 【你倒是说说你是哪户啊?@李大将军】 【三栋二单元五零二,有其他人听到的吗???怎么办?那声音在我门口停下来了!】 【你快问问是不是有人啊!如果有人在外面,我们不就得救了吗?】 可这个“李大将军”显然名不副实胆子很小,他说:【可是……如果不是人呢?】 大家现在本来就吓得不轻,他这句话更是让人浮想联翩,胆战心惊。 不过,对某些人来说,他怕不怕的根本不重要。 许多人还是在催促他出声求救,甚至有人指责他:【你赶紧的啊,要是因为你错过了这次机会导致我们都死在这里,你不会觉得羞愧吗!】 【这不是还隔着防盗门吗,你都出不去难道他还能进来?你就问一声有没有人而已,有什么好怕的?快点吧你!】 一连串类似的附和不断冒出来,很快就刷了几十条。虽然其中夹杂着零星的劝说,却也无法阻止这些人激动的催促。 唯一阻止了他们的,是最后一条新消息:【@李大将军,怎么这么久不说话?情况咋样了?不求救也没关系,你先报个平安啊。】 群里人似乎这才意识到,对方在发了那条细思极恐的消息后就没有再发过言。 短暂的寂静后,越来越多人开始艾特他,但始终没有回应。 几分钟之后,大家似乎放弃了,也似乎是产生了不好的想法,整个群里静得像被全员禁言了一样,没人再说一句话。 过了好一会儿,之前艾特李大将军让他报平安的人打破了群里的寂静:【有跟他住同一层楼的吗?】 片刻后,有人回道:【我是他楼下的,我记得楼上住了一对老夫妻,他们可能不会用聊天软件,没有在群里。】 【那你在楼下没听见什么动静吗?】 【没有啊,到现在也什么都没听见。】 群里又静了会儿,有人说:【先别管这个了,大家先把自己的群名片改一下吧,都用自己的详细房号,这样有什么事也比较好沟通。】 大家陆续开始改了名字,关厌也根据身份证上的信息改好了。 屋内的线索显示,她的名字叫黎月,住在三栋二单元七零一,是一家品牌服装店的导购,收入似乎还不错。喜欢各种可爱的东西,玩偶贴纸小摆件之类的全都可可爱爱的,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同时她也爱吃零食和水果,家里囤积了不少零食,冰箱里也满满的,省着一点吃至少够生活一个月,所以关厌目前不用担心食物问题。 她还把各种能装水的容器都接满了自来水,以防之后突然停水。 群里现在已经平静下来了,说话的也大都是在劝大家先冷静,即使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肯定会很快来救他们。 时间一长,还有人开始讨论现在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突如其来的天黑十分诡异,它和人们平时所理解的“天黑”不一样,没有星星没有月亮,黑得非常彻底,好像整个世界都被一口巨大的锅盖当头罩下,笼罩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人们觉得,现在外面可能也因为这件事而乱了套,说不定根本无暇顾及到他们小区,短时间内不会有人来的。 然后就有人说国家的军队不是吃闲饭的,不论到了什么时候他们都一定会优先救助百姓,肯定会有人来救他们。 但是,很快有人的发言将这唯一的希望都给打破了。 【不是这样的……你们都不知道吗?】 这人的群名片是“十三栋一单元五零二”,他说完这句,就发了一张照片过来。 关厌点开看了下,是从他家窗口往外拍的,外面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她皱了下眉——现在外面的天空的确是黑得没有任何一丝光没错,可是因为没有停电,附近其他楼的窗口全是亮着的,光线也足以让外面的一部分景物显现出来。 关厌的窗户就可以看见左右两边其他楼栋明亮的光。 而从这个人的窗口望出去,只能看见窗外很近距离处的电灯光,再远一点则是浓重的黑,仿佛这里就是边界,那边什么也没有。 关厌明白了——末日小区,就是指这个与世隔绝的小区。 这时候那个住户也在群里说了:【我们这栋楼就在边上,本来可以看见外面的街道和对面小区的,可是你们看,从这里看过去……什么都没有。我也尝试对着外面喊过了,没有回应,反而是楼上回了我一声。】 他说完,另一个住十三栋的人也发言了。 【害,这事我本来不想这么快说出来的,现在大家都很害怕,不是时候。不过既然有人说了,我证明,我们小区就像被这片黑乎乎的东西隔离了一样,说不定,不是天黑了,只是我们小区出事了而已。】 五栋一单元八零一的人说:【我们这边也一样,我用强光手电往外面照过,这手电能照一两百米远,但它也没把外面的马路照出来,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 住在内外交界处的居民们陆续发声,证实了这和谐小区现在的确与世隔绝。 也就是说小区外面很可能一切如常,根本没人注意到这里出现了什么问题。 当然也有可能别人在外面就能看见一片黑暗包裹了和谐小区,却又对此无能为力。 总之,等着人上门救援肯定是不行的,他们必须要自救。 有人艾特了之前说防盗窗很快就要弄开的那个人询问进度。 当时大家还没改群名片,他是根据头像去找到那个人的,现在艾特出来其他人才知道,他住在“七栋二单元一零一”。 一个人艾特之后,等了会儿,其他人也跟着艾特了一串,可是过来好久都没等来回应。 这时候有个顶着“七栋二单元一零二”名字的人说话了—— 【不知道该不该说……我们现在听见隔壁房间里一直有很奇怪的响声,动静特别大,好像是在用力砸东西似的,我女儿都被吓哭了,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有人问:【你能发段语音或者视频吗?】 其他人没发言,似乎都在默默等待。 过了片刻,那人发出了一段视频。 镜头是对着一面挂着全家福的浅粉色墙壁拍的,把音量调大,可以清楚地听见墙壁另一边传来“嘭嘭嘭”的闷响。 与其说是在“砸东西”,其实更像是在用某种东西撞墙。 那声音很有节奏感,一直保持着相同的速度,大约每一秒撞击一下,一声接着一声,视频拍了一分钟,它就响了一分钟。 期间夹杂着拍摄者女儿的哭声,以及一名女性轻声哄孩子的声音。 【操,跟恐怖片似的!】 【我现在好害怕……有住在我隔壁的人吗?】 【怎么办啊,我们是不是真的要死了?】 【我怀疑是闹鬼了,你们想想,除了那种东西,还有什么能把我们一整个小区变成这个样子?】 恐慌再次蔓延,打击着大家好不容易才撑起的一点精神。 虽然有人不遗余力地劝慰大家,可说到底,没有解决办法就全是空话,一次两次管用,次数多了也就没有任何帮助了。 这时候有人说自己对这方面有研究的,发了一长串经文出来让大家多念念,然后群里就开始喊大师,隐约以他为首,显然都慌得六神无主了。 中午时分,一名住在一楼的住户发来自己拍的照片:【我终于把这防盗窗弄开了,大家等着,我一出去就报警!】 照片里是被锯断变形的防盗窗,足以让一个人通过。 大家瞬间来了精神,纷纷给他加油鼓劲。 过了片刻,他发来了一段视频。 这个人大概是很希望引起大家关注的那种类型,他没有默默的钻出窗口,而是选择了从出发时开始拍摄录像。 手机应该是挂在胸前的,画面晃动得有点厉害。 视频中,他搬来一张椅子放在窗前,然后慢慢踩上去,再踏上窗台,躬下腰准备从那缺口处出去。 而就在他刚刚做出这个动作的那一刻,忽然之间,他发出“啊”的一声尖叫,整个人猛地向后一倒,“嘭”的重重落进房中。 手机也在这过程中翻转了一圈,摄像头被他身体遮住,大家便只能听见声音了。 漆黑的画面中,关厌听见男人不断发出惊恐的尖叫,随后嘭嘭几声闷响,叫声戛然而止。 过了几秒,在窸窸窣窣的响声中手机被翻转过来,重新拍出了画面——挂着明亮吊灯的天花板。 关厌看见,在手机翻转过程中短暂拍到了侧面的墙壁,似乎有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但因为实在太短暂,什么也没看清。 紧接着,视频结束。 这段视频有一分半左右,所以在它发出来后群里沉寂了将近两分钟。 随后,有人把大家都在想的那个问题问了出来。 【听起来他好像出事了……那这视频是谁发出来的?】 群里长久的死寂。 好几分钟后,才有人说:【@一栋三单元一零二,不要开这种玩笑啊大哥,你不敢出去也没事,不至于用这种方式吓唬人吧?】 他艾特的就是一楼那个人,很明显,他希望这是对方开的玩笑。 可是那个人没有任何反应。 在发出这段视频之后,他一个字也没有说过。 关厌忽然听见窗外传来一声咆哮着的脏话,好像有人已经快要崩溃了,对着窗口发泄着情绪。 偏偏更大的压力还在不断袭来,群里的发言并未终止—— 【之前那个说快要弄开防盗窗的人不是也出事了吗?你们说,会不会门窗打不开……反而是某种力量在保护我们?有什么恐怖的东西藏在外面,就等着我们出去!】 虽然这是一种很合理的猜测,但它来得不是时候。 居民们遭遇连番打击,绝望得都要窒息了。 关厌叹了口气,心想都进来这么久了,一时半会儿估计也找不到什么新线索,于是就联系了戚望渊。 可是,不仅是手机无法私聊,连戒指也没有任何反应。 她想了想,干脆趁着现在群里说话的人少,发了一条消息:【王铁牛在吗?】 很快就有了回应:【我在。】 他的头像是一只望着摄像头的帅气德牧,群名片为“六栋一单元五零二”。 关厌回:【没事就好,小心些,有事就艾特我。】 这群里人太多,他们不太好聊天。 他道:【你也一样。】 两人只能简单说了这么几句就沉默下来。 其他居民现在也没心情发言了,群里就这样静悄悄的,直到下午一点半的时候,才有人突然发了条消息。 【出事了……我刚刚好像听见隔壁的入户门打开了!】 入户门能打开是一件好事,可发言的人是七栋二单元一零二的住户。他就是那一家三口中的父亲,之前发过隔壁有东西不断撞击墙壁的视频。 他隔壁的邻居是第一个说将要打开防盗窗出去的人,但在那之后就出了事,后来撞击声有节奏地始终没有中断。 现在撞击声终于没了,可是他听见隔壁房门被打开了。 ——从里面出去的那个,是人,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呢? 没人敢确定,所以这种未知才更加令人恐惧。 有人催他:【你去用猫眼看看啊!悄悄趴在那儿看,外面也发现不了的!】 他拒绝得很干脆:【我不去,谁爱去谁去,我可不想死,我还有老婆孩子呢!】 这话说完当然就有人指责他,但他们根本不占理,他也不怂,挨个引用他们的话一个个怼回去——其实有一种在发泄内心情绪的意思。 可是没说几句,他忽然间发了一条非常慌乱、带着哭腔的语音消息:【救命,救命!我听见铃铛声了,那东西在朝我家门口走过来!怎么办?怎么办?!】 大家都知道,上一个听到铃铛声的人已经失联很久了。 哪怕是之前跟他吵架的人,现在也不会幸灾乐祸。 所有人出的主意如出一辙,都是让他们一家赶紧找东西堵门,再好好躲起来,手机记得静音,千万别出声。 他回了一个好,接着就没信了,估计正在忙着躲藏。 群里过了十分钟左右就开始艾特他,但一直到半小时后没有反应。 有居民发猫猫头哭泣表情包,还配了两个点蜡小表情,仿佛已经确定,这一家三口也遭了难。 其他人也跟着发了红蜡烛小表情,齐刷刷一排刷了屏。 可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又过了几分钟,这个账号忽然发出了一段视频。 视频封面是一个躺在婴儿床上的小孩子,大概只有一岁多点,粉粉嫩嫩的十分可爱。 这极具欺骗性的封面,轻而易举地引导着大家点开了视频。 可镜头从那婴儿床上一晃而过,拍到了房间左侧的卧室门——门中央,挂着一个男人。 看不出来他是怎么被挂在那里的,没有绳子。他的后颈好像被黏在了门框上一样,脑袋向前低垂着只能看见头顶,四肢柔软无力地自然向下垂着,整个身体正在微微晃动。 如同一条等待风干的死肉。 镜头一直停留在男人身上,渐渐的,一些鲜血从他脖子后面划落下来,顺着倾斜的弧度流到前方,染红了一大片衣服。 致命伤就在脖子后面,那么,很可能是那门框上有某种尖锐物体,刺进了他的脖子,将他牢牢挂在那里,再因为身体力量的拉扯使伤口变大,被堵塞在里面的血液这才慢慢流了下来。 眼看着一具尸体逐渐变得鲜血淋漓,恐怕很难有人能撑到这个视频结束才退出去。 而在后面的部分中,婴儿床上的小孩不知为何突然发出了尖锐的哭声。 那种像猫叫一样的背景音,配上画面中不断轻微晃动的男人尸体,显得越发压抑诡谲,令人浑身直冒鸡皮疙瘩。 直到视频结尾,一直都是这样。 从开始到最后,都没有出现男人妻子的任何画面或者声音。 关厌仔细看完视频,并且将它保存了下来——之前的视频也都存了,省得之后去翻聊天记录太麻烦。 等她存好视频,才发现群里已经刷了上百条消息。 除了极少数外,其他的全是在崩溃地发泄情绪。 这种情绪是会传染和放大的,也许本来自己一个人不舒服一会儿就想开了,可要是很多人不断宣泄,就会让人越来越难以忍受。 长时间这样下去,恐怕要不了几天就会出大事。 可惜现在她也什么都做不了,甚至不知道那个在搞事情的“东西”到底长什么样。 两次的视频肯定都不是人发布出来的,那玩意儿弄死了居民,还故意把视频往群里发,目的很明显就是在制造恐慌。 想到这个,关厌便在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虽然不能确定那东西是什么,但它把视频发出来就是为了让大家恐惧。我猜,也许恐惧就是它的能量来源,你们越怕,它就越强。所以,最好不要再在群里发泄你们的负面情绪。】 这么说不仅仅是为了提醒他们,也是因为她实在受不了那刷屏的垃圾话了。 既影响人的心情,又影响她从中去找有价值的信息,不看还不行。 她刚说完,顶着德牧头像的人又接了一句:【把你们的群名片都改掉,不要用地址。】 ——戚望渊已经改了才发的消息,现在的名字叫“王铁牛”。 他只说了这一句,没有详细解释。 于是有人发问:【为什么要改?现在这样多方便啊!】 紧接着,一个名叫“求生者三号”的人发言:【还不明显吗?那鬼东西连视频都会拍会发,肯定也能看明白群里人说的话啊,你们骂的那些话可不怎么好听,它要是顺着你们地址直接找上门……】 后面是一串省略号,但居民们要是再不明白,那也别活着浪费粮食了。 随后所有人开始迅速改名片,除了暂时没看消息的人之外,其他人全部改掉了。 而关厌也注意到了那个发言的人的昵称。 毫无疑问,还有其他求生者也在这个群里,只是现在大家都不方便沟通。 第176章 逃出房间 经过他们的提醒, 改完群名片的人们也终于收敛了一些情绪,原本每秒刷出好几条的信息, 现在很久都没人说话, 大概也是怕说错了什么被那神秘的未知存在给盯上。 群里为数不多的发言,都是一些人在提醒大家囤水什么的,还有人说自己已经把阳台的花都扯了,种上了红薯, 一副准备长期生存下去的样子。 在这些人的带动下, 其他人不管心里多慌乱多害怕, 也都跟着为自己的今后打算起来, 既要抱有外部救援很快会来的期望, 也要做好长时间被困在这里生存的准备。 本来群里气氛都因为大家彼此分享自己的准备工作而好了不少,可在当天下午四点多, 有人拍了一张自家宠物狗的照片发出来,并说了一句:【我家没吃的, 养了三年的狗, 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照片中的小狗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憨态可掬地看着镜头, 张开嘴巴露出粉色舌头一脸开心的样子。 气氛刚好起来不久的业主群,一下子又炸开了锅。 有人辱骂他不配当人, 叫他去死,也有人说自己都没吃的了,当然是保命重要,有什么吃什么了。 然后这两派人又吵起来,延伸到了什么“你对你父母都没对一条狗好”之类的奇葩发言, 乌烟瘴气, 吵得人头大。 而那个一开始发出照片的人却销声匿迹了, 仿佛这场争吵发展到现在已经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了似的。 两种想法的居民们吵了很久,才有人出来提醒了一句。双方总算是不吵了,开始艾特那个人问他是不是死了。 然而人活得好好的,在一连串的艾特之后,出来发了一条消息:【在烧开水,准备杀狗,没空搭理你们。】 下面附了一张图,是一锅滚烫的开水。 有人尽量心平气和地劝他冷静一下,相处了三年怎么也有感情了,而且这才被关第一天,只要有水喝,人饿上三五天也不会有事,如果一会儿救援队就来了,他难道不会后悔吗?不如等几天实在不行了再吃它也好啊。 然后有人劝,有人骂,有人嘲讽这些劝说的人是圣母是狗奴,又不出意外地开始了争吵。 不过,这一次的争吵没有持续太久。 因为有人在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这狗我有印象,是六栋一单元四零二的吧?如果那个杀了人的东西真的在窥屏,我求求你现在就去这个人家里把他杀了行吗!】 这信息一发出来,之前刷屏飞快的骂架都一下子停滞了。它作为屏幕中的最后一条消息,停留了将就五分钟。 随后,有人发言道:【你这人是不是太恶毒了?有必要这样吗?万一他真的被杀了怎么办?】 【被杀了是他的福报,活该。】 【就是,这种垃圾活着干嘛,像他这样的人就应该早点去死!】 【不合适吧,就一条狗而已,是人家自己养的又不是偷来的,想吃就吃呗。】 【楼上的,我对你的头像印象很深刻,还记得你改名片之前的住址,劝你少说话,给老子闭嘴!】 【哟哟哟,还威胁上人了,你们这些狗奴才可真是厉害,怎么不把狗祖宗供起来啊!】 【你们别吵了,有什么意思啊?我就想说大家别动不动的就发其他人的住址,万一人真死了,你们心里真的不会愧疚害怕吗?】 【关你屁事啊,多管闲事!】 ……关厌看得一个头两个大,干脆放下了手机,走到窗前去看着外面,心想如果真有什么东西,说不定能看见。 站了大概十分钟,她只看见各个亮着灯的窗口里有其他人活动的影子,完全没发现别的可疑东西。 而就在她想回去看看群消息以免错过什么的时候,忽然之间,听见外面左侧较远的地方传来一阵杀猪般的惨叫。 周围现在十分寂静,这声音就像是经过音箱放大似的,即使隔得很远,依然清晰可闻。 它听起来实在太凄厉了,短短的几秒钟之间,这惨叫声就让人仿佛看到了地狱中百鬼哀号的场面。 关厌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却因为距离太远什么都看不见。于是她快速回到茶几前坐下,拿起手机打开了群消息。 群里自然已经炸了锅,所有信息谈论的都是这一声恐怖的惨叫。 几分钟后,就在这些信息终于没刷得那么快时,一条视频,被那个要吃狗的人发了出来。 这次很多人都没有点开视频,直接开始猜测内容肯定是血腥恐怖的东西,这个人肯定已经死了。 但也有胆子大的选择先看视频,视频封面就是之前对方自己发过的那一大锅开水。 关厌点开它,镜头便转到了一个躺在地上的男人身上。 他没有被绑缚起来,只是平躺在那里,生死不明。 随后画面变得漆黑,只剩下了声音。 从声音可以听出来,有“人”端起了那一大锅开水,只听“哗啦”一声,水被尽数泼洒出去,随之而来就是之前大家都听见过的那一道凄厉惨叫。 好一会儿后画面重新恢复,镜头还是对着那个男人,只不过这个时候的他已经成了一具被活活烫死的尸体。 他所有裸l露在外的肌肤都被烫成了红色,满是大大的水泡,尤其是那张脸,密密麻麻的水泡让五官都几乎消失了,整张面孔被水泡填得满满当当,仿佛一只长满脓包的赖蛤蟆。 这一幕比起恐怖来,更多的是令人反胃的恶心与恶寒。 恶心的是他的死状,恶寒的是……这个东西居然真的根据群里人提供的住址找上了对方,并且将其如此残忍地虐杀。 除了这些感觉之外,关厌还有一些担心。 ——因为这个死者的住址,就在戚望渊的楼下。他在五楼,对方就在正对着的楼下。 她又尝试着用戒指去联系戚望渊,可依然和之前一样没有任何反应。 现在群里发生这样的事,大家也不敢暴露地址,她不可能到群里叫他小心。 不过虽然担心,但同时她又相信,他不是那么容易出事的人,即使那东西真找上门,可能会逃跑的也不是他。 而且,第一个失联的那位“李大将军”住址也在关厌楼下的楼下,她到现在也没听见任何动静,也许那东西并不会顺着楼层闲逛。 反正,现在的状况就是不管其他地方发生了什么,她都只能干着急。 当然也不是毫无办法——把那东西引过来,它可以打开居民的门,这样只要打败它就能出去了。 然而目前线索太少,谁都不知道它有多强,就这么贸然行动可能不是什么好选择。 现在群里还在热聊,尽管有之前关厌的提醒,大家还是忍不住在宣泄着内心的恐慌。 这一次,他们有了一个确切的宣泄目标——那个暴露了死者住址的人。 所有人对着他用尽了所有能用的污言秽语,不堪入目的脏话疯了似的往外冒。 这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的人身攻击才渐渐停下。 而受害的不仅仅是那个挨骂的人,还有所有看到这些信息、甚至发出这些信息的人。 他们的心态肯定会受到很大影响,许多人都处在了崩溃边缘。 在晚上七点左右,有人发言称:【大家,我刚刚看见对面楼一楼有人从阳台窗户翻出去了!】 这消息来得正是时候,一下子提振了所有人的信心。 有人问是哪栋楼哪一户,但对方称不想暴露自己的位置,不肯说。有了先前的经历,他的做法也是没有问题的,大家倒也没逼问,只是讨论起来那个人什么时候能带回救援。 关厌觉得,这群里人的情绪一直在像过山车似的上上下下不断来回,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每次有好事发生都会有紧随而至的坏事,而坏事之后,又总会有一些事件来帮助大家平复心情。 看到希望又被毁掉,毁掉后又出现新的希望……一次次循环往复。 就好像,有什么人在操控着这一切,故意让他们情绪起伏不定,以此来获得更多慌张和崩溃时的能量。 群里的人数是达到了上限的两千人,谁知道其中混入了多少不是业主的“人”呢? 之前的聊天记录实在太长了,关厌没办法回头去翻看。她只能从现在开始记录,把发出这个消息的人的资料截图保存,并手写了一份。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群里的气氛都因为有人顺利逃出去的消息而轻松了很多。 关厌吃了点东西,坐在窗前看着外面,一直到困意来袭,调好闹钟回房睡觉。 等她一觉醒来时,就发现群里已经又炸锅了一次。 不过这次事情发生在凌晨,当时很多人都睡了,所以聊天记录没有特别难翻。 她快速翻回去查看,发现原来在半夜两点多的时候,之前一直处于失联状态的“李大将军”发出了一条视频。 这个人就是群里第一个说自己听到了铃铛声的人,别人叫他向外面求救,他说万一不是人呢?然后就没了回应。 现在时隔这么久,他却发出了一条视频。 关厌点开,看见一道背对镜头坐着的男性身影。镜头从远处不断地向他拉近、拉近、再拉近,近到几乎要贴着他的后脑勺。 就在这一刻,忽然“咯嗒”一声,他的脑袋后面,从两侧耳根部位到中央,瞬间张开了一张巨大的嘴巴。 上下各两排尖利的獠牙后面,一根猩红细长像蛇一样的舌头迅速探出,发出“嘶”的一声气音。 紧接着,他的脑袋忽然旋转了一百八十度,露出一张正常的人脸来。 那张人脸上,至今挂着临死前的极度恐惧。 他用一双惊恐得几乎要突出眼眶的眼球死死盯着镜头,就好像隔着屏幕与这边的人产生了长久的对视。 关厌盯着他,他也盯着她,然后毫无预兆地,他张开了嘴,发出尖锐奇怪的阴笑。 那张嘴被张大到了极致,透过摄像头可以清楚看到他的扁桃体。 而在那地方,从喉管深处,一只蠕动的白色肉虫慢慢探出了头。 关厌的目光对上那虫子顶端的黑色单眼,心里猛然一跳,既心惊又恶心。 尤其是恶心的感觉实在太重了,重得她直接干呕了一声。 再往后,这个“人”不笑了,合上了嘴巴,脑袋再次转回来,背后的那张长在后脑勺的大嘴一下一下地嚼动着什么,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 有一点血液流淌在“嘴”角,雪白的獠牙也染上了不太正常的红色——是人死去一段时间后的血。 这画面持续了一段时间,所以足以让关厌看清楚,那张嘴巴里不断嚼动的,竟然是几根快要看不出本来模样的手指。 后来,“咯”的一声,它的咀嚼停下来,慢慢抬起手去抠了抠“嘴”。 直到这时候,观看视频的人才能知道,原来它咀嚼的竟然就是“它自己”的手。 那只剩下两根手指的手,用完全不符合人体构造的姿势,从背后折过去伸进了后脑勺的大嘴里,用诡异的方式抠挖了两下后再伸出来,指尖便多了一枚变形的戒指。 它猛地一甩,将戒指扔出画面,然后重新把手伸进嘴里。 这一次不光是手指,而是直到手腕部分全部探了进去。下一秒,上下各两排尖锐的獠牙瞬间合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巨响,整只手掌便被齐根咬下! 它放下了光秃秃的手臂,嘴里继续一开一合不断咀嚼…… 画面到这里出现了一段时间的剪辑,后来两根手臂被吃到了实在没办法再喂到后脑勺的长度,那脑袋便忽然旋转起来,一圈又一圈,不断地向着同一个方向拧。 很快脖子就像麻花似的缠绕了好多圈,一阵阵骨头断裂的声音,隔着屏幕都能让人感觉到令人窒息的疼痛和恐惧。 终于,连接着头颅和身体的脆弱脖子再也承受不住,在一圈圈的死拧下,硬生生被拧断、撕扯,头与身,以极其惨烈的模样彻底分了家。 然后……意料之中的,那颗脑袋趴在倒到地上的尸体旁边,继续大口朵颐。 视频到此为止。 不难想象,再这么看下去的结果就是那颗人头吃光了整个躯体,只剩下一颗脑袋。 如此诡异离奇惊悚的一幕,是在半夜被发到群里的。 大部分人其实PanPan都只看了开口,顶多坚持到死者本人的那张脸张开嘴,露出喉咙里的白色肉虫为止。 只有极少数胆子大的,能坚持看到后脑勺上的大嘴巴吃掉整个手掌那里。 像关厌这样能看完整个视频的少之又少,当时视频发出后,很多人都在说希望看完的人能大概讲一下,但一直没人说话,直到凌晨四点多,“求生者三号”才简单概括了视频内容。 虽然他用了很简短的语句描述,已经尽量不吓人了,还是把很多人吓得不轻。 他们都只是一群普普通通的人而已,平时为了生活忙碌,连那些假的恐怖片都很少看,谁见过这样的场面呢? 而随着时间一点点来到早上,虽然天空还是漆黑一片,但入睡的人们也陆续醒了过来,并从聊天记录中看到了那段视频。 恐慌再次降临,比外面天空中的黑色还要浓烈。 关厌放下手机,默默想着那只躲在男人嘴巴里的白色肉虫。 它是什么东西,是谁把它放进了男人嘴里——视频的拍摄者又是什么?是人类,还是被这种白虫寄生的尸体,或者就是它将白虫放进尸体里的? 疑问实在太多了,一时半会儿根本得不到任何解答。 不过……这个“李大将军”就在关厌楼下的楼下,她在三栋二单元七零一,对方在三栋二单元五零二。 也就是说,那玩意儿现在说不定还在他们楼里。 白虫吃光了那一具尸体之后,又会怎么样呢?看它那胃口,不太可能吃光之后就一直待着不动了,很可能会再寻找下一个猎物。 恐怕……从今天开始,和谐小区才正式步入末日。 这应该算是一种寄生虫,不太可能只有一只,说不定此时此刻,在其他地方就正在发生多起危险事件。 关厌心里反而没那么怕了,虽然视频里的情况看起来很恐怖,但寄生虫远比莫名其妙毫无规则可言的鬼怪好对付。 她不想再这么待着干等,想了想,在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我就住在那个李大将军楼上的楼上,七零一,刚才好像听见了铃铛声,住在这里的人都小心点啊。】 她刚发完就有人抠了一串问号,说她怎么这么头铁,居然敢发地址,提醒她赶紧撤回消息,别被那东西看到了。 还有不少人帮她刷屏,用各种无意义的内容迅速将消息刷了上去。 关厌没回应,而是将之前装好了物资的背包放在玄关处,等待着逃出这套小屋。 她手里捏着两张道具,一张【我是富婆我怕谁】,可以眩晕对象五秒,另一张是上次任务得到的攻击性道具【鬼魂的感激】,使用后可以造成致命伤害。 再加上她身上还有每场任务都能生效一次的“免疫致命伤”的被动能力,以及很久没机会使用的时光回溯,整整四个技能在身,不管来的东西是什么都有一战之力。 即使用完这些都没办法赢,她还有【邪神之力】这个终结道具。 总之,这次她是做足了准备要走出房门。 毕竟,对其他居民来说,他们还有等待外部救援的期望,只有求生者清楚,这里是绝对不可能有救援的。 如果能等来救援,求生者只要躺着不饿死渴死就完事了,还做什么任务呢? 刷屏的消息停了下来,她看见戚望渊艾特她,只发了两个字:【小心。】 他显然很清楚她要做什么,但他手里的道具都很正常,不像关厌拥有绝对能保命的底牌,所以现在他还不能冒险,能说的也只有让她小心了。 关厌回了一句:【等我从三栋二单元七零一出去,我就去找你。】 她故意又详细提了一次地址,想了想后还把自己的群名片又改成了房间号,生怕那东西看不见。 这时候那个“求生者三号”也艾特了她:【666666大佬受我一拜!如果您老人家真出来了,能不能也把小弟带上?我捏肩捶背洗衣做饭啥都会啊!】 关厌笑了下,回到:【我得先看看能不能打开别人的门,如果可以,你再发你的住址。】 之前两场任务遇到的求生者都是各干各的不肯合作,这次情况大概会很不一样了。 对方又回了条:【没问题!我就在这里等着大佬来救我狗命了!只要把我救出去,以身相许也没问题啊!】 戚望渊:【。】 关厌嘴角抽了抽,心说难道上次拿到的“红杏出墙”称号连隔着网络也生效了? 就在这时候,她听见外面传来了轻微的铃铛声。 叮铃铃的脆响似乎是从楼下传来,正在一点点变得清晰。 对方的速度很慢——也可能是故意想要用这种方式让人体会这种濒死的压迫感。 关厌后退了几步,盯着前方相隔三米左右的入户门,深吸一口气,做好了准备。 她的心脏其实跳动得很快,即使已经经历了这么多场任务,胆子也没能变大多少,在面对这种没有十足把握的情况时,心里还是会忍不住地紧张害怕。 但她的性格决定了越是这种情况,她就越是稳得住,理得清。 当那铃铛声来到她的门口停下时,关厌的心脏已经快要蹦出喉咙,表情却一如既往的镇定,仿佛天塌下来也不会怕。 然后,她看见房门上面的把手微微动了几下,随后就像水银一样融化,哗啦一下掉在地上,成了一滩银色的水液。 与此同时,防盗门吱嘎一声,应声而开。 关厌感觉自己浑身的汗毛都是竖立起来的,手中的道具卡攥得极紧,准备着马上使用。 可门外……什么也没有。 她皱了下眉,在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的同时身体就已经反应过来,迅速退到客厅右侧的空白墙壁边,贴墙而立。 这样一来,不管那东西在哪里,至少不会从背后偷袭。 忽然间,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出现在空气中。 这股味道如有实质,关厌甚至能准确闻出它来自哪个方向。 她迅速看向左前方,感觉那里仿佛站着一个隐形的恶臭生物,并且正在向她靠近。 腥臭味扑面而来,她很不可思议地感觉到了它在哪里,下一瞬,两张道具接连使出。 先是令对方眩晕五秒的道具,使用之后,关厌立刻感觉到了那东西停在原地。 于是趁此机会,用出了【鬼魂的感激】。 道具刚刚使用,一道黑色的弧形光环便从关厌面前挥斩出去,像一道剑气般,直接斩向了前方那不可见的东西。 当双方相触的那一刻,关厌才隐约看见那部分的空气晃动了几下,好像空间被扭曲了似的。 下一秒,“唰”的一声,鬼气穿透了它,消失在另一端。 与此同时,只听唰唰一叠声的响,似乎有什么东西落了一地。 关厌来不及多看,直接跑向门口,抓起背包就跑向门外。 这一刻她才转头看了眼,却发现,原本看不见的东西……化作了满地蠕动的白色肉虫。 数不清的、圆滚滚的白色虫子,每一只头顶都有着一只圆形大眼睛。 它们全部看着她的方向,眼睛齐刷刷地眨动了一下。 关厌浑身一寒,加速跑向电梯,按了二楼。 她不敢走楼梯,因为楼下才出事不久。用电梯也不敢按一楼,她怕有什么东西在那里等着自己下去。 第177章 会合 关厌在电梯里感觉鼻间痒得厉害, 捂着口鼻努力压低声音打了个喷嚏——刚才在屋里闻到的腥臭味实在太重了。 电梯很快到了二楼,厢门开启时发出了轻微的响声, 她轻手轻脚地走出来, 观察了一下周围,没发现什么危险,才从楼梯慢慢走向一楼。 这里的房子都是一层楼只有两套,所以走廊也很短, 一眼就能尽收眼底, 不必担心有什么东西藏在角落里。 不过那些虫子居然还会隐形, 肉眼根本没办法第一时间发现, 它们不需要躲藏, 哪怕现在就在附近,关厌也只能凭嗅觉去判断。 好在一切顺利, 她很快抵达了一楼。 单元大门是开着的,一眼望去, 外面一片漆黑, 仿佛有一头黑暗巨兽吞噬了附近的所有东西。 关厌在楼道里停了一下, 摸出手机发了条信息:【我现在已经从屋里出来了, 正准备走楼梯下楼。】 她艾特了戚望渊和那个“求生者三号”。 他们俩还没回应,就有其他居民迅速说话了, 有人求她顺便救救自己,有人问门外到底什么情况,房门为什么打不开,也有人问她是怎么顺利出去的,有没有遇上危险。 关厌发了一段话:【很危险, 那东西会隐形, 你们没必要就别想着出来, 好好待在房间里才是最安全的。】 戚望渊这时候回道:【你小心。】 【呵呵,看你这头像是个女的吧?你一女的都能出去,还跟我们说很危险不让我们出去?】 一个名字叫“八块腹肌”的人发出了这样一段话。 关厌皱了下眉,艾特戚望渊:【目前我看见了很多寄生虫,它们体型不大,暂时发现的有隐形和腐蚀金属物的能力,可能从各种地方悄悄钻进屋里,你也要注意安全。】 虽然是单独跟他说的话,但其实也是在提醒其他人都要注意这件事。 戚望渊回:【好,我知道了。】 一些居民也陆续发了感谢的话,还有人语气很好地询问关厌是怎么顺利出去的。 “八块腹肌”感觉自己被无视了,十分生气,艾特了关厌说:【不理人?赶紧过来把我的门打开,我天天健身的,带你出去一点问题都没有!】 关厌嘴角一抽,不打算搭理他,收起手机,走向了旁边一楼的房门。 而群里却没有因此而消停下来。 “求生者三号”现在终于出现了,他从被关厌艾特的消息往下看,很快看到了“八块腹肌”的发言,直接开始疯狂输出,整个屏幕全是他的脏话。 关厌在门外看了看,没发现门锁有任何问题,心中更加确定,这“末日”肯定不止是白色寄生虫这么简单。 所有住户的门很可能是在同一时间内被封锁的,而且天空也莫名黑了下来,这可不是那些寄生虫能办到的事。 它们可能就只是最低等的小喽啰,真正的幕后大boss还没有出现。 不过……这门怎么才能打开呢? 门把手完全拧不动,她也没别的工具,即使有,物理破坏方式估计也不会奏效,否则这小区这么多住户,肯定早就有人从内部破坏掉大门出来了。 那么,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靠那些虫子了,她得想办法抓一只活的用来开门。 但那东西,肯定不能直接用手去碰,因为现在对它的了解还不够,不知道体表有没有毒,或者说会不会刚刚一触碰它就顺着皮肤钻进肉里。 尽管楼上就有一大堆虫子,关厌目前却不能去抓,反而要离开这里寻找防护工具。 她先走出了单元门,借着附近窗户透出来的光,在路口指示牌查看小区内各栋楼的分布情况,找到了戚望渊所在的六栋,以及各个出入口位置,并且拍了张照片存着。 然后,关厌直接去了物业办公室。 来这里的原因是要找到合适的工具,物业这边有专门的保洁工具室,里面会有橡胶手套塑料桶之类的东西,很适合用来抓捕寄生虫。 当然,前提是那虫子不能腐蚀塑料。 目前她只知道它能腐蚀金属制成的门把手,至于其他东西,就只能到时候试了才知道了。 物业办公室大门敞开着,隔着老远就能看见里面亮着明亮的灯光,但是……一个人影都没有。 在很早之前,居民们刚刚发现大家的入户门全都打不开的时候,就有很多人艾特物业人员了,但是一直到现在也没有任何回应。 关厌早猜到物业的人应该是出事了,所以现在也并不意外。 而时隔一整天,即使办公室所有人全死了,那些杀死他们的东西也不会至今还留在这里。 她需要时刻保持警惕,却也不用过于担心。 关厌一边走一边回头张望,慢慢进入了办公室大门,随即便闻到一阵淡淡的血腥气。 只需要一眼,她就看到了白色瓷砖上那些显眼的干涸血迹。 它们在不同地方干成了一片一片的黑色,每一片范围都不小,上面还留着一些细碎的骨头残渣,以及衣物碎片。 桌椅全是乱糟糟的,墙边的绿化植株也倒在地上,显然曾经出现过短暂的慌乱。 关厌想起了今早看到的那段视频,猜测这些人的死法应该和那位“李大将军”是一样的,都是被寄生虫吃掉,所以地面只剩下一点骨头渣和衣物。 可是……那些人头呢? “李大将军”的身体是被他自己的脑袋一口口吃掉的,它不可能连头部一起吃,那吃完身体之后是不是就该离开了——它们去了哪里? 关厌保持着最高的警惕心,慢慢绕过地面的血迹走向左侧工具室,推开虚掩的门,顺利拿到了放在这里的东西。 两双崭新未开封的长款橡胶手套,一个塑料桶。 带上这些东西,她感觉自己真的有点像个马上要去搞卫生的保洁阿姨。 然后,关厌开始往回走。 之前她在一楼时故意发了消息到群里,说“正准备从楼梯下楼”,在窥屏的那个生物肯定会追杀她。 现在整个三栋楼道里恐怕到处都是那些寄生虫吧? 关厌轻手轻脚地在路上走着,忽然间听见左边传来敲窗户的声音,转头看去,只见一个年轻女人正趴在紧闭的窗口内,冲着她一边拍窗户一边说什么。 她先转头看了下周围,确定不是在提醒她某个地方有危险,才转身走过去。 距离近了才听到对方的声音:“妹子,求求你把我也救出去吧!我可以给你钱,我所有的钱都转给你好不好?” 关厌有点无奈,摇头道:“现在待在房间里才是最安全的,等我离开小区一定找人来救你们,这时候出来不是什么好事。” 她说完就走了,对方还在后面拍窗户,越来越响亮。 关厌回头看了一眼,感觉她现在这种做法完全是在找死。那么大的响动,要是引来寄生虫…… 但关厌也管不了那么多,这整个小区里少说也有几千人,要是让她挨家挨户去开门救人的话不知道要救到什么时候去。 她来到三栋楼下,刚走向单元门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腥臭气息,与之前在屋子里闻到的一模一样,但味道没重到那种程度。 她右手拿着塑料桶,左手捏了张道具卡,故意卖着破绽走向大门。 还没等她走进去,就闻到右侧传来了渐渐接近的腥臭气。 这个时候,关厌的鼻子好像变得异常灵敏,不仅能闻出味道来自哪里,甚至能大约感受到对方的具体位置。 她直接将手里的桶快速朝着那个地方罩下,可很明显的,又察觉到那东西迅速挪出了桶口的范围,并且还在朝她冲来。 关厌下意识的一脚踩了下去。 只听“吱”的一声,脚底一片柔软,仿佛踩在了一团肉上。下一刻,脚底那东西发出啪的轻响,并溅射出许多血红色的汁液。 当她抬起脚时,那寄生虫终于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一只被踩爆了的扁虫。 关厌啧了声,暗恼自己的自保意识过于强烈,没能把它活捉。 不过很快,她又感觉从单元大门内传来了浓烈的腥臭气。 这次不是一只是很多,因为味道浓烈到令人作呕。 关厌浑身警戒,根据嗅觉感应到了它们的位置,然后捡起塑料桶转身就跑。 ——数量太多,而且全都合在一起,就像之前闯进她住处的时候一样。 除非再用一次道具,否则不可能在活捉一只的情况下同时对付那么大一批危险生物。 可这任务才刚刚开始第二天,她手里攻击型的道具卡本来就不多,要她再用一次实在有点舍不得。 但关厌也没跑太快,故意让它们追在后面,一直跑到前面的绿化区,将用来加固泥土的红砖捡起一块用力扔了过去。 那砖块明明看上去什么也没打中,却在半空中突然被阻隔了一下,并反弹落地,碎成两半。 与此同时,被砖块击中的地方发出了吱的一声叫,紧接着便掉下一只肥虫。 它在落地的途中显现了出来,这也导致由大量寄生虫构成的那一个整体出现了漏洞,进而崩塌成数不清的小虫子。 虽然它们没有受到攻击,可是从空中落地也算是一种伤害,因此纷纷在地上显出了它们的模样。 这些白虫体型相差不大,几乎都和女性半个手掌差不多。它们的头上长着一模一样的圆眼睛,和人类的眼睛一样呈椭圆形,且黑白分明。 也正是因为它有着和人类相似的眼睛,才显得更加诡异恐怖。 关厌心里直突突,但却不得不趁着现在它们能被看见的时候动手,一旦再次隐形,她就又得处于被动地位。 于是她看准了寄生虫最少的区域,再拿起一块红砖,几步上前将塑料桶迅速罩下,准确罩住了两只白虫,并将砖头压在桶上,自己转身跑了。 再不跑就要被围攻了。 她来不及回头去看情况,只用最快的速度向前跑,不知道跑了多久,才感觉身后一直穷追不舍的腥臭气渐渐变淡,直到消失。 关厌停在了小区内部的凉亭旁边,靠着柱子喘着粗气,顺便摸出手机看了一下。 群里有艾特她的消息,是“求生者三号”之前对她的回复:【大佬果然厉害!竟然真的顺利出去了!快来救救人家呀!人家都等到望眼欲穿了嘤嘤嘤QAQ】 关厌:“……” 要不是看到了他骂那个“八块腹肌”时脏到没眼看的满屏脏话,她都要以为这是个小萌妹了。 她艾特他和戚望渊,发了一句:【在想办法开门,你们再等等。】 戚望渊说:【不急,安全最重要。】 求生者三号:【大佬加油!大佬加油!我永远爱你!】 戚望渊发了个凶巴巴的猫猫头。 关厌:【忙着呢,不说了,有情况再告诉你们。】 其他居民们的回应她一个也没管。 她气刚喘匀,就开始往回赶了。 之前有故意绕道,其实这里距离被扣住虫子的地方并不远,关键是要先知道其他寄生虫有没有返回那边营救它们的同伴,以及那塑料桶到底能不能制得住它们。 还好,那种过于浓烈的腥臭味就是一个非常好的警示物,如果闻到那样的味道,她就肯定不会再靠近。 她一路小心翼翼地朝那边走,没多久就看到了扣在路中央的红色塑料桶。 砖头还好好压在桶上,但整个桶的位置明显有变化,不在之前的地方。 而且,当关厌靠近的时候还能看到它正在慢慢挪动,应该是内部那两只寄生虫在顶着塑料桶朝那个方向蠕动。 她见状就放心了不少,看样子这塑料制品确实能克制寄生虫。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 c 橡胶手套还在关厌背后的背包里装着,她当时直接拿了两副。 走到塑料桶前,她拿出一只手套,从边缘处抬起一点点缝隙,将手套往里面塞去。 内部的两只寄生虫发出吱吱的不明声响,不知道这代表的是激动还是愤怒或者别的什么。总之关厌很快感觉它们爬到了手套上,从另一端明显传来了动静。 她一手按压着塑料桶,一手扯着手套这一头,默默等待了一分钟左右,才猛地一用力将手套扯出来。 完好无损,但指尖部分有一些恶心的黏液。 虽然感观不怎么好,可至少说明橡胶手套确实能用。 于是她拿出另一副完好的手套戴上,再次慢慢掀起桶,两只寄生虫顿时就像看到了希望似的从边缘朝外面挤,第一只刚冒头,她便一把抓了上去将其扯出,并立刻扣上桶。 手里的东西恶心得令她接连干呕,不仅是味道腥臭,触感更是可怕,它还在疯狂扭动,仿佛抓了一百条活蛆在手中似的。 但关厌不敢有任何一丝放松,连忙将其塞进了提前打开的橡胶手套中,并立刻捏紧了袖口部位,形成一个密闭的口袋。 第二只如法炮制,两只寄生虫终于顺利被她捉住。 紧接着,就是赶往戚望渊那里了。 因为担心它们被憋死,关厌半途中还松了两次手套袖口,每次只要稍微打开一点点,它们就开始疯狂往外钻。 很快关厌赶到了戚望渊所在的六栋一单元。 因为他这边楼下的人也出了事,她肯定不会走楼梯,还是选择了乘电梯上去。 她本来想先在群里问一声戚望渊所在的楼层有没有什么动静,但转念一想,这就等于在告诉窥屏的神秘生物她要来了,万一被提前蹲点反而自找麻烦。 电梯之前一直停在9楼,关厌按下后,它一路下行,很快来到了一层。 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她特意闻了闻味道,确定没有寄生虫后才进去,按下五楼。 戚望渊在五零二。 一切看起来很顺利,没有任何阻碍。 直到……电梯在三楼忽然停下。 几乎就在这一瞬间,关厌手里那一直在疯狂扭动挣扎的橡胶手套,也突然之间就不动了。 下一刻,电梯厢门发出轻微的响动,向着两边缓缓打开。 与此同时,橡胶手套中的两只寄生虫,发出吱吱的急促叫声。 关厌如临大敌般盯着缓缓开启的电梯门,首先看见的,就是一颗肿亮透明的水泡。 当两道门慢慢开启到一定程度,便露出了那张恐怖而恶心的面孔——外面,是一个满脸几乎全是水泡的“人”。 不久之前,她才在群内的视频中见过他。 他想吃掉自己养了三年的宠物狗,有人因此不满而公布了他的住址,随后……他就被开水活活烫死了。 他就住在戚望渊楼下的四零二。 隔着屏幕看到那段视频就已经足够让人恶寒,现在,他就站在关厌面前,双方相隔甚至不足一米。 大大小小的水泡挤满了他的整张脸,五官全部被填满,很费力才能看见缝隙之间的小黑点——那是他正在盯着关厌的眼睛。 含着脓水味道的臭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熏得她忍不住干呕了好几下。 按理说她见过很多恶心的场面,不应该反应这么大,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现在对这些气味好像异常敏锐,实在是受不了。 对方歪了下脑袋,抬起满是水泡的脚,一脚踩在了电梯门中央,眼看就要走进来。 关厌知道,如果不解决掉他,她绝对没办法顺利上楼去找戚望渊。 这东西肯定会追杀她,甚至引来更多其他怪物,所以必须速战速决。 到了这个时候,再怎么舍不得,也不得不舍得。 关厌直接拿出了【鬼魂的感激】道具卡,毫不迟疑地使用了第二次。 一道由众多鬼魂凝聚而成的强大鬼气,如弯刀一般竖直着对准敌人的脑门劈了出去,势不可挡。 它速度极快,在如此近的距离下,对方完全没有反应的时间,只听“唰”的一声,这浑身水泡的男人瞬间从中央被劈成了两半! 血水,脓水混杂在一起,伴随着尸体倒向两边的动作飞溅开来,因为距离太近,关厌的身上也被溅上了许多。 她抬起胳膊迅速抹了下脸,垂眸看去,只见那“人”的喉咙中央,果然藏着一只白虫。 准确说,现在是被劈成了两半的死虫子。 她跨过尸体,一刻不停地冲向楼梯,直接跑上了五楼。 502门前,关厌将橡胶手套的袖口套在门把上,同时用力敲了几下门。 里面很快传来戚望渊的声音:“我在。” 她跑得太急,微微有点气喘:“你稍微退点,小心些,这东西会攻击人的。” 说话间,已经感觉到两只寄生虫顺着袖口爬到了门把上,紧接着那硬邦邦的门把手就开始融化消解,化作一滩银色液体。 随后大门发出轻微的咯嚓声,开启了一条缝隙。 同一时间,两只寄生虫开始顺着融化出的孔洞往门内钻。 关厌隔着橡胶手套捏住了后面那只,前面一只却钻了进去,但下一秒就发出吱的一声惨叫。 她推开门,只见地上已经多了一具爆浆的虫子尸体。 戚望渊皱了下眉:“真够恶心的。” 关厌晃了晃手里的手套:“这里面还有只活的呢,我还用手抓起来的,都快恶心哭了。” 他便伸手道:“我拿吧,辛苦你了。” 关厌也不跟他客气,让他拿着东西,自己摸出手机:“那你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带的,我们拿好东西去救群里那个人。” 戚望渊:“物资都收在道具里,你的背包也给我吧。” 他说着便拿出道具卡【盗贼的黑口袋】,它变出了一只看样子能装得下一个人的大黑袋子。 袋子里现在装了食物和水,简单的药品以及充电宝、打火机等等有可能用上的杂物。 关厌取下背包,整个放进去,戚望渊又将它变回一张卡片收起来。 这确实非常实用,尤其是在需要赶路和逃跑的时候,身上不用携带重物简直太爽了。 她低头艾特了“求生者三号”:【好了,你在什么地方?我们来救你。先说楼栋别说具体房号,等我们到楼下你再说。】 这样才能避免那些东西提前过去,到时候三个人都很危险。 求生者三号:【我在八栋一单元!感谢大佬!你是我的神~】 戚望渊:“哼。” 关厌抬头:“怎么啦?” 他眯了眯眼:“这个人很讨厌。” 她乐了:“那我们不去了?” 戚望渊就是这么想的。不光不想救,还想揍。 但是他知道这不对——他摇摇头:“走吧,得去。” 第178章 我在802,快来 距离八栋一单元楼下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 关厌就闻到了一阵浓烈的腥臭气味。 她揉了下鼻尖,皱眉道:“看来它们还是提前到了。” 那个求生者虽然没有报具体房间号, 但寄生虫可以提前在一楼拦截。 “你怎么知道?”戚望渊望着那空荡荡的大门内, 无论如何也没看出什么异常。 关厌闻言一愣,疑惑道:“你没闻到吗,这里有很浓的腥臭味啊,是寄生虫身上的味道。” 他皱了下眉:“……没有, 闻不到。” 事情突然变得离奇起来。 关厌想了想, 问:“那其他味道你都能闻到吧?不是嗅觉出问题了吧?” 他点头:“可以, 没问题。” 如果他没有问题, 那有问题的人就是她了。 关厌说:“既然是末日主题, 说不定……这就是人类的‘异能’?” 现在回想起来,在有关寄生虫方面, 她的嗅觉确实敏锐到了一种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地步。 她不仅能根据气味轻重程度分辨出它们的数量,还能闻出它具体在哪个地方, 甚至盲踩一脚就能将隐形的寄生虫准确踩死——这肯定超出了正常的嗅觉范围。 既然戚望渊没有这样的能力, 大概就可以确定, 这是末日主题下的人类所觉醒的“异能”之一。 她是嗅觉的话, 戚望渊会是什么?这小区里的数千人,会不会也已经陆续获得了不同的能力, 只是暂时没人注意到?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关厌收起思绪,说道:“先不管这个,那边肯定有很多寄生虫在等着我们,得想个办法把它们引开才行。” 戚望渊说:“那就分头行动,我去引开它们。” 他说着就拿出了长刀, 准备随时行动。 关厌想了一下, 说:“不太合适。现在它们处于隐身状态, 你又闻不到它们的气味,很容易遇到危险的。要是我去引开,你上楼的过程中也可能被攻击……不过呢,这些虫子在受到攻击后就会显形。” 她指了指左边路上占道停放的几辆汽车:“你那儿不是有打火机吗?我们用火烧。” 两人像过来时一样悄悄地退开,去到附近的另一条路。 路口有大号的塑料垃圾桶,他们抬了一只将其中垃圾全部倒掉,得到一个半人多高的大空桶。 随后再去那些汽车上弄汽油。 这并不难,因为戚望渊有一把削铁如泥的刀,即使是汽车在这把刀面前也像纸糊的一样脆弱。 两人弄到三分之一桶油,将垃圾桶放到合适的位置,随后便由关厌一个人前往八栋一单元楼下。 这一次不是偷偷摸摸的,她走得光明正大而且十分嚣张,仿佛根本闻不到那越来越浓重的腥臭气息。 直到快到楼下时,她才“后知后觉地脸色大变”,转身就跑。 浓浓的臭气跟在她身后穷追不舍,一路朝着早已定好的地点跑去。 关厌故意放慢速度,让它们保持着能跟上却又追不上的距离,直到拐过弯,跑到提前定好的地点。 她停下来,回头等着那些看不见的东西追到差不多的位置,随后大喊一声:“就现在!” 左侧绿化区内,戚望渊踩在粗壮的树枝上,左手扶着装了许多汽油的垃圾桶。 当关厌话音刚落时,他猛然松手向前一推,垃圾桶立即倒下,卡在两根树枝之间,只有里面的汽油瀑布般落了满地。 与此同时,关厌摸出口袋里的打火机与一些从垃圾桶里捡的卫生纸,点燃之后直接扔向那边,火苗碰到汽油,“轰”的一声瞬间引燃熊熊烈火! 刚好追到这个地方来的大量寄生虫,顿时发出此起彼伏的吱吱乱叫,恶心的腥臭味道之间,还夹杂越来越浓的焦臭味。 而它们的身体也很快失去了隐形能力显露出来。 一只只令人作呕的肥硕白虫在火焰中不断扭动挣扎,它们头顶那只与人类几乎无异的眼睛里,还透露出了异常清楚的痛苦之色。 不论它们如何扭动,所有写满了痛楚的眼睛,全部都直勾勾地盯着关厌。 在这漆黑的世界,隔着烈烈大火,与她长久对视,直到它们相继被烈火焚烧而死。 这一幕实在太诡异了,它远比任何奇形怪状的鬼物更加令人感到恶寒。 明明面前就是大火,关厌却起了一身冰冷的鸡皮疙瘩,满脑子都是那些密密麻麻的、充满痛苦的眼睛。 她闭了闭眼睛,开口道:“差不多了,我们走。” 戚望渊扔下垃圾桶,自己很轻松地跳下来,两人立刻赶往八栋一单元楼下。 关厌先过去探了一下,确定这里没有寄生虫,才拿手机发消息让“求生者三号”给地址。 这时候她注意到,群里陆续有几个人故意发出了自己的具体住址,好像都准备像她这样逃出来。 这些人里肯定是有求生者的,但不知道有没有普通居民被误导。 求生者敢这么干是因为自己手里有保命的手段,居民们可什么都没有。 很快求生者三号回复了具体位置:【我在802,快来!】 两人立即向楼上跑去。 这次情况不同,他们怕电梯外面有东西提前堵门,选择了从楼梯上去。 关厌在三楼闻到了淡淡的腥臭气,味道很淡很淡,顶多就是一两只寄生虫。 两人直接悄悄地拐过弯朝四楼走去。 而就在走上四楼的时候,关厌心里莫名产生了一种古怪的感觉,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她停了下来,皱着眉微微一想,摸出了手机来——差点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之前她就注意过的,群里有人在带节奏。 每当有好事发生时,就会有人带节奏让大家情绪低迷,然后再发生一件好事,循环往复。 那么……这个“人”是不是也有可能做点别的什么事呢? 当关厌打开手机,点开聊天软件的那一刻,这个猜测便成了真。 此时此刻,这群里已经出现了很多条艾特她的信息,全部来自求生者三号。 【大佬别去啊!那不是我!我不在802!】 【他妈的,有人把头像和名片改得和我一模一样在骗人啊!】 【大佬,你看看手机啊!千万别信啊!】 【啊啊啊啊别去啊,会死人的啊!你快看手机啊!】 因为群里消息始终不断,不论开震动还是提示音都非常烦人,而且影响他们行动,容易暴露自己,所以两人的手机都是静音。 在需要去做一些事情时,当然更加顾不上看群消息。 就像之前关厌去找戚望渊的时候一样,她很长时间没有拿出过手机来。 如果这次,他们也直接去了802……在那里等待两人的会是什么? 关厌很庆幸自己及时想到了这件事。 她低声道:“我们先走,这里不能待了。” 三楼的房间内还是有淡淡的腥臭味传来,两人也没时间过去查看,直接以最快速度下楼,来到了外面空旷的场地上。 关厌这才回了一条信息:【我知道了,现在不能去你那里,你先自己小心,等我找到机会再去。】 求生者三号:【人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怎么这么久才回信息,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呢!】 【差一点,都走到一半了忽然想起有点不对劲。】 关厌回复完,往上去翻到了那条假的“求生者三号”的消息,点开对方的资料面板,与之前她截图过的账号做对比,却发现毫无相同点,不是同一个账号。 要么之前那个人不是在带节奏,是个真正的居民,要么这群里不止一两个“内鬼”。 【我说,你们是不是真把我们其他人的话当耳旁风啊?这么久了还在小区里想着自己去救人呢?你们倒是出去报警啊!等救援团队来了,大家不就全部都得救了吗,还用得着你们在这扮英雄?】 【我是真的搞不懂啊,正常人都知道,好不容易逃出去了,这时候肯定是优先去报警求救吧,怎么可能有人会自己跑去瞎救人啊?】 【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说她根本没逃出去,搁这儿逗咱们玩儿呢?】 【这么一说还真有可能,不会有人这么无聊吧?要真是这样,我诅咒你一户口本儿不得好死好吧?】 【你们怪人不去找救援就算了,别瞎冤枉人家啊,我之前可亲眼看见外面有人在跑呢。】 【对对对,我们楼下还起了一场火,有道女声喊了一句“就现在”,没猜错的话就是她吧。】 群里之前估计一直在催促关厌离开小区去找人来救援,但她根本没注意别人的消息。 现在这些人都气得不得了,各种各样的指责和谩骂源源不断。 求生者三号又一次开骂了,也不知道在哪儿学来的“技术”,他发出来的文字都能脏得辣眼睛。 关厌放下手机,对戚望渊道:“不管怎么样,还是去大门那边走一趟吧。” 虽然他们都很清楚,根本不可能顺利离开小区找来救援,但凡事都有个万一嘛,如果真能行,那作为求生者的他们当然也很开心。 然而事实正如他们所料,这是绝对行不通的。 两人来到了距离最近的二号大门,隔得老远就能看出来,那片浓重的黑色就像一道最厚实的铁墙似的,将整个出口全部堵死。 小区内部之所以黑暗,是因为所有的自然光线都被阻隔掉了,时时刻刻都像深夜一样。 可小区外部的黑暗……却是因为它具有实体。 实实在在存在的黑色不知名物质挡住了整个出入口,将和谐小区全部围在中央,仿佛有一张巨大的嘴把它含在口中又紧紧闭上。 关厌捡了块小石头朝门外的黑暗扔过去,石头竟然“咯”的一声碎成了好几块碎石,被反弹回来落在地上。 为了少挨点骂,也为了让群里别再那么大戾气吵来吵去,她打开手机闪光灯,拍摄了一段朝门口扔石子的视频发到群里去。 这短短十几秒的视频,为群里带来了长久的沉默。 求生者三号说:【怎么,现在成了一群哑巴了?道歉会不会?不会老子教你们啊!】 【道什么歉?凭什么给她道歉?之前那么长时间干什么去了?都过了这么久才发这段视频,谁让她自己不早点说清楚?挨骂也是活该好吗?】 【就是啊,我们催了她这么久都不回应,精神消耗难道不大吗?她才应该跟我们道歉!】 求生者三号:【你们还要不要点儿脸了啊?!我他妈这辈子都没见过你们这么厚颜无耻的东西!】 然后就是一段脏字。 关厌发了句“别吵了”,便放下手机对戚望渊说:“出不去,人也救不了,我们得先找个地方待着,不能长时间在外面乱晃。” 他点头:“我都听你的。” 她想了想,说:“去我那边吧,我那栋楼是第一次死人的地方,就是半夜那段视频里的人,我们去现场看看。” 因为现在他们有两个人,戚望渊战斗力也很强,所以关厌胆子也大了,之前一个人行动可不敢贸然过去。 装在橡胶手套里的寄生虫被关厌扔掉了,现在不能去救人,带着这玩意儿既恶心又累赘。 三栋二单元,两人走楼梯慢慢上了五楼。 空气中残留着淡淡的腥臭气味,但关厌可以闻得出来,这股味道淡得还没有一只寄生虫那么重,应该是它们离开后尚未消散的气味而已。 五零一号房的门紧闭着,之前群里有人说过,这里住的是一对可能不会用手机的老夫妻。 五零二的门则大大敞开,正如视频里所见一样,两人还在门外,就能一眼看见客厅里的那滩血迹。 血已经干了,上面残留了许多碎肉骨渣和衣物碎片,与物业办公室的情况差不多。 关厌先进了门,没闻到寄生虫的气息,才让戚望渊进来。 虽然现在这个地方看起来已经并不可怕了,但只要联想到之前视频里那血腥残忍的一幕,还是会让人觉得心里发冷。 两人将房门虚掩上,在屋内到处找了一圈,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首先,那脑袋吃掉了身躯,这里至少应该留着一颗人头吧?或者说,寄生虫从脑袋里出来了,继续吃掉了头部,那地面也该有其他血迹才对。 那么……就是视频拍摄者带走了那颗脑袋。 根据画面的高度来看,拍摄者应该有着和人类相似的身高,再加上它的一系列操作,可以确定拥有与正常人没有差别的智商。 它肯定不是由那些寄生虫组成的,甚至反过来有一种可能,寄生虫就是它的一种工具或武器。 小小的虫子怎么能吃下整个人类的身体?它又为什么要带走人头? 还有,根据目前所见的寄生虫数量,它们完全可以分散开来去解决和谐小区里的人类,恐怕要不了多久整个小区的人都会死光。 但它们却没有,到现在为止,群里人已知的死亡事件也就那么四起,再加上物业办公室的人,死亡人数总共也没超过二十个。 有能力却不去做,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为了人类的崩溃情绪吗? 因为它们杀人之后,还会将视频发到群里,让所有人看到那残忍的死状。 而且屏蔽了一切信号,单单留下一个“业主群”,就足以说明它们的目的了。 关厌不禁联想到了曾经在神降副本中的邪神烛月。 他想要用实体方式降临人间,就必须得到人类的信仰力量,同时杀光那些没有信仰的人,以灭世来换取自己降世的机会。 这次的幕后操控者,似乎也有着类似的特点。 只不过它需要的不是信仰,而是人类的负面情绪。它也没有利用整个世界的野心,只需要一个小区就够。 所以和谐小区成了它选定的目标区域,将这里与世隔绝,再屏蔽一切信号,只留下一个业主交流群让他们互相发泄,以此获得它所需要的能量。 关厌感觉这个猜测的可能性很高,只是现在即使猜到了对方的目的,她也无能为力。 业主们的情绪是不受控制的,即使她早就劝说过一次,结果到现在不还是一样该怎么就怎么,根本没人放在心上。 两人上了楼,回到了关厌的“家”。 入户门之前就被寄生虫弄坏了,屋内还有残留的腥臭气息,但那些虫子都早就离开了。 两人搬了些重物彻底将大门抵死,打算暂时留在这里等待。 目前“求生者三号”那栋楼肯定有不少寄生虫在守株待兔,他们是肯定不能再去的。 想要把人救出来,要么等一两天之后过去看看情况再说,要么就干脆别去了,等出现新的线索再走一步看一步,他们总会有机会见面的。 停留下来之后,关厌便有了大量时间用来刷群消息。 她这才发现,在自己没空看信息的这一长段时间中,还有过一次“过山车”情况。 因为她是成功从紧锁的房间内逃出去了的,虽然一直没去救其他人或者离开小区找救援,但“有人成功逃出去”这一点就足以给其他人很大的心理安慰了。 所以在那之后的一段时间里,群里氛围都还挺不错。 然后就出现了意外——有个人忽然说,自己听到外面响起了铃铛声。 人们顿时紧张起来,有人安慰也有人出主意,但对方始终没有回应。 时间拖得越久,大家就越觉得人肯定已经出事了,于是都变得焦急起来,纷纷开始艾特关厌,催促她赶紧去找救援,并因此出现了一场骂战。 然而关厌一直忙着抓寄生虫,根本没看过手机,更加不会去看这些莫名其妙的争吵,他们艾特半天她也没反应。 后来打开了戚望渊家的门之后,她才进群里通知“求生者三号”,也只简单看了看当时前面的一小段聊天记录,并没有往前翻。 她的无视,导致那些焦急惶恐的人越来越愤怒,所以后面针对她的辱骂也更加严重了。 对于那些脏话,她倒是一个字都不在意。 对求生者而言,不论副本世界是真实的还是虚拟的,这些人类都是“npc”,她甚至不太在意他们的生死,又怎么会在乎一群假人说的话呢? 后来,她发布的那一段在小区大门口拍摄的视频,将整个群里的情绪又压低了不少。 他们有的还在无能狂怒,有的却已经陷入绝望,开始发一些充满死亡气息的文字,甚至有人发了拿刀割腕的照片,说什么“与其死得那么惨,不如早点自我了断”。 即使有不少人在劝说,但它所造成的负面影响显然是很大的。 群里沉寂了很久,好像所有人都透着一种“心如死灰”的感觉。 直到现在,关厌已经将错过的聊天记录看得差不多了,群里发言的人却寥寥无几。 为数不多的信息,都来自于之前就一直保持着良好心态的几个人。 他们都在发着鼓励大家的话,有人说既然小区外面的黑暗是一种隔绝小区的物质,那就说明在小区之外的世界还是正常的,现在政府一定正在想办法救大家。科技都这么发达了,不管那黑色的是什么,要不了多久他们就能解决那些东西,让救援队进来救人的。 其他人跟着附和,想让大家都鼓起劲来,不要这么绝望。 可是,唯一一个回复他们的人说:【你们怎么知道小区外面是正常的呢?如果那种东西已经吞噬了全世界,我们小区就是最后的幸存点呢?】 “如果”是一个非常可怕的东西。 它可以让本来就够糟糕的情况再上一层楼,给大家带来更深的绝望,而且完全不用提供任何证据支撑这种说法。 业主群就因为这句话,彻底安静下来了,连那几个在安慰大家的人也被堵住了话头,不知道该怎么接着劝。 关厌叹了口气,望向黑乎乎的窗外,心里一阵发沉。 那种沉重而绝望的氛围,即使是求生者也会受到影响。还好现在不是她自己一个人待着了,戚望渊在这里,好歹有人说说话一起商量。 半小时之后,群里终于出现了新的消息。 【天哪,我的门突然自己打开了,我过去一看,外面放着一只铃铛!】 那人还发了一张铃铛的照片,看样子就是个很普通的古旧铃铛,大概一拳头大小。 可这东西,不论是在群消息中,还是关厌自己所见,它都代表着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在靠近。 这个人怎么会突然拿到它,还完好无损地发了条消息? 第179章 铃铛的作用 铃铛的出现, 让安静很久的群里又活跃起来。 这是一个钟形的铃铛,看照片有点像是铁质的, 已经出现了锈迹, 但还能看出来上面刻着许多繁复的花纹。 有人艾特了之前出现过的“大师”,想让对方看看那铃铛代表什么,但大师根本没出现。 而拿到铃铛的业主“捕捉懒羊羊”则一直在群内活跃着。 他说:【我有点怕那铃铛会招来什么不好的东西,就把它扔在外面走廊上了。门也从里面反锁了, 应该不会有事吧?】 另一个人提醒道:【半夜那段视频里死掉的人之前就听见过铃铛声……你还是小心一点吧, 最好拿东西把门堵上, 或者趁现在还没发生什么, 赶紧离开家重新找个地方住。】 “捕捉懒羊羊”自己心里估计早就吓坏了, 本来是希望大家告诉他不会有事,结果却事与愿违。 他说:【这种时候我能去哪儿找地方住?妈的, 我什么都没做啊,为什么偏偏要找上我?!有没有人能帮帮我?】 这段话之后, 不知道某些人怎么想的, 突然就开始艾特关厌了。 -18cm的爱:【@再来一碗, 这位小姐姐不是都能凭自己的本事顺利出去了吗, 以你的能力帮帮他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对了,解决完这事儿再顺便来我家一趟好不好?】 孤独的狼:【对啊, @再来一碗,反正铃铛都在他家门口了,他不用担心暴露地址,让他发给你,你过去帮他解决。】 快乐人生:【@再来一碗, 怎么不说话?看你的资料应该跟我女儿差不多大, 我今天就以长辈的身份教育教育你, 年轻人要学会互帮互助,不要那么自私自利,能帮上忙的时候一定得帮,否则以后谁还会帮你呢你说是不是?】 …… 好几条由不同的账号发出的信息,看得关厌人都傻了。 这一个个的可真是人如其名。 她用看戏似的心态刷着这些信息,笑得两肩发颤。 戚望渊看她笑成这样,也拿手机翻了翻,皱眉道:“一群该死的蠢货。” 关厌大笑:“这种时候能看到这些典中典发言,也算是苦中作乐了。” 她一个字都没回复,不久之后,门口出现了铃铛的“捕捉懒羊羊”说:【算了吧,人家的命也是命,凭什么为了救我来冒险呢?我刚刚没说话是因为在写遗书,如果我真的死了,也希望这场灾难能尽快过去,你们全都好好活着。】 当事人都这么说了,那些人也终于放过了关厌。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有人艾特“捕捉懒羊羊”:【把你的地址给我,我过去看看。就像之前他们的做法一样,先发楼栋号,等我到了再发具体住址。】 发消息的人昵称是“异世人”。 这个名字在其他人眼里什么也不是,但在关厌等人这里,第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个求生者。 关厌点开对方的头像看了下资料,应该是个女性求生者。 她对这个头像也有点印象——之前她看群消息的时候,发现陆续有几个人故意发了具体的住址,这人就是其中一个。 看对方现在的发言,可以确定她大概率也已经顺利出了门。 很快,“捕捉懒羊羊”就回复道:【我在十一栋,真的可以吗?】 “异世人”:【等着。】 随后群里就开始了一阵拉踩。 一边夸这个人勇敢正义,一边阴阳怪气嘲讽关厌自私自利见死不救。 关厌懒得搭理他们,但没想到过了几分钟,“异世人”回了一条信息:【一群不要脸的蠢货,有本事自己来,没本事就闭上你们的狗嘴,少在群里阴阳怪气的,恶不恶心?】 这些人大概也没想到,她作为被夸奖的一方,居然会出来帮用来衬托她的“反派”说话。 群里顿时多了一股浓浓的尴尬,然后就是“求生者三号”的一连串哈哈哈哈哈:【说得没错,就是不要脸的蠢货,因为他们都舍得拿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嘛!】 关厌觉得,这次副本里的求生者似乎都还挺好的,虽然都还没见过面,但已经却有了一种“团结一致”的感觉。 不久之后,“异世人”艾特“捕捉懒羊羊”:【到了,地址。】 对方很快回应:【二单元三零一!谢谢,真的太谢谢你了!】 有了先前的经验,关厌注意看了下“捕捉懒羊羊”的资料,确定他的确是本人。 看来那东西也不会把失败的方法拿来用第二次。 几分钟后,关厌还在等着群里发出这件事情的后续,却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了“轰隆”一声炸响。 即使隔得很远,门窗紧闭,那声音还是震耳发聩,仿佛天空中忽然炸了一个巨大的雷。 她和戚望渊立刻冲向窗口,看向传来声音的左侧,只见那边的高楼后方隐约有火光出现,闪闪烁烁的,照亮了很大一块区域。 可惜因为建筑物遮挡,他们这里只能看到那后面有光,却看不见现场到底是什么情况。 不过,他们看不见,有人看得见。 关厌摸出手机打开群,意料之中地看到了好几个从不同方位拍摄的视频。 视频中,熊熊烈火燃烧着两栋楼之间的一整片绿化区域,连绵几十米的火墙,犹如一场令人惊艳的视觉盛宴,在火舌上下翻飞跳动的过程中,带给观看者无与伦比的震撼。 将声音调到最大后,关厌连续看了三个视频,才终于从中辨认出了几不可闻的“吱吱”惨叫。 那是寄生虫发出的声音,因为视频拍摄距离较远,又有很大的火,所以它们的惨叫声被压得很难听清。 这火显然是“异世人”放的,但肯定不是像关厌和戚望渊那样找汽油引燃的,而是使用了某种道具,否则火焰不会是一瞬间燃烧成这个样子。 而且之前还有一声巨雷似的炸响,多半是道具效果之一。 群里炸开了锅,又一次热闹起来,全部都在谈论着这件事。 不久之后,“异世人”发了条消息:【楼上没人,只有一具死了两小时以上的尸体,发信息的人是那东西假扮的,不过的确有个铃铛。】 她拍了张照片,手里拿着铃铛,铃铛后面的背景就是躺在地上的尸体。 “求生者三号”说:【那你赶紧走,别待在那里了,肯定会有危险的!】 对方过了会儿才回道:【照片是之前拍的,我上楼的时间是在放火前。铃铛的声音可以吸引那些寄生虫,十一栋里的虫子现在都被烧光了。】 于是后面就多了很多夸赞她厉害的话,还有住在十一栋里的人们,得知楼内很安全后纷纷艾特她,希望她能帮他们把门打开。 她却也和关厌一样无视了这些人,单独艾特了关厌戚望渊和求生者三号三个人,说:【既然有了这个铃铛,现在可以见面了,我先去八栋等着。】 八栋是求生者三号所住的地方,之前因为窥屏的神秘生物,关厌和戚望渊没能成功进去帮他开门,现在有了这种能吸引寄生虫的道具,倒是可以再去试试了。 只是,关厌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因为这一切都透着一种……过于顺利的巧合。 那铃铛出现得就很莫名其妙,按照“异世人”的说法,那户住的人早就死了,一直都是伪装成人类的神秘生物在群里欺骗大家。 它的目的倒也不难猜测,很可能还是老一套:制造恐慌。 当然也可能就是想把有能力自己走出门的那些人骗到那边去杀掉。 但不管目的如何,它都没有必要留下那只铃铛。 铃铛能吸引寄生虫的话,这不就相当于它自己亲手把一件武器递给了敌人吗? 所以,要么是“异世人”在撒谎,要么就是那神秘生物另有打算,铃铛有问题。 关厌觉得第一种可能性其实不大,因为这样的昵称,对于不知道“求生者”存在的人或者生物来说,是不太容易撞上的。 但是,不管是哪种原因,她和戚望渊都决定过去一趟。 就这么一直留在家里躲着也不是个事,任务总得想办法去完成才行。 哪怕明知道眼前是一个陷阱,他们还是得跳进去——危险和机遇总是并存的。 两人很快搬开堵在门口的家具,直接赶往了求生者三号所在的八栋。 在此期间,群里也一直很热闹。 居民们看到铃铛能吸引寄生虫的消息后,就都像是看到了得救的希望,很多人都请求“异世人”之后能来帮他们也开开门。 求生者三号却一直没说什么话,只在收到那条艾特消息后发了个“我等你们”随后就沉默下来了。 关厌想,他应该也察觉到了这其中有很大疑点。 十一栋外面的绿化带还在燃烧着,熊熊火光如同一盏巨大的探照灯,照亮了很大一片区域。 八栋距离不远,关厌和戚望渊从十一栋附近经过时,还能隐约听见火焰里的寄生虫在惨叫,空气中也弥漫着难闻的腥臭与焦臭。 而火焰始终保持着相同的强度,一直没有减弱的迹象。 快到八栋楼下时,关厌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那边的女性求生者。 远处的火光隐约照过来,将她的影子拉得又瘦又长,本人却一半明一半暗,看不太清楚模样,反而透出一种只有女性身上才能拥有的独特帅气。 走近后,双方总算看清了彼此。 她留着一头短发,现在显得有些凌乱,又黑又亮的眼睛藏在乱糟糟的刘海下面,白得反光的脸上沾有一点血迹,微微抬头望过来的时候,嘴角一抿,就像极了热血动漫中令人心动的飒姐角色。 她随意抬了下手当做招呼,等到两人走近,开口道:“季雨。” 关厌照旧报了“王彩凤”和“王铁牛”。 季雨听完,嘴角抽动了一下,取下身后的背包,拿出铃铛来,沉声道:“我想你们应该也明白,这是一个陷阱。” 钟形的铃铛内部被她塞满了卫生纸,所以现在无论怎么动,它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来。 关厌凑近看了看,说:“来之前就想到了,但还是得来啊。” 季雨说道:“我看到铃铛就猜到有问题,不想一个人冒险,就叫你们都来了。” 关厌笑了笑:“人多力量大嘛,谢谢你叫上我们,否则我们会错过很多线索。” 她也笑了下:“有求生者愿意合作就好。” 听这话就知道,她之前怕是也没少遇到不愿意合作的求生者。 关厌问季雨:“接下来你有什么计划吗?” 顿了顿,她看向旁边的八栋一单元:“这里面还有不少寄生虫,我能闻到它们的味道。” 话音才落,季雨忽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她偏头看向左边,眉心微微蹙起,好像在专心地倾听着什么。 过了十几秒,她低声说:“听见了吗,有很多东西过来了。” 关厌摇了摇头,但很快,一阵浓烈到令人头晕目眩的腥臭味扑面而来。 她几乎是在闻到这股味道的同时就用力捂住了口鼻,可还是没来得及,被恶心得干呕了两下。 她憋着一口气,勉强说道:“没听见……但闻到了。” “先躲起来试试。” 季雨说完就朝另一方向跑,但跑了两步又停下来——她看关厌状态太差,想回头来拉上她。可转身却看见对方身边的男人已经拉上她跟过来,便放心地向前跑去。 她边跑边将铃铛塞回了背包里,三人陆续拐过墙角,躲到了另一边的绿化区域内,蹲在灌木后头藏得严严实实。 他们没有交流,但彼此都很默契地知道,他们现在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躲避,而是要试探那些东西能不能找到他们。 关厌和季雨都提前很久发现了大量寄生虫正在接近,并且在它们出现前就躲了起来,如果它们这也能找过来,就说明那铃铛其实相当于一个定位系统,可以让寄生虫准确找到他们的位置。 不过,它们没有追过来。 关厌用袖口捂着鼻子,还是能清楚地闻到那股浓烈的味道停留在了八栋楼下,没再继续向这边靠近。 季雨显然也听出来了。 她脸色有点不好看,压低声音说:“它们没追过来。” 因为寄生虫数量太大,对于能听见它们的她来说,就好像有两个高音喇叭怼在她耳朵边上用最大声的音量发出难听的声音。 但现在那些虫子停下来了,所以虽然她脸色还是发白,受了罪的耳朵却已经渐渐缓了过来。 可对关厌来说,这份可怕的折磨还在持续着。 她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感觉自己浑身软绵绵的几乎要晕过去,状态差到了极点。 这味道实在是太恐怖了,仿佛她被关进了一个由无数死鱼砌成的房间里,随时承受着来着腥臭味的强烈打击——而且还要把那味道再提高十倍以上。 整个鼻腔内,除了这种令人窒息的味道外什么也闻不见,哪怕面前就有一朵鲜花,她也只能闻出腥臭。 关厌感觉自己有些头晕,不得不将大半个身体的重量都靠在了戚望渊身上,非常困难地开口,虚弱地说:“我快不行了,要晕……” 一句话都没说完,一股强烈的反胃感再次袭来,她整个人向前一倾,终于“哇”的一声吐出来。 这次不仅是干呕,而是将之前吃下去的一点饼干吐得干干净净。 好在戚望渊在她向前倾斜的时候及时从后方揽住了她的肩膀,否则她很可能直接倒进自己的呕吐物里去。 虽然周围环境十分昏暗,但关厌的脸色却惨白得有些吓人。 戚望渊皱着眉将她扶起,随手用袖口帮她擦了擦嘴,手臂一用力,直接将关厌横抱起来,疾步走向远处。 季雨跟在后面,低声询问:“是嗅觉的问题,还是她身体有问题?” 走出绿化区,他更加快了速度,边走边答:“嗅觉。” “啧,”季雨看了眼关厌,蹙眉道:“可怜。” 关厌已经有点昏昏沉沉的了,虽然正在远离那臭味的来源,但现在还不够。 她能听见他们的对话,却一个字都不敢说,因为只要一开口,她就又想吐。 空气中的腥臭味如有实质般缠绕着她,浓烈得仿佛全部在朝她的鼻子里面灌。哪怕捏住鼻子用嘴呼吸,也完全无法阻拦。 戚望渊直接跑了起来,可刚跑没几步,这种颠簸感就让她更难受了。 她下意识抓了他的胳膊,他只好慢下来,一边快步向前走一边低声说:“忍不住就吐吧,没关系。” 她摇了摇头,就做不出更多动作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间,一阵好久好久没有出现过的巨大寒风迎面吹来。 它从前方直直地吹拂过来,携带着远处清新的空气,顿时赶跑了周围的恶臭。 关厌依然像以前一样,被风中裹挟的邪恶与恐怖激得起了满身鸡皮疙瘩,仿佛一瞬间掉进了地狱,正身处一群恶鬼中间。 但与此同时,毫无异味的空气却又像天使对她伸出了手,将她从地狱中一把拽出来。 她猛地咳嗽了好几声,随后就是大口大口地喘,息。 飓风很快停止,大约持续了不到三秒钟,连周围的树叶都还在晃动,风却已经彻底消失。 戚望渊始终闻不到那种味道,因此不敢停下,一直抱着关厌往前走,直到她呼吸顺畅后说了一句“没事了”,他才停在路边,慢慢将她放下来,让她在旁边坐下。 关厌缓了一会儿,抬头对他说:“麻烦你了,我拖后腿了。” 他摇摇头:“与你无关,不要说这种话。” 她笑了下,又向季雨说:“实在抱歉,我一直都能闻到那些寄生虫的味道,没想到这次会这么严重,给你也添麻烦了。” 季雨耸耸肩:“我也能听到,它们数量太多了,即使没你这事,我也不可能留在那里的。” 她顿了顿,有些疑惑地问:“刚才那阵大风……是你们谁用的道具吗?” 关厌看向前方,摇头道:“不是,是有人在帮我。不管之前怎么样,这次真的要谢谢他。” 虽然戚望渊也正在带她远离恶臭来源,要不了多久就能缓过来,不需要烛月。 但他做了,并且显然是在帮她,她也不能不当人,反过来去指责对方什么。 只是,这段时间他从来没有出现过,关厌还以为是乌鸦赐福的道具震慑了他,他总算是彻底放弃了,没想到居然一直都在。 这时候,一阵轻微的风卷起关厌的发梢,在她脸颊轻轻碰了一下,在她想伸手去抓的时候,又迅速落了下去。 “你这种情况还挺麻烦的,”季雨说,“刚才你的样子看起来好像快要死了。” 关厌苦笑:“谁知道怎么这么倒霉,偏偏是给了我一种嗅觉方面的能力。” 明明她有幸运值增幅的,却得到这么一种能力。 季雨看向戚望渊:“那你呢?” 他摇头:“没发现。” 关厌说:“应该不是针对寄生虫的能力,所以到现在还没发现。” 反正大概率是有的,大家都是求生者,总不能她们俩有他没有吧。 她深吸了几口气,扶着戚望渊的胳膊慢慢站起来试了试,说:“我好多了,没问题了。” “那就好。”季雨说:“现在不能回去,得先想办法解决寄生虫。” 还好他们早有预料,会合后没有直接询问“求生者三号”的位置,也没有往楼里走。 否则那么多寄生虫,都能直接把八栋给淹了,到那时他们就成了釜底游鱼,要么身受重伤逃出来,要么用凄惨的方式死在里面。 他们打开群消息看了一下。 因为寄生虫都是隐形的状态,八栋内的居民们似乎还没有察觉到异样,群里没有关于这件事的任何讨论。 求生者三号也始终没说过话,大概他也很清楚,他们根本不可能现在上楼去找他。 关厌倒不担心他出什么事,毕竟是手握道具而且有任务经验的求生者,再怎么样也不至于这么轻易的就死了。 三个人沉默着想了一阵,关厌说:“现在大概可以确定,这铃铛的作用不是当定位器的,寄生虫不能通过它找到我们的位置。陷阱不是这个,那很大概率就是它本身了。也许持有它太久,会发生不好的事。” 季雨将铃铛拿了出来递给她:“你们看一看吧。” 其实看不看的,他们也没办法从铃铛外表上面找出什么信息。 关厌一边仔细看上面的花纹,一边接着说:“既然现在还没出事,我们就假装相信它是能吸引寄生虫的道具,将计就计吧。” 第180章 不见了 先前季雨一个人前往那边拿到铃铛之后, 还曾利用它的声音将楼内的寄生虫引到楼下绿化区烧死。 这说明那个神秘的存在宁可牺牲掉那么多“手下”,也要让人类相信, 这铃铛的作用就是吸引寄生虫, 可以让它成为人类的好工具。 既然这样,那么在对方的真实意图暴露之前,反过来利用这一点,尽可能多的消灭寄生虫, 也没什么不可以。 它们数量再多也不会是无穷无尽的, 现在消灭一些, 之后就轻松一点。 三人短暂商量后便行动起来, 由不受寄生虫影响的戚望渊前往八栋附近使用铃铛, 季雨则在较远的地方根据声音提供帮助。 关厌一个人留在很远的位置,除非发生什么意外, 否则不会靠近。 而一切也进行得十分顺利,铃铛声吸引了几乎全部的寄生虫, 在戚望渊的引导下, 尽数冲向十一栋楼下。 那边绿化区的大火的确是季雨使用了道具, 它的效果可以持续十分钟, 现在已经熄灭。 不过她还能再次使用,所以当戚望渊将寄生虫吸引到那片焦黑区域的时候, 一颗火球从天而降,砸在地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并迅速向着四周扩散,形成了一片熊熊火海。 无数的寄生虫在烈火中发出令人心悸的惨叫,空气中很快弥漫起一阵难闻的焦臭。 季雨退到了较远的地方, 因为听力问题, 脸色不太好看。 戚望渊将铃铛交给她, 跑向另一边与关厌会合,两人趁着这个时候朝着八栋那边去了。 楼内肯定还有一些漏网之鱼,但数量不多,味道在关厌的承受范围之内。 她根据气味找到了几只寄生虫,利用橡胶手套抓了一只活的,然后才到群里询问“求生者三号”的住址。 他很快回复道:【401,小心一点啊你们!】 楼层位置不高,两人很快跑上了楼,但在抵达四楼之后,关厌却跑向了402,飞快敲了两下门,便将寄生虫放到门把上。 门内也不出所料传来了一道愉悦的男声:“是你们来了吧?不错啊,居然真看懂了我的话哎!” 关厌笑了下:“这多简单。” 他说在401,下一句话却用了倒装,但在之前的发言中,他根本没有这样用词的习惯。 而一层楼就只有两户,他的意思就不可能是“把它倒过来看”的104,那么就只能是402了。 门把手很快被腐蚀干净,关厌顺手捏死了寄生虫,与此同时,里面的人迅速拉开了门。 在群内已经对话过多次的双方,现在终于能够正式见面了。 “求生者三号”的形象与他在群里的说话方式很像,是个留着板寸头的高大青年,但看起来不凶,笑眯眯的样子很招好感。 他眉毛浓黑眼睛明亮,身高估计将近一米九,如果凶起来,一定很能震慑他人——就像在群里骂人的时候,根本没人是他的对手。 他笑呵呵的说:“终于见面了啊,感谢大佬们来救我!我叫顾彦,男,25岁,身高189,体重156,目前单身……” 关厌眼尾跳了跳:“你有毒吧。” 他哈哈大笑:“那有什么办法,眼前就站着这么一位大美女,我把资料说得详细点儿,万一以后有机会……” “闭嘴。”戚望渊脸色沉沉的,对这个人的讨厌程度又拔高了一大截。 关厌倒觉得他很有趣,跟着笑了几声,见戚望渊一脸不爽,才板起来脸,严肃道:“行了行了别胡说八道了,季雨还在外面看着呢,我们先过去会合再说吧。” 下楼过程中,她问了顾彦有没有什么特殊的能力,对方却也和戚望渊一样没感觉。 而当他们三人赶到十一栋附近的时候,竟然没有看到季雨的踪影。 火焰还燃烧得正烈,寄生虫的焦黑尸体逐渐在其中化作了大片的黑灰,周围连腥臭气都淡了好多,关厌就近站在旁边也没有出现太大的反应。 这怎么看都是进展得非常顺利的样子,然而,季雨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关厌和顾彦都拿出了手机,在群里艾特了她询问情况,但连续多次后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们在附近到处看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打斗痕迹,人就好像是自己走开躲起来了一样。 三人也只好先离开这里,毕竟有人在这附近失踪了,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隐藏的危险。 只是现在事情又陷入了僵局,让人一时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关厌一边看群内消息,一边默默想了会儿,才说:“那么多寄生虫,到底是怎么出现的呢?” 一开始肯定是没有这么多的,否则之前她和戚望渊两个人过来的那次,出现的数量就不会只有那些。 而后来季雨在十一栋就解决了许多虫子,可八栋这边居然还能多到让她光是因为嗅觉问题就难受到几乎昏厥。 这么多的寄生虫,又躲在哪里呢?她在小区里走过不止一圈,凭现在这样的嗅觉,之前不可能感觉不到。 除非,它们是在她和戚望渊回到住处后才出现的。 于是,关厌想到了被害者们失踪的头颅。 她说:“我怀疑那些寄生虫拥有非常强大的繁殖能力,它们在寄生人体吃掉尸体之后,就会躲在脑袋里进行繁殖,并且能在短时间内孕育出一大批新的虫子。” 虽然到现在为止死亡的人数并不多,但如果每一只寄生了他们的虫子都能繁殖成百上千的后代……那数量可就极其可怕了。 这样的话,那个神秘生物利用铃铛,牺牲大量寄生虫来迷惑人类的行为也能说得通了。 因为寄生虫繁殖起来非常迅速而且数量奇多,所以那牺牲的部分,虽然对人类来说好像很多,但对它们而言却是九牛一毛。 那么,接下来的行动目标就有了——找到寄生虫用来当做繁殖点的地方。 受害者家里只留着身躯被吃掉后的痕迹,却没有发现头部,说明寄生虫没在死者家里现场进行繁殖。 那么,它们要完成繁殖任务,大概率还需要满足一些别的条件,比如特定的环境。 不过虽然已经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却又没有任何线索能带领他们找到那个地方。 三人商量后,去了十一栋二单元三零一。 这就是不久前季雨独自一人去过的那个人家里。 对方在群里说了不少话,可她却说那人早已死去,群里说话的根本不是他。 现在已经过了这么久,不知道那具尸体情况如何了。 十一栋外面的绿化区还燃烧着大火,附近即使有寄生虫存在,也都被那火焰影响,一时半会儿不会出现。 三人顺利来到了301门外,关厌首先注意到的,就是那完好无损的房门——不管杀掉房子主人的是什么,它都肯定不是通过寄生虫腐蚀大门的方式闯入。 大门是敞开的,他们毫无阻碍地进入其中,却发现里面根本没有人类的尸体。 不……应该说,这里似乎很久都没有人住过。 房间内的家具都布满了薄薄的灰尘,许多东西都用防尘罩遮了起来,一看就知道空置了很久。 而且——关厌翻出自己保存下来的那张照片,与眼前的房间做了下对比,皱眉道:“照片里的根本就不是这个房间。” 照片是之前季雨拍下发到群里的,画面中,她手握铃铛、地面躺着一具男性的尸体。 尸体旁边的地板有着白灰色的花纹,而他们现在所来到的房间,地板却是浅棕色。 还有一点,这里连灯都没开。 可是这个地址,是群里那个“捕捉懒羊羊”账号所发出来的。 不管那个人到底是本人还是神秘生物伪装,看到消息的季雨,都只会到群里发出的这个地址来,怎么会出现照片和实际地点截然不同的情况呢? 顾彦抓了抓头发:“该不会那个季雨也是个假的吧?” 关厌回想了下,摇头道:“不像,各个方面都不像。” 更大的可能性应该是那神秘生物做了什么手脚。 不过,他们来这里,本来是想借着这具尸体来试着寻找寄生虫繁衍的地点,现在连尸体都没有,自然也就没办法了。 三人干脆留在了301,将完好的房门从内部锁上,开始等待群内出现新的信息。 ⑧ ○ 電 孑 書 w W W . T X t 8 ○. C c “和谐小区业主群”现在正热闹得很——因为关厌和顾彦在里面艾特了季雨好几次询问她的下落,导致这些人纷纷胡乱猜测起来,群里的气氛也因此渐渐紧张。 不少人追问着两人到底什么情况,可关厌他们在忙着其他事,始终没回答,于是又有人开始说他们可能也死了,搞得居民们越来越惶恐不安。 关厌和顾彦此时才在群里澄清,并简单说了下季雨失踪的事。 见他们还活着,那些人的情绪似乎稍微好了点儿,随后又有人求救,说家里一点吃的都没有了,希望他们能过去帮忙开下门救自己出去。 但这实在是不好办,光是为了让顾彦出来就费了不少力气,季雨还因此失踪了。 如果再去救其他人,答应了一个就会再有下一个,就算他们有道具有经验有战斗力,也不见得能成功把人救出来。 况且现在才第二天,即使家里没有食物,自来水可没停,那些人留在屋内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所以,三人一个都没有回应。 这导致一部分人开始胡乱发泄,各种脏话连篇地骂人,而且全都艾特了关厌。 这就很有意思,某些人就算是在网络上也欺软怕硬,似乎都感觉女人比较好欺负。他们怎么就不敢骂“求生者三号”呢?因为他会用更脏的话骂回去,但她不会。 不过,顾彦可见不得自己的同伴被骂,对着那些人又是一顿输出,骂得他们各个都不敢再吱声。 当然也少不了看热闹的,还有人觉得这很有趣,艾特“求生者三号”:【你太厉害了,能不能也骂我两句?】 顾彦都给气笑了,手机往沙发上一扔,咬牙切齿地说:“这些人是不是脑子有什么毛病?” 关厌之前把吃的东西都给吐了,现在饿得难受,正拿着一包泡椒鸡爪边啃边看群消息,乐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你只要把这些人当猴子看就行了,你看看我,他们骂我那么多句,我可一点儿也不气。” 再说,正常人的比例还是远超过那些奇葩的,只不过都在旁观没出声而已。 顾彦哼了声:“没办法,我脾气就挺爆的,要让我忍,我怕把自己忍成个气球,啪的一声就炸了!” 他顿了顿,斜睨着戚望渊:“话说,你们俩关系看起来挺好的,他怎么都不帮你说两句?” 关厌:“你让他去群里吵架?” 她想象了一下,没忍住笑了出来:“那他肯定输定了。” 两人认识这么久了,她就没听过他说任何的脏话,对别人最鄙夷的形容词也就是“蠢货”而已。 平时一起玩游戏时,有的队友嘴巴脏,他也只会默默屏蔽掉语音和文字消息,从来没跟人争辩过一句。 要让他去群里跟那么多脏话连篇的人吵架……那不就相当于逼一个幼儿园小朋友上台挑战拳王吗? 关厌越想越好笑,笑出了声来,然后就看见戚望渊挑起眉梢看向她。 她咳了两声,憋回笑意,吹捧道:“我们铁牛哥可不会干这种没用的事,能动手就不会动口知道吧?他们要是在这里,现在肯定都变成满地尸体了!” 戚望渊低头,从【盗贼的黑口袋】里拿出一盒纯牛奶递给她,唇角有一丝笑意:“等有机会,会帮你报仇的。” 关厌惊了:“……我开个玩笑而已,你可别真做啊。” 顾彦也惊了:“我靠,原来他会笑啊!我还以为他是机器人呢!” 戚望渊转头看向他。 下一秒,顾彦脖子一缩,怂怂道:“我开个玩笑,大哥,你别当真啊。” 他的眼神太可怕了,那么阴鸷冷厉,一眼对上,就感觉身边好像瞬间多出了无数把利刃,随时会将自己刺得千疮百孔! ……仿佛是个变态杀人狂。 这一刻,顾彦几乎认定了对方会立刻向自己下死手,一场战斗一触即发。 可是戚望渊却移开了视线,偏过头看向关厌,拿走她刚摸出来的第二根鸡爪,无奈道:“你刚吐过,少吃点辣的,喝牛奶吧。” 顾彦:……变态杀人狂突然就变成了居家好男人。 他抓了抓后脑勺,一时有点迷糊,到底是自己刚刚的感觉错了,还是这个人有什么变脸的绝技? 关厌不甘心到手的鸡爪就这么飞了,扑过去直接开抢。 戚望渊一想到不久前她虚弱到连路都没办法走的样子,就完全不敢用力阻拦,仿佛再碰一下她就会碎了似的。 于是她顺利抢回了鸡爪,撕开包装袋飞快咬了一口:“再吃一根而已,不会怎么样的!” 戚望渊无可奈何,自己将牛奶插好吸管塞给她:“只能吃这一个,否则我就把东西全收起来了。” 关厌撇了下嘴:“算你狠。” 顾彦缩在沙发角落里不敢吱声,感觉自己只要一出声就像是在破坏两人打情骂俏的第三者。 几分钟后,关厌在群内看到了一条有用的新消息。 会流泪的猪:【我操……我家门外突然有人敲门!怎么办?!谁能救救我?】 紧接着有人回复:【敲门?之前没发生过这种情况啊,门外会不会真的是人啊?】 【可是这种时候怎么可能有人来敲门?】 【管它是什么,你最好别出声,假装屋里没人吧。】 随后是几条附和,都让他别回应。 过了大概三分钟,“会流泪的猪”才发出第二条信息:【我没出声……拿了把菜刀站在门边等了这么久,外面没声音了。】 【@会流泪的猪,敲门敲了多久啊?还有其他动静吗?】 他说:【先敲了三下,我没回应,又敲了好一会,大概有一分钟的样子,后来就没了。我现在还站在门口拿着刀不敢动,我怕它还在门外等着!】 【真是越来越吓人了……】 【是啊,这么下去我们还没饿死就先吓死了吧?我儿子连觉都不敢睡,一直在哭,现在哭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唉……到底要怎么办啊?】 【@再来一碗,@异世人,你们到底是怎么顺利出门的?当时遇到了什么,能不能跟我们说说情况?就算你们不肯来帮忙,我们自己出去总行吧?】 其实关厌很不理解,为什么总有人执着于要从家里走出去。 明明他们全都知道,即使走出家门也无法离开小区,反而连自己家的门都被破坏了,变得更加不安全,怎么他们还是想出去呢? 这些人好像都以为关厌他们是自私的不肯分享经验,也不肯去救他们,可实际上,这分明是对他们的一种保护。 大部分人现在都没发言,应该是看清了这一点的,但一小部分人却始终不肯放弃,其中几个昵称关厌都已经非常眼熟了。 顾彦烦得不行,说:“要不然告诉他们得了,能不能活着出去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省得一直在群里烦人,跟一群嗡嗡嗡的苍蝇似的,哪儿都有他们!” 不过他也只是这么发泄一下而已,这事显然是不能做的。 因为普通人想要在隐形的大量寄生虫面前顺利逃出去非常困难,可一旦他们死了,就会变成寄生虫的宿主,导致更多的虫子被繁殖出来,将任务难度大大提升。 【等等……我门外好像又有动静。】 “会流泪的猪”接连发出了几条信息。 【这次不是敲门,像是有人在用指甲盖挠门】 【我躲在自己的卧室里把门反锁了,可是这门又不结实,万一那东西闯进来,我肯定死定了!】 最后这段话是用语音发出来的,他太紧张太激动,声音颤抖得十分厉害,其中还有着明显的哭腔。 群里冒出了许多人,有的在安慰有的在出主意,还有的已经心态崩了,似乎觉得折磨其他人能让自己快乐一些,故意说“你死定了别挣扎了”,“不就是死吗,现在死说不定还早点解脱呢”之类的话去打击人。 “会流泪的猪”很久没有回应。 过了大概十分钟,群里人都一致认为他已经出了事,但就在这时候,他却发了一段视频。 关厌本来还以为跟之前一样,是那个神秘生物利用被害人账号发的消息,但点开看了下发现不是这样。 这个人自己举着手机,从卧室门开始拍摄,口中低声说道:“你们说得没错,反正大不了就是死呗。但我不想死得不清不楚的,现在……我就要再去门口看看。” 镜头下移,拍摄到他伸手拧下门把,拉开门走出了卧室来到客厅。 入户门是朱红色的防盗门,他直接从卧室走向那边,呼吸声随着距离的接近而越来越粗重。 当他走到门口时,喘气的声音已经重得像风箱一样。 外面已经没有动静了,他咳嗽了两声,磕磕巴巴地说:“大概五分钟之前就没有声音了。” 说完,他伸手用力敲了敲门。 防盗门发出嗙嗙声,他大喊道:“外面有人吗?谁在那里?” 等了片刻,却完全没有动静。 他好像也松了口气——虽然说是抱着赴死的心,但其实还是很想活着的。 视频里可以明显听到他用力吞咽了几下口水,然后开口道:“我要用猫眼看看外面。” 门内的猫眼有个可以旋转的盖子,他打开它,将镜头凑到猫眼上,用手机拍摄出外面的情况。 稍微有点变形的画面中,只有亮着一盏灯的空走廊。 他又呼出口气,语气都变得轻松了一点:“看来是真的没事了……” 话音未落,只听“咯嚓”一声——门把手动了。 他惊呼了一下,镜头随之对准了门把手,只见它微微晃动了几下,随即猛地向下一拧,在咔哒一声之后…… 一直无法从内部开启的防盗门,就这么忽然被打开了。 他吓得猛然后退,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连手机也摔了下去,镜头一片漆黑。 没有画面的视频中,关厌清楚地听见了一点断断续续的铃铛声。 这黑暗的片段持续了半分钟,随后男人捡起手机,将镜头转成自拍模式,用自己疲惫的面孔对准摄像头,稍稍偏向画面一侧,眉头紧皱:“我没事,外面没有人……是这样的。” 他再次转换摄像头,用后置镜头去拍门外的情况。 首先被注意到的,就是一滩还很新鲜的血迹。 走廊里却没有任何尸体或者伤者存在,唯一的东西,就是搁在血迹之中的铃铛。 它与之前关厌在季雨那里见过的那只一模一样。 因为防盗门被打开,门碰到了外面的铃铛,它在血迹里滚动了几圈,发出响声的同时也全部沾满了血液。 就在男人用手机近距离拍摄它的时候,那些沾在铃铛上的血竟然被其吸收进去,很快消失得干干净净。 它明明躺在血泊中,上面却没有任何血迹。 第181章 视频里的东西 这只铃铛, 就这么诡异地出现在了“会流泪的猪”家门口。 视频的最后,他用力关上了门, 将铃铛留在原处, 没有去动。 发出视频后他还发了一段话:【我的门现在可以自由开关了,刚刚我把它锁上了,又试着去开,没想到还能打开。不过我不想出去, 外面肯定不安全!】 有人说:【对, 这才是理智的做法, 这种时候还想往外跑的都是没脑子的蠢蛋。】 【你他妈骂谁呢?】 ……群里又吵起来了。 关厌将那段视频看了好几遍, 终于在其中发现了一点不对劲的地方。 ——当这个人拍着视频走向大门口去开门的时候, 镜头划过了玄关处的鞋柜。 鞋柜的门是玻璃,在内部放满了东西的情况下, 就变成了一面不怎么清晰的“镜子”。 镜头划过之时,那“镜子”上面, 倒映出了房中的一部分东西。 她来回播放暂停了好多次, 才终于准确停在那个地方。 第一眼注意到的, 一定是客厅里那盏明亮的吊灯。而就在吊灯旁边, 出现了一团奇怪的黑色物体。 它看起来很大,应该和一个成人的体型差不多。倒挂在天花板上, 依稀可以看见两点绿幽幽的颜色,仿佛是它的两只眼睛。 然而这么大一个东西,视频的拍摄者却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 关厌接着往后播放,放到他自己关上门退回房间的时候,镜头再次从鞋柜上划过, 可玻璃上却只剩下了客厅吊灯的反光, 那黑色的东西彻底消失了, 不知去了哪里。 就在群里吵起来、关厌一次次看视频的同一时间,男人早已经放下手机,用力将玄关处的鞋柜搬到门后抵住房门,又转身去把客厅里的茶几朝门口推,打算将入户门严严实实地堵塞起来。 一想到门外的地上还有一滩血水和诡异的铃铛,他心里就焦灼不已,总觉得随时会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从外面闯进来。 他用力推动着茶几,桌腿在地上摩擦出令人牙酸的声音,仿佛某种野兽的哀嚎。 忽然间,一种被窥视的感觉莫名出现,让他浑身一僵,遍体生寒。 他迅速转头四下张望,目光扫过客厅内的每一个角落,连天花板也没有放过,却没看见任何东西。 是因为之前的发生的事情,导致自己太过紧张了吧? 他这么想着,甩了甩头,用了全力拖动茶几,想尽快完成堵门这件事。 可刚刚弯下腰,那种感觉又出现了。 后背好像被一种非常邪恶的东西盯上了,满满的恶意如有实质,像一根根细密尖锐的针,刺满整个后背。 他紧张得用力吞咽了一下口水,在慢慢转头去看的这短短时间内,一层细密的汗水就已经爬上额头。 身后……什么也没有。 他停下动作,直起腰来,咬咬牙,快步走向沙发,拿起之前随手放在上面的菜刀,双手握住刀柄,目光警惕地扫向四周,开口道:“谁在这里?给我滚出来……我、我可不怕你……” 虽然说着这样的话,可声音颤巍巍的,明显是怕到了极点。 不过有一种人,在恐慌和绝望之后,反而会出现拼死一搏的勇气。 那藏在暗处从不现身的东西,比站在眼前的、血淋淋的恶鬼更加可怕。 他站在客厅里,目光扫来扫去,什么都看不到,却又感觉四面八方都藏着对他虎视眈眈的怪兽。 这是一种长长久久的煎熬。 他受不了了,把心一横,拿着刀快步走向了距离最近的卧室,一脚踹开门,进屋大肆搜寻起来。 一边到处找他一边大喊:“给我滚出来!老子不怕你!大不了就是死!你出来啊!” “你们看见了吗,这视频里有东西。” 关厌将视频倒回到前一段玄关处,在能看到黑影的地方暂停下来,转头问戚望渊和顾彦。 顾彦正在群里看别人吵架,笑得跟在看脱口秀似的,闻言抬头顶着一脸灿烂的笑脸问:“什么东西啊?” 戚望渊则说道:“我刚刚看见了。” 关厌便将暂停下来的画面递过去给顾彦看:“注意鞋柜上面反射出来的部分,天花板上有一团黑色的东西。” 顾彦接过她的手机,盯着屏幕看了好一会儿。 他正着看完又倒着看,将手机旋转了好几圈,眉头也逐渐皱起,满脸都是疑惑。 最后他终于放弃:“哪儿有东西啊,我怎么看了这么久都没看到,你给我指一指。” 关厌坐到他旁边,伸手指向屏幕:“就这……咦。” 她的话噎在了喉咙里,随即眉头紧皱,沉声道:“它不见了。” 戚望渊走过来看了下,也说:“刚才还有的。” 就在关厌暂停视频递给顾彦看的时候,那黑影都还在,只不过是从她手里换到他手里,这么短短的几秒钟,它居然就不见了。 ……竟然连视频里拍到的东西都会消失,这个任务显然变得更加复杂了。 顾彦到群里艾特了“会流泪的猪”:【现在情况怎么样?你那边有没有出现什么问题?】 对方暂时没有回应,却有别人发出了疑问:【怎么忽然问这个?是有什么情况吗?】 他没搭理,又艾特了那人一次。 过了两分钟,“会流泪的猪”回道:【确实出了点问题,@求生者三号,刚才我家里好像有东西一直在盯着我,可我到处找了一圈什么都没有。】 顾彦招呼关厌和戚望渊:“你们看,他那边真有东西。” 他又问了句:【那现在怎么样了?】 会流泪的猪:【那种感觉已经消失了,刚才忽然就没了,好像它又悄悄走了。】 【太吓人了……别说了】 【你住哪儿啊,那东西该不会从你家出去到隔壁家里去了吧?】 【之前死掉的那些人会不会就是被这种东西杀掉的?视频也是它拍的吧?】 【可是它为什么没杀@会流泪的猪?】 【是因为门外的铃铛吗?】 群里热议起来,正在看着消息的关厌却忽然浑身一僵,凭着第一感觉,迅速回头看向左后方的天花板。 ——什么都看不见,但她的的确确有一种“屋里多了某种东西”的感受。 顾彦是第二个察觉到的。 他不动声色地站起来说:“我去上个厕所。” 他走向卫生间,中途却忽然转身,以最快速度看向了他所察觉到不对劲的那个区域。 可和关厌一样,他什么都没有看见。 戚望渊对这种感觉似乎非常迟钝,竟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不过,他们已经可以确定一件事了——那视频里消失不见的东西,是穿过手机屏幕,来到了他们这边。 三人不像普通居民那么紧张,他们分头行动,将整个房子从里到外全部找了一遍,几乎将所有能藏东西的地方翻过来。 找完第一遍后,他们又拿着手机开启录像模式,寻找了第二次。 不过,找来找去,还是什么都看不见,就好像一切全是错觉。 然而,即使是在寻找的过程中,关厌还是能感觉到身边时不时出现窥视的目光。 顾彦忙了半天一无所获,最后直接往沙发上面一瘫,当场摆烂:“不管了,它要攻击我们的话自己会出来的,我懒得找了,真麻烦!” 关厌和戚望渊也不找了,三人把这不算太大的房间找了整整两遍,要是能找到,早就发现了。 他们可以选择离开这里,但其实留下才是最好的,所以谁都没提换个地方住这种话。 正相反,他们都在等着那东西现身。 未知的、神秘的,永远比实实在在出现在眼前的敌人可怕。 以他们现在的能力,只要对方出现,怎么都有一战之力,最令人抓心挠肝般难受的,就是明知道有敌人存在,却拿对方没有一点办法。 随后,三人便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一边查看着群内的消息,一边在客厅闲聊。 到了八点左右,戚望渊和顾彦一起把卧室里的床搬出来了,今晚三人就直接在客厅里睡。 在他们俩搬东西的时候,关厌看见群里出现了一些信息。 【大家先停一停,听我说几句。】 【我是在@再来一碗出去之后不久,就学她那样暴露了地址,然后顺利出门的人之一。】 这句话一发出来,群里顿时就炸了锅。 关厌也知道,之前群里的确有好几个人做了这样的事,但后来她只见到了季雨一个人,她还以为那些人都是失败了的普通居民。 没想到,原来还有顺利走出家门的人一直没说话。 有人质疑道:【@秋风细雨,那都是早上的事了,你怎么现在才说?到底真的假的?你拍个视频证明一下!】 秋风细雨:【笑死,你爱信不信!你要是态度好点儿,我证明一下也没什么不行,可你现在这是什么语气?命令我?你配吗?】 【呵呵,现在谁不知道这群里混进了不是人的东西?之前那些恐怖视频不都是被那东西发出来的吗?那我质疑一下你的身份有什么问题吗?】 【别吵啊,都别吵!】 一个关厌很眼熟的昵称“上善若水”当上了和事佬,他说:【咱们先看看@秋风细雨想说什么吧,别一上来就质问人家啊!】 这个“上善若水”是个心态挺好的人,从小区被黑暗包裹的时候开始,他就充当了安抚大家的那个角色,每次居民们因为某个事情而情绪崩溃时,他总是第一个带头出来的安慰的。 现在他也第一时间出来劝架,随后,之前就常常跟他一起安抚大家的几个人陆续出现,使一场本来就没必要的争执迅速熄了火。 那个质疑的人道了歉:【@秋风细雨,对不起,是我语气不好,你就当我在放屁,行了吗?】 秋风细雨:【也没必要这么说,你只要道歉了就行。还是回归正题吧,大家先别说话,让我把我的想法说完。】 他发完之后,群里便没有人出声了。 【是这样的,我这边还有两个人,都是之前一起从屋里出来的,在外面又遇上了,现在我们三个待在一起呢。】 【我们商量过了,虽然等待救援是个办法,但也不能全指望别人,谁知道那救援什么时候才能来呢?这小区里的情况大家也都了解,就这么干等下去的话,说不定还没等来救援,我们就全死在那些怪物手里了。】 【我们想,在等待救援的同时,自己也得做点什么,比如把寄生虫全部消灭。只有它们死了,大家才算真的安全,可仅凭我们几个人的力量显然是没办法消灭那些怪物的。】 【但人多力量大,所以现在我想让你们自行报名,所有愿意从门里出来加入我们的人,都可以先留下自己的名字和楼栋,我们这边整理一下,到时候按照楼栋顺序,挨个去把你们弄出来。】 【注意,都只需要说楼栋,用假名也可以,别说具体的单元号!】 【好了,我要说的就是这么多了。如果有人愿意报名,就直接发信息。】 他发完了这些之后,群里还是安静得没有任何动静。 顾彦咬着面包,含含糊糊地说:“太天真了,就算真有人报名,也不会有多少的,我猜不超过十个。” 他说完这话之后的大概七八分钟,群里都没有人发消息,好像被全员禁言了似的。 但沉默总是有人会打破的。 终于,有人问道:【能不能先说一下你们出去时候的情况?从之前的视频里看,那种寄生虫真的非常恐怖,我不觉得凭我们的能力能把它们怎么样,说不定集合起来就是一群去送死的傻子。】 秋风细雨:【好,也的确是该说一下。】 然后他就发了很多文字,讲述了他自己从屋内逃出去时的情况。 他是个户外生存挑战爱好者,体魄很不错,当时还做足了准备,利用放在家里的装备,在大门口制作了一个捕猎陷阱。 当门外出现铃铛声,渐渐接近他家大门的时候,他自己就先躲到了旁边的厨房里,利用提前设置好的镜子来查看门口的情况。 他看见房门被腐蚀掉了一大块,防盗门随之被轻松打开,可门开之后,却什么东西都没看见。 不过,虽然看不见,他的陷阱还是起了作用。 那东西在往里走了两步之后直接被捕捉网兜住,网格间绑着的重物纷纷砸下,将那隐形的寄生虫主体砸出了原形。 随后,受到攻击的虫子就开始散落下来,从网格缝隙之间往外爬行。 而他就趁着这个时机,飞快从厨房跑出来,直接逃走了。 他说:【本来我还准备了酒精,当时可以一把火把它们烧了的,但我怕引起火灾,附近的邻居又没办法出门,万一出事就不妙了。】 【我这边的另外两个人,情况也都差不多,一个是退役武警,一个是从小就学武术的教练。】 【如果是没有经历过任何训练的普通人,想凭自己的能力出来可能会比较困难,但有我们在,你们就完全不用担心怎么出来这件事。】 【至于之后对付寄生虫……那些虫子其实能力很弱的,一脚就能踩死。只要大家团结在一起不单独行动,一起对付它们,就根本不需要怕。】 【总之,你们自己考虑一下吧。我这边再发一段视频证明我们的身份,免得有人担心我是那种东西在装人。】 很快,视频就发了出来。 先入镜的是两个身材魁梧的男性,左边的人笑着说:“我叫张泉,是退役武警。” 右边的人板着脸,一脸严肃:“我叫杜宗平,是个武术教练。” 然后镜头转到拍摄者本人。 他皮肤黝黑,黑得甚至有些反光,一说话就露出满口被肤色衬托得格外洁白的牙:“我叫周广,是在群里发消息的那个人。” 他没拍周围的环境,反而三人明显是故意站在一面白色墙壁前面,没有露出附近的任何东西,让人无法看出他们身在何处。 周广说:“为了我们的安全起见,暂时不会告诉大家我们现在在哪里,希望你们能理解。” 视频到此结束。 又过了两分钟,群里出现了第一条报名信息:【我想加入,名字先不说了,就用群名片这个吧,我在十栋。】 有了第一个打头阵的,有这个意愿的人就好像受到了鼓励,逐渐开始报名。 顾彦挨个的数着数,从一数到九的时候就开始紧张了,不断念叨着“肯定最多再来一个!不可能更多的!” 然后群里就连续冒出了两条报名信息——已经十一个人了。 他一拍大腿,懊恼道:“哎呀,早知道我就猜二十个人了嘛!” 不过,在这第十一个之后,群里就真的没了水花。 一直到晚上十点半的时候,也没再出现下一个报名者。 “秋风细雨”账号的持有人周广在群里又发了几次鼓励大家参加的信息,但始终没有新人加入。 他只能无奈表示:【行,那么我们就先去找这些报名的人。目前统计出来的数据是这样的……】 他发了一下大家的名字和楼栋,其中有三个人都住在一栋楼内,于是他们决定先从人多的地方开始行动,这样之后就能越来越轻松。 虽然现在时间已经很晚了,但白天黑夜在这个地方根本没有区别,也就不需要等待什么合适的时机了。 他们立刻行动起来,开始了反击计划的第一步。 顾彦打着呵欠说:“看起来还挺热血的,跟中二漫画似的,就是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主角了。” 要是有“主角”,那他们不管多菜最后都肯定能胜利。但要是没有,全军覆没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其实关厌他们也可以过去帮忙。 周广有一句话没说错,“人多力量大”,人多一点,也许对他们是有好处的。 不过,有时候人太多也可能会造成更大的混乱。所以这一点见仁见智,只看他们的偏好。 比较麻烦的问题是,这些人万一失败了,就会全部变成寄生虫的宿主,然后导致小区里出现数量更多的虫子。 所以,为了阻止这件事发生,他们还真不得不去。 由于群里就有详细的信息,三人也没提前说什么,直接赶往了目的地——五栋楼下。 然而,就在赶过去的途中,群内出现了新的信息。 顾彦的手机开着震动,他第一时间摸出来看了看,随后脸色一变,停下脚步道:“是季雨发的消息!” 那个好久好久都没有动静的“异世人”,终于说了话:【不要相信他们,他们已经被寄生了,不是人类!】 关厌提醒道:“看看她的账号资料,先确定不是假冒的。” 顾彦点开资料面板看了下:“是她,没错。” 关厌这才拿出手机打开聊天页面,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消息一直刷不出来,还停留在周广之前发的那条“出发了”。 过了几秒,聊天框才一下子活过来似的,唰唰唰地连续冒出了多条信息,包括季雨发的那一句。 她艾特对方,询问道:【怎么回事?】 季雨直接用了语音回复:【你们上楼之后,有东西偷袭我。它没有任何动静,突然就到了我身后,我没反应过来就晕过去了。醒来后出现在了一个房间里,身上裹了一层黏液,怎么都没办法挣脱,花了很长时间才终于逃出来。】 【我现在才刚出来不久,还有点头晕。那房子里有一些跟我差不多的人,还有几个明显之前有人的空位。】 【你们可以仔细看看他们发的那段视频,叫张泉的那个人脖子旁边露出来的头发是黏在一起的,这就是证据。】 她很快发完了这些语音信息,语气有些急促。 关厌点开之前那段视频仔细查看,果然发现正如她所说,那个人的头发确实有一种黏糊糊的感觉。 可这时候,一个名叫“赤子之心”的账号艾特“异世人”:【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就是张泉,我头发好好的,哪儿黏在一起了?我不知道你受了什么刺激,但你最好别在这时候乱发疯!】 季雨没有理会他,只是发了一小段文字信息:【你们自己判断吧。】 随后,之前报名的那些人便陆续出来发言称自己不想再加入他们了,整个行动还没正式开始,就到此结束。 关厌心里觉得有点奇怪,为什么偏偏就这么巧呢? 季雨几乎失踪了一整天,怎么就恰好赶在这种时候出现? 第182章 季雨 有这种疑问的显然不止关厌一个人, 甚至除了他们三个求生者外,其他的普通居民中也有不少人表示怀疑。 【相比之下, 我倒觉得这个@异世人更不可信, 她是早上就是失踪了吧?到现在突然冒出来说这种话,刚好还赶上他们三个要去救人出来的时间点,怎么看都像是那种东西在阻止大家反抗它啊。】 【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 @异世人, 她太可疑了, 我觉得你们不该现在放弃, 就应该继续那个计划, 看她到底还能编出什么故事来。】 【还是别了吧,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呢?那些人不就成了引狼入室,自找死路?】 【还是稳点儿吧, 你们要想让大家加入你们, 最好先想办法证明自己的身份。@秋风细雨。】 被点到名的周广非常不爽:【我们之前发了视频证明清白, 还打了那么多字说明我逃生的过程, 诚意已经完全足够了。可这个人又做了什么?她只是出来发了一段语音说我们有问题,什么证据都没拿出来, 你们就信她了?】 有人回:【那她不是说了头发的问题吗?】 周广:【?你瞎吗?自己好好看看视频,张泉的头发好端端的,到底哪里黏在一起了?!】 他和张泉本人都说头发没问题,但关厌他们确实能从视频中看出来,张泉脖子旁边露出来的那点头发的确像是有什么黏糊糊的液体包裹着, 连结成了一整片。 关厌艾特季雨:【你现在在哪里, 我们见面再说吧。】 过了两分钟, 她回道:【在三栋附近,我就到三栋楼下等你们吧。】 关厌皱了下眉,说:【距离有点远,不如我们到各一半路程的七栋见吧。】 她回:【好。】 关厌放下手机,说道:“这个季雨恐怕有点问题,我们不能在真在七栋等着见她,要在那之前拦截。” 万一她有什么问题,她所定的地点就一定会有陷阱。 其实他们现在就在七栋和六栋之间,因为之前打算去找那三个正要去五栋救人的人。 关厌故意说让季雨到七栋见面,那么在对方赶来的过程中,他们就有足够的时间在她过来前先将人拦截下来。 找准三栋的方向,三人直接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才走两分钟左右,关厌就闻到了后方传来的腥臭味道——有大量寄生虫向着七栋赶去了。 这倒也不能说明是季雨干了什么,因为消息就发在群里,窥屏的神秘生物不会毫无动作。 她捂住鼻子,加快了速度向前走,戚望渊和顾彦因此落在了后面。 她边走边说道:“走快一点吧,后面的味道越来越浓了,我有点不舒服。” 可是,说完之后,身后却没有传来任何回应,连脚步声也消失得干干净净。 关厌心里一沉,一种不妙的感觉顿时从心底里冒出来,迅速回头看去,只见身后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一点人影。 周围很黑,只有从两侧建筑物内投射出来的灯光勉强照明,看什么都不太真切。 她几乎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一边瞪大眼睛在黑暗中寻找,一边低声道:“你们人呢?有人在吗?” 这一次她才敢确定……他们的确不见了。 就在刚刚,她还和两人走在一起,只不过是加快脚步越过了他们,短短两三秒的时间,他们竟然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关厌在原地站了片刻,心中飞快思考着现在的情况。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那个神秘生物显然正在不断变强,现在已经强大到可以无声无息地让他们分开。 她现在还在原地,那他们两个又去了哪里? 不远处的腥臭味越来越大,左前方隐约也传来了相同气味,一定是有大量寄生虫正在赶往七栋。 关厌不敢再久留,接着向前跑去,同时摸出手机打开聊天软件,艾特戚望渊和顾彦,询问他们的情况。 但是,没有回应。 而很快,她看见一道高高瘦瘦的熟悉身影从前方迎面而来——是季雨。 她心中悄悄警惕起来,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当双方距离将近的时候,率先说了一声:“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双方距离还有好几米,昏暗的光线不足以让她们看清彼此的脸,但隐约能感觉到,她似乎也很警惕地盯着自己。 而虽然看不太清楚,关厌却能看见她身上的确像她之前说的一样,布满了黏糊糊的液体,看起来就好像刚从胶水里面爬出来似的。 季雨停在那里,有点疑惑:“其他人呢?怎么就你自己?” 关厌没有隐瞒:“刚才他们只是在我的视线里消失了几秒钟,人就那么不见了。我在群里找他们,现在还没有回应。” 季雨也拿出手机看了下,随后抬头说:“会不会跟我一样,被抓到那个地方去了?” 关厌并不是很想接着往下问。 一旦她问那个地方在哪里,对方就会说我带你去——如果季雨有问题,那个地方就一定是绝对不能去的陷阱。 而且,戚望渊和顾彦几乎是在一瞬间失踪的,她不觉得他们会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被某种东西瞬移到“那个地方”去。 否则,这场任务的boss和求生者实力差距过大,根本就没有对抗的能力。 关厌便说:“之前你说得不是很清楚,能再说一次吗,你是怎么被抓走的,那个地方又是什么情况?” 季雨目光向她身后扫了一眼:“那边寄生虫越来越多了,换个地方再说吧。” 关厌指向右侧:“去那里吧。” 她不能让季雨主导路线,因为目前对方还有很大的嫌疑。 季雨抿了下唇,露出一抹淡笑:“我知道你在怀疑什么,可以理解。” 她说完率先转身朝那边走去,身上那些没能除去的黏液随着她的动作而反射出粼粼光泽,在暗淡的光线下,犹如一颗颗闪烁的星星。 关厌紧随而去,感觉气味淡了很多时就不再向前走了,停下来道:“这里差不多了吧。” 季雨转身,在旁边凸起的道路边沿坐了下来,用手指拨弄着额前黏糊糊贴在一起的头发,开口说:“你们当时上楼之后,我拿着铃铛在附近守着,有什么东西忽然到了我身后,我其实感觉到了,但刚刚感觉到,道具都没用出来,它就把我弄晕了。” “醒来后,我就出现在了一个房间里——就在三栋二单元102。整个客厅布满了黏液,连天花板上都有很多,左边还吊着一个被包裹得很严实的人。我和另外几个人都在地上,那些黏液……你可以摸一下试试看。” 她将手伸过来,示意关厌去碰她身上那些黏液。 关厌摇头:“不用了吧,你说,我信。” 她怎么可能去碰,万一这种黏液有毒呢? 季雨也没有再坚持,放下胳膊接着说:“它就像黏糊糊的胶水,把我裹在地上粘得很紧,我从被抓开始一直到不久之前才把它挣开。出来后本来想联系你们的,但一打开业主群就看到了那些人的消息,所以先提醒了那些人。” “在我逃出来的地方,的确有三个一看就知道之前包裹着其他人的区域,而且你应该也看见了,那个人脖子后面的头发就和我的一样。这种黏液很难清洗干净,也许他们都洗过澡换过衣服了,但还是没处理干净。” 关厌点点头没说话,心里的怀疑依然没有打消分毫。 因为她和季雨其实一点都不熟悉,现在也根本分不清对方是不是在撒谎,或者说,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季雨。 没办法辨别真假,就只能一直保持警戒。 只要是狐狸,就迟早会露出它的尾巴。 关厌打开手机,低头说:“我再联系他们一下。” 季雨说道:“不如去那个地方看看,如果人真在那里,也好早点救出来。” 关厌不置可否:“你要不要先去换身衣服,现在这样肯定很不舒服吧?” 她低头看了眼,说:“也好。” 关厌自己住的“家”就在三栋二单元,与季雨提到的“那个地方”在同一栋楼。 但她这住址肯定没人会记得,所以她现在也不会说。 季雨却主动提到:“第一个出事的人就在三栋吧,去他家里找衣服换好了。顺便可以去那个地方看看他们在不在。” 第一个出事的就是听见铃铛声的“李大将军”,住在关厌楼下的楼下。 ……这可真是巧了,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注定了一定要让她去三栋一样。 关厌想了一下,干脆点头答应:“这样也好,走吧。” 两人并排向三栋那边走,中间却隔了两米左右的距离,谁都没有靠近彼此。 半途中,关厌问道:“对了,你的铃铛呢?不见了吗?” 季雨说:“对,我的背包也不见了,醒来就没看到。” “真是麻烦了……”关厌有些苦恼地叹了口气:“我的充电器和食物都在你包里,现在包不见了……他们两个也失踪了,手机电量也不多,得赶紧去找点物资才行啊。” 她说完,季雨立刻转过头来,表情奇怪地看着她:“你什么时候把东西放我包里了?” 关厌一愣,皱起眉头向后退了几步,声音也沉了几个度:“我早上放在你包里的,难道你要说没这回事吗?你……果然不是季雨。” 对方目光闪了闪,下一秒,猛地转身向前跑去。 就在她转身跑走的这一刻,关厌清楚地看到,她的后脑勺突然裂开了一道极大的“嘴巴”,其间尖利的獠牙在暗淡光线下亮得有些刺眼。 关厌当然不会就这么放过它,立刻使用了道具 【我是富婆我怕谁】,使用后,可以对目标造成五秒钟的眩晕。 紧接着,第二张道具【作者的键盘】。 一连串方块字被她迅速按出,嘭嘭嘭地全部砸向了对方。 由于那五秒钟的眩晕时间,这些巨大的文字准确砸在了“季雨”身上。 当文字落地消失的那一刻,铺着地砖的地面也被砸出了一个深坑,在腾起的浓浓灰尘之中,只留下了一具被砸得血肉模糊的尸体。 依稀可见,它还穿着与季雨一模一样的衣物。 等到附近的灰尘散去,关厌站在深坑之前,低头看着中央那具尸体,皱着眉头满心疑惑。 她真的想不明白。 虽然跟季雨不熟,但她能看得出来,这一定是一个聪明而且强大的人。 她不觉得对方会这么容易死去,哪怕现在尸体就在自己眼前,她却还是有一种不相信这一切是真的的感觉。 明明血腥味已经弥漫起来,附近的灰尘也呛得她打了个喷嚏,所有的事物全都真实无比,但关厌就是觉得不对劲,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可是,通过之前的经历可以知道,被寄生虫寄生的人,才会出现这种脑袋背后长出一张嘴的情况。 也就是说,这身体其实就是季雨本人的,只不过她已经死了,后来操控着身体的是一只寄生虫。 真的是这样吗……季雨怎么看都不是那么容易就死掉的人啊。 还是说,在她失踪的这段时间里,遭遇了求生者们无能为力的危险事件? 那现在戚望渊和顾彦也都失踪了,他们会不会也…… 关厌看了看周围,摸出手机,再一次艾特戚望渊和顾彦,依然没有回应。 只有群里的其他人在不断说话,有人询问她到底怎么回事,有人还在议论那三个人和季雨的话到底谁更可信。 关厌看着那些不断冒出来的信息,心里的异样感越发的明显。 就在这个时候,群里出现了一条新的消息。 【@再来一碗,发生什么事了?他们不见了?】 她回过神来,目光落在发出这条消息的那个账号昵称上,瞳孔微微一缩。 ——发言的人,昵称叫做“异世人”。 关厌心里咯噔一声,抬眸看向不远处的深坑,一眼就能看见那里面躺着的、血淋淋的尸体。 刚刚死了一个“季雨”,群里又出现了一个。 她感觉后背有些发凉,迅速点开对方的资料,仔细查看账号信息,却发现……这的确是季雨的账号没错。 因为之前发生过有东西冒充“求生者三号”的事,他们几个人的账号,她全都记得。 不会有错的,这个账户,就是季雨本人的——除非那个神秘生物拿走了她的手机直接用她的账号发言。 可是,之前她也看过“季雨”的账号,同样确定了对方不是冒充的。 现在,那个被确定过的对象正躺在坑里,变成了一具尸体。 【群里怎么会有我发过的信息?】 “异世人”没得到关厌的回应,很快又发了两条消息:【@再来一碗,@王铁牛,@求生者三号,你们别信,那不是我!我现在才刚逃出来!】 关厌越发的疑惑了。 她看看手机的信息,又看了看坑中的尸体,一种极其古怪的感觉瞬间包裹了全身。 季雨又艾特了她:【看到消息了吗?@再来一碗】 关厌吸了口气,快速转身,跑向了三栋二单元。 ——那个告诉她这个地方有问题的“季雨”已经死了,而且证实了对方不是人类,所以这个地方百分百有陷阱。 可她得去一趟,必须找到一些线索,不能就这么被动承受发生的一切稀奇古怪的事。 因为是在102,关厌没有直接往里面走,绕到外面从窗口朝里面看了看。 这附近没有任何属于寄生虫的气味,也许它代表这里是安全的,也许代表着,这地方存在着比寄生虫更可怕的东西。 房间内亮着灯,但窗帘是拉起的,只有最边上有一点点没遮严实的地方。 当她将眼睛凑到那小小的缝隙处朝里面看去时,却猝不及防看见了令她头皮发麻的一幕。 房间内,的确如同“季雨”所说,到处都充满了黏液。它们遍布整个房间,黏糊糊的液体在半空中牵连不断,形成一片片纵横交错的拉丝,像蜘蛛精的巢穴一样恶心。 地面也真的裹着一些完全没有动静的人形物体,但她第一眼注意到的,是房间中央那个被挂在吊灯下方的人——季雨。 她的身体被黏液包裹着,整个人如同一只大茧般直立悬挂在那里,头部低垂着,大部分面部都被阴影遮挡,但露出来的下半张脸和脖子部分……却全是血红色的肉,没有一点皮肤。 不难想象,在那些黏液之下的身体,现在又是什么样子。 她好像死了,一动不动地挂在那里,没有任何动静。 关厌心里突突直跳,眉心皱得越来越紧,被这一幕搞得有些糊涂。 她悄悄伸手摸出手机,正要低头去看的那一刻,却发现那好像已经死了的季雨竟然慢慢地抬起了头。 黏腻的刘海贴在她的额头,使那双眼睛毫无遮挡地露了出来。 它们直勾勾地看向关厌所在的地方,透过那小小的窗帘缝隙,准确无误地与她产生了对视。 那是一种……痛苦得令人心里发麻的眼神。 这一瞬间,关厌脑海中浮现起了之前她和戚望渊一起烧死寄生虫时的那一幕。 当时,密密麻麻的无数虫子,就用和这一模一样的眼神,在火海中死死地盯着她。 她后退两步,迅速转身就跑,一口气跑出了好远,没察觉到身后有东西跟来,才停在一处偏僻位置,打开手机看了看。 “和谐小区业主群”内依然热闹。 但她唯一关注的,就是“异世人”这个账号。 在关厌没有回应的这段期间,对方又持续发了好几条消息。 【@再来一碗,你不会也出什么事了吧?】 【@再来一碗,能回复一下吗?】 【我这边查到了一些事情,@再来一碗,你回我一下,我们见面聊。】 【@再来一碗,人呢?你在哪儿?】 最后的这条消息,发送时间在一分钟之前——关厌看到房中那一幕并且逃离之后。 这事情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她先杀死了一个“季雨”,然后群里出现了一个,她又看到了第三个。 第三个还被悬挂在那房子里不知道是死是活,第二个却一直活跃在业主群内,甚至要跟自己见面…… 这样的情况,不得不让关厌联想起那些不断繁殖、越来越多的寄生虫。 难道……现在已经不止是寄生虫在繁衍了,它们甚至有了让人类分裂成多个的能力? 她心中发沉,不禁更加担心起戚望渊来。 虽然他和顾彦的失踪都发生在短短几秒之间,但和季雨一样,都是突然失踪了,并且了无音讯。 她感觉心里像堵了一块石头似的,格外难受。 不过……有一件事非常奇怪。 如果戚望渊和顾彦都可以在那么短的时间之内被某种生物带走,那么,它为什么偏偏留下了她呢? 现在,“季雨”是绝对不能再相信的人,可群里那个却还在不断地想要和关厌联系甚至见面,明显又是在挖坑让她跳。 既然这么想害她,那个神秘生物直接把她抓走不就行了?至于这么大费周章吗? 关厌可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天选之人,别人都被抓了,偏偏她好端端的留在这里,也太奇怪了吧? 除非…… 她放下手机,坐到路边的长椅上,开始回忆最近发生的一切。 季雨失踪、群内有人看到铃铛、对方的视频中拍摄到了奇怪的黑色东西、那东西又莫名消失,好像通过手机,出现在了关厌等人暂住的地方。 他们知道它在那里,却无论怎么样也找不到它…… 然后,就是群里的“秋风细雨”提出合作的提议,想要集合大家一起反抗。 再往后,第一个“季雨”出现在群里,指出三人有问题…… 而在这个部分,发生了一件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顾彦先看到了季雨发出的消息,然后关厌拿出手机去看信息,群消息却刷不出来,卡在周广发的“出发了”那里,过了几秒才一下子冒出很多消息。 是手机卡住了,还是信号太差呢? 关厌知道手机没有卡住,因为她自己在操作,卡没卡很明显。 至于信号……整个小区内的其他信号全部切断了,只有业主群可以正常使用,这种离奇的情况,早就不归“信号”管了,还谈什么信号差不差? 可如果不是这两种情况……那为什么顾彦早就看到了消息,她却过了几秒才刷出来呢? 戚望渊和顾彦又是怎么在短短几秒之间悄无声息消失的? 再加上后来她杀掉了“季雨”之后,心里却始终感觉一切都不真实。 于是,她想起了自己曾经在“杀死作者”的任务中获得的称号奖励。 【灵魂觉醒】:拥有此称号,当任务中出现“迷幻催眠”的情况时,你将比其他人更容易保持清醒。 ——比其他人更容易保持清醒。 所以,顾彦一开始就看到的消息,在她这里还花了几秒钟去加载。 所以,当“季雨”死在眼前,她却还是不相信对方这么容易就出了事。 这一切,都是假的。 那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第183章 地下停车场 也许当他们发现视频里的黑影消失不见的时候, 就已经陷入了幻觉之中。 也或许是在他们离开暂住处,外出之后。 但这现在不重要, 最要紧的是, 关厌得想办法从幻象里出去。 而且这“幻象”也并不单单是幻觉那么简单,它更像是在把求生者隔离开来挨个处置。 群里热闹得非常真实,人们议论着争吵着,或者发泄着自己的情绪, 而季雨在多次艾特关厌询问情况却没得到回应后, 也没有再继续发言。 关厌想了会儿, 回了她一句:【刚才被寄生虫缠上了, 我没事, 你在哪儿?】 对方却没回答,反而问道:【有人冒充我, 后来怎么样了?他们两个人不见了?】 关厌之前就在群里找过戚望渊和顾彦好几次,所以这一点是没办法隐瞒的。 她回:【我们走散了, 现在只有我自己一个人。你在哪里, 我们见面再说吧。】 季雨:【在十栋附近, 你定地点。】 关厌挑了下眉, 对此有点意外。 她想了下,发出一个地点:【那就到三栋见吧。】 对方回复之后, 关厌却没有留在这里,朝十栋那边走了一段后,就悄悄躲在了绿化区域中。 外面本来就黑乎乎的,绿化区内又有很多灌木和大树,将下面遮掩得一片漆黑, 几乎什么都看不见。 她躲在黑暗中, 静悄悄地等待了许久。 虽然没办法看到底过了多久, 但感觉上已经远超过了从十栋走到三栋所需要的时间。 她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是十栋到三栋的必经之路。如果要从别的地方过去,就需要绕很大一个圈。 可是这附近没有寄生虫的味道,她也没听见任何动静,在没有危险的情况下,对方不可能舍近求远。 那么,就只有两种可能。第一是“季雨”根本不在十栋,她在欺骗关厌。第二是对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真过去见面。 关厌又等了几分钟,见确实等不到人,便离开这里,拿出手机看了下消息。 群内,季雨问道:【你人在哪儿?我到了,没看见你。】 人到了,但没经过这条必经之路? 关厌开始往三栋那边走,在快要接近的范围内也没闻到任何类似于寄生虫的味道。 她想了想,回道:【刚才三栋楼下来了很多寄生虫,我现在在五栋,你朝这边走,我也朝你那里走。】 这一次,是真的要去见季雨。 刚才她本来想在半道上悄悄观察对方的行为举止,但等了那么久根本没见到人。 既然这样,那就干脆去见面好了。 一直这么僵持下去,对自己并没有任何好处。 这一次,她很快看到了从三栋那边过来的季雨。 这是她见过的最“正常”的季雨了,第一个浑身都是黏液,第二个被挂在半空,皮肤全被腐蚀了。 只有这一个,和关厌见过的季雨一模一样。 双方似乎有些默契,在距离彼此还有十几米的时候就停了下来。 季雨率先开了口:“我知道,你现在肯定很怀疑我。” 关厌直接点头承认。 她又说:“我先讲讲分开后的情况吧。” 没等关厌说话,她便讲出了一个跟之前的季雨所说完全不同的故事。 在关厌和戚望渊上楼之后,她拿着铃铛守在烈火旁防止寄生虫们逃走。后来,她发现那些虫子全部都在火焰中,用一种极其痛苦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 被无数只与人类相似的眼睛那样盯着,她心里不由自主冒出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而就在那种感觉出现的一瞬间她就忽然失去了意识,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好像漂浮在云层中,没有任何一点儿理智。 等到她重新清醒过来,却发现自己身处小区内的地下停车场中。 这里面是二十四小时亮着灯的,所以虽然外界天空是突发巨变,这里却没有陷入黑暗中,反而光线充足。 “我在里面发现了一些东西。” 季雨一边说一边拿出手机:“在东南角,有一片区域被一种不知道是什么物质的东西包裹起来了,就像……一个非常巨大的茧,但它还会上下起伏,像在呼吸一样。我这里有视频,我发在群里你看吧。” 两人现在的距离有点远,而且关厌肯定不会轻易靠近她,那么发在群里就是最好的办法。 不过关厌没想到的是,这竟然是季雨主动提出来的。 季雨低头按了几下,对她说:“好了。” 关厌打开群消息,点开了那个只拍摄了几秒的视频。 那是一个比旁边的车辆还要大上将近一倍的“茧”,它看样子是由某种类似于肉的东西组成,形状很像倾斜放置的橄榄球,最下端的尖角有个大洞,看不见里面是什么。 它在不断地起伏着,就像人类呼吸时的胸膛。 “我过去看过,那里面……”季雨声音沉沉地说:“有很多人头。” 关厌听见这话,心里忍不住开始自我怀疑,会不会这一切其实不是她认为的幻象?这个季雨说不定是真的呢? 因为她的表现都太正常了,包括现在说的话,也很符合之前他们靠着已有线索推断出的结论。 那些居民死后,尸体都被吃掉了,但头部不知道去了哪里。 之前的那个“季雨”说有很多黏液包裹着人类,这是与已有线索毫不相关的事情。 可现在这个人,却说那里面是人头,对应上了他们的推测,显得可信度很高。 但不管怎么样,有了先前的经历,关厌是肯定不敢相信她的,哪怕没有任何疑点,也不能轻信。 季雨说,那些人头就像鸡蛋一样,它们在那个茧内不断地动来动去,后来,从头顶部分发出“咯嚓”的轻响声,头盖骨从内到外被顶出了一个裂缝,然后动静越来越大,像孵化小鸡一样,头骨彻底破碎。 由于季雨拥有听见寄生虫声音的能力,她能听出来,有很多的虫子从那头骨里钻出。 她根据声音找到方位,故意攻击寄生虫,看到了那些刚刚“出生”的小虫子。 它们这个时候的体型还非常小,像极了刚孵化出来的蛆虫。 关厌问她:“那你呢?你身上一点问题都没有吗?” 这是眼前这个季雨所说的故事中最大的疑点。 对方不会平白无故把她弄到老巢里去,难道会是为了让她看到那一切,再出来告诉其他人吗? 季雨闻言,微微摇了下头,慢慢伸手掀开自己的衣角:“当然不是。” 她露出了自己的肚子。 距离有点远,关厌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她向前走了几步,并用自己的手机屏幕照在腹部,抬头看着关厌:“看出来了吗?” 看出来了。 关厌惊愕得瞪大了眼——季雨的肚子,鼓胀得与她本人的身型完全不符。 就好像……怀胎五月的样子。 第184章 神秘生物的心脏 原本季雨穿着一件黑色的宽松运动T恤, 在本就昏暗的光线下,那隆起的腹部被遮盖得严严实实, 关厌一点也没看出来。 现在, 在手机屏幕近距离的照射下,一切都变得清晰可见。 她震惊地向前走了一段,停在与季雨相隔两米的地方。 在这个距离下,她已经能够清楚地看见, 在对方微微鼓起的腹部, 白皙的皮肤上面隐约冒起了纵横交错的青筋, 看起来十分怪异。 她多看了几秒, 又发现那些筋络之间似乎有东西在动。 季雨面无表情地说:“如果你过来用手摸一下, 就会感觉到里面有活物。” 她放下衣服,目光平静的看着关厌, 慢慢说道:“我想,我可能快要死了。” 虽然说着这样的话, 但她的语气和表情都看不出任何的恐惧或绝望, 好像生或死都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关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能问她:“有感觉不舒服吗?” 她摇摇头:“没有, 只能感觉到偶尔有东西会动一下,大概……跟怀孕没什么差别吧。” 她顿了顿, 接着说道:“我所能告诉你的只有这些了,要见面跟你谈的原因也是为了让你亲眼看到,这样你才有可能相信我没撒谎。现在能说的都说了,我们还是分开行动吧。” 季雨低头扫了眼腹部,“我也不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如果待在一起, 你会有危险的。地下停车场里的事你不用管, 我来处理。可能是因为我现在的状况……那些寄生虫不会攻击我了。” 关厌想了想,问:“那铃铛呢,还在你那里吗?你的情况会不会跟它有关?” 季雨说:“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它就不见了,不知道在哪。背包倒是还在,但我扔在停车场了。好了,你去找你的队友吧,我回停车场去处理那个巢穴。” 她说完转身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说:“如果,你这边发现了能救我的办法……” 关厌点点头:“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的。” 她抿了下唇角,转过头快速离去。 那道高高瘦瘦的帅气身影,渐渐隐没在远处的黑暗中,无影无踪。 关厌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心里的疑惑随之越来越重。 现在这一切,的确不像是真实的,她心里还是倾向于这是个幻境。 但是,这个季雨的表现又太像真人了。 从出现到离开,她不仅没什么可疑的地方,反而还做了许多为了关厌考虑的事,甚至连地下停车场这个她口中最重要的地点,她也没有试图引导关厌和她一起过去。 如果她是假的,那出现的目的是什么? 邪恶生物接近求生者,肯定是想要伤害他们才对,但她竟然完全没做那样的事。 关厌之前就有些动摇的念头,现在也变得更加浓烈了。 不过,光是站在这里想,肯定不会有任何结果。 她考虑了下,决定先回之前住的地方去一趟。 三人就是在那里看了“会流泪的猪”发出的视频,发现里面的黑影忽然消失了,并且察觉到房间里多了某种东西。 关厌觉得这件事就是后来发生的这一切事件的源头。 她要先回去看看,如果没有找到线索,再出来找遍整个小区。 十一栋二单元301门口,关厌拧动门把手,毫无阻碍地打开了门。 房间内,一切看起来都和他们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 然而刚刚走进去,她就清楚地感受到一种阴森森的凉意,就像是屋内的空调开得太低了一样。 她警惕地向里面走着,目光不断来回查看周围,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但客厅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丝一毫值得怀疑的地方。 她慢慢地走进去,先走向旁边最近的房间,打算把每个地方都检查一遍。 但就在这时候,她忽然注意到了左边的房间。 那间房门竟然是关上了的。 之前他们三个人为了寻找屋内多出来的东西,在各个地方都找了一遍,每个房间的门都是敞开的,绝对没人关门。 但现在,这门竟然是关着的。 她心里突了一下,目光紧盯着那道门,拿出道具卡,一步步走了过去。 房间里鸦雀无声,关厌的脚步声便显得极其响亮,一点一点,慢慢来到门前。 她瞥了一眼房门下方的缝隙,只能看见里面透出来的灯光,似乎在这道门后面并没有藏着什么东西。 抬起手握住门把,她在心里默数了三声,随后猛地一拧一推,唰的一下打开了门。 这是主卧,里面的垫床之前就被戚望渊和顾彦抬到客厅里去了,只剩下一个空架子。 旁边有衣柜和梳妆台,还有一台大电视机。 除了衣柜和床底下之外,其他地方一眼就能看透。 她先走向衣柜,站在那柜门前面的时候,就好像透过这扇门与什么人产生了对视,心里几乎立刻确定,这里面肯定有东西。 她身上保命的东西不少,于是没有迟疑,直接迅速拉开了衣柜门。 当看清里面的情况后,关厌在警惕之余,又多了几分疑惑——这里面,藏着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 由于这房子是空置的根本没住人,所以里面也没有任何衣物之类的东西。 他蜷缩在一起,把脑袋埋在了膝盖上,好像在“掩耳盗铃”的以为这样就不会被发现。 其实,这样的鸵鸟行径不仅没有任何用处,反而会使恐惧被更加放大。因为你看不到自己面对的是什么,脑海中就会自然脑补出最可怕的东西,那或许远比眼前的一切更吓人。 男人身体抖动得非常厉害,隐约还能听见牙齿打颤的声响。 可是……这地方怎么会躲着一个人? 关厌在短暂的疑惑之后,向后退了几步,对他说道:“别怕,我是人。” 听到她的声音,对方浑身一震,下一刻猛然抬头,一脸惊喜地看向她,花了好几秒钟来确认,紧接着激动道:“真的是人类……真的是人类!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说话间,他连眼泪都流了下来,一颗颗不断往下滚,好像完全没办法压抑自己的情绪。 他几乎是从衣柜里手脚并用地扑出来的,还想上前来拉关厌的胳膊,但她立刻又后退了好几步,将距离拉得很开。 男人动作顿在半空,随后收回胳膊顺势抹了把眼泪,泪眼汪汪地看着她说:“我已经好几天没见过人了,你有吃的吗?我好饿啊!” 关厌皱了下眉,说道:“小区出事总共也就两天,你怎么就好几天没见过人了?” 对方一愣,茫然道:“两天?不是……怎么可能才两天?” 他一边说一边摸手机,按亮显示屏给她看:“外面天黑的那天是十三号,今天都十九号了,你说这才两天?” 关厌扫了眼他屏幕上的时间,眉心皱得更加厉害。 她手机显示的日期也是十九号,跟他是一样的,但一切发生到现在的确是两天。 今天是第二天的夜晚,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十一点半。原本她应该在睡觉的,但因为群里有人发出合作提议并且要立刻去找报名的人,他们三个才放弃了睡眠赶过去。 她确定自己的记忆没有任何问题,要么是眼前这个人出现了错觉,要么就是……他和她的经历不一样? 可问题是,怎么就偏偏这座房子里躲着人呢? “咦,这地方……” 关厌正百思不解时,对方也一脸疑惑地看着周围,慢慢说道:“怎么跟刚才不一样了?” 她闻言便道:“你先从头说说看你遇到的情况吧。” 男人点点头,说:“十三号那天上午,这外面的天突然就黑透了。一开始还有很多人在,大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就全跑到楼下去集合,想一起出小区,可谁知道小区外面就跟有墙似的……” 他说得十分认真,关厌也在默默记着其中的不同之处——他们在天黑后全部下楼了,也就是说房门没有被莫名锁定无法开启。 而就在她正想着这一点的时候,却忽然感觉一道狠厉的杀意不知从头顶传来。 她心中警铃大作,迅速向左侧一闪,几乎就在同时,一道肉眼不可见的东西擦着她的右胳膊划过,“呲”的一声划过衣袖,在上臂留下一道刚好见血的浅伤。 当她躲过一劫回头看去时,却什么都没有看见。而且,就连刚刚还在说话的那个男人,也完全不见了踪影。 下一秒,又是一次攻势凌厉的袭击,直接从她背后飞掠而来! 关厌很想躲避,而且脑子也认为自己有躲过它的能力,可是她的身体,却不知为何变得有些僵硬,行动迟缓了不少。 很明显,刚刚的那道伤口虽然看起来不严重,却对她造成了非常恶劣的影响。 还好,才刚刚发生不久…… 关厌使用了很久没用上的“时光回溯”技能。 一切在瞬息之间发生巨大改变,她回到了之前站立的位置,胳膊上的伤口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是,好像还是来不及了。 这一次她躲过第一道攻击的时间甚至还比上次更晚一些,根本无法避免。 于是紧接着,一道淡蓝色的光罩将她彻底笼罩,在那杀意袭来之际,“啪”的一声破裂掉——保命的被动能力,被用掉了。 虽然这样一来避免了自己受伤,可是紧跟着就会有第二次攻击,甚至第三次第四次。 她必须做点什么了。 关厌拿出了一张从来没有用上过的鸡肋道具卡:【抢你就抢你,还要讲道理吗?】 使用后,可以从对方身上强行抢走一件随机物品,但幸运值低的人不能轻易使用,否则会抢回没用的废物。 所以在使用它之前……从三足乌希和那里得到的称号,便派上了用场。 【远方朋友的祝福】:你获得了来自朋友最真挚的祝福。拥有此称号,每场任务中可使用一次主动技能“幸运之人”。 幸运之人:三十分钟内,您的幸运值大幅度提升。 但请注意,三十分钟后将遭到反噬,幸运值大幅下降,获得“倒霉蛋”buff,持续一小时。 关厌没有任何犹豫的时间,直接使用技能,在紧接着用了道具卡。 就在道具卡刚用出去的同时,第二次攻击已经袭来。 那个不知名的东西总喜欢从背后偷袭。 【获得:神秘生物的心脏x1】 在这道提示音出现的一瞬间,那道携带着恐怖力量的杀意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个时候,关厌已经为了躲避这次袭击而迅速向前趴下,在地上斜向翻滚了一圈。 等她察觉到时,手里竟然多了一颗血淋淋的心脏。 它明明是冰冷的黏腻的,好像是从一具尸体里面被取出来的,但它却还在她掌心里跳动,鲜活得像一只刚刚出生不久的小动物。 暗红色的血水顺着关厌的指缝不断滴落,在地上砸出了漂亮的血花。 她毫不迟疑地将心脏扔下,随后用尽全力一脚踩了上去,并狠狠一碾。 抬起鞋子后,地面便只剩下一滩烂肉。 她环视四周,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毫无疑问,之前出现在衣柜里的那个人是假的,是这个神秘生物分散关厌注意力的幻象。 它想趁着她分心的时候一击毙命。 但为什么是现在呢? 关厌低头盯着那滩血红的烂肉,心中暗想:如果是要让她分心再袭击她,之前和“季雨们”见面的时候,不也是动手的好时机吗? 还是说,问题是在地点上? 因为之前那个黑影从手机里出来时,就是来到了这个房子里。 它很可能至今都留在里面没有离开,所以只能等到关厌回来的时候才能下手。 而从它凭空制造出一个陌生男人来让关厌分心这一点也可以看出来,它的确具备给人类造成幻觉的能力。 这样的话……那现在这只神秘生物的心脏都已经被踩碎,幻象是不是也该结束了? 都结束了,戚望渊和顾彦又在哪里? 关厌想到这里,连忙摸出手机查看群内消息。 刚刚打开聊天软件,她就看见了艾特她的历史消息,点击之后信息一直自动向上翻了很多页,才终于停在了第一条艾特信息上。 时间是晚上十一点整。 王铁牛:【@再来一碗,你在哪里?】 下面是“求生者三号”顾彦:【@再来一碗,@王铁牛,你们俩人呢?怎么忽然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这个时间点,是他们三个看到了群内信息,刚刚出门要去找周广等人的时候。 当时关厌是和他们一起出去的,在外面收到了“季雨”发的消息,并且约定了见面地点,然后戚望渊和顾彦才在短短几秒内失踪。 可是……接下来,十一点零五分左右,关厌也在群里发出了消息:【@王铁牛@求生者三号,你们还好吗?我就几秒钟没看到你们,回头竟然就发现你们不见了。】 这条消息确实是关厌发的,可是她在群里发信息找他们俩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前面出现他们找她的信息。 也就是说,在十一点整,戚望渊和顾彦就都变成了独自一个人,而十一点零五分,关厌身边的“他们”才消失。 所以,三个人其实都陷入了不同的幻象之中,但发出的消息却都在这一个群里,却互相看不见彼此。 因此这业主群内的居民们还出现了一次情绪大波动,都搞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三个在一个群里发消息,却又不回应彼此。 她接着往下翻了很多条消息,没有看到任何一条由“异世人”发出的信息。 任何一条都没有。 点开对方的资料,从“历史发言”点进去,可以看到她最后的一条消息还停留在得到铃铛后,约关厌和戚望渊一起去八栋救顾彦的时候。 不知为何,关厌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最后见到的那个“季雨”。 她叹了口气,艾特戚望渊和顾彦:【终于出来了,你们怎么样?在哪里?】 因为那个神秘生物已经死了,他们两个现在肯定也从幻象中出来了。 不过,这一切说是“幻象”其实不太准确吧。 幻象是指所有的事情从那个时间点开始就全是幻觉,都是假的,但他们却是真的离开了301,并且还能实时在群内发消息,只不过看不见别人的信息而已。 它更像是一种真实与虚幻结合在一起的状态,半真半假,真假难辨。 那么,在关厌这段时间的经历中,到底有多少是真实的呢? 很快,顾彦率先回了信息:【卧槽,终于看到回信了!@再来一碗,你在哪儿啊?我去找你!】 关厌回:【之前我们住的地方。你看到我队友了吗?】 顾彦手机是开着震动模式的,所以有信息会第一时间发现,但戚望渊和关厌一样都是静音,他可能现在还没看见消息,也可能……正身陷某种危险之中。 顾彦回:【没有啊,我们先会合,然后一起去找他。你就在那里不要走,我去找你。】 关厌没等多久,大概五分钟,就听见外面传来蹬蹬蹬的急促跑步声。 她过去打开了被反锁的大门,顾彦刚好气喘吁吁地到了门口。 他单手扶着门框,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断断续续的说:“嗨……可算,可算是从那幻觉里出来了啊……我现在、现在看你就像……我亲人一样!” 关厌让他进屋把气喘匀了再说。 他重重坐到沙发上,拿起之前没喝完的半瓶水,咕嘟咕嘟全部灌进了肚子里。 见他又想说话,关厌先说道:“你先歇一下我们好出去找人,趁现在我跟你讲讲我遇到的事。” 她把事情经过全部说完,顾彦也就休息得差不多了。 他站起身道:“跟我这边不一样,但也有一样的地方,我们边走边说。” 关厌也把手机调成了震动模式,一边等待着戚望渊的回信,一边听顾彦讲他的经历。 他是在从这里下楼的时候,走出单元门,一晃神就发现关厌和戚望渊都不见了。 在群里发了信息后他不知道该干嘛,就想接着去找周广他们,但在赶到五栋楼下后,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到其他人影。 随后他感觉附近好像有危险正在逼近,估计是寄生虫过来了,就只能离开了。 正在小区里漫无目的到处找关厌和戚望渊时,群里出现了“季雨”的消息,告诉他,她在地下停车场,叫他过去找她。 顾彦虽然看着是个粗心大意的人,但实际上也没心大到这种程度,当然不可能轻易相信她,提出到他指定的地方见面,可季雨却拒绝了。 在拒绝之后,她就没有再发过消息,哪怕他艾特她,她也没理。 然后,顾彦就想,要不然自己悄悄去停车场走一趟好了,反正对方也不知道他现在要去啊。 然而刚到入口,他又听见后面传来了一道很响亮的女声:“快跑!别过去!” 他吓了一跳,但也在第一时间折返,远离了停车场。 在这之后,他就见到了之前一直没有见过面的“季雨”。 对方是跟着他跑过来的,刚见面就说:“我是‘异世人’,季雨。群里的消息我也看见了,我手机早就不见了,发消息的人不是我。” 顾彦当时还真信她了,直到她编了个故事骗他去三栋二单元102——也就是那间到处都是黏液,还裹着几个人的房间。 顾彦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心里忽然没来由地产生了一种预警,他直接用了道具,毫无预兆地攻击了季雨。 对方瞬间倒地,随后从她的嘴巴里钻出了一条肥大的寄生虫。 顾彦杀了虫子后赶紧跑了,出去又收到群里季雨的消息:【@求生者三号,我现在出不去,这里消息也发得很慢,你快来吧。】 顾彦刚经历一场骗局,肯定不敢去啊。 他就开始在小区里闲逛,想找到关厌和戚望渊,或者找线索把这个幻象给破解了。 然后没多久,就收到了关厌的消息,又倒回去看历史记录,发现季雨的消息都不见了,居民们的发言内容也有所不同,这才确定应该是没事了。 不过,在去301找关厌的时候,他其实也早就做好了再次被欺骗的战斗准备。之所以一直喘气,就是因为使用了特殊技能,可以提前将一部分体力攒起来,在需要的时候一次性爆发。 顾彦说到这里时,两人的手机都发出了一阵震动声。 他们摸出手机,同时看见了来自戚望渊的信息。 王铁牛:【我在地下停车场,这里是它们孵化的巢穴。季雨也在,她快死了。】 第185章 外科医生 地下停车场、季雨, 这在关厌和顾彦两个人的“幻境”里都出现过的地点和人物,现在又出现在了戚望渊的信息里。 看到消息的一瞬间, 关厌的第一个想法, 却是:现在不会还是假的吧? 这样的念头一旦出现就没办法视而不见,但她还是决定去一趟。 一个地点多次出现,它一定会代表着什么。 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关厌和顾彦便向停车场出发了。 外面的光线非常暗淡, 但停车场内部有很多灯, 于是从远处望去 , 它便成为了黑暗中最明亮的地方, 温馨的暖黄色灯光, 仿佛在诱惑着心怀恐惧的人们快些进去躲避危险。 向下倾斜的宽大通道上空无一物,关厌和顾彦往里走了几步, 就看见一道修长的身影从下方拐角处疾步走了出来。 他手里拿着细长的黑刀,抬头向上方望来, 刘海顺势滑向两侧, 露出深邃的眉眼。 然后双眼微微一弯, 抿起一抹淡笑, 遥遥说道:“来了。” 关厌加快速度走下去,看见他手里的刀还在滴血, 身后隔一段距离就是一滴血,连接成了一条弯曲的路线。 她问:“季雨在哪儿?怎么样了?” 因为他们知道,幕后的神秘生物是需要引起人类恐慌的,所以这事没在群里说。 戚望渊回头指了指:“那边,情况很不好。” 顾彦叹了口气, 边走边问:“大概什么样子?先说说看吧。” 三人向着那边快步走着, 戚望渊说:“她肚子变得很大, 里面有活的东西在动,她很痛,我就把她打晕绑起来了。” 关厌:“……” 虽然这么做好像也没错,但听起来又怪怪的呢。 而且,为什么也是肚子里有活物? 这明明是之前的幻境中她看到的情况,可现在竟然成了真的? 她不得不考虑,目前自己确实还在幻境中。 或者……出现在幻境中的那个季雨,就是她本人在求救。 “你还好吗?” 戚望渊的声音将关厌思绪拉回,她转头看他,对上那双努力扮演着“关心”的眼睛,心里忽然就确定了,至少这个戚望渊是真实的。 和面对本来就不了解的季雨时不一样,关厌和这个队友已经相处了很久很久,对他非常熟悉。 只需要一点点观察,她就能分辨他是真是假。 因为知道了他就在这里,关厌一直提着的心顿时落了地。 只要他们俩都在,就没什么困难解决不了。 她总算是有了点心情,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来:“我很好,你呢?怎么会来停车场的?” 戚望渊说:“季雨在群里发消息说地下停车场里有东西,我就来了。” 关厌眼皮一跳:“……不愧是你,这也敢直接来。” 他摇头:“这里没有危险。” 他没有碰到任何危险的事情,只是在刚刚靠近那个活茧“孵化器”的时候,遭到了一些寄生虫的攻击。 不过他刚杀了一部分,其他的就全部退走,好像忽然收到了什么命令似的,消失得无影无踪。 然后,他就在那个巨大的“孵化器”里看到了季雨。 说到这里的时候,三人已经远远看见了那边的情况。 就像关厌之前在幻境中看到的视频一样,在那里有一个很大的橄榄球状活茧正像在呼吸似的上下起伏。 不过,走近一些之后可以看出来,它已经不是完好的了——下方洞口一侧被划开了一道长长的豁口,隐约可见那豁口处有淡粉色的血迹。 是戚望渊划破的,他看见季雨在那里面躺着,但他不想从洞口钻进去拖人,因为那上面都是黏液,肯定会弄到身上,太脏了。 所以他用刀割开了它,直接将它撕开从侧面把人捞出来了。 此时,季雨就躺在那巨茧旁边昏迷不醒,双手被戚望渊用背包带子绑在身后。 她平躺着,所以高高隆起的腹部格外显眼。 而她的肚子,远比之前关厌在幻境中看见的要大很多,甚至超过了即将临盆的产妇,看上去好像肚子都快要被绷裂了一样。 关厌第一眼看到这一幕,就忍不住产生了心惊感,同时脑子里划过一个不祥的念头:季雨可能……没救了。 高耸的肚子将原本很宽松的T恤也彻底绷紧了,即使隔着衣服也能看得出来,肚子里发出了奇怪的动静,有什么活物正在里面疯狂顶撞,导致季雨的肚子上东一下西一下地鼓着包。 哪怕只是旁观,关厌都好像感觉到了自己腹部的幻痛。 季雨发出了低低的呻吟声,身体非常难受地扭动了几下,肚子便动得更加厉害了。 关厌眉心紧皱起来,对这一幕既感到脊背发凉,又十分难过。 她不希望季雨出事,即使两人还不熟悉,但她已经体会到了对方对他们散发出的善意。 如果眼前这一幕是真实的,那么,当时在幻境里出现的“季雨”,也许就是在极端难受的情况下控制了一部分幻象,在向他们求救。 毕竟她现在的情况很特殊,肚子里的活物肯定拥有很强大的能力,作为承载它的“母体”,她拥有一些特别的力量也是有可能的。 比如……戚望渊在来到这里时,攻击他的寄生虫很快全都消失了。 它们不可能是自己愿意放过他的,唯一的解释,就是季雨在阻拦。 “怎么会这样啊……” 顾彦有些懵了,满脸都是心疼:“这得多难受啊?她这么瘦一个小姑娘,怎么受得了这种苦……” 关厌快步走过去,掀起一点衣角,看见季雨的肚子上满是凸起的筋络,纵横交错着,密密麻麻,十分恐怖。 肚皮上又鼓起一个大包,依然看不出是什么。 季雨又痛苦地呻,吟了一下,依稀有快要醒过来的感觉。 关厌想了想,说:“这么大个小区,说不定有医生。” “……你是说,产科大夫?”顾彦挠了挠头:“就算是有,那些普通人,恐怕没勇气做这种手术吧?” 她站起来,摸出手机一边发消息一边说:“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总比让她等死好。也不一定要产科大夫,现在这种时候……只要有医生、敢动手,就可以试一试了。” 说白了,就是死马当作活马医。 她在群里发了一条信息:【请问有外科医生吗?会剖腹产的最好,我们这里有人需要帮助。】 发完信息后,她还拍了一小段季雨的视频。 现在已经顾不上会不会在群里造成恐慌了,只要有一点点可能性,就得尽全力救下季雨。 她刚发完,就有人阴阳怪气地回复:【哟,@再来一碗,之前让你帮忙把我们的门打开你不肯,现在你需要人家帮忙了?我呸,我倒要看看哪个烂好人会帮你!】 【就是说啊,让你帮忙的时候你看都不看一眼,现在倒好,要求人了吧?呵呵,这就是风水轮流转吧?】 【别说了,你们看视频了吗?怎么会这么恐怖???】 【对啊,她怎么了?那不是孕妇吧?!】 【我从来没见过肚子这么大的孕妇,而且你们看那动静,她肚子里肯定不是孩子!】 【那还能是什么???怪物钻进她肚子里了?!】 【@再来一碗,你别找医生帮忙了,赶紧把她连人带肚子一刀捅穿,把那怪物直接杀了!我看过好多科幻电影,这种东西肯定非常厉害,它要是出来,我们这些人怕是要死光!】 【对,@再来一碗,赶紧动手啊!趁着怪物还没出来,快点把她杀了!】 【@再来一碗,@再来一碗,你看到了吗?快点!】 在一连串各种各样的信息里,始终没有出现关厌在等待的对象。 而那些消息,也让人越看越是心凉。 关厌很清楚,站在他们这些陌生人的角度来看,现在杀掉季雨确实是最安全最明智的做法。 甚至如果这个人不是季雨,而是一个陌生的“NPC”,那她很可能也不会犹豫,当场就下手把人连肚子的怪物一起解决了。 可是,季雨是个求生者,不是NPC。 即使早就知道这些副本很可能是别的真实世界,NPC也是这个世界里的活人,但不管怎么样,在关厌心里求生者和他们始终是不同的。 况且季雨为人也很不错,不是令人讨厌的那种人,要她杀她……除非到了最后关头,否则做不到。 戚望渊也看到了这些消息,他抬头看向关厌,神情与语气都十分平静的说:“如果等不到医生,就只能杀掉她。” 哪怕是他,也有个前提,是等不到医生。 关厌点了下头,看着痛苦得脸色惨白、浑身冷汗的季雨,沉声道:“十分钟吧,如果十分钟之内等不到医生……” 就杀了她。 也许,此时此刻的季雨,也在期待着死亡快点降临。 “有了!” 就在这时候,顾彦惊喜地大喊道:“有医生了!” 妙手仁心:【我是外科医生,不是妇产科的,我愿意试试看,但不敢保证能把人救下来,毕竟条件跟手术室差太远了。】 顾彦直接回复:【没关系!死马当作活马医了,你在哪里,我们来找你!】 【@妙手仁心,哥们儿,你可想清楚了啊,这事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应该看得出来,这时候就算是剖腹把那东西取出来,它也差不多已经发育好了,肯定会给我们带来很大的灾难!】 【@妙手仁心,你要是去了,你就是第一个死在怪物手里的人!】 【@妙手仁心,虽然作为医生应该有一颗救人于危难的善心,但现在我们这么多人的命可都在你手里,你真的要赌吗兄弟?】 妙手仁心:【@求生者三号,我在一栋,你们先过来我再说详细地址。我家里有手术工具,你们直接来就好。】 顾彦回复:【马上赶过来!】 他说完放下手机,直接去将季雨抱起来:“快点,走!” 关厌说:“你先走,我抓只寄生虫好开门。” 这附近就有寄生虫的腥臭味,以她现在的嗅觉,很容易便能发现它们的踪迹。 戚望渊从【盗贼的黑口袋】里拿出橡胶手套,两人合力抓了一只虫子,很快追上了已经跑不动的顾彦。 季雨不重,但她肚子里的生物似乎很重,他跑了一段距离,就再也跑不起来了。 戚望渊和他一起抬着人,才轻松起来,以很快的速度赶往一栋。 还没到那边,关厌就闻到了很重的寄生虫气味,似乎一栋楼下已经爬满了虫子。 她被熏得开始反胃干呕,却不想就这么停下,捂着鼻子又向前靠近了一段后,却惊觉那些寄生虫开始退散了。 它们不可能这么好心让路的,唯一的解释,就是季雨做了什么。 也许,她现在并不是在昏迷,是清醒着但没力气睁眼睛,对他们所做的一切心知肚明。 既然寄生虫不挡路,三人便直接跑了过去,关厌艾特“妙手仁心”询问了具体住址后,以最快速度上了楼。 802房间外,她用抓来的寄生虫顺利打开门,看到了里面早已经做好手术准备的女人。 群里人都以为这是个男人,叫她“兄弟”“哥们儿”,可实际上她是个中年女性。 此时客厅里都被她腾出了一块空地,地面铺着一张被褥,旁边放满了手术需要用上的东西。 顾彦和戚望渊将季雨轻轻放在了被子上,那硕大的肚皮高高耸起,像一座活着的高山。 医生吓了一跳,皱着眉说:“比视频里看起来还严重……你们得一起帮忙,我一个人肯定不行的。还有,这里面的东西……取出来以后怎么办?” 关厌说:“没事,交给我们,绝不会让它活着跑出去。” “好。”她说:“这里有酒精,你们帮我把器材消毒,一会儿我要什么你们递什么,还有,去个人把冰箱里的冰块和冰晶什么的,反正只要是冰的就全部取出来,用来止血。手术过程中没办法输血,一切就看她的命够不够硬了。” 顾彦去开冰箱了,关厌在帮忙消毒,戚望渊则帮着固定好了季雨的身体。 几个人分工合作,很快完成了术前准备。 女医生拿着锋利无比的刀,关厌在旁边举着两只手机用闪光灯照明。 在如此简陋的环境下,一个并非产科大夫的医生,将要替一个并非怀孕的女人做剖腹产手术。 没有麻药,也没有精密的仪器。 关厌近距离看着那把刀划破了季雨的皮肤,在轻微的呲呲声中,伴随着血液的涌动,一条长长的豁口被拉了出来。 顾彦根本不忍直视,把头偏在一侧,一只手紧紧攥着季雨的手,仿佛想以此给她一些力量。 戚望渊在另一边帮忙递工具,目光落在关厌脸上,见她面色惨白得像纸一样吓人。 这确实是很可怕的情况,尤其是对于一个未婚且将来打算生孩子的女性来说。 她虽然杀过人,也见过很多奇形怪状的尸体,但这是第一次看到活生生的人被剖开肚皮。 皮肤血肉脂肪层一点点在近距离下暴露出来,医生额头出了一层细汗,低声说:“擦汗。” 她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连忙帮她擦掉快要流到眼前的汗水。 鲜血淋漓的季雨,躺在那里呻,吟不止,而她鼓胀到几乎透明的子宫,也终于显露出来。 医生吸了一口气,沉声说:“准备好,我要划了。” 关厌暗暗拿出了一张道具卡,戚望渊和顾彦也同时做好了准备。 紧接着,锋利的刀子划了下去。 当一个拳头大的小口出现的那一瞬间,“啵”的一声,滑溜溜的黑色不知名东西从那地方冒出了头来。 它迫不及待似的开始往外耸动,像一条恶心黏腻的触手,令人心里不由自主地产生强烈的不适感。 一直努力坚持到现在的医生,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也终于再也忍不住,整个人剧烈颤抖起来。 她手里的刀也不稳了,抖得根本没办法再往下划,试了好几次,一点儿力都用不上。 她急得想哭,口中喊道:“我不行了……我没力气了!” 话音未落,戚望渊夺过她手里的刀:“可以再划多少?指个位置。” 女医生深吸一口气,指出一个位置。 他手部平稳地沿着之前的开口向下划去,顺利在指定的位置停下。 下一秒,那黑色的生物便钻出了更多。 它像橡皮泥一样,没有特定的形状,整个身躯疯了一样朝外面涌动。 医生颤抖着说:“你们要是可以……把它拽出来,轻轻慢慢地拽,说不定有脐带。” 顾彦闻言,松开了季雨,深吸一口气,双手用力一捏,抓住了那滑溜溜的东西,慢慢往外拖拽。 除了戚望渊,每个人都出了浑身大汗。 终于,那东西被全部拽了出来。 第186章 黑色的活肉 这只刚从季雨肚子里拽出来的怪东西, 整个都没有一点点骨头,滑腻柔软, 捏在顾彦手里时就像粘稠的水一样顺着他的指缝流动。 虽然它在不断挣扎, 暂时却没有任何伤人的动作,与其说是什么怪物,更像一块黑色的活肉。 在它被拽出来的最下方,一条同样是纯黑色的脐带连接在季雨的身体里。 为了让医生尽快缓过来进行后续的缝合, 关厌让顾彦把那团东西扔在地上, 戚望渊拿出屠夫之刃, 纵横交错着朝它砍了很多下。 黑色活肉在落地时就成了一滩扁平的模样, 他的刀轻易切开了那薄薄的黑肉, 一刀刀让它四分五裂,变成许多块小碎肉。 而当戚望渊砍下第五刀的时候, 它就已经不再动弹了。 因为它的死亡,医生总算是从恐惧中缓过来, 深吸了几口气之后, 继续进行起下一步的工作。 她必须得快点, 否则即使东西取出来了, 季雨还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亡。 伤口被一针一线稳稳地缝起来,当医生剪断缝合线的那一刻, 剪刀发出“啪”的轻响声,关厌的心也随之落下了一点。 顾彦已经紧张得大汗淋漓,脸上的汗液像刚淋了雨,短短的寸头之间,依稀可见闪烁的汗光, 连衣领处都湿润了一小片。 关厌的头发也贴在了脸上, 仿佛刚被浇了一盆水, 下巴上甚至挂着一滴还没落下去的汗液。 她舔了舔干到起皮的嘴唇,蹲到季雨身边,帮她擦掉了脸上的冷汗。 对方的脸色白得像涂了面粉一样,还泛着一种……近乎于死人的蜡色,如果不是她还在呼吸,一眼看过去谁都不会认为这是一个活人。 女医生像虚脱了一样,跌跌撞撞地去了卫生间里冲洗身上的血。 关厌不知道季雨现在到底是昏迷的还是清醒的,只能试着在她耳边说:“如果你醒着,手里有能保命的防御型道具,现在能用就用吧,也许它们还可以救你一命。” 关厌的防御道具都是绑定的,也没办法给别人用。 季雨听没听见这些话她不确定,但顾彦却拿出了一张道具卡。 卡片瞬间变成了一串漆黑的手串,他将它套在季雨的右手腕上,低声说:“可以抵挡一次致命伤害。” 他的举动让关厌有点意外。 她和戚望渊好歹还和真正的季雨接触过,但顾彦在这之前根本没见过她本人,除了幻象中的“季雨”外,他们甚至可以算得上从来没有对话过一句。 没想到他竟然会拿出这种珍贵的道具来救一个算得上是“陌生”的人。 不过,顾彦的表情看起来还是有那么点心痛的。 他啧了声,说:“这道具我上个副本都没舍得用,希望能救下她吧。” 这时候,医生扶着墙壁走了出来,看着地上那片被砍得像烂泥一样的黑色物质,声音有点颤抖:“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在救人的时候她还没那么害怕,现在事情结束放松下来了,反而越来越怕,心脏怦怦直跳,仿佛下一刻就要吓晕过去。 可惜她的问题没人能回答。 关厌说:“不知道,从来没见过。我们会把它弄干净,不过,这地方你肯定不能再住了。” 医生的地址已经在群里暴露了,虽然之前因为季雨的特殊情况,寄生虫没有过来包围他们,但之后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医生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有些为难道:“确实……但我能去哪儿呢?” 关厌便说:“去十一栋二单元301住吧,那是我们现在住的地方,门锁完好,可以从内部反锁,而且也没人在意这个地点了。” 虽然它曾经也被公布在群里,但事情已经过去很久,在其他人的认知中,那是一套出现了铃铛、地上躺着死人的房子。 医生点头答应:“可以,那我现在收拾东西,你们看看她的情况,要是有问题就喊我。” 三人也陆续去洗干净了身上的各种污秽物,在客厅中沉默地坐着,目光全都落在季雨身上。 可能是时间还太短,她好像一点好转也没有的样子,但好歹呼吸还算平稳。 关厌坐了会儿,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机震动了好几次,好像是有人在找她。 打开群消息才发现,是周广。 那三个逃出去的普通居民是真实存在的,关厌等人陷入幻境的时间是在从301出去之后。 后来打破幻境后,关厌从群内的信息看出,周广等人的计划进行得并不顺利。 他们本来是要去五栋把报名的人救出来,但是刚到五栋楼下就被大量寄生虫包围,为了逃命,三人分散向不同方向离开,后来又通过群内联络。 彼此联系上的时候,武术教练杜宗平发了一条信息:【我被虫子咬到了,就咬在虎口上,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事。】 然后他们三个就约了见面地点,没再在群里发言。 而现在,关厌看见群里多了几条艾特她和戚望渊、顾彦三人的信息。 发消息的人还是之前的周广:【情况如何了?需要我们过去帮忙吗?我懂一些急救知识,如果有需要我们现在就过去。】 【不好……没办法过去了,我们这边也出了点意外。】 【杜宗平出事了,他被咬伤的地方有点问题,你们比我们先出来,有遇到这种情况吗?】 【我们得现在过去找你们,你们还在医生家里没?我们需要医生帮帮他!】 这条消息是三分钟之前发出来的。 除了这些外,他也有单独艾特医生发的,但大家刚才情绪紧绷,谁都没看手机。 关厌进屋告诉了医生,她说:“让他们来吧,能救一个是一个。” 于是关厌便回了信息,得知周广他们早就等不及了,正在赶来的路上,已经到楼下了。 她到窗前向下看了看,果然看见三个人正快速跑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身后忽然传来顾彦的惊呼:“动了……那东西动了!” 她迅速回头望去,只见地上那些被戚望渊砍得稀碎的黑肉,竟然开始慢慢蠕动起来。 因为都被砍成了巴掌大的肉块,现在所有肉块一起蠕动,像极了很多只黏在一起的大水蛭,黏腻恶心,令人头皮发麻。 屋内正在收拾东西的医生听见声音跑出来,吓得两眼一瞪,满脸惨白。 戚望渊本来还想再拿刀,但他刚刚把刀举起来,那些黑色肉块竟然发出了起此彼伏的哭声。 与婴儿啼哭的声音一模一样,只不过音量远没有那么大。 重点是,每一块被切割下来的肉,都在发出这样的声音。 它们并没有同一时间发声,也就是说……每一个肉块,都变成了独立的个体。 有点像蚯蚓,从中间截断,还能变成两只。 戚望渊自然不敢再动刀了,万一接着砍下去又弄出更多怪物来怎么办? 三人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对付它们,只能站在那里听它们发出难听的哭声。 而这些黑肉块也没闲着,它们一边哭一边蠕动着,向着各个不同方向爬行,很快就扩散开来,在洁白的地板上铺开密密麻麻的黑色活肉。 季雨还躺在客厅里,戚望渊和顾彦对视了一眼,一起走过去,尽量平稳地将人抬进了医生的卧室里。 而那些蠕动的不知名怪物,显然带给了医生很强烈的刺激。 她惊呼了一声,扶着门框浑身发软地说:“怎么办?你们说过会解决它的,不能让它活着跑出去啊!” 关厌想了一下,说道:“去拿水、盐、醋、火,或者辣椒……所有能想到的东西都拿过来试一遍!” 医生腿软到动弹不得,只勉强给他们指路:“厨房在那边,你说的东西都有,快点、快点、快点!” 关厌见一块黑肉快要爬到门口了,连忙踩踏着空地绕过去想先合上门,但这时候周广等人又刚好到了。 外面的三人不知道里面的情况,周广边往里跑边喊道:“我们来了,医生呢!” 关厌提醒:“注意脚下!” 话音未落,他一脚就踩在了那块黑肉上。 脚底的触感十分奇特,周广立刻顿住了,惊疑不定地抬起脚来,却见地面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他愣了,顾彦说了一句:“愣着干嘛,看看鞋底啊!” 他抬着腿弯了弯脚踝,露出倾斜的鞋底,可上面的渣滓尘土和鞋底纹路都清晰可见,没有任何一丁点儿不对劲的地方。 此时此刻,不仅仅是他,其他看到这一幕的人也都懵了。 他们亲眼所见,明明有巴掌大的一块黑肉被他踩在脚下,现在那东西却凭空消失了。 是被踩死了,还是……顺着他的鞋底进入了身体里? 周广自己是不知道他踩到了什么,但这满屋子乱爬的黑肉却明明白白摆在那里,他自然是明白了:“我刚刚,就踩到了一块这种东西?” 顾彦点头:“没错,可它怎么会不见了?你有哪儿不舒服吗?” 不过,这时候从周广后面传来了声音:“先让医生看看杜哥的情况吧!” 周广反应过来,连忙从门口让开,想让后面的两个人走进来。 可是现在这里情况实在太混乱了。 关厌阻止道:“你们还是先在外面等着吧,别搞得越来越麻烦。” 医生也说:“我出去就行,你们别进来了。” 虽然她很明显怕得不行,但似乎对她来说治病救人是一件比关爱自己更重要的事,哪怕身体都在抖,却还是鼓足勇气一点点走向了大门。 满地的黑肉像会动的地雷似的到处爬行,她必须很小心地踩在空地上,慢慢走到门外去。 而关厌等人也早已行动起来,到厨房翻出各种有可能有用的东西,分头一一试验。 她先朝一块黑肉上撒了一小把盐,但那东西没有任何反应,反而朝着她爬了过来。 她又试着用火烧,可它竟然像是有什么保护膜似的,那火焰怎么烧都没对它造成任何伤害。 这时候,另一边的戚望渊说:“醋可以。” 关厌抬头看去,只见他面前的那团黑肉已经从扁平状变得蜷缩成一团,以很快的速度团成了一个萎缩干枯的球体。 就好像是一张被人随手揉成团的黑纸。 找到了解决方法,大家便都松了一口气。 戚望渊将醋瓶拿过来,用厨房里的杯子分成三份,三人一起挨个朝那些黑肉上面滴。 基本上每一只只需要两三滴,就能让它们变成那个样子。 还好医生的工作比较忙,家里不怎么开火做饭,醋瓶几乎是满的,完全够用了。 而就在这边一切进展顺利的时候,外面却传来了一道令人心惊的大吼,紧接着,又是一道女声的惨叫,以及两个男性慌乱的喊着“快快”。 外面只有一个女性。 关厌迅速起身跑向门外,口中道:“你们先继续,我出去看看!” 话音才落她就已经跑出了门。 短短的走廊上,一眼就能看见,医生已经昏倒在地,脸上全是血。 周广和张泉两个男人,正一起死死的压着杜宗平,嘴里说着各种脏话来表达自己此刻慌乱的情绪。 关厌很快看清了,医生脸上的血是因为她的左耳没了。 而被两个男人用膝盖死死压在地上的杜宗平,满嘴鲜血,并且正在做出咀嚼的动作。 他吃着血淋淋的东西,表情却非常平静,尤其是那双眼睛,深黑色,没有一点光泽,好像空洞的深渊。 她心里一沉,一边走到医生那里去查看情况,一边开口问:“怎么回事?” 周广骂骂咧咧地说:“杜宗平突然发疯了,他妈的!医生本来在看他受伤的虎口,他忽然就一口咬在她耳朵上了!我们俩都没反应过来,等动手拉开他的时候都已经来不及了!” 说是“发疯了”,但杜宗平现在看起来却是所有人里面情绪最稳定的。 关厌起身回屋内去拿了之前没用完的绷带和药物,帮医生包好了伤口,并让两人先把他绑起来再说。 医生很快痛醒过来,但好像有点接受不了自己失去了一只耳朵的现实,清醒了没多久又昏迷过去。 这时候顾彦也出来帮忙了,剩下的一点黑肉交给戚望渊一个人处理 。 杜宗平被五花大绑起来,连他的嘴巴也缠上了厚厚的布条,让他再也没办法咬人。 关厌首先检查了一下他的后脑勺,确定这里没有多出一张长满獠牙的大口,才去看他受伤的右手。 在右手虎口的位置,只有两个很小的圆形伤口,就像被小蛇的尖牙咬了一下似的。 但两个孔洞已经发黑发烂了,稍微凑近一点就能闻到一股腐臭味。 关厌却想不起来,那些寄生虫有嘴巴吗? 她之前没见过,即使戴着手套去拿起虫子的时候,它们也只是挣扎扭动,从来没有尝试咬她。 可是这两个小孔看起来也的确是体型很小的生物造成的,而且杜宗平自己也说是寄生虫。 ……难道是它们开始进化了吗? “刚刚我们上楼的时候他都还好好的,怎么会这么快就变成这样了?”张泉愤怒地说:“都怪那些该死的肥虫,老子迟早把它们全给杀光!” 周广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会有那个时候的。可惜……” 他看向杜宗平:“他可能看不到了。” 说话时与对方的目光对上,杜宗平忽然表情鲜活起来,在短暂的茫然和疑惑之后,开始惊慌地剧烈挣扎。 挣扎之间,他不断发出唔唔声,仿佛想要说些什么。 现在大家都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也不怎么担心他能咬到人,于是关厌解开了他嘴上的布条。 他转头呸的一声吐了口血水出来,惊疑不定地看了看他们,问道:“你们为什么绑着我?我怎么了?是你们把我打晕了吗?” 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他全都不记得了。 周广沉声问:“你最后记得的事情是什么?” 杜宗平皱了皱眉,回想片刻才说道:“是……那个女医生在帮我看虎口的伤,她还说这伤很奇怪,这么快就开始腐烂了,可能得把这一片肉都切掉……然后……” 他停顿下来,眉心拧出一条深深的沟壑:“然后,我就问她,如果还是不行呢?会不会连手掌都得切掉?她说也有这种可能,因为她也没见过这种情况,不敢下定论。” “我心里很害怕,不想就这样变成一个残疾人……” 说到这里,他停下很久,才说:“然后我就想不起来了。” 周广盯着他,脸色沉沉的接着说了下去:“然后,你就忽然大吼了一声,像发狂的野兽一样一口咬掉了医生的耳朵!我们过来拉开你们的时候,你还把那耳朵给嚼着吃了!” 杜宗平愣在那里,许久之后才动了动眼睛,愣愣道:“你说什么胡话?我怎么可能干这种……” 这句话还没说完,他好像是察觉到自己嘴里有什么东西,用舌头顶了顶脸颊,嘴巴歪来斜去,随后偏开头,朝地上轻轻一吐。 一小点白色的脆骨,还连着一点点红色的肉,从他口中喷出来,落在了白色走廊上。 他愣了,呆呆地看着那个东西,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刚被解开嘴巴时吐出来的唾沫里也有血。 “你看看她吧。”周广胆子挺大的,走过去抓住他的双肩,把人挪了个方向,让他看见了正靠在墙边昏迷不醒的女医生。 血已经从厚厚的绷带渗透出来,在洁白的纱布上留下一片醒目的红色。 杜宗平的头脑一片空白,愣愣地看着那一幕,像傻了似的很久都没有反应。 戚望渊从屋内走出来,对关厌说:“都处理好了。” 她低声道:“这边的情况你在屋里应该也听见了吧。” 他点了下头,看向杜宗平,眼神冷漠得像在看一具尸体:“已经吃人肉了,杀了吧。” 这话一出,不光是其他人,就连呆在那里像个木头一样的杜宗平都猛然一惊,迅速抬头看向他,眼底里装满了一句话:你这是人能说出的话吗? 关厌低咳一声,说道:“先别吧,我们带医生和季雨走,把她们安顿好再说其他的。这个地方不能再待了,很快就会有危险的。” 这段时间之内,寄生虫或者别的什么东西都没有出现,原因就在于季雨和那黑色活肉身上,可现在季雨已经跟那东西彻底脱离了,而黑肉也被他们全部处理干净了,接下来……寄生虫大军恐怕正在赶来的路上。 顾彦和戚望渊负责一起抬季雨,为了不碰到她的伤口,两人直接把卧室的木头门给暴力拆除了当担架用。 女医生由周广负责背,关厌和张泉押着暂时恢复了理智的杜宗平。 一行人以最快速度离开了这里,刚到楼下时,关厌就闻到很大的腥臭气正从远处快速逼近。 她立刻判断出了方向,察觉到几乎四面八方都有味道,但左边明显味道最淡,于是带着人从这边逃走。 有嗅觉的帮助,在闻到寄生虫大军正从前方袭来时,她立刻让大家直接从绿化带里穿过去,绕到另一条小路上,七弯八拐的,好不容易才到了安全地方。 由于杜宗平现在情况特殊,周广之前踩在脚下的那块黑肉也莫名不见了,所以关厌不想让他们知道医生和季雨会被安置在哪里,便提出先在这里分开。 好在这三人也很清楚现在的状况,没有任何异议。 双方分别之后,关厌半扶半拖地带着医生落在最后面,跟着戚望渊和顾彦赶去目的地。 快要走到一半时,医生发出痛苦的低吟,慢慢醒了过来。 关厌脚步未停,有点费力地扶着她问:“醒了吗医生?你感觉怎么样?” 对方懵了片刻,才摇摇头,有气无力地说:“不怎么样……但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办法呢?” 关厌心中轻叹,缓缓道:“是我们害了你,真的很抱歉。如果我们没在群里找医生,你也不会遇上这些事。” 她苦笑了下,嘴唇惨白得跟面部颜色没有差别:“别这么说,是我自愿要救人的啊……对了,那个人怎么样了?” 关厌答道:“我们暂时分开了,他后来又清醒过来了,现在被绑着,没跟我们在一起。” 医生点点头,身体忽然失重,重重靠在了关厌身上,声音断断续续地说:“绑着……比较好……万一再伤人……就麻烦……” 下一秒,关厌心里忽然有了一种极度不妙的预感。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狠狠推了过去。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女医生一口咬在了她的胳膊上,力气大到了恐怖的程度。 关厌的这一推,反而帮对方加了一股劲,导致医生咬着她的胳膊向后倒去,牙齿一下子撕扯掉了她的一块肉。 关厌疼得倒吸了一口气,而这动静也引起了前面两人的注意。 戚望渊根本没有犹豫一秒,直接将抬在手里的门板向地上一放,完全不管躺在上面的季雨会不会受到伤害,便朝关厌迅速跑来。 第187章 一直在一起吧 在从不远处飞奔而来的同时, 一把黑色长刀出现在戚望渊手中,其他人都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 他已经一刀挥向了医生。 关厌喊道:“等一下, 先帮我!” 刀刃堪堪停在对方脖子处,戚望渊皱了下眉,又听见她说:“快点把我伤口附近的肉全部切掉,这一整片都切掉!” 他也反应过来了, 按照关厌比划出的范围, 快速割下。 如果他先杀了医生, 刀刃上面就会有血, 一切就都来不及了。 关厌痛得闷哼了一声, 而就在这个时候,被推倒在地的医生已经艰难地爬了起来, 喉咙里发出“呜”的一声。 关厌还没来得及说话,戚望渊却迅速转身, 手中的刀横向一挥, 只听呲的一声, 医生顿时愣在了原地。 过了两秒, 她的身体从胸腔部分整齐断开,“嘭”的倒在地上, 同时鲜血四溅。 她没有在第一时间彻底死去,还发出“呃”的一声,嘴巴大张,露出了口中那块血红的肉。 而戚望渊却没有心情多看一眼,他快速脱掉上衣, 将它用力缠在了关厌伤口上止血, 口中安慰道:“应该不会有事的, 我们都把它割掉了,它感染得没那么快。” 关厌疼得嘴巴发白,闻言勉强笑着说:“就算有事也怪我自己太蠢了,竟然没想到会传染。” 一开始被神秘生物发在群里的视频显示,那些寄生虫在寄生人体后会从人类脑袋后面长出一张嘴,把整个身体全部吃掉,然后在脑袋里进行繁殖。 所以她先入为主,以为被寄生虫咬过的杜宗平也是有了要吃人的欲望,却没想到这竟然会变成一种“丧尸病毒”。 虽然刚刚很快就割掉了伤口附近的肉,但……真的有用吗? 还有一件事——半个小时早就过去了。 之前为了自保,她使用了称号技能短暂提升幸运值。 幸运值可以提升半个小时,在那之后就会倒霉一个小时。 “倒霉”这一点,其实从他们三个人一起拿各种东西去尝试消灭那些黑肉的时候就已经有所体现了。 她尝试的几样东西都没用,而戚望渊有着永久称号“倒霉的赌鬼”,会导致幸运值小幅度下降,他却找到了能对付怪物黑肉的东西。 所以眼下这一切,除了她自己大意了之外,还有倒霉的debuff作用加持。 关厌现在很害怕,怕就这样死去。但更多的感受却是不舍。 如果生命到此为止,她舍不得父母,也舍不得戚望渊,还舍不得可爱的旺财和这世上所有的美味佳肴。 “不会有事的。”戚望渊实在嘴笨,这种时候更是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干巴巴地说着这样的话。 顾彦这时候也终于安置好季雨,快速跑过来,焦急地爆着粗口说:“我操他大爷的,难怪叫什么‘末日小区’,果然是有丧尸!这什么垃圾副本啊!” 关厌深呼吸了几次,努力用平静的语气开口说:“先把季雨抬回去吧,然后把我绑起来,如果我也出现了奇怪的症状……就杀了我吧。” 戚望渊皱着的眉头拧出一个沟壑,语气里第一次带上了某种情绪:“只要我们还活着,任务完成以后所有伤都会痊愈,所以,就算你被感染了,我只要你活着,我去完成任务就好了。没有人会杀你,谁都不可以。” 其实,这段话里的问题很大。 被彻底感染的人,已经失去了自己的思维和行动能力,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还可以算是“活着”吗? 答案他们都心知肚明。 但戚望渊的态度,让关厌凉透了的心里生出了一股暖意。 在自己有可能快要死掉的时候,有一个人如此认真地安慰和承诺,实在是难得的幸运。 他伸手来牵她:“走吧,还要进去处理一下伤口。” 关厌后退了几步躲开:“我跟在你们后面就好,万一有什么情况你们也有时间反应,你帮忙把季雨抬上吧。” 戚望渊的手顿在半空,慢慢放下,点了点头,又一次看着她的眼睛说:“不会有事的。” 明明是一句安慰,却被他说得斩钉截铁,好像是一种承诺。 顾彦和他在前面继续抬着季雨往楼上走,关厌远远落在后面,不敢靠得太近。 戚望渊时不时回头看一眼,仿佛怕她自己一个人偷偷跑了。 但她肯定不会走的,因为不确定自己会不会突然也发狂攻击别人,如果自己离开,反而会造成更大的麻烦。 医生被咬到病发的时间大概是十分钟左右,比被寄生虫咬到的杜宗平快了很多。 这速度可能是递增的,也可能是被“人”咬到的会更快,那么就当是十分钟好了。 她一直在不断看手机算时间,每过去一分钟,心里的包袱就好像轻了一点。 很快到了301,两人将季雨抬到床上后,戚望渊立刻拿出【盗贼的黑口袋】,将放在里面的药物绷带什么的拿出来帮关厌重新处理伤口。 这些东西几乎都是医生的,她收拾好的行李,在他们从那边离开时都被放进了戚望渊的道具口袋里。 关厌让戚望渊先把她绑住再处理,他却不肯,再次重复着说:“不会有事的。” 她只能将自己的身体尽量偏向另一侧,给他更多的反应时间。 伤口其实真的很疼,一大片肉都被削掉了,光是看一眼就让人害怕。 可是现在关厌都不觉得这有多疼了,压在心里的绝望无助感远超过了身体的疼痛,让她的神经都有些麻木。 戚望渊的动作很快但也很小心,包好绷带之后,还特意栓了个蝴蝶结,抿着一丝笑对她说:“漂亮吗?” 关厌被他逗乐了一下,摇头道:“丑死了,我要是变成了蝴蝶结丧尸,同类都会笑话我的。” 她顿了顿,正色道:“杜宗平还和周广张泉待在一起,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 顾彦晃了晃手机:“我已经在群里告诉他们了。” 他发的信息是:【@秋风细雨,你们现在如何了?小心杜宗平,他现在就像丧尸,被他咬过的人也会被传染,医生已经疯了。如果可以,最好直接把他杀掉。】 他没有提戚望渊一刀砍死了还可能会恢复意识的医生,也没说关厌被医生咬了的事,说是怕在群里引起恐慌。 但其实消息都发到这份上了,有没有提这事,群里都会恐慌起来的。 果然就在这条信息之后,群里居民们便陆续发出了各种各样带着负面情绪的内容,大部分都在谈“末日”“丧尸”。 关厌看着手机右上角的时间又一次跳动,来到了第十分钟。 她没有感到任何异样,依然稳稳地坐在沙发上。 即使在她身边的戚望渊没穿上衣,露出令人垂涎的上半身,她也没有一丝想要一口咬过去的冲动。 ……也许真的逃过了一劫? 戚望渊低着头将沾满鲜血的衣服打开,想了想,转头看向她,刚想说话,却见关厌的目光落在他的腹部肌肉上。 他低头扫了一眼,又抬头问:“想吃人?” 关厌:“……” 她咳了声:“没有别的衣服换吗?” “没有,”他说:“我去洗一下,晾晾就能穿——你要和我一起过去吗?” 他就是不想让她脱离视线范围,万一…… 这个念头到此为止,他站了起来,说:“不用了,你就在这里休息,我马上出来。” 不会有万一的。 关厌点了下头,看着他走进卫生间,消失在门内,只有一点影子投在洁白的地面上。 顾彦坐在不远处,安慰道:“没事儿的,你也别太担心了,万事都有解决办法,不会只有一条死路。” 这是所有求生者都明白的事情,任务之中没有必死的局,再危险的情况都会有破解办法,只是看他们能不能找得到。 他喝了口水,又说:“你瞧,这事儿其实是有回旋余地的,就像那个杜什么的,他发疯之后过了会儿不是清醒过来了吗?我估计啊,那病毒是慢慢侵蚀人脑的,只要在彻底变成‘丧尸’之前找到解决办法,就都还有救。” 他说的很有道理,而且也不是什么非常难想到的事,但现在能想到这一点的,他们三人之中就只有他。 关厌心里很乱,乱得好像有无数的生物在脑子里打架,什么都没办法思考,此时听他这么说,才想起确实如此。 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可忽然之间就感觉精神一阵恍惚。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当关厌清醒过来的时候,她就站在客厅里,距离坐在另一边的顾彦只有不到五步远。 而戚望渊,手里拿着滴水的衣服,刚从卫生间里冲出来。 她用力眨了眨眼,目光在两人脸上扫了一圈,问顾彦:“我……刚刚是不是想攻击你?” 顾彦低咳了一声,摇头说:“没有,没有的事儿……” 都不用看他表情,光听这语气都知道在撒谎。 不过……她好像只是从自己坐的地方站起来,向他靠近了一些,这短短的距离可以在三五秒中之内完成。 也就是说,她只失去了三到五秒的意识。 这和之前杜宗平的情况相差甚远。 是因为在被咬的第一时间割掉了附近的肉,导致感染得不那么严重吗? 戚望渊回头将衣服扔进了卫生间,大步走过来,问她:“还好吗?” 关厌苦笑:“不怎么样,你们把我绑起来吧,就当是帮我了。” 他皱眉:“不行。” “可出事的时候再绑就来不及了。”她说:“这样我也能放心一点,免得自己误伤你们。然后,我才会有心情去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她顿了顿,与他对视着,认真说:“你听我的吧。” 戚望渊沉默几秒,无奈地点了头。 他将窗帘割下一截,不轻不重地将她两只手绑在身前。 三个人,以及极度虚弱的季雨都在客厅里,却沉默得好像一个活人也没有。 过了片刻,顾彦打破了寂静:“周广他们一直没回消息。” 群里很热闹,恐慌的情绪像病毒一样肆意蔓延着,许多人都在艾特顾彦询问到底是什么情况,但等来等去,也没有周广等人的消息。 可杜宗平是被绑起来的,而且周广和张泉亲眼见过他发狂咬人,肯定非常警惕,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还着了道。 要么是暂时没看群消息,要么……是出了别的事。 顾彦起身说:“我想出去看看情况,周广之前不是踩了一块那玩意儿吗,我觉得肯定是出事了。” 关厌说:“可你一个人去很危险,如果寄生虫具备了咬人传播病毒的能力,对付起来会更困难的。” 它们本来就可以隐形,数量也多得吓人,现在还能通过咬人把人类变成“丧尸”了,危险程度极高。 况且,那块消失在周广脚底下的黑肉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顾彦却笑了笑,摆手道:“那要是没遇到你们,我一个人也得做任务啊。放心吧,我别的能力没有,逃跑可是一流的!对了,我们定个暗号,要是有什么情况我就从群里告诉你们,但我发的第二句话、第五句话不会加任何标点符号,其中一定会有一个错别字,如果不满足这些条件,你们就什么都别信。” 他弯腰拿起水又喝了几口,冲两人呲了呲牙:“回头见,你可千万别出事儿啊,说不定我还能带回救你的办法呢!” 他倒是挺乐观的。 顾彦走后,这里便只剩下关厌和戚望渊两个清醒的人了。 她慢慢说:“我想了想,有些电影里,像这种会传染的病毒,要拯救感染者,就需要消灭病毒的母体。也许就是那个还没出现的幕后神秘生物,也许是杜宗平。” 之前杜宗平说过,他是被一只寄生虫咬伤了虎口,那么这只虫子肯定是被他一把捏死了,所以它肯定不是那个“母体”。 不过,也可能根本就没有什么“母体”,这事的解决办法不是这样的。 戚望渊说:“那就先把那个人杀了试试看。” 关厌沉重堵闷的心里不禁有点好笑。 不得不说,他们俩有时候还真挺搭的,都这么双标。 她打了个呵欠,想抬手揉揉眼睛,可两只手都绑在一起,一抬手就会扯到伤口,只能作罢。 戚望渊起身走向卫生间,将之前没来得及洗干净的衣服捡起来接着冲洗,并对外面的关厌说:“等我穿上衣服出去找人,把他杀掉。” 话音未落,他却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向卫生间跑来。 回头看去,只见关厌面无表情地来到了这里,并飞快朝他扑过来。 戚望渊侧身一躲,又见她因为双手被绑而重心不稳地倒向洗手台,连忙伸手揽住她的腰,堪堪把人接住。 也就在他碰到她的时候,关厌眼神一晃,空洞的目光瞬间变得清明起来。 她愣了两秒才意识到自己在哪里,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我又……” 戚望渊将她扶稳站好,想了一阵才说:“没事,你伤不到我的。” 关厌心情复杂地看着他,好一会儿后,忽然想到什么,说道:“这两次状况,都是在你消失的时候出现的。” 上一次也是,他进了卫生间,不在她的视线范围了,没过多久她就失去了意识攻击顾彦。 而恢复意识的时候,也是在戚望渊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从卫生间出来之后。 现在也一样,她出现在卫生间,显然是为了攻击他而来的,但是……什么也没发生。 仔细回想起来,之前发狂攻击关厌的医生,在戚望渊过来之后,也是行动迟缓地从地上爬起来,然后被他一刀杀了。 可医生攻击关厌的时候力大无穷,不至于连爬起来都那么艰难。 也许那个时候,医生已经恢复了神智呢? 关厌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我和季雨都有关于寄生虫方面的特殊能力,如果每个求生者都有一种能力,那有没有可能……你的能力就是可以制止被感染的人发狂,不需要消灭什么母体,你就是我们的救命药。” 戚望渊浓黑的眼底亮了一瞬,说道:“我们再试试看,我先出去。” 他走出卫生间,在客厅里找了个空旷的地方站定,目光盯着卫生间门口,心里期望着关厌真的能从里面跑出来攻击自己。 过了大约五秒钟,一道对他来说瘦小得一只手就能推到的人影,气势汹汹地冲了出来。 她面无表情,好像行尸走肉,喉咙里却发出奇怪的“呜呜”声,听起来像一只想要赶过来争抢食物的小奶狗。 被绑住的两只手在身前晃来晃去,使她的跑动姿势也十分古怪,有一种摇摇晃晃的可爱。 戚望渊看着她跑到自己面前不足两米的地方,然后顿住,身体微微一晃,眨着眼睛,很快恢复了意识。 一种很难很难体会到的愉悦情绪油然而生,从来没有如此清晰过。 这样的愉悦感,甚至超过了他肆意放纵自己去屠杀生物的时候。 很开心,开心得嘴角也扬了起来。 关厌从没见过他笑得这么真心这么灿烂。 她也笑了起来,说:“看来我要黏着你直到任务结束了,铁牛哥。” 戚望渊走过来,低头解开她手腕上的绳子。 距离很近,近到能看见她苍白的皮肤下很快泛起的红晕。 关厌也实在没办法——因为身高的原因,她视线刚好对着他的胸膛。而且他还没穿衣服,距离又近得离谱。 作为一个审美正常的成年女性,她怎么能把持得住呢? 不知道为什么,戚望渊在这时候心里忽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没有感知到这种情绪到底是什么,只是遵从着无法言喻的冲动,在解开绳子的那一刻,顺势抬起双臂,轻轻抱了抱她。 关厌愣了。 直到他退开,脑子里还是懵的。 他笑着说:“那就一直在一起吧。” 她心里嘭的一声,好像被什么东西重重砸了一下。 这……意思是说这场副本里一直待在一起吧?肯定是吧?不是什么别的歧义吧?为什么听起来那么怪啊? 她干咳了两声,有点不自在地撩了下刘海,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戚望渊却已经转身去整理沙发,将一条毛毯放在上面,回头说:“很晚了,你睡会儿吧,我就在旁边。” 关厌呼出一口气,心说他表现这么正常,肯定是自己想多了。 她走过去坐下:“那你先联系一下顾彦跟他说说情况吧。” 她胳膊有伤,一动就疼,不太方便。 而且因为心里的绝望感消失了,这种疼痛就变得越来越清晰,让她皱着眉倒吸了一口凉气。 戚望渊在群里简单地发了一句:【@求生者三号,她没事了,找到解决办法了,详情见面说。】 这事在群里确实不好提。 顾彦也很快回了信息:【???不是吧,你们怎么这么快解决的?!我这边连寄生虫都还没见到,你们就把那么大的问题解决了?!不行,你们在哪儿?我得找你们!】 戚望渊回:【没出去。】 【没出去?就在那里解决了???等着,我马上来!】 群里都在问到底是什么问题解决了,得不到回答,又有人开始骂人,搅合得乌烟瘴气。 顾彦很快回来了,跑得气喘吁吁的,显然是一路狂奔而来。 他一进门就急着问:“到底怎么回事啊?你们连门都没出,解决了?!” 关厌挥了挥没受伤的左臂,让他看自己都已经被解开了绳子,笑着说:“解决了,没想到……” 戚望渊皱了下眉,开口打断了她的话:“群里有新消息——有很多人说,他们家的门能打开了。” 关厌微微一惊,刚打开手机想看信息,却听“咯嗒”一声轻响从大门口那边传来。 顾彦刚回来,所以大门还开着,而那声音,是从走廊另一边传来的开门声。 他两步走出门,转头一看,就见对门的302被人打开了,一个中年男人正探着头小心翼翼向外张望。 双方目光一对上,对方又极快地关上了门,紧接着是一阵反锁的声音。 与此同时群里已经炸开了锅。 越来越多的人看到了消息,纷纷尝试去打开自己家的门,没想到,竟然全部都能开启了。 第188章 快点醒过来 “和谐小区业主群”内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热闹场面, 消息刷得甚至比天空瞬间变黑的时候还要快。 然而,房门能够被打开的消息, 却并没有让居民们感到开心, 反而全是恐慌和紧张。 之前因为关厌不肯去帮忙把他们放出来而对她大骂不止的那些人,现在也一个个的在群里喊着害怕,将房门反锁之后把所有重物都朝门口搬,生怕那道门能被打开。 这种转变的原因也很简单, 就是顾彦先前发的那条信息, 里面提到了“传染”和“丧尸”, 在当时就让群里出现了大片恐慌激烈的发言。 有了之前的情绪铺垫, 现在大家的门又毫无预兆地全部能打开了, 谁都会怀疑这是不是为了方便“丧尸”攻击人类。 大片大片刷得飞快的信息让人几乎看不清,其中也没有什么要紧的重要内容, 关厌他们随便看了看便没有再关注了。 她跟顾彦说了一下现在自己的情况,对方听完松了口气, 说:“这样可就太好了, 随时带个移动的解药在身边, 之后咱们行动也方便, 都不怕被咬了。” 戚望渊瞥了他一眼,对“移动的解药”好像不太满意。 顾彦咳了声, 怂怂的说:“那现在怎么办呢?虽然现在大家都还不敢出门,但难保会有胆子大的往外面瞎跑,要是真让那‘丧尸病毒’扩散开可就麻烦了。” 关厌有点无力地靠在沙发上,慢慢说道:“人太多了,不好控制的。我们得找整个任务的源头, 那个在幕后操控一切的神秘存在。” 不管现在出现了多少怪事, 它们唯一的源头就是那个大BOSS。 只是, 话是这么说,但那个神秘生物至今没有露过面,想找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找。 戚望渊看着她说:“你先休息吧,不急在这一时。” 关厌的胳膊很疼,而且伤口很大,之前流了不少血,现在就有点晕乎乎的。 她也知道自己这状态肯定帮不上什么忙,点头说:“你们也得休息一下,我们轮流睡吧,醒着的人就帮忙照顾一下季雨。” 顾彦说:“你自己好好睡就行,我跟他又没受伤,我们俩轮换就行了,用不着你。” 关厌也没再客气,拉过毛毯躺在沙发上便睡了。 不过因为伤口一直在疼,她躺了很久才迷迷糊糊睡过去,连做的梦都是有怪兽咬住了她的胳膊。 一觉醒来,手臂的疼痛有所减轻,精神也明显好了不少。 关厌慢慢坐起来,看见戚望渊正躺在沙发边的地铺上睡觉,顾彦则坐在季雨床边看手机。 他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抬头看了眼,用嘴型无声地问:“怎么样了?” 关厌也悄悄说:“好多了。” 他晃了晃手机,又指指屏幕,再指向窗外,示意她看手机。 她拿出手机随便往上翻了一下,就看见一条信息:【我已经出来了,这明明什么都没有嘛!很安全啊!】 再往上,还有不少类似的信息。 顾彦小心地走了过来,在关厌旁边坐下,用最低的声音说:“半个小时之前,群里有个人说他忍不住了,要亲眼出去看看情况,不信外面真的有那么危险。过了会儿他就发了张外面的照片,说什么都没有,怪我们几个在群里胡说八道。” 有了第一个带头的,当然就有第二第三个。 他们证明了外界并不危险,别说什么会传染的丧尸了,就连之前被关厌他们频频提到的“寄生虫”也根本不存在。 除了无法离开这个黑漆漆的小区之外,外面没有任何异样。 但是……顾彦感到很奇怪:“你看上面那条视频,是一个人在十一栋附近拍的,那个位置刚好可以看到你被医生咬伤的地方。” 然而,在这段视频中,却没有出现医生的尸体。 关厌看了下,拍摄者用手机朝着四面都转了一圈,确实拍到了那个地点,但地面干干净净的,别说尸体,连血都没有。 按理说这是不可能的,毕竟现在这种情况下,外面可不会有清洁工去打扫卫生。 看完视频之后,关厌也和顾彦一样陷入了疑惑之中。 他说:“既然你现在醒了,那我就下楼去看一下,我倒要看看那尸体还在不在外面。” 之前他一个人出去的时候和回来时,都路过了那里,尸体一直都在。 因为就在楼下不远处,关厌便没拦着他。 顾彦走后,她坐到了季雨床边,见对方嘴唇又起了干皮,便用棉签沾了水帮她润唇,然后再换掉伤口处的药。 到现在,他们还是不知道季雨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好端端的怎么会出这么大的事? 也许只有等人醒来之后才能知道了。 关厌坐了片刻,感觉手机传来了震动。 是下楼查看情况的顾彦:【我看到了周广,正跟着他,先不回去了,你们小心点儿啊。还有,楼下那“东西”还在,没有消失。】 关厌皱了皱眉,心里越发疑惑了。如果尸体现在都还在,那视频里为什么完全没拍到?问题转来转去,最后又回到了这个特殊的交流群上面。 它的存在本来就有很大的问题,在所有软件都无法连接网络的时候,只有它畅通无阻,可以确定是幕后boss有意而为。 之前也知道,那群里混入了非人生物窥屏和带节奏,后来进展到视频里的怪物可以通过手机来到另一个地方,那么,现在会不会也是它在群里发了这种虚假信息,目的就是为了引导更多的普通居民外出? 这种可能性其实很高。 毫无疑问,那个幕后神秘生物已经靠居民们的负面情绪而变得强大了不少,寄生虫都进化到可以咬人传播病毒的程度了,但如果外面根本没有人,那被感染的“丧尸”又能去咬谁呢? 只有打开门让大家出去,才能最快传播开——不是指病毒,而是传播恐慌和绝望。 从一开始到现在,各种恐怖事件一次次升级,让人类看到希望,又一而再地失望。 关厌叹了口气,随后又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很快,她想到一件事,将聊天记录划到顾彦发的信息上,想了想,艾特他问:【你还记得之前我们说好的暗号吗?】 她等了一会儿,对方没有回应。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顾彦说过,他会在第二句话和第五句话中都不加标点符号,而且一定有一个错别字,否则不要相信。 虽然他这次的发言没有五句那么多,但有两个完整的句子,第二句却并没有像他之前所说的那样不加标点,当然也没错字。 现在顾彦不回复了,这到底是有事情耽搁,还是……那个发消息的人根本不是他呢? 关厌感觉自己现在都有点疑神疑鬼了,好像周围的一切都透着一股让人难以相信的虚假。 她移开视线,看向不远处仍在熟睡的戚望渊,看到那个熟悉的人就在这里,心里才稍微有了一点底。 过了几分钟,群里传来了顾彦的新消息:【@再来一碗,怪我,睡了一觉把这事儿给忘了。不要担心不是假地】 看到这句话,关厌心里也松了口气,回道:【那你小心点,有情况随时找我们。】 消息刚发完,戚望渊身边的手机发出一连串震动,他翻了个身,醒了过来,迷迷糊糊关掉了闹钟。 之后的第一个动作,就是转头去看身后的沙发。 见上面已经空了,他立刻清醒过来,迅速转头四下张望,待看见关厌就坐在季雨床边后,才缓了脸色,问她:“还好吗?” 关厌笑了下:“很好,没想吃人,手臂也没那么痛了。” 他点头:“那就好,要去洗漱吗?我跟你一起去。” 因为不能分开,关厌醒来后确实还没洗脸。 不过……有一件事情说起来还挺尴尬的——洗脸什么的都不重要,关键是,她想上厕所。 这种事又不能一直憋着。 她抓了抓头发,努力压着内心难以言喻的浓浓尴尬,低声说:“我有点想上厕所,不知道厕所门能不能关着。” 戚望渊再怎么迟钝,也能明白她现在是什么感受。 他想了想,说:“其实我也想上厕所,可以先试试,如果不行,就蒙住眼睛和耳朵吧。” 经过试验后,结果是不能关门。两个人必须处于没有隔断的同一空间内,距离也不可以太远,如果超出一定范围,就算能看到对方也没用。 于是戚望渊就站在与卫生间门正对着的客厅中央,背对着那边,双手捂着耳朵,还闭上了眼睛。 关厌在格外尴尬的气氛中解决完生理问题的时候,感觉脸皮又厚了一圈,仿佛今后再也没什么比这更可怕的事了。 两人在客厅里沉默着看了会儿手机,残留的尴尬气氛才好不容易过去。 关厌说:“我们也不能一直留在这里,耽搁的时间越长,幕后boss就会越厉害。” 虽然季雨现在这个样子,很需要有人在身边时刻照顾,可他们都不能这样被牵制着。 戚望渊说:“让她留在这里就好,我们已经做了力所能及的事,接下来生死都是她的命。” 关厌叹了口气,走过去再帮季雨擦了擦脸,喂了一点医生那里得到的葡萄糖,在她旁边慢慢说了一遍:“我们得继续出去找线索,不能留在这里照顾你了,但如果没有突发状况,我们会常常回来看看你的,你一定要坚持下去,好好活着。” 季雨也许已经醒了,或者在她昏睡之间也隐约听到了关厌的声音,因为当关厌说完之后,她的眉头慢慢皱了一下,表情显得有点痛苦。 关厌走向戚望渊:“好了,我们出去吧。” 301外,对门302的房门依然紧闭着,里面的男人自从上次露面回去反锁房门后就没有再出来过。 关厌关门的时候非常小心,没有发出什么动静。两人下楼时也悄悄的,把脚步声放到了最轻。 因为他们没有301的钥匙,外出的时候是没办法锁门的,那门只要一拧把手就能打开。 他们得假装房子里还有人在,免得在他们走后对门的男人进去发现奄奄一息的季雨。 这已经是他们所能做到的最大程度了。 下楼时关厌跟戚望渊说了一下群里的事,两人走出十一栋,来到之前出事的地点,果然看到了那血淋淋的尸体。 它和之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关厌打开视频做了环境对比,每一处都能对得上,可以确定视频里的地点就是这里绝对没错。 既然问题不是发生在现实中,那就是视频有问题吧。 关厌这时候又想起一件事:之前季雨得到铃铛的时候,就是独自一人去了群里“捕捉懒羊羊”提到的301,除了拿到铃铛外,还看到了一具男性尸体并且拍了照。 但是呢,关厌他们来到301的时候,里面却干干净净空空荡荡的,不仅没有尸体,连装修都和季雨照片里的不一样。 明明是同一个地点,却出现了完全不同的情况。 这和现在他们面临的状况是一样的,都是现实与群内信息出现差异。 就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了一道奔跑的声音,以及对方激动的喊声:“喂,你们好啊!还真有人出来啦,我真怕出来一个人都看不到,现在见到你们就放心了!” 那是个矮个子小男生,他边跑边喊,很快就来到了两人附近。 而距离一近,原本隐藏在黑暗中的东西也随之显现在视线之中。 他本来只能看到关厌和戚望渊的身影,现在,却连他们俩周围的绿植和地面的碎石都变得清晰可见。 于是,他很快看到了地上那具尸体——准确的说,是被一刀砍成了上下两段的尸体。 他愣在那里,随后发出一道震耳欲聋的惊声尖叫。 这一声,在空旷安静的小区里一下子荡开老远,恐怕大半个小区都能听得见。 下一秒,这人吓得转身就跑,却又因为腿软而跌跌撞撞的,动作十分滑稽,口中还不停大喊着:“杀人了!杀人了!救命啊!” 关厌和戚望渊也不想给自己添麻烦,朝着另一边离开了。 她说:“好歹证明了那尸体不是只有我们能看到。” 戚望渊拿出手机看了下:“群里已经在谈这件事了。” 那个逃走的人在群内发了信息:【我的天哪,你们刚刚听到我喊救命了吗?说出来你们都不信,我刚刚看到了两个杀人魔!】 他故意没有直接说完,发了这么一句等着别人追问。 其他居民也很捧场,纷纷发言询问情况。 他才接着说:【那两个人面前就是尸体,好像死的是个女人,身体被砍成了两半,满地都是血!他们俩就站在那里,脸上连一点害怕的表情都没有!对了,那两个杀人魔是一男一女,身上都有好多血,比电影里的丧尸可怕多了!】 【能说说在什么地方吗?】 他回:【就在十一栋附近,住在那边低层的人应该能看到的!】 过了会儿,有人发了一张从远距离拍摄的模糊照片:【我就住在十一栋一楼,从窗口往外看了,你们看那边的黑影是什么?】 【就是尸体啊!你看那两条腿!】 有人用涂鸦工具在照片上描出了人形发出去,引起一阵慌乱。 关厌看到这里,干脆加了一句:【你们没觉得这个照片拍摄的地点很眼熟吗?之前有个人的视频不是也拍了这里吗?视频里可没什么尸体。】 经过她的提醒,很多人都去翻聊天记录,把那段视频又带了下来。 那个逃跑的男人说:【这不是很正常吗,视频是这对雌雄双煞杀人之前拍的呗,他们是刚刚才杀的人啊!】 关厌说:【说得也是,不过呢,至少有人在外面屠杀别人这一点大家都可以确定了吧?看样子,他们杀人的方法还特别可怕,都直接把人切成两段了!所以我劝大家暂时先别往外跑,万一成了下一个受害人怎么办?】 这时候,顾彦也跟着说:【对啊,这杀人手法太恐怖了,一看就不是正常人能干得出来的事儿,说不定他们俩还有虐待别人的爱好呢!比如先把人吊起来,从头顶上划一道口子,直接往下剥皮什么的……】 总之他们就只有一个目的:尽量不让居民们外出。 虽然这么说肯定会吓到他们,导致幕后boss又得到一部分负面情绪的力量,但这也比他们来到小区中,一个接一个变成行尸走肉到处攻击人要好得多吧。 这样的恐吓效果的确是不错,有一部分之前打算外出的人犹豫起来,又在其他人的劝说下暂时留下了。 那个心态一直很好,总在群里安抚大家的“上善若水”这时候也出现了。 他说:【大家听我一句劝,其实现在出去真没什么用,小区还出不去呢,你们出了门顶多就只能在楼下溜达一圈再回家,还不如老实在家待着。】 有人附和:【老哥说得对,万一楼下真有什么危险,你们出去不就是自己找死吗?】 【大家好好想想吧,咱们的房门之前莫名其妙就打不开了,现在又莫名其妙能打开了,到底是什么东西在控制这个?它为什么突然让咱们的门能打开了呢?是不是肯定有什么需要大家出去的原因?】 在这之后,有一些人便冒出来表态,说自己本来打算出去看看的,不过现在觉得他们说得有道理,还是不出去为好。 就在这个时候,又有人说:【你们说完了,该我说了。就这么待着有什么用呢?不想办法逃出去的话,如果外面也没有救援,我们就只能困死在这里吗?你们的食物还有多少?有多少人是能撑到一个月的?就都有,你们能撑两个月吗?三个月?或者一年呢?】 【说的没错,不管现在外面是不是有危险,我们都必须得出去才行。说不定什么时候那门又忽然打不开了呢?难道大家就宁愿在家里等着被饿死,也不肯趁着现在能开门的时候出去搏一把?这可是老天爷给我们的机会啊!】 【我也想说呢,外面就算有两个杀人狂又怎么样呢?如果我们这么多人团结起来,我就不信大家会打不过他们两个!】 【不如这样吧,大家定个见面地点和时间,我们直接去那里会合。我是不想再待在家里等死了,冰箱里的东西最多还能顶两天,就光剩大米了!】 【那你还算好的,我平时不做饭,家里就一点零食而已,估计明天就吃光了。来吧,有人带头吗?定个地点,大家到那里会合吧!】 这种呼声一下子高了起来,彻底压过了那些想要留在家里的人,整个群里都是类似的发言,大家讨论得相当热烈,很快定好了见面的地点。 关厌见实在拦不住他们了,便对戚望渊说:“我们也朝那边走,到时候就躲在远一点的地方看看情……” 她一句话都没说完,忽然就断掉了。 下一秒,她生动的表情顿时变得麻木空洞,平静得不像个活人。 然后,直接扑向身边的戚望渊,对着他的肩头一口咬下。 戚望渊当然没这么容易被她咬到,他很迅速地拦下了她,用左手将她两只手腕抓在一起,高高抬到头顶,迫使她微微仰起头来。 他皱着眉,盯着她没有表情的脸,轻轻喊了一声:“厌厌?” 等了好几秒,没有任何反应。 他抿了下唇,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挖走了一块,空落落的,像发高烧的时候一样,很不舒服。 她还在试图攻击他,倾身向前张嘴要咬他的时候,表情才会跟着变化一下,有那么一点点活人的样子。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用空出来的右手去捏住她的两颊,盯着她的眼睛,认真说道:“快点醒过来,你一定可以撑下去。” 很奇怪。 当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似乎有一种特殊的力量,顺着他的掌心涌动出来,进入了关厌那两只被他捏在一起的手腕之中。 两三秒之后,关厌空洞的眼神渐渐恢复光泽,轻轻一眨眼,清醒过来。 她盯着面前的戚望渊,愣了片刻,才不可置信地开口说:“你……你怎么好像……变老了一点?” 第189章 热闹的小区 三十多岁的戚望渊就在眼前。 其实仔细看起来也说不上有什么明显的变化, 没有皱纹,也没有发福长赘肉, 连头发也还好好的没有变成地中海。 就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气质, 让关厌一眼看出他好像老了一些。 戚望渊自己对此似乎没有感觉,他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摇头说:“不知道,没有吧。” 关厌心里却很清楚自己没有看错, 她和他几乎每天都待在一起, 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呢? 可是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事先没有任何预兆, 而她刚刚……明显又一次失控了。 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 她待在戚望渊身边的确可以保持清醒, 但他却会因此而快速老去。 就像她的嗅觉,可以敏锐地感知到寄生虫的存在, 带来很大帮助,但同时也会因为过于浓烈的气味而受到无法抵抗的伤害。 还有季雨, 能听见寄生虫的声音, 但耳朵也会被那些声音刺激得异常难受。 在这场任务中, 他们身上出现的能力都是有利有弊的。 戚望渊见关厌皱着眉不说话, 便说:“没关系,我没觉得有什么影响。” 她抬头:“现在可能是没有, 那之后呢?如果你再帮我几次,可能就变成七八十岁的老大爷了!” 他唇角扬了一下,心态比关厌好多了:“那么,至少在我老死之前,你不会有事。” 关厌愣了愣, 心里涌起一阵复杂的念头。 他明明是个很难感受到各种情绪的人, 按理说这种时候也该是冷淡的、无所谓的, 但他的选择却是毫不迟疑地帮助她,哪怕自己要承受很快老去甚至死亡的结果,也没有要赶她走的意思。 “我们走吧,”戚望渊说,“不是要去他们集合的地方吗?” 关厌收起思绪,点了点头:“走。”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抓紧时间,在事情进一步恶化之前将它解决。 那些决定外出求生的居民们定下的见面地点,是小区中央的活动广场。 这地方很宽敞,除了周边的设施外,中央还有一大片空旷的水泥地,很适合大量人员聚集。 两人在朝那边走的过程中,就看见附近楼栋内的居民们陆续走了出来。 一开始只是零星几个,但很快就多了起来,许多人还边走边交谈,渐渐的小区各处都传来了人们闹哄哄的声音,听起来就好像大家正要去参加一个很普通的集会。 关厌和戚望渊故意放慢速度落到人群最后面,远远跟着他们走到活动广场那边,一眼看去黑压压一片挤满了人。 男女老少全都有,还有一些家长带上了孩子。年纪较小的孩子们不懂现在的情况有多严重,都跑到一旁的儿童游乐设施上玩了起来,他们的欢声笑语,与大人们眉头紧锁满脸担忧的样子形成了鲜明对比。 群里定下的会合时间是在8点之前,提前抵达的人们便与附近的人交谈起来,诉说着自己担惊受怕的心情。 也有一些人拿出手机拍下了这里的情况发到群里,试图动员那些不准备来的人也过来参加。 看到参与者越来越多,原本犹豫不决的一部分人也的确动了心,陆续赶来现场。 关厌和戚望渊反而离开了一段距离,藏在远处不起眼的黑暗处观察那边的情况。 有一件事很奇怪,这里目前已经聚集了上百人,地点也是明摆着发在群里的,但关厌却没有发现附近有任何一点寄生虫的气息。 包括她在来到这里的路上,也从来没闻到味道,就好像它们全都躲起来了,躲得远远的不想让人类发现。 所以现在,广场上的很多人都在谈论这件事,有人说之前在群里提到“寄生虫”的人是在编瞎话制造恐慌,也有人说那可能根本不是人,是发恐怖视频的那个东西在故意吓唬他们。 反正说来说去,不管原因是什么,他们骂的都是关厌——她是第一个走出房间的人,也是第一个提到寄生虫的人。 他们不光在这里说,还发到了群里,说外面明明很安全,根本什么也没有,唯一让人害怕的就是地上那具被砍成两段的尸体,不存在寄生虫和丧尸之类的东西。 然后很多人艾特关厌等人,要他们给个说法。 当然也有人提出问题:【可是之前很多人不是都看到了楼下的大火吗?他们放火就是为了烧死寄生虫啊,住在那附近的人难道一点也没看见吗?】 可惜这信息很快被淹没在大片的指责谩骂之中,即使后来也有零星几条作证的消息,也都没引起他们的注意。 不过关厌等人根本不在乎这个,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没有意义的地方。 约定的会合时间很快到了,原本宽敞空旷的广场上已经出现了人挤人的场面,大部分居民都来了这里。 之前在群里领头组织这些的人有两个,在八点整的时候,那两人就站到了广场一侧的长椅上面,让自己高出其他人一截,方便说话。 两人似乎是一对亲兄弟,身材和长相看起来都有一点相似,年纪上也差不多。 其中一个人用双手搭在嘴边,大喊道:“大家静一静!先听我说!” 喧闹的人群很快安静下来,除了那些不懂事的小孩。然后就是一阵家长们的呵斥声,有些小孩又被吓哭了,搞得比刚才更乱。 长椅上的兄弟俩互相对视一眼,低声说了点什么,随后一起喊道:“算了!太吵了,我们直接把要说的话发在群里,你们看吧!” 这样确实方便多了,关厌和戚望渊站得远,本来也不太能听清。 很快,昵称叫做“舍生”的人在群里发出了信息。 【其实也没有太多能说的,我想大家愿意出来会合的唯一目的就是找到解决目前困境的办法。所以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在这小区里仔细搜索,要尽量做到不放过任何一寸土地!】 【希望大家都不要抱有侥幸心理,也千万别想着得过且过。这个鬼地方连阳光都没有,就算是有人会种蔬菜,没有光合作用植物也根本不可能长得好!你们必须要确定一点:只有找到离开小区的办法,我们才能真正活下去!】 【现在,就请大家跟周围的人进行组队,然后开始寻找线索吧。随便几个人一起都行,但最好不要一个人走,毕竟之前有人提到的那具尸体确实在那里摆着,单独一个人行动的话肯定会有一定的危险性!】 【如果有人找到任何线索,就直接发在群里共享出来,其他人也要注意时刻关注咱们的群消息。好了,我要说的就是这些,大家开始组队吧!】 因为消息发在群里,现场的上百号人便全部都打开了手机,低着头盯着屏幕。 每一只手机都散发着微光,照在他们脸上,反射出淡淡的光泽,也将五官映照得有些奇怪。 从关厌和戚望渊所在的地方远远看过去,就好像在一片黑暗中悬空着上百张发光的人脸。 随后,人们便依照领头人所说的,开始与自己相熟的人进行组队。 一切都十分顺利和谐,中间没有发生任何意外,平静得连关厌自己都产生了一种错觉——难道之前他们的那些经历都是假的吗? 不久后,组成小队的人们行动起来,去往和谐小区内各个地方搜寻线索,整个小区到处充满了人声。 在黑暗降临之后,这是第一次出现如此热闹的场面。 由于关厌已经被冠上了“骗子”的名头,大家也不再相信她之前发的视频,一部分人首先就去了大门口,想要尝试离开。 还好他们也没那么头铁,先用石头扔过去试了,亲眼看见石头碎裂成渣,才总算是放弃了。 关厌时刻关注着群里的信息,但除了有些人在里面表示对十一栋附近的医生尸体感到惊恐害怕之外,没有其他消息。 可是……就算他们看不见会隐身的寄生虫,总会有人遭到攻击吧? 数量那么多的虫子,难道突然之间良心发现,全部躲起来不攻击人了? 就在关厌疑惑之时,群里出现了顾彦的信息。 他说:【@再来一碗,@王铁牛,快来西侧小门这里,出事了,忙不过来了我。】 关厌刚回了个“好”,就看见一个人说:【我就在这个地方啊,这里明明什么都没有,出什么事了?你们这几个人,从一开始就在群里胡说八道骗人,害得大家都吓得不轻,现在我们都能出门了,你们还想接着捣乱可没那么容易了!】 大概是怕关厌不信,顾彦回了一条信息:【周广出事了,跟那块黑肉有关,先过来再说你们。这群里人不信我们就没必要在这里细说勒】 他还是用了之前定下的“暗号”。 这浅显易懂的暗号,也不排除能被神秘生物模仿的可能。 不过目前关厌的确急需找到更多的线索,她不想死,也不想让戚望渊再变老了。 两人立刻出发了,去的方向却是和谐小区的东边。 如果群里发言的人真是顾彦,他就不会傻到直接报出正确地址。 因为现在居民们大都对他们都充满了敌意,但在现实中是完全不认识他们的,所以再怎么样也只能在群里骂人发泄。 可要是那些人认出他们了呢?难保不会动起手来。 当那些人得知他们要去的地方之后,会不会有人刻意跟过去看看他们到底长什么样子呢? 答案也很快出现——当关厌和戚望渊朝着东边走去的时候,一路上看到好几个人朝西边去,一边走还一边低声说着“抓住他们”之类的话。 两人抵达小区东边的侧门处时,顾彦早已经等在了那里。 他看见他们过来,松了口气:“我都怕你们想不到这一层来,真跑到西边去了。” 关厌直接问了正事:“周广怎么了?” 他也正了神色,朝后方一指:“人就在门卫室里,你们来看吧。” 他说完率先走过去,推开门,按亮了里面的电灯,然后侧身让到一旁。 门卫室很小,关厌和戚望渊走到门口,就能一眼看透里面的一切——周广躺在其中的小床上,腹部高高隆起,像个即将临盆的孕妇。 第190章 停电 从门口看上去似乎没什么差别, 但走近之后就能看出来,周广的情况和季雨是不一样的。 季雨当时就跟怀孕没有差别, 那怪物也的确是在她的子宫内生长。 可周广是个男人, 他没有能够孕育生命的器官。 掀开他紧绷的衣服,就能看见,在他的肚子上出现了一个非常大的半透明鼓包。 它看起来就像是烫伤后鼓起来的脓包放大版,透过那薄薄的皮肤, 就能看得出来内部的液体和漂浮在其中的一大团黑色物质。 关厌毫不怀疑, 只要动手戳破这外面的皮肤, 那些液体就会迅速狂飙出来, 并带出一大块恶心的黑色肉团。 周广躺在那小小的床上, 像是睡着了似的对他们的到来没有任何反应,但眉头却是微微皱起来的。 顾彦说:“我之前出来后没多久就看到他偷偷摸摸的到处走, 好像是在找地方躲,我就觉得挺奇怪的, 明明人还好好的, 怎么就不回群里的消息呢?所以我就悄悄跟了他一段路。” 后来周广摸出手机看了群消息, 虽然一条都没回复, 但却看到了顾彦发在里面的信息,得知对方正跟着自己。 顾彦看到他拿着手机看, 就知道肯定要被发现了,所以直接走了过去,靠近之后才发现周广的肚子鼓得有点奇怪。 周广发现自己身体出现问题的第一时间,本来想在群里发消息找医生帮忙的,可是他点开群消息才发现顾彦找过他, 说“医生已经疯了”。 没了医生, 那他的问题又怎么解决呢? 他想起之前群里那些人疯了一样说要把季雨和她肚子里的怪物一起杀掉, 因为心里太慌了,他一时半会儿没了主意,只能下意识找借口与张泉和杜宗平分开,自己一个人躲了起来。 随后他发现肚子越来越大,思前想后决定还是把这事告诉关厌他们,可打开手机却看见群里人居然说大家的房门都能被打开了。 那些人之前就说要杀掉季雨,现在门能打开了,如果他说了这件事,他们会不会来把他给杀了? 就算他是户外探险爱好者,也会怕死。 他只能到处找地方躲藏,最后被顾彦发现。 顾彦说:“我找到他的时候,那肚子还没这么大。你们仔细看,里面那东西已经开始动了,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变得跟之前的季雨一样,或者更惨。” 毕竟男女身体是不一样的,那黑色肉团在季雨身体里时是长着脐带的,肯定通过脐带吸收了她身上的营养。 而周广身体没这个功能,那它要发育的话,就必须通过其他方式去获得足够的能量。 在关厌等人看不到的地方,周广体内一定正发生着极其严重的致命事件。 他们也终于知道了,那块消失的黑肉去了哪里。 戚望渊垂头盯着那隐约可见的黑色物质,淡淡说道:“一刀划开,取出来用醋杀死就好。” 顾彦嘴角抽了下:“就不管他死活了吗?” 他偏头看他:“你会手术吗?” 顾彦抓了抓头发:“……我感觉小心一点的话,他不见得会死。这东西好像就在他皮肤下面,不然不会跟个大水泡似的成了半透明的。还有啊,也可以再在群里问问看,说不定有其他医生呢?” 关厌说:“这样吧,你留在这里,发消息问问看有没有医生。我们俩去先去弄些醋来再说,还有一件事——既然周广早就跟另外两人分开了,他不在群里发言情有可原,但张泉为什么也一直没有出现?” 只有一个答案:出事了,发生了让他连一条消息都发不了的大事。 不过,以现在这所有居民全小区到处搜索的盛况来看,要不了多久真相就会浮出水面。 找醋倒是方便了许多,他们就近去敲了几家门,很快就从一户住着一对老夫妻的人家要到了一包袋装醋。 回到门卫室去的时候,顾彦还没有找到医生。 也许是这小区里根本没别的医生了,也许是因为之前他在群里说过那个医生疯了,所以其他人就不敢再帮忙。 而这事也不能再这么拖延下去了,现在对关厌来说,时间真的就是生命。 顾彦看不出来戚望渊的变化,经她提醒之后才知道还有这回事。 听完关厌的话,顾彦也立刻做出了决定:“那就别拖了,我们来吧,能不能活看他自己的命,反正我们必须快点把这块黑肉处理掉,不能让它完全发育好。” 三人准备好各种需要用上的东西,就在这小小的门卫室中,进行了一场没有任何专业知识的“手术”。 周广不知道什么原因晕过去了,好像完全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但他们还是把他绑了起来。 随后戚望渊用锋利的长刀划开周广肚子上的那层被绷得快要裂开的皮肤,几乎就在皮肤破裂的一瞬间,里面的液体就疯涌而出,还伴随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怪味。 与之前在季雨身上的情况不同,这液体臭不可闻,连顾彦都没忍住干呕了几声。 关厌更是惨,不知为何,她的嗅觉在这里也起到了作用,本就难闻的味道对她而言扩大了数十倍,在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下,短短几秒钟之后,她就开始头晕目眩,只能朝房子外面躲。 好在门卫室的窗户很大,她和戚望渊还能看见对方,只要保持在一定的距离内不走远,她就暂时不会有事。 她帮不上忙了,只能看着那边忙碌的两个人。 戚望渊负责划开皮肉,用戴着橡胶手套的双手去扒开外表的皮肤,顾彦伸手进去,将藏在臭烘烘的液体内那一大团黑肉硬生生往外拽。 虽然之前那块黑色的肉在接触周广的一瞬间就消失在了他脚下,但顾彦曾经徒手从季雨体内将其拽出来过,却没发生任何意外,所以他们可以确定现在这东西还是无害的。 才拽出一点的时候,屋内的两人就看见了那团软绵绵的黑色肉块上,竟然连接着无数根细小的血管。 它们另一端从周广的身体探出来,像蛛网似的密密麻麻连成一片。 在那些透明的血管之间,能清楚地看见有血液正在向着黑肉上面缓缓流动。 顾彦皱了下眉,说:“要把它取出来就得切断血管,可这能随便切吗?” 他们对这个一窍不通,也不知道这些血管该怎么处理。 戚望渊想了一下,说:“直接把醋拿来,浇上去。” 顾彦哎了声,先用力把肉块往外拽了一些,然后在周围放了两条毛巾,再从黑肉上方浇下一些陈醋。 与之前那些被砍烂的小肉块不同,这一大团完整的黑色肉块,在被醋浇上去的一瞬间就发出了古怪的惨叫声。 明明没有嘴巴,声音不知道从何而来。 与此同时,它剧烈挣扎着,牵动着从周广体内延伸出来的血管,也激荡得那些液体不断飞溅,恶心而又恐怖。 顾彦不得不用力抓着它不让它乱动,尽可能地保证让周广能够存活。 很快,从陈醋浇下去的中心部分开始,这块硕大的肉团一点点萎缩下去,速度越来越快,挣扎力度和惨叫声也越来越弱。 几分钟后,那篮球大小的肉团,缩成了一个拳头大小的肉干。 随后,连接在它上面的血管也开始萎缩变形,成为一根根细如发丝的黑色物质。 顾彦稍微用力一扯,便将这个肉团与血管扯下。 他把东西放进了门卫室内用来放钥匙的铁箱子里,还扣上了锁,然后与戚望渊一起把周广倾斜向一侧,快速清理掉剩余的恶臭液体。 最后的缝合阶段反而是最难的,三个人都不会,最后缝出了一排像蜈蚣似的黑线。 没人知道周广能不能活下去,但他们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 之后顾彦提议:“我们还是分开走吧,这样效率会更高。我想去找之前那个‘会流泪的猪’,他不是说门外出现了铃铛吗,现在不知道东西还在不在了。” 就是这个人发出了一段拍摄门外情况的视频,然后关厌从视频里看到了天花板上的黑影,那东西又通过手机来到了他们住的301,导致后来三人陷入幻境。 好不容易解决幻境问题,戚望渊又发现了停车场内奄奄一息的季雨,为了救人和除掉怪物,他们一直没有休息过,然后关厌又被医生攻击了,更是没机会分心去找“会流泪的猪”询问后来的情况。 现在能做的事情都做了,剩下的自然就是从已经出现的信息中去调查出更多的线索。 顾彦又定了一个新的暗号:“我会在标点符号里用一个英文的标点,或者在某一句话里加上一个空格,再或者写个错别字,换着来,免得太简单了容易被人发现。” 关厌说:“那我们也这样,见面的地点也要像这次一样反着来。” 双方约定好后便就此分开,顾彦改掉了自己的账号头像和昵称,装作另外一个人,在群里找了“会流泪的猪”询问情况,并提出想上门看看,但对方一直没有回应。 不过,另一个账号却发言称:【我知道他住哪里,我是他对门的邻居,开门出去的时候看到了他家门口的一滩血和铃铛。还有,他视频里没拍出来,说不定他自己都没看见,他家的房门上面全是血红的印子,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外面挠了很久门似的。】 顾彦询问了具体位置,可能是因为现在大家都能出门了,而且也没看见外面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对方就直接发出来了。 关厌和戚望渊则选择先去一趟之前在幻境中出现过的三栋二单元102。 她和顾彦都被假季雨试图带到那里去,按说早就该过去看看是什么情况了,只是一直在忙其他事。 如今小区里到处都是行人,两人身上有血,走路时都得格外小心,尽量走那些光线照不到的地方,依靠黑暗来进行遮挡。 不过那些居民大概也想不到,他们害怕的“杀人狂”就光明正大走在身边,大家的注意力都不在附近的行人身上。 花了十分钟左右,两人才抵达了目的地。 102的门紧闭着,屋内亮着灯,但他们敲了好一会儿门都没人应答。 两人又绕出来,到窗口查看屋内,却发现客厅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不过,茶几上还摆着磕下来的瓜子皮,沙发上面铺的毛毯也皱巴巴的,空调也在运转中,还有远处的开放式厨房,能大概看见里面碗筷厨具调味品一应俱全,足以证明这地方是近期就有人居住的。 有人住,却没人开门,那要么是对方刚好出门了,要么就是出了什么事。 关厌正在思考着该不该闯进去,戚望渊却眼尖地发现了一点东西:“你看那边门缝下面,是血吗?” 左前方应该是卧室,房门紧闭着,里面灯也亮着,再加上白色的地面,整个屋子里都十分明亮。 而在那门缝下方,似乎有着某种红色的东西。 毕竟隔着这么远距离,两人还只能从窗帘旁边的缝隙往里看,谁也不能确定那到底是不是血。 不过,有这个就足够了。 两人观察了一下周围,等到没人经过的时候,戚望渊用刀柄部分用力砸在玻璃窗上,哗啦一声将其击碎。 之前房门打不开的时候,窗户也都像铁板一样坚不可摧。但现在门能打开了,它也变得脆弱了。 两人先后翻窗入内,径直去往卧室,关厌伸手去推门,却只推开了一条手掌宽的缝隙就被什么重物给挡住了。 戚望渊用力推了一下,将门推开到足以通过一个人的时候,她便先挤了进去。 下一秒,就看见了堵门的“重物”——一具死尸。 他就靠在门后,皮肤呈现出诡异的灰白色,还散发着一股浓烈的、熟悉的臭味。 关厌目光从他脸上下移 ,落在他腰腹部位的衣物上。 衣服裤子都是深色,只能看出是湿润的,但地面却有着红色的血迹。 这血迹没有正常的血液那么深,就好像是混入了水。 它已经干在地上,应该已经形成很久了。 关厌皱了皱眉,心里产生了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 她蹲下来,掀开了男人的上衣。破碎的腹腔,就这么意料之中地露了出来。 尸体的肚子上被钻出了一个大洞,血肉被那股往外钻的力道撕扯得乱七八糟的,还有一根根发黑的小血管耷拉在肚子外面。 关厌眉心皱成一团,沉声道:“看样子他已经死了很久了,可能是在季雨出事之前。” 屋子里开着空调,地面的大片血水却已经完全干了,还有尸体的状态,虽然她不懂这个,但怎么看这也不像一具新鲜尸体。 也就是说,早在季雨之前,这小区内就有人出现了“怀孕”的情况,并且还让那东西成功“诞生”了。 ……是只有这一个,还是有很多个? 这个问题是很难找到答案的。 小区里人太多了,不可能挨家挨户进去找,除非有人主动告知,否则很难判断到底有多少人。 但他们不能太乐观,必须把事情朝最坏的程度考虑。 如果已经有很多人悄无声息地“生下”了那种黑色怪物……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这时候,外面传来了一阵说话声:“应该就是这里吧?你看,玻璃都破了,就是这儿了!” 随后有人在窗外大喊:“老刘,你在吗?你砸的窗户吗?我们听到声音下来看看情况,你没事儿吧?” 两人对视一眼决定先不出声,装作没人的样子。 但外面的人又说:“进去看看吧,别是出了什么事。” 另一人道:“那就直接翻窗户得了。” 关厌听见了翻窗的声音,有些无奈,只好朝外面走去,想说明情况。 可是,当她从卧室里走出去的时候,却发现前方那扇破碎的玻璃窗附近没有任何人影。 不光没有人,就连刚刚的翻窗声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一切都只是她的错觉。 她愣了一下,随即头顶的电灯忽然“呲呲”地闪动起来,在暗下去的同时冒出一阵火花。 每个房间里的灯都以这样相同的频率明明灭灭闪烁着,几秒之后,“啪”的一声,所有灯光同时熄灭。 周围一下子陷入了浓重的黑暗之中,连一丁点儿亮光都看不见。 关厌心里一沉,瞬间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不仅是这套房子没有灯光了,小区外面也一样,全黑了。 窗户破了,窗帘是拉开的,如果外面有一点灯光,都不至于黑到现在这样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 可她来不及再深想,紧接着就感觉自己思维恍惚了一下。 最后一刻,她只看见自己身后亮起了微弱的光。 关厌恢复意识后愣了几秒,才察觉自己的手正被人轻轻握着。 屋子里很黑,没有一丝光亮。 她动了动指尖,喊道:“铁牛哥?” 黑暗中传来他沉稳平静的声音:“我在。” 也许是因为什么都看不见,关厌的听力反而好了很多,她一下子就听出来,他的声音与之前有点不一样——变得更低沉了一些。 即使不用眼睛去看,她也能知道,在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关厌心里像被一只手揪了一下,又酸又疼。 她用力握住他的手,开口问:“为什么不用手机照明?” 沉默了两秒后,他才说:“我有些老了。” 她咬了下唇,伸手去掏自己的手机,捏在手里好一会儿,才按下锁屏键,唤醒屏幕。 微弱的亮光,只能照亮近距离的两个人。 戚望渊的眼角有了细纹,皮肤好像也没那么紧致,脸上多了岁月留下的痕迹,与“年轻”时的发型显得有些割裂,就像一个大人在强行装作高中生。 因为关厌在看他,他抿起唇角,露出了一个练习过很多次的恰当微笑,然后开口告诉她:“没关系的,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关厌却心里一酸,内心的多重情绪混合在一起,复杂得让她根本没时间去分辨到底是些什么感受。 她只是……突然有一件很想做的事。 于是,她松开他的手,低头用力抱住了他。 戚望渊愣了一下,身体微微一僵,随后抬起双臂,轻轻环住她,在她背后慢慢地拍了几下。 他笑着说:“真的没关系,别担心。” 身边卷起了一阵幽凉诡异的寒风,显然是烛月又在表达他的不满。 关厌没说话,也没有动,将脑袋埋在戚望渊肩上,许久才退开,抬头看着他说:“我们都会活下去的。” 他还是笑着,点头说:“当然,你那么聪明,一定可以带我完成任务。” 她也笑了:“我可不行,要不是你我早就死了。走吧,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借着手机微弱的光,他们翻出窗户,来到户外,却什么也看不见。 屏幕光线只能照亮附近一两米的范围,而且非常暗淡。 而这个范围,此时就好像变成了“整个世界”。 在光线尽头之外,所有的一切都隐没在可怕的黑色里,举目四望,是无边的黑暗。 如果只是这样的黑,那有可能是这个诡异的小区终于停电了,可关键是,附近连一点人声都听不见。 这是非常不合理的事情,就算是平时小区里停个电都会有人大吼大叫地喊“停电了”,更何况是现在? 这种死一样的寂静,实在是让人心里很不安,它似乎代表着整个小区里已经没有除了他们外的哪怕一个活人了。 然而,关厌打开手机里的聊天群,却发现里面依然热闹。 最新的消息是:【我们这边几个人都来地下停车场了,没想到真的跟他们说的一样,这里确实有东西啊!】 下面附着一段视频,拍摄出了那个被戚望渊破坏掉的巨大活茧,以及全部被长刀捅穿的头颅。 他们终于亲眼看见了之前只在视频里见过的寄生虫——但只是藏在那些头颅里,被戚望渊杀光了的虫子尸体。 这至少证明了关厌他们并没有撒谎。 紧接着,一些新的信息跳了出来,都是群内不同账号发的消息。 他们在谈论视频里拍摄的东西,没有任何人提到“停电”之类的字眼。 就像……关厌和戚望渊与他们根本不在同一个世界。 第191章 手机 群里的热闹与现实中的冷清形成了鲜明对比, 为这浓重的黑暗增添了几分诡异。 如此奇怪的处境,让关厌和戚望渊一时都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了。 她想了一会儿, 说:“不如这样吧, 我们去把群里居民们之前提到过的地点全都走一遍。” 不管现在是什么情况,可以确定的一点是,只要发生了某种事件,就一定能从中得到一些他们需要的信息。 这个除了他们之外空无一人的世界, 应该也藏着些有价值的线索。 首先, 从最近的地方、也就是最初出现异样的地方开始。 两人现在就在三栋二单元一楼外面, 而在进入副本后第一个出现问题的地方, 就是三栋二单元五零二, 那个“李大将军”。 当群里人还在谈论紧锁的房门和漆黑的天空时,他忽然说听见门外传来了铃铛声。 后来他没再回消息, 半夜时他的账号却在群里发布了一段血腥视频——寄生虫控制人脑吃掉整个身体那一幕。 现在,两人直接上了五楼, 来到了502房门前。 门是关着的, 但反正又没外人在, 戚望渊直接拿刀破坏了大门。 关厌打开闪光灯照明, 走进房中大概照了照周围,眉头一皱:“这里和之前我看到的一模一样, 连血都还在地上。” 她是去过“李大将军”家里的,亲眼见过那房子里的情况,和此时所见的没有差别,只是地面的血迹彻底凝固发黑了。 两人快速把整个房子全部找了一遍,确实没发现什么线索, 便只能离开。 之后, 就是来自七栋两户住在一楼的人家。 其中一个人说是要破坏防盗窗出去, 但在那之后屋内就传来了连续不断的撞击声,隔壁那家人中的父亲在群里说了这件事,后来他的账号发出一段视频,拍摄到了他挂在门框上的尸体,以及啼哭不止的婴儿。 虽然很可能还是会像现在这样一无所获,但两人还是以最快速度赶向那边。 然而,就在走到快一半路程的时候,关厌猛地停了下来,拉住戚望渊,低声说:“我闻到了寄生虫的味道,很重。” 她指向左侧:“应该是从那边传来的,闻起来……大概就在活动广场附近。” 这是有点让人意外的事情。 在那些居民们能够外出之后,数量奇多的寄生虫们就好像是在故意躲避人类似的,消失得无影无踪,不仅普通人一个都没遇上,连关厌也完全没闻到它们的气息,仿佛从未存在过一样。 可现在,在这个黑暗的世界中,它们却再次出现了。 根据群里不断出现的新消息可以得知,其他人目前还活得好好的,但与关厌和戚望渊不在同一个世界。 也就是说,那些消失的寄生虫,很可能也全都来到了这个黑暗世界,所以那边的人类才没遇上。 关厌刚想到这里,心里顿时一紧,沉声道:“它们在向我们靠近,快点跑!” 为了节约手机电量,只有她开着手机用屏幕光照明,为防止跑散,二人便拉着手向反方向跑去。 身后难闻的气息紧追不舍,在几分钟之后,关厌甚至又闻到从其他方向也传来了寄生虫的味道。 明明之前在“那个世界”是可以把它们甩掉的,可此时它们却像是在两人身上安装了追踪器,正在从四面八方向他们包夹过来。 危险一步步逼近,两人就像被困在透明鱼缸里的两尾小鱼,明知道有一张网正在落下,却避无可避。 即使附近到处都是建筑物,但这种时候要是躲在房子里只会更加危险,只要寄生虫堵住出入口,他们就只能等死。 关厌唯一能做的就是带着戚望渊尽量朝气味最淡的方向跑,七弯八拐地从各种能通过的地方绕行,却始终没有甩开它们。 而遍布四周的寄生虫,则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像中间收拢,将他们慢慢围在了一个大圈之中。 好像所有的寄生虫都来到了这个地方,目的就是杀掉他们两个入侵者。 渐渐地,那个包围圈越缩越小,浓重的腥臭味像一种致命的毒气般弥漫在空气里,令关厌头晕目眩。 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再不反抗,就只能等待死亡。 两人终于停了下来,停在一栋大楼楼道口。 因为长时间的奔跑,他们手心都冒出了一层汗液,关厌甚至能听见,除了自己之外,身边还传来了戚望渊略显粗重的喘息声。 虽然这样的运动量的确足以让他气喘,但在正常情况下,绝对不会是这么粗重的声音。 他老了,不止是在外形上,还影响到了体力。 关厌抿着唇,压下心里复杂的情绪,与他静静站在这里,等待着那数量奇多的寄生虫靠近。 已经没有办法再躲避了,那就只剩一条路——杀了它们。 在它们围拢之前,戚望渊拿出了道具卡,从口袋里找到味道较重的零食,泡椒鸡爪、辣条等东西,将它们拆开后,割下一片衣角,把里面的汁液全部倒在上面交给关厌。 她用这张布捂着口鼻,借这些味道来抵挡越来越浓烈的腥臭气,以免还没等它们靠近,自己就先被熏晕过去。 这种乱七八糟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其实也没好多少,她还是想吐,时不时就要干呕几下,难受得都流出了生理性眼泪。 戚望渊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在旁边干看着,眉头紧皱,眼尾的皱纹都显得明显了不少,一副中年人才有的老态。 但毕竟心理年龄还是二十多,在这张中年人的外表下,眼神却还是年轻的,看起来有种深深的割裂。 不过虽然如此,也不得不承受,即使是到了中年的他,依然很好看,并没有变成那种很常见的油腻男。 关厌本来想说几句话逗逗他让自己分心,可能会没这么难受,但是一张口就感觉胃液朝喉咙翻涌,实在没办法开口。 她半靠在楼道墙边,利用时不时憋一口气的办法降低闻到臭味的频率,好不容易,才终于察觉到了寄生虫靠近。 它们已经到附近了,她甚至能感觉到最前方的那一堆正从左侧快速涌来。 它们在追捕猎物的时候很喜欢凝聚成一大团行动,就像无数个小细胞组成了一个透明人。 关厌轻轻拉了一下戚望渊的衣角示意,他立刻会意,横刀上前,挡在她前方,听到她一声低咳的时候,一刀划下。 尽管他什么也看不到,这一刀却准确命中了那个“透明人”,一些寄生虫发出惨叫,立刻显现出来并纷纷落地,其他连结在一起的虫子们失去了这一部分支撑,也跟着掉落,陆续显出完整的形态来。 一旦显形就变得好对付了不少,戚望渊一刻未停地挥动着武器,每一次都能准确无误地击杀一部分虫子,在它们接近两人之前,便全部变成了一滩血肉。 他必须尽可能拦下它们,直到附近的其他寄生虫也赶到。 就在他对付眼前的大量虫子时,关厌又察觉到了很多寄生虫已经来到附近。 她憋着一口气,使用了只剩下这最后一次使用机会的道具:【作者的键盘】。 快速敲下文字,朝着那些看起来什么都没有的区域攻击。 伴随着一个个大坑的出现,无数寄生虫惨叫着,成为了坑中的肉泥。 两人如此拖延着,又捱过了将近一分钟。 然后,关厌感觉时候差不多到了。 她好不容易喊出一句话:“可以了!” 话音未落,就是一阵干呕。 戚望渊立刻收起长刀,毫不迟疑地转身跑进了身后的大楼,同时对她说了一声:“小心!” 关厌回头看着他,等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墙角处之后,立刻使用了道具【邪神之力】。 漆黑的石头出现在掌心,当她因为戚望渊的离开而失去意识的那一刻,淡蓝色的光芒瞬间照亮了前方的黑暗。 在微弱的光芒中,萤火虫般的淡黄光点飘飘荡荡,仿佛一幅美妙的夜色风景图。 可暗藏在其中的,却是无法反抗的杀意。 无数光点如同离弦之箭,飞掠而去,准确无误地袭向每一只来势汹汹的的寄生虫。 不论它们是隐形的还是肉眼可见的,无一例外。 这一次,它们甚至没有来得及发出惨叫。 因为有了覆盖着大片区域的淡蓝色光芒,站在二楼走廊中的戚望渊可以通过窗户清楚的看见最外围的部分寄生虫竟然产生了退意,纷纷转过肥硕的身躯朝远处爬行。 而也是这个时候,他终于明白了它们为什么在追击敌人时会凝聚在一起形成一个“透明人”。 因为单凭这些巴掌大的小虫子的爬行速度,是不可能追得上狂奔的人类的。 光点攻击时,戚望渊看见了它们组成的那个完整形状——一个两米多高的类似人形的东西,却有着四条腿。 当它们组合在一起的时候,正面看过去全是它们脑袋上面的那只眼睛,密密麻麻的眼珠子都在以不同的频率眨动。 就在光点无差别攻击着附近每一只寄生虫的时候,一阵夹杂着无尽恐惧与邪恶的寒风毫无预兆地出现,将远处试图逃跑的虫子们一下子卷入半空。 下一秒,便是漫天飞血。 而楼下,关厌早已经失去了自己的意识。 她赶在最后一刻使用出了道具,剩下的,就只能听天由命。 道具效果还没有结束,它会一直持续到杀光附近所有的敌人,所以戚望渊只能眼看着关厌踩着那些虫子的尸体胡乱跑来跑去找猎物,却不能在这时候出去阻止。 忽然间,那蓝色的微光穿过了窗户,照耀在他的脸上。 明明是很清淡浅缓的蓝色,在这一瞬间却光芒大盛,照得他忍不住微微眯起了眼。 下一秒,他便身体一僵。 一种无法控制的力道接管了他的身体,让他转过身,走下了楼。 戚望渊的意识很清醒,也在努力地反抗,却全无作用。 他感觉到自己张开了嘴,然后慢悠悠地说了一句话:“借用一下罢了,我不杀你,不要挣扎。” 他当然不会这么乖乖听话,可是不论他心里如何抗拒,都没有任何作用。 他眼看着自己下了楼,踏进那片蓝光之中,踩着满地血淋淋的虫子尸体,来到了发狂的关厌身边。 她好像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了,只觉得他是个送上门来的猎物,不管不顾地扑了上来。 “戚望渊”接住了她,一只手捏着她的脸颊,另一条胳膊却将她圈在怀中不肯放开。 他低垂着头,用一种戚望渊无法模仿的眼神看着她,轻轻笑着说:“厌厌这个样子也很可爱呢。” 而两人身体的接触,又一次从戚望渊身体里抽取了某种力量,渡入关厌体内。 她正张牙舞爪地想要咬人,嘴巴张得很大,却忽然之间就清醒了过来。 于是她面目狰狞地顿在那里,愣了两秒才意识到现在情况。 戚望渊用左手捏着她的两颊,让她无法咬到他。右臂将她牢牢箍在身前,连两条胳膊都动弹不得。 可是,在她抬头看到他的脸那一瞬间,关厌面色瞬间一变,全力挣扎着,沉声道:“你不是戚望渊!” 由于脸颊还被对方捏着,她这话说得含糊不清,明明是很有力的一句话,说出来却显得有点滑稽。 她看见对方笑得两眼弯弯,眼底里全是清晰无比的宠溺和欣喜,还有无可奈何的遗憾——这都是戚望渊绝对做不出来的表情。 会用这种神情看她的……唯一的人选已经浮出水面。 关厌挣扎了两下,正想说话,可是下一秒戚望渊却浑身一松,放开她后后退了两步才站稳。 他喘了两口气,抬头看向她:“是烛月。” 关厌点了下头:“看出来了,跑得还挺快。” 是怕她拿出乌鸦赐福的那件道具攻击他吧? 不过,先不说她现在根本没那个想法,就算要攻击他,也不可以是在这个时候,万一伤害到戚望渊的身体怎么办? 烛月不久之前还帮了她一次,刚刚也是因为他的力量才能消灭掉这数量恐怖的寄生虫。 虽然关厌不喜欢他,也不至于这么快翻脸直接攻击他。 她刚刚还想起了屈吾说过的话,打算尽量心平气和地跟他好好谈一次,但他跑得太快了,好像就是想趁她失去意识的那点时间来接近一下而已,她一清醒,他就直接跑了。 淡蓝色的光芒也随着烛月的消失而散去,周围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戚望渊拿出手机打开了手电功能,对她说:“先走吧,这里太脏了。” 关厌收回思绪,看了看周围:“先找件衣服换吧。” 两人一起走向后方的居民楼,绕到旁边的窗口,戚望渊拿刀砸玻璃的时候,关厌负责在旁边举着手机,清清楚楚看到了他的样子。 他很明显地又老了一些,头发间已经多了一些白丝,眼尾的皱纹即使不笑也那么明显。 现在的他,应该是五十多岁了吧?就连手背上的皮肤都松弛了不少。 关厌心里五味杂陈,最大的感受便是愧疚。 全是因为她自己的一时大意,如果她能想到传染的可能性,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还有……他人真的太好了,她想,有多少人会愿意为了一个队友这样毫不在意地牺牲呢? 而此时此刻,戚望渊心里也在想着一件事。 ——就在刚刚,他体验到了这一生唯一一次最强烈的感情。 烛月使用了他的身体,但他的一切感受都还很清晰,所以,当烛月接近关厌的那一刻,对方产生的所有情绪,他都清清楚楚的感知到了。 那就是男女之间的“爱”吗? 愿意为了对方付出一切,想将她永远留在身边,对她言听计从地宠着她,靠近她就会觉得开心愉悦,就是爱情吗? 还有……当关厌认出那不是戚望渊,脸色微变开始挣扎的那一刻,心里产生的痛意和酸楚,也是因为爱吗? 如果这一切代表着“爱情”,那么…… 戚望渊停下动作,掰断支棱着的玻璃碎片,侧身看向关厌:“你先进去,小心点别被划到。” 她笑了一下,把手机递给他:“好的,戚大叔。” 闪光灯晃了一下眼,让她的笑容看起来好像在发光。 戚望渊偏了偏头,眉心微微蹙起,脑子里闪过一个自己都觉得有点疯狂的念头:他好像……也像烛月那样喜欢她。 虽然那些情绪对他来说很微弱,但却绝不是陌生的。 它们出现过,或者说,一直都在。 “干嘛愣着呀?”关厌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我们衣服太脏太破了,快点换完接着找线索,时间可不多了。” 如果戚望渊能活到八十岁……他现在已经五十了。 他回过神,举起手机:“小心。” 关厌胳膊上的伤还是挺疼的,但在这种时候,身体上的疼痛已经不值一提。 她翻入窗户,戚望渊也跟进来,两人打开卧室的衣柜,发现里面只有男士衣物,于是各自随便拿了一件换上。 由于不能分开,关厌换衣服的时候,他就只能站在旁边背过身闭着眼。 好在比这更尴尬的上厕所都经历过了,这件事反而不算什么。 他们顺便在屋子里看了一圈,意料之中的没有线索。 从屋内的情况看,这里住的是一个青年男性,卧室的床头柜上还放着没吃完的半盒泡面,看样子没放多久,仿佛不久之前这里还住着一个人。 关厌顺手拿走了他桌上的笔记本和圆珠笔,跟戚望渊一边往外走一边从头到尾写下这段时间内的关键信息。 铃铛、寄生虫、可以通过手机穿越的生物、寄生于人体的黑色肉块…… 季雨拍下铃铛和尸体的301,与关厌等人亲自去看到的301是两个不同的地方。 封锁的大门突然能够开启,居民们出门后,却发现他们亲眼所见的“现实”,与在群内得到的消息截然不同。 然后就有了一个漆黑的“第二小区”,所有在“现实里”消失的寄生虫都出现在了这里。 这些信息回想起来其实有点混乱,好像是把各种不相关的东西都放在一起了,很难从中捋出一条完整的逻辑链。 但是,不管它们多么凌乱分散,有一件事是始终贯穿着整个副本的。 那就是手机里的“和谐小区业主交流群”。 即使关厌和戚望渊来到了这个莫名其妙的黑暗世界,周围一个人影都看不见,那业主群却依然活跃。 还有之前他们进入幻象的时候,发出的信息也真的存在于那个群内。 一切都是变化莫测光怪陆离的,只有它永远在那里。 毫无疑问,在所有线索中,手机是重中之重。 关厌想到这里,顿住了脚步。 戚望渊也跟着停下来,见她皱着眉好像在想事情,便没有开口说话,默默在一旁等待。 过了片刻,她抬头看向他,眼底里亮着令人愉悦的光:“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我们现在的一切经历,都是‘手机’和‘网络’的具象化。” “比如寄生虫,它后来进化到拥有了传染病毒的能力,对应的就是人类的手机依赖症!” 越来越多的人离不开手机,就好像被它寄生了一样。当人类有了手机瘾,都变成了低头族,是不是就像被感染了病毒? 能够从手机里穿梭的神秘生物,当然也不用再多说,与寄生虫异曲同工,都是手机瘾症的具象化,只是比寄生虫更具独特性,大概相当于,它代表着在一群低头族中成瘾症状最严重的那些人? 所以,它一开始出现在了“会流泪的猪”家里,因为他在极度恐慌的情况下,也没忘记用手机去拍摄一段开门的视频,可见平时有多喜欢用它。 “还有,群里信息和现实里出现了好几次对不上的情况……就像是那些爱在群里发谣言的人,他们发出的消息总会有人相信和传播,在亲眼看到真相之前,很多人都会信以为真。” 这就是网络中的谣言,只有人们打开房门走出去亲眼看看真相,才能辨别其中到底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所以,大门打开了,越来越多的居民们走出去了。 因为他们走出家门去寻找逃离小区的方法,使用手机的频率自然降低了不少,那些对应“手机依赖症”的寄生虫自然就躲了起来。它们藏在这个秘密的黑暗世界里,等待着下一次机会,出去“感染”更多的人。 至于铃铛……有人在听见它的声音之后便遭遇了危险。如果一切都与手机有关,那它对应的就是消息铃声。 这样的假设,好像让大部分事件都得到了解释。 剩下的,就是那种会从人体内诞生的黑色肉块。 第192章 围堵 如果这一切对应的都是“手机”和“网络”, 那这场任务应该怎么去完成? 把所有人的手机都拿走,全部毁掉吗? 就算这样可行, 也有一个前提, 是要先从这个黑暗世界里出去。 不过,还没等他们想出什么头绪,新的麻烦便又出现了。 两人才刚离开那有着大片寄生虫尸体的区域,就听见不远处的黑暗中传来了“叽咕叽咕”的黏腻水声。 有点像是橡胶制品在水里揉搓的时候会发出的声音。 周围非常黑, 即使他们第一时间打开了手机闪光灯照过去, 也没能看见那是什么东西。 但声音是在向两人靠近的。 他们对视了一眼, 戚望渊拿出刀, 走在关厌侧前方, 一起向那边慢慢走去。 随着距离接近,闪光灯的光线落在了一面黑色的“墙”上。 它就像一面真正的墙壁那样立在前方, 左右两边和上方都延伸到了光线尽头之外,与黑暗融为一体, 因此看起来好像无边无际。 在灯光之下, 它表面反射着淡淡的亮光, 仔细看去还会发现它正在慢慢蠕动, 而发出的“叽咕”声,也正是由此而来。 虽然体积相差甚远, 但关厌和戚望渊第一眼就知道,它正是那种诞生于人体内的黑色肉团。 他们不能随意触碰,退远了一点之后,关厌捡了块石头扔上去,在接触点砸下一个软绵绵的凹陷, 随后石头被弹开, 凹陷处也迅速复原。 与此同时, 这巨大的“黑墙”发出了一道悠长低沉的“呜”声,仿佛因为这一击而受到了惊吓。 关厌皱了皱眉,说:“之前我们不就是从这边过来的吗?” 当时他们还在被寄生虫追着跑,正是从这个方向过来的,那会儿周围可没任何东西。 那么,现在它突然出现在这里,只有两个可能。 要么只是凑巧,要么就是故意在挡路。 凑巧的可能性不大,可它又怎么能提前知道两人要走这个方向呢?除非……四周都已经被围起来了。 两人开始顺着“黑墙”朝左边走,果然发现它穿过旁边的小道,从大楼后方围过去,自另一边绕回来。 果然一圈走完,他们就回到了原点。 被包围在这个圈中的,就是不久前两人解决寄生虫时暂时躲避的十栋居民楼,以及旁边的绿化区。 刚好所有死在里面的寄生虫都在这个范围内,跟他们俩一同被包围着。 还好死后的寄生虫味道正在淡去,否则关厌恐怕只能躲到顶楼去了。 她站在“黑墙”前方,听着那几乎从未间断的“叽咕叽咕”声,心里有些发沉。 为了验证自己心里的猜想,她在距离它一厘米左右的地面用石头划了一条刻痕。 然后,就看见那肉墙在一道道“叽咕”声下,离刻痕越来越近。 虽然速度并不是很快,但毫无疑问,它正在朝中央聚拢。 只要给它足够的时间,它一定可以慢慢接近两人,直到将他们挤压在其中,彻底杀死。 关厌明白了,她和戚望渊被拉入这个黑暗世界并不是意外,而是那个幕后boss有意为之。 它的目的很明显就是要杀了他们。 在现实中办不到,就直接拖入它的领域。 虽然那些寄生虫任务失败了,可这巨大的黑墙不就来接班了吗? 而这么巨大的存在,两人现在除了去找大量的醋和使用致命道具外,根本想不到别的办法去破解。 首先当然是要优先考虑用醋的,他们立刻转身进了旁边的大楼里,先拿了一楼房里的醋出去尝试。 然而一大瓶醋倒上去,它只发出了一道“呜”声,并快速蠕动了两下,那稍微萎缩下去的部分就很快又复原了。 那么被圈在里面的两栋楼里,就算每一户都有一整瓶满满的醋,加在一起也无法对它造成多大的伤害。 就像水和火之间一样,水可以灭火,但如果火势太大而只有一点水的话,它刚泼下就会蒸发得干干净净。 所以之前用来对付黑色肉块的利器,在它的体积变得巨大无比之后,也就显得无能为力了。 道具方面,还剩下一次使用机会的邪神之力关厌暂时是舍不得用在这里的,毕竟还没到生命受到威胁的紧急时刻。 戚望渊身上也没有致命类的攻击道具,只有一把屠夫之刃。 然而这墙根本没办法用刀去破坏,他试着划了一刀,那东西在受伤的时候爆发出震耳发聩的吼叫,然后蠕动的速度就变得更快了,瞬间将那刻痕淹没,紧接着伤口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关厌试着用了【抢你就抢你,还要讲道理吗?】这个道具,希望能像上次抢走心脏那样直接给对方致命一击,然而,这一次抢出来的东西……就是一块黑肉。 这倒是在预料之中,因为之前从季雨体内取出来的黑色肉团就被戚望渊划成了小肉块,如果其中有别的器官他们早就看见了。 还好她因为上一次的经验而早有准备,双手紧攥着没松开,抢出来的黑肉便落在她面前的地上,没与她产生接触。 这玩意儿可不能去碰——上个碰它的人是周广,现在还生死不明。 但关厌的其他道具中,除了邪神之力外,其他的都没什么用。 戚望渊自己找了半天,只拿出一张道具来,问她:“你觉得这个能用吗?” 【魔音绕耳三日不绝】:对指定对象使用后,对方将会出现持续三天的幻听,每时每刻遭受那段歌声的折磨。 关厌:“……” 这道具很明显是在嘲笑她,真是一点也不想看见,甚至想把它给撕了。 不过,它的描述中没有指定对象必须是人类,而刚好,这“黑墙”也具备该有的感知能力。 它既然会在被攻击的时候做出疼痛反应,那么其他感觉也可能是有的。 关厌叹了口气,说:“要不你试试吧。” 反正现在也没别的办法,最坏的结果也就是让它聚拢的速度再变快一些。 戚望渊随即使用了道具。 两人站在前方看了片刻,关厌刚想说好像没什么用,就听见它传来了短促的连续“呜呜”声,同时蠕动得更加厉害,好像十分痛苦。 过了不到两分钟,关厌的手机发出了一阵震动。 她打开手机,看到了来自顾彦的消息:【@再来一碗,@王铁牛,我在十三栋附近,发现外面的黑色东西好像在动!】 十三栋是小区的内外交界处,建筑外面本来该是马路和其他房子,可在出事之后就剩下一片黑暗。 后来关厌发现小区外的黑暗是一种可以被石头触碰到的实物,而现在,顾彦说它在动。 刚好,时间点就在这边的“黑墙”出现剧烈蠕动之后。 这两者之间肯定是有所关联的,说不定它们就是同一个东西。 不过,现在他们俩可没办法过去看。 关厌没有在群里说过他们的处境,此时也只回了一句:【拍个视频看看吧,我们现在不太方便。】 和顾彦一样,他们都刻意使用了一个英文标点。 等待期间,关厌才注意到前面还有条来自顾彦的艾特信息,估计是他们俩当时正在被虫子追杀,没感觉到手机的震动,后来也一直在忙碌中,没看消息。 顾彦发的消息是他去找过“会流泪的猪”了,门外的铃铛还在,大门上面也的确像对门邻居说的那样有一些血迹,像是有人用手挠过门。 那铃铛顾彦没敢动,他敲了好一会儿门没人开,就直接暴力破坏了,进去后发现屋内空荡荡的不见人影。 他就算是白来了一趟,离开时给关厌他们发了这段信息,又找其他线索去了。 很快,顾彦发出了一段视频。 那一边的世界没这么黑,他拍摄时还打开了闪光灯,所以能清楚地看见那片漆黑的东西出现了缓缓的蠕动,乍看之下与关厌他们面前的情况几乎没有差别。 不同的是那边的黑色物质没有黏腻感,不会出现反射光。 顾彦在拍摄时还拿了块石头扔过去,跟之前一样,它碎成了渣。 显然两者有相同之处,也有很大不同之处。 视频之后,顾彦问道:【你们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之前的消息也没回我】 关厌暂时没回话。 仔细想想,那个幕后大Boss一直以来的都是通过手机传播恐慌。 在居民们恐慌惊惧的次数一次次叠加累积之后,它也变得越来越强,才会让寄生虫拥有咬人的能力,并出现诞生于人体内的黑色活肉。 可以确定的是,不管那boss是什么东西,它都不可能反过来帮助人类。 而打开居民们的房门让他们走出去,却减少了大家使用手机的时间,并且他们终于能够与其他人相见,心情也会提振不少,与它所需要的负面情绪是背道而驰的。 所以,放人类出门肯定是一个大坑。 它一定是在计划着一件能对他们造成更大伤害的事情,只是目前还看不出那是什么。 她应该现在把消息发到群里吗? 一旦信息发出去,就有两种结果:一是会引起人们的慌乱和害怕,反而为幕后boss带去更多的力量。二是根本没人相信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反过来讥讽嘲笑关厌。 但要是不发……他们就会毫无准备地跳进陷阱里,可能造成更大的伤害。 这种时候,大概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了。 想到这里她才发了信息,将之前的那些关于“手机”和“网络”的猜测全部说出来。 她把要说的内容都编辑成了一整条长信息发出去,以免中途被人打断。 所以等了一分多钟左右,群里才因为她这条消息而开始发言。 而与她所想的没什么差别,发言的大部分人都在讥讽她“想象力真丰富”。 尽管如今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情已经够离奇古怪的了,但把现实与“手机”联系在一起,对他们而言还是有点太过了。 也许是有人相信关厌的,但他们都沉默着,群里唯一的声音就是不相信。 然后顾彦说:【我是真没想到还有这种可能性,不过仔细想想还真像这么回事。现在本来也那样嘛,在不需要实名制的网络上,人的戾气本来就会被放大好多,一言不合就吵架,骂上个一百层楼都是常有的事儿。】 如果有什么东西需要收集人类的负面情绪来增加自己的力量,从网络中去提取,显然是最方便最快捷的方法。 就像现在,顾彦的这番话刚说完,就有人杠他:【你这话是在说我们吧?是是是,我们戾气重,就你们几个是活菩萨!你们可千万别碰火星子,小心烧出一堆舍利子来!】 这人是之前一直在骂关厌的人其中一个,最初是指责她不肯去救他们出门,后来又骂她在群里胡说八道骗人,外面根本没有什么寄生虫。 直到有人发出地下停车场内的视频,证明了她没撒谎后,之前骂她的人也没道歉。 有的人可能还比较要脸,悄咪咪改掉了昵称和头像就变成了新的一个人,有的脸皮厚什么也没改,还照常在群里发言,仿佛冤枉人的事根本没发生过似的。 顾彦虽然脾气暴很想怼回去,但现在也没空搭理他,只回了关厌:【那现在我们就先按照这个想法去做吧,你们在哪儿,我们见面商量?】 关厌看了眼面前那不断蠕动且发出“呜呜”声的肉墙,无奈地回道:【恐怕暂时不行,我们被困在了一个地方。】 反正该不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她干脆这事也不隐瞒了,直接在群里告诉了顾彦。 这种听起来更加离奇的事情让某些人更加质疑她在撒谎,于是关厌发了一段长长的视频,从面前的墙开始拍摄,一直拍到不远处满地的寄生虫尸体,以及后方黑漆漆的整栋楼,包括楼下的门牌。 这一切是做不了假的,那些人甚至可以立刻赶到十栋去看看那边是什么情况。 也确实有人这么做了,住在十栋之内的居民直接下楼去拍了一段视频,楼下的地面干干净净的没有任何死虫子,远处也没有什么堵住了所有出路的蠕动黑墙。 于是那些质疑的声音消失了,没人道歉,但也没人再说话。 在诡异的寂静中,顾彦说:【那我也去那个地方看看,说不定能发现什么线索把你们救出来。】 他没提到具体地点,因为那个地方从没人在群里提过,没必要说出来让别人知道。 他又发了一句:【我这就去了,随时保持联系啊。】 关厌放回手机,看见那黑墙已经向前蠕动了好大一截,将旁边绿化区里的一棵大树都吞进去了一大半。 这一幕看起来有点神奇,它就像橡皮泥似的,无声无息让东西陷入其中,动作和缓,仿佛没对它们造成任何伤害。 戚望渊用的道具的确有让它难受很多,但并没有阻止它的行动。 现在两人好像陷入了一种束手无策的情况,除非关厌使用那张道具。 但那最后一次机会,应该被用在更加危险的时候,不该这么轻易被用掉。 而且她始终相信,不论遇到多么凶险的情况,都一定藏着一条生路。 关厌吸了口气,与戚望渊向后退了一段远离那片肉墙,然后低头认真思考起来。 首先这件事不能只看表面,要去想它所代表的是什么。 而这一点……也正是她之前唯一没有想明白的东西。 寄生虫和通过手机自由穿梭的黑影都代表着人类对手机的成瘾症状,尤其是每只寄生虫头顶的那只与人类非常相似的眼睛——就像紧盯着手机屏幕舍不得挪开一瞬的人类。 现实与群消息中出现的信息差别,代表着网上的信息真假难辨,谣言混迹在真相中,不可轻信也不能尽信。 铃铛是消息提示音的具象化,那剩下的黑色肉块呢? 还有什么是没体现出来的——是人类的负面情绪。 对了,因为是人类负面情绪的具象物,所以它才会从人类的身体里诞生。 即使在这个黑暗世界里它的体积已经大到了令人拿它无可奈何的地步,可现实之中,它想要出去,也必须是分别从每个人身体里诞生出一小部分。 或者说……眼前的这一整片黑墙,就是神秘boss已经收集到的所有人类负面情绪集合体? 应该就是这样了。 可是,就算知道了它是什么,又要怎么才能消灭它? 负面情绪需要用什么去消除?这答案其实很明显,就是正面情绪。 但是,这地方也没有正面情绪的具象化物体啊。 关厌把这个猜想告诉了戚望渊,他想了想说:“也许只要在自己情绪好的情况下朝它走过去就好了。” 这还是挺危险的,他们至今都没敢直接去触碰那堵肉墙,就是怕像周广一样出事。 要真朝它走过去……成功了就算了,中招了可怎么办? 再说,她还好,戚望渊这个几乎没有情绪的人,走得出去吗? 关厌摇了摇头,决定再好好想想,不能这么贸然去尝试。 她看向这包围圈中唯一的一栋建筑物,本来想着这里面会不会有线索,但转念一想,他们之所以被困在这里,是因为两人当时自己跑来了这边,不是被迫停在这个地方的。 如果他们自己选择的地点里刚好有重要线索,那可真是幸运值爆棚了。 虽然也不是不能去搜查一番碰碰运气,但…… 她偏头看向戚望渊,目光落在他鬓角花白的头发上,心里的紧迫感随之又重了几分。 他们的时间不多,不能浪费在这种很大概率找不到线索的事情上。 她低下头,重新思考起来。 手机,聊天群,负面情绪,黑暗世界和外面的“黑墙”都发生了蠕动反应,却又有不同的地方…… 现实中的那堵墙,相对来说是比这里的要强大的,当石头扔过去的时候它会粉碎掉,也不会因为这点攻击而发出疼痛的声音。 它也只是漆黑一片,没有像这里的肉墙一样出现反射的黏腻水光。 也许,的确是需要现实中的人帮忙? “它速度在变快。”戚望渊忽然提醒了一句。 关厌回过神,才发现“叽咕叽咕”的蠕动声变得更强烈了,而距离他们最近的那堵肉墙,已经开始用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他们逼近。 按照这个速度,如果它不再加快,那么最多再有二十分钟,就会收拢到将两人彻底淹没。 第193章 人性 黑墙的速度加快对他们来说肯定是一个坏消息, 可同时,又好像没那么坏。 因为它的变化, 就发生在关厌想到解决办法的时候。 这个黑暗世界是属于神秘boss的, 它把寄生虫和黑肉都藏在这边,而之前两人也像是被装了定位似的,不论怎么跑那些寄生虫都知道他们的行踪,导致最后避无可避只能用了道具。 由此可见, 在这个世界里, 神秘boss就是主宰, 它能知道里面的一切情况——也许包括他们两个人的心理活动。 所以, 当它发现关厌想到了出去的方法时, 就让那肉墙加快了速度来解决他们。 关厌笑了一下,立刻打开手机, 将一段消息发送出去。 她说:【我找到了线索,发现在小区外面围困我们的黑色物质其实就是人类负面情绪的具象物, 人类的情绪越差它就越厚越严实, 想要逃出小区的话, 大家首先要做的就是不要再在群里释放负面情绪, 反而要多散发你们的正念,把好的一面都表现出来。】 这番话当然还是有人质疑的, 问她是什么线索能证明这一点。 关厌就去拍了一下之前被她尝试用道具抢出来的那块蠕动小肉团。 然后发消息说:【因为我们被困在这里了,两个人心情都很差,我刚刚就没忍住哭了,跟我一起的这个男人,不仅不安慰我还骂我, 说“哭什么哭, 哭有用吗?哭能解决什么问题, 你们女人就是麻烦!”,我就跟他吵起来了,两个人越吵越厉害,差点动手。】 【然后我们吵着吵着,就发现旁边的地上多了这么个东西。虽然它很小,但你们也看得出来吧,它跟那堵黑墙是一模一样的东西。它刚好就在我们两个情绪很差争吵不休的时候出现,再加上之前群里不是有神秘人发恐怖视频吓唬你们,故意引起大家骚乱吗?这些线索足够了吧?】 她说完过了一分钟左右,那个群里常常出没的和事佬“上善若水”就出现了。 他说:【没错,肯定就是这么回事。大家别看到什么事都只想着找漏洞去反驳,管她说的是真是假,我们就试试看,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啊!要是失败了,我们只是在群里表现出了自己好的一面,要是成功了呢?我们不就可以离开小区了?】 另一个人接着说:【是啊,反正成功失败对我们都没什么坏处,何乐不为呢?】 【不仅没有坏处,还有好处呢。大家现在被困在这里心情肯定都不好,如果每个人把自己好的一面表现出来,散发善意,是不是都能开心一点?】 关厌在这时候发了一条消息:【大家就试试看吧,假如这方法有用,你们却连试都不肯去试,那算不算自己错过了一条生路?】 上善若水说:【我来带个头吧,给大家看一段搞笑视频。】 很多人平时看到有趣的短视频都会保存下来发给其他朋友一起乐乐,他显然就是这种人。 虽然发的视频其实是专属于中年人的那种“土味”搞笑,但也算是带了一个很好的头。 在他之后,陆续有一些人开始发轻松的搞笑段子,有的是视频有的是文字,还有一些激励人心的鸡汤言论。 即使是之前一直戾气很重的那些刺头,现在也没有出来找不痛快。 因为不管他们为人怎么样,都肯定是想要逃出这个地方的,当然不会在这种时候唱反调。 很快,关厌就发现那向他们靠近的肉墙似乎速度慢了一点,蠕动的幅度也变得更大了,有一种好像动得有点艰难的感觉。 随后,群里有人说:【既然这样的话,我想问一下,有人愿意把自己家的食物分点儿给我吗?我是个宝妈,家里还有个刚三个月大的孩子,老公出差去了没回来,就我和孩子两个人,我饿了两天,现在已经没办法喂孩子了,他饿得直哭。】 她还放了一段视频,拍摄了红着眼睛的自己和抱在怀里的孩子。 这段消息之后,群里静了一下。 毕竟大家都还不知道会被困多久,食物是现在最重要的东西。在群里发点鸡汤就算了,要他们真拿出自己的食物……还是有点困难的。 而关厌和戚望渊前方的肉墙,重新恢复了之前的速度,正快速向他们接近。 两人又挪了段距离,随后她开始打字,准备艾特顾彦,让他帮忙给点吃的。 不过还没等字打完,关厌就看见群里出现了一条信息。 上善若水:【小妹,你说个地方,我给你送点儿吃的过去。不过我家也没什么好东西,只剩半袋子大米和几个红薯,我分一半给你,你别嫌弃。】 然后女人发了个地址,是在户外,两人说好了在那里见面给东西。 有了这个开头,接着又是一个顶着中年男人头像的人说:【那有人能给我点儿吃的吗?我上个月离婚了,一个人住就是点外卖吃,家里根本没存粮。】 有人提醒道:【都别那么圣母心泛滥啊,说不定有人借这个机会骗食物呢!】 这话虽然说得不好听,但动机其实是好的,是在好心提醒大家别上当。 不过,这种互相怀疑也算是负面情绪。 虽然因为“上善若水”的做法让肉墙的速度重新慢了一些,可在这人的发言之后,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关厌叹了口气,和戚望渊一起走向了包围圈的中心点。 她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现在能做的,好像就只有去相信“人性”。 其实她不是个很相信“人性”这种东西的人,因为她自己就很自私。在涉及到自身利益时,她肯定会优先考虑自己。 但她又知道,这世界上的确存在着那样的好人。 比如,曾经在战争中为了保护国土,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所有先烈们。 比如,在送餐送到一半时顺手救了溺水者然后不留姓名转身就走的外卖员、徒手去接住从楼上掉下来的孩子的路人、靠蹬三轮车为生却把收入全部捐给慈善机构的老人…… 他们每一个都是普通人。 回想起来,在每一次的天灾人祸面前,不都有数不清的无名英雄吗。 所以,关厌想,也许他们的确可以试着相信人性。 【这样吧,没有食物的人都把自己的姓名和地址发一下,愿意捐出一部分食物的人也报个名,我来做统计,到时候我们选几个人统一上门去收发,顺便检查受赠方家里有没有食物,是不是在撒谎。】 这一条新消息,来自于组织大家一起外出去想办法求生的两兄弟之一。 他的昵称叫“旭日”,头像是一个人在看日出的剪影。 也许是因为他和他的兄弟组织了大家外出求生,所以现在两人的声望都还挺高的,他发完之后,就有几个人帮着吆喝,希望大家有能力的就帮帮忙。 很快第一个人报了名:【我捐三袋方便面吧,先记我群名片名字就行,地址就不透露了,上门收东西前联系我,我送到楼下。】 【我需要一些吃的,能撑三天就行。我叫张扬,住五栋二单元902,提前感谢各位好心人!】 【我捐两斤大米吧,别的是没有了。我也跟那位一样,记昵称,到时候送楼下。】 【我这边没啥东西可捐,就跟大家说个办法,实在不行的话,外面绿化区的很多植物也是可以吃的,有需要的联系我,我可以教你们认野菜。】 在这样的带动下,一条条求助或者提供援助的消息迅速刷了屏。 虽然群里人很多,但此时所有消息全是关于这些的,没人在中间插话捣乱,更没人泼冷水。 毕竟每个人都有共同的目标:逃出去。在知道正面情绪可能有帮助的情况下,他们脑子坏掉了才会去泼冷水。 于是原本乱糟糟的“和谐小区业主交流群”,一下子变成了“互助群”。 发展到后来,不仅仅是食物方面的事,还有人开始了以物易物的交易,比如用两根香烟找人换到了一只崭新的打火机,用一包方便面跟人换了两颗小青菜…… 群里的气氛与之前相比出现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真正的与“和谐”两个字有了关联。 而在这一切发生的时候,关厌和戚望渊这边,也明显发生了变化。 首先是那肉墙围拢的速度变慢了很多,然后连“叽咕叽咕”的蠕动声也消失了,成了伫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的黑色墙面。 与此同时,群里也有人说:【有人发现吗,小区门口的墙不动了,我上次路过的时候还一直在动呢,好像要活过来吃人似的!】 领头的男人“旭日”说:【这是好事,说明这个方法是真的管用!大家再接再厉,我们很快就能逃出去了!】 于是人们更加积极起来,有东西的出东西,没东西的出办法,还有人开始招募队友到自己家里一起打游戏…… 随着群里气氛越来越活跃,越来越正能量,关厌和戚望渊面前的黑色肉墙,也开始发生明显的变化。 它发出短促的抖动,颜色也慢慢变浅,一点点从浓重的纯黑色变成灰色,再变成浅灰…… 而在这个时候,处于中心点的关厌用手机闪光灯朝四周照上一圈,已经能够将这环形的肉墙全部尽收眼底。 它的直径大概还有二十米,后方的建筑已经被它彻底吞了进去。 如果没有停下来,那么最多再有五分钟,它就能把两人一起吃掉。 但它停下了,并且即将消失。 关厌长长地松了口气,和戚望渊一起走向其中一面,站在前方默默地等待。 两分钟后,它的表面如同水波似的荡漾开来,然后从顶部开始,柔软得像纱一样,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外面还是一片漆黑,什么也没有。 关厌笑了一下,与戚望渊一起迈步踏过地上正在彻底消失的“负面情绪”。 当两人的脚落地那一瞬间,眼前猛然一花,下一秒就听见附近传来了人们说话的声音。 周围居民楼中投射出来的灯光让他们一时有点不适应,过了几秒,关厌才说:“终于出来了,那东西要气死了吧?” 幕后boss显然是意识到了他们会给它添很大的麻烦,好不容易找机会把他们弄进自己的地盘去杀,结果现在偷鸡不成蚀把米,连群里负面情绪都收集不到了。 第194章 新的求生者 出来之后, 关厌第一时间联系了顾彦,然后回了趟301, 去看季雨的情况。 看样子她似乎是死不了了, 虽然一直都在昏迷中,但至少呼吸平稳,脸色也比刚开始好了一些。 本来是想着等季雨醒来之后问她到底遇上了什么,现在看来也没什么必要了。 既然在她出事前就已经有人因为黑色肉块而死亡, 那么她遭遇这场麻烦的原因很大概率就是和周广一样, 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碰到了那东西。 如今关厌唯一希望的就是季雨好好撑着, 撑到这场任务结束顺利活下去。 她拿了点水用棉签沾着给季雨润了润唇, 又慢慢喂了点葡萄糖液, 刚想跟戚望渊离开,却见季雨眉头皱了皱, 发出一声闷哼,竟然醒了过来。 刚醒来的她有点茫然, 表情就像个刚刚从异界穿越而来的人, 对一切都充满陌生感。 关厌喊了几声, 季雨好一会儿才把目光转到她脸上, 迷蒙不清的目光渐渐清透起来的同时,也感受到了腹部难以忍受的疼痛。 她本来想要开口说点什么的, 可先溢出口的却是一声闷哼。 过了片刻,她才终于虚弱地用接近气音的声音说道:“谢谢你们。” 关厌笑了下:“没关系,是你命大。那既然你已经醒了,就先好好休息,我们还急着去做任务。等你精神好点了再用聊天群联系我们吧。” 她点了下头, 目光稍转, 看到了等在后面的戚望渊。 纵然是在极度虚弱的情况下, 她还是被对方看上去有五十多岁的外表惊到了。 她立刻明白了关厌急着要走的原因,努力打起精神说道:“快走吧,小心。” 顾彦此时正在赶来的路上,两人下楼朝左边走了两分钟就与他相遇了。 现在外面还有很多居民,有的依然在尽量寻找离开小区的线索,有的则是在进行物品置换的交易和单方面援助。 群里的良好氛围显然极大地影响到了现实中的人们,之前还充满戾气的人现在却开始和路过的陌生人笑着交谈,把不好的一面都收敛了起来。 顾彦看到戚望渊的时候倒吸了一口凉气,皱着眉说:“怎么老成这样了……我差点儿想喊大爷。” 戚望渊唇角紧绷,低哼一声,目光淡淡从他脸上扫过去,他顿时挺直了后背,感觉脊梁上有一条毒蛇快速爬了过去,凉得人心惊胆战的。 顾彦怂得极快,干咳了一声,开始拍马屁:“虽然老是老了点,但还是特别帅,从帅哥变成了老帅哥!” 关厌没忍住笑了出来,很快又正色道:“别开玩笑了,快想想接下来怎么办吧。” 他也正经起来,说:“我过来的时候专门去小区大门口那边看了看,堵在外面的东西确实有点不一样了。” 他用石子砸过去,石头没有碎掉,反而是外面的黑色物质出现了一小块凹陷和裂痕,并且很久才逐渐复原。 虽然还远远没有达到能够逃出小区的程度,但这已经足够说明他们的方向是没错的。 关厌想了一下,说:“先把这件事拍个视频发群里,让大家都看看他们的做法是对的,才能让群里的好氛围持续下去。然后,我们得提醒他们尽量少用手机,再进一步发展到都不用手机。” 之前所有的寄生虫都躲到了黑暗世界里去,又被关厌用道具消灭得干干净净,仿佛已经安全了。 但寄生虫和那种诞生于负面情绪的黑肉不一样,它代表的是人类的手机成瘾症状,只要大家还在用手机,它就会持续不断地再冒出来,源源不断,杀之不尽。 除非人们都不再使用手机,否则迟早会出事。 “视频我拍了,喏。”顾彦翻了翻手机,将视频给两人看了下,才发到群里去。 这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它让群里的气氛更加活跃且良好,每个人都仿佛一下子变成了世界上最好的人。 而让大家看到希望的人,正是关厌。是她发在群里的那些猜想和提议,才有了如今这样的好结果。 于是他们几个在群里的名声,也从之前的“自私自利的造谣者”变成了“说话有点分量”的领头者们。 在顾彦发出视频之后,群里便有一些人艾特他们几个道谢和表达之前对他们不信任的歉意。 关厌看出了他们态度上的巨大转变,于是顺势提出“寄生虫”等于“手机瘾”的问题,希望大家减少对手机的使用,能不用就最好别用。 领头人“旭日”是第一个回复的:【我也有这个想法,既然现在大家都这么团结了,不如干脆都别以自己家为单位行动了,直接和其他人组成小队,在队友之中挑一个合适的房子一起住,互相有个照应,遇到了什么事也不用那么慌。】 【至于减少手机的使用,我们可以每队只留一部手机,除了需要用上聊天群的时候外,谁都不要去碰它,最好是定个时间,比如每半小时可以看一次手机之类的,这样一来,既不会错过群里分享的关键信息,也能减少手机的使用,还有队友在身边互相帮助。】 关厌觉得这样就挺好的,便回了条消息表示支持。 顾彦也跟着回了一条,然后是老好人“上善若水”。 “旭日”本人在居民们心中的好感度也不低,于是很快就有了不少人响应。 关厌知道,那个神秘boss现在肯定也在窥屏,估计正在思考要怎么对付这群不听话的人类。 不过它肯定不敢在群里发言捣乱,因为大家都很团结,这种时候冒出来一个唱反调的人,很容易被拆穿真实身份。 那么,它一定会在现实中做些什么。 关厌在群里发了一条信息:【大家都小心点,那个东西不会眼睁睁看着一切变好的。如果你们看见了黑色的会动的肉块,一定要立刻逃走。还有,小心寄生虫,远离铃铛。黑色肉块可以用醋对付,最好都随身带上一些。】 群里刚有人回了两条信息,关厌等人就听见远处传来了一声惊恐的嘶吼。 他们立刻赶向那边,很快看见一个男人慌乱地迎面跑来,见到他们之后大喊道:“有丧尸!有丧尸咬我!” 他说完的时候双方距离才渐渐接近,关厌看见了他肩胛处的一块咬伤。 她心里的第一反应,还是很自私地想带着戚望渊立刻离开这里。 顾彦脸色变了一下,一把拽住跌跌撞撞想逃走的男人,回头对关厌和戚望渊急急说道:“你们先走,我过去看看,有事群里告诉你们!” 关厌看了眼身边的戚望渊,点头道:“那你小心,打不过就跑,别被咬了。” 顾彦乐了:“放心吧我知道的,赶紧走。” 二人当即调头,以最快速度离开了这里。 戚望渊的能力,在感染者刚被感染的时候,只要在他身边就能生效。但后面就需要身体接触,给对方渡去一种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能量,才能把人唤醒。 简单来说就是前期是被动技能,后期是主动技能。 所以,如果那边的“丧尸”是刚刚被感染不久的那种,反而会对他造成比较大的伤害,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其实在这个副本里,危险性最低的敌人就是感染者了。它们还使用着人类的身体,不管多么疯狂,只要杀掉就万事大吉。 而寄生虫数量多能隐身,现在还具备传染性。黑色肉块则是稍不注意就可能钻进人体,一旦进入,那个宿主就算能活,也只会像季雨一样重伤,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所以关厌对顾彦倒不是很担心,他对付感染者肯定不会有问题。 群里有在附近的已经发了消息,提醒其他人在哪个地方出现了“丧尸”,叫大家都不要靠近。 可这消息刚刚发出去,又有人发了一张自己脚踝的照片,问:【你们看我这伤口……是不是被那个什么寄生虫咬了?】 照片上,他的脚踝位置出现了两颗很小的圆形伤口。 关厌是亲眼看过杜宗平的伤的,一眼就能认出来,这伤口与他的一模一样。 可以确定,这个人就是被寄生虫给咬了。那种杀不尽的虫子,出现得总是悄无声息。 她回了条信息,告诉对方先找人把他绑起来,起初的发狂是能再恢复的,可以拖一拖时间,等到事情解决了也许还有救。 这人没有回复。 群里一直以来努力维持着的好气氛,也在这时候一下子降到了冰点。 “旭日”说:【兄弟,你先别担心,还没到绝望的时候,我们大家都会帮你的。你别躲着,躲起来对你自己也没什么帮助对吧?你要是还有想要生存下去的念头,就来跟我见面,我在活动广场这边等你,我带你当个合格的求生者。】 关厌看到最后几个字,意外地挑了下眉。 虽然之前就觉得只有四个求生者是有点少,但在前期的任务过程中始终没有出现新人,他们也就默认了只有四个。 可是这个“旭日”,在这段话里是完全没有必要加上最后那一句话的,它甚至与前面那句之间显得有点不和谐,格格不入的。 再说,他又不是傻子,在明知道寄生虫和“丧尸”都开始出现了的情况下,怎么可能蠢到在群里说明自己现在的位置? 他还是目前最让人信服的领导者,只要窥屏的东西还在,就肯定会去对付他。 所以,他说出那个地址一定别有目的。也正因此他才会突然点明之前一直隐藏的“求生者”身份吧,这样一来,关厌等人看到之后就会赶去帮忙了。 不过,关厌记得他和另一个容貌有些相似的男人是一起的,看来他们两个应该都是求生者了,只是前期没有合作的意思,现在到了任务快收尾的阶段才肯暴露身份。 第195章 天上 不用再多考虑什么, 关厌和戚望渊第一时间赶往了小区内的活动广场。 途中他们看到群里那个被虫子咬的人也在大家的劝说下松了口,同意跟“旭日”见面。 而其他居民也因为“丧尸”和寄生虫的消息, 纷纷快速回家躲起来, 外面很快就没了行人的踪影。 不过这样一来,之前“旭日”提出的方案也暂时没办法实行了,只能在群里提醒众人都尽量减少手机的使用。 此时,顾彦也已经找到了袭击人类的感染者。 他走之前就把那个被咬伤的人给打晕了, 直接脱了上衣撕开当绳子, 把人绑在了附近的树上, 然后才赶往事发地。 当他看到正游荡着寻找猎物的感染者时, 心里不禁默默叹了口气。 这个感染者, 正是之前他们都见过的三人之一——张泉。 当时分开之后,顾彦曾经在群里联系过他们, 却一直没得到回应,因此他早就猜到对方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可亲眼看到的时候, 还是觉得挺遗憾的。 周广张泉和杜宗平三个人是除了求生者之外, 最先走出家门的普通人。他们不仅是自己出去了, 还在想方设法说服其他人一起合作反抗,是这个业主群内为数不多的勇士。 可现在, 周广因为碰了黑肉而被其寄生,现在还躺在那门卫室里生死不明。 杜宗平被寄生虫咬了,成了第一个感染者。而剩下一个张泉,最终也没能逃过这一劫。 顾彦叹着气走向远处的张泉,对方也终于注意到了他这个猎物, 迅速转身向他冲了过来。 他不想杀张泉, 心里还抱有一点也许对方有机会痊愈的念头, 可张泉却不会留情,距离一近就迫不及待地扑上来,张口就咬。 顾彦无奈反击,将张泉打倒在地,随后便想将人先带走捆绑起来,但这并不容易,稍微不注意张泉就一口咬上来,而顾彦之前为了绑住那个被咬伤的人脱掉了上衣,现在他上半身什么也没穿,连一点防护都没有。 在张泉的牙齿差一点碰到皮肤的时候,他急道:“你再他妈咬老子,老子现在就把你给杀了!别动!” 很神奇的是,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那张牙舞爪的张泉竟然真的动作一顿,保持着那样的姿势一动不动。 顾彦懵了片刻,才意识到也许这就是自己的“异能”。 他想,季雨和“王彩凤”都是跟寄生虫有关的能力,而他和“王铁牛”又都是感染者方面的能力,那么,是不是还有别的求生者没露面——他们的能力就是关于那些黑色活肉的? 刚刚想到这里,张泉却恢复了行动力,接着之前没做完的动作向他袭来。 他迅速后退了几步,再次试探着喊道:“别动!” 此刻,张泉就像是某种声控装置一样,顿时停在了那里。 顾彦嘿嘿笑了两声,对自己这能力十分满意。 可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了——脑海中忽然闪过了一段第一视角的血腥画面。 画面中,“他”像饿了很久的猛兽一般扑在杜宗平身上,一口咬在了对方的左脸颊上,硬生生撕下一口肉来。 “他”快速咀嚼了几下就囫囵吞掉,紧跟着又咬了一口……直到杜宗平满脸坑坑洼洼没有一块好肉。 明明是出现在脑海里的画面,却真实得好像正在眼前发生,顾彦甚至能清楚地闻到浓重的血腥味,也能感受到嘴巴里咀嚼生肉时的口感,以及那些没嚼烂的肉顺着喉管一点点滑入胃部的过程。 当画面消失的那一刻,顾彦忍不住狂吐起来。 之前吃下的一点点食物全部变成了恶心的物质被吐了满地,他刚缓过来一点点,张泉又一次动了。 他再次抬手大喊:“你别动!” 于是,张泉才朝他跑了两三步,就又停在了那里。 他用胳膊用力抹了下嘴,喘了两口气,正想趁现在过去绑人,脑海中竟传来了一道悠长的“呜”声。 它就像是来自深海的巨鲸所发出的声音,悠长苍凉,带着一种远古时代的神秘。 与此同时,他眼前一黑,仿佛瞬间瞎了眼,什么都看不见。 按理说,不管那声音是什么样的,在人类听来都只是一道没有意义的长鸣。 可是在这一瞬间,张泉竟然听懂了其中的含义。 他听见那道声音说:“杀了他,马上!” 下一秒,僵在原处的张泉动了,顾彦的视力也在同一时间恢复。 他看见张泉用比之前更快的速度冲过来,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也变得狰狞无比,双手用尽全力抓扯他,一有机会便一口咬下。 顾彦连喊了两次“别动”,第一次还稍微有点用,第二次却是一点效果也看不出来了。 眼看着张泉一次次下了死手攻击自己,而他身上连一件遮蔽的衣物也没有,为了自保,他只能拿出随身带来的尖刀,在一番搏斗之后,一刀捅入张泉心脏! 张泉动作瞬间停滞下来,呆呆地站在那里,空洞无神的眼睛迅速恢复清明,又渐渐模糊。 他盯着顾彦,微微张了下嘴,无声地吐出了两个字。 顾彦皱起眉头,问:“什么?” 张泉再次开口,依然只有口型没有声音。紧接着,他猛然一咳,鲜血便从喉咙里溢出来,染红了他的牙齿和舌头。 他浑身一僵,脑袋一下子无力地垂了下来,随后是整个无力的身体直接向顾彦倒过来。 顾彦怕其中有诈,用力将人推向前方,张泉就那样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在地上发出“嘭”的一声闷响。 关厌和戚望渊赶到活动广场时,果然见到了在那边等待的兄弟两人。 他们一个靠在路灯下,一个屈起一条腿吊儿郎当地坐在旁边的长椅上,周围已经空无一人。 靠在路灯下的男人正一边吸烟一边看着手机,屏幕光照在他脸上,将吐出的白烟也照得十分明显。 他微微眯着眼睛跟旁边的人说了句什么,然后一抬头看见了正向他们走过去的关厌和戚望渊。 他放下手机,站直了身体,等到两人走近之后便将没抽完的烟扔在地上,用鞋底碾了两下,笑说:“一个看着就没什么力气的女孩和一个头发都白了的老人,还有个动了手术连床都下不来的,真有意思啊你们这些求生者。” 因为关厌有几个称号是让人会觉得她很柔弱的,他这么说倒也没什么问题,而且语气不差,没有嘲讽的意思。 “我叫赵乾,”男人对旁边的同伴抬了抬下巴:“他叫赵坤,是亲兄弟。” 关厌点点头:“我叫王彩凤,他是王铁牛。” 坐在长椅上的赵坤一时没绷住笑了出来,问他们:“你们俩是爷孙吗?谁把谁拉进来的啊?” 关厌看了眼黑着脸的戚望渊,自己也笑不出来,立刻将两人的情况说了一下。 赵乾听完便说:“我和赵坤的能力都是跟那种黑色肉团有关的,我能感觉到它们的位置,他能找到被那东西附身过的人——准确来说,应该是尸体。” 在他说话的时候,关厌感觉手机震动了几下,打开聊天群,发现是顾彦来了信息,要和他们见面再说。 她想了想,发了个6栋楼下过去,然后对那对兄弟说:“9栋就在这附近,我们要过去跟另一个求生者碰面,你们也没必要留在广场这边等着被围攻吧,一起吗?” 之前跟顾彦都说好了的,他们发在群里的地址一定是相反的,所以发出去的六栋,要见面的地点却在九栋。 赵乾耸耸肩:“既然都叫你们出来见面了,接下来当然是要一起行动的,走吧。” 途中,他讲了一下自己这边的计划:“因为赵坤可以找到被附身过的人,我们想挨个去看看情况,找到第一个出事的人,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关厌觉得这办法可行。那些黑肉是需要从人体内被诞生出来的,那么,它们中的第一块又是怎么出现的?找到第一个出事的人,这个答案也许就浮出水面了。 四个人很快来到九栋之下,见到了已经等在这里的顾彦。 此时他的样子实在有点不好看,没穿衣物的上半身被溅了不少血,仿佛刚用血水洗了个澡没擦干净似的。 他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最后模仿着张泉死前的口型做了好几次:“他就是这么个口型,但没出声音,我实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可惜其他人也都没一个会读唇语的。 他们一边根据赵坤感应到的位置去找人,一边默默地重复着那个口型,一遍又一遍猜测着它的读音,但总是冒出一些毫无逻辑的字眼,根本没办法凑成一个词。 五个人一处处找下去,很快就找到了三个因黑色肉团而死亡的人。 其中两个是年轻男人,一个是中年女人,虽然身体构造不同,但死法都一眼很惨很血腥。 他们全是肚皮被撕开的,那东西直接钻了出来,对他们的死活全然不在意。 不过很奇怪的是,这些人竟然一个都没在群里求助过,好像明知道自己遇到了大麻烦,却决定不去管它,默默等死就行了。 这三个人的手机也是正常的,其中一部因为没电自动关机了,另外两部还处于待机状态,可以正常接收和发送信息。 不求助的原因会是什么呢? 通过三人尸体所在的位置和他们家中的情况,他们很快得出了结论——这些受害者在出事之后全都当场陷入了昏迷状态中,不是不想求救,是根本没那个机会。 其实,季雨也是一样的。不同的人只有一个,就是周广。 但周广被寄生的原因也和这些人不一样,他是意外踩到了一块小肉团。 那么排除掉他的意外情况的话,季雨和这三个受害人都是在被寄生后就陷入了昏迷。 季雨等到了关厌他们的救援,勉强保住一条命,可这些人却一直昏迷到死亡都无人问津。 随后又是一个接一个的受害者被找出来,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点都是独居,所以至今也没人发生了什么。 大约半小时之后,赵乾感知了一会儿,说:“还剩下最后一个地方了。” 等到所有受害者都被找出来,他们就能通过现场情况的对比去确定谁是第一个,然后再向下查线索。 他走在最前方,带领着关厌等人向着目的地径直赶去。 走到将近一半的路程时,关厌忽然感觉脑子里嗡的一声响,随后就再次失去了知觉。 一直在她身边的戚望渊发现了她的异常,立刻伸手去抓她的手,想再次将她唤醒。 顾彦却及时阻拦道:“先等等,让我试试!” 之前他叫停张泉的时候脑子里出现了画面和一句话,那现在说不定也能看到点什么。 戚望渊停下动作,沉声道:“速度快点。” 顾彦当即大喝一声:“别动!” 失去了意识、正要攻击身边人的关厌随之停了下来,保持着半转身的状态,像个服装模特一样僵在那里。 顾彦的眼前再一次变得一片漆黑,脑海中传来一道熟悉的苍凉声音,并很快转化为一句话:咬死他们。 当声音落下的那一秒,关厌瞬间恢复行动力,并且疯狂地扑向了距离她最近的戚望渊。 她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动作却流畅利落,充满了野兽般的攻击性,不带任何感情地冲着他的胳膊咬了下去。 在顾彦又一次喊出“别动”两个字的同时,戚望渊已经抓住了她的手,一股力量从自己体内流出,渡入了关厌掌心中。 她停在那里,很快恢复过来,清晰的思维一点点回到脑海中,也让她逐渐意识到,她眼前的戚望渊……又老了许多。 白发多了一点,皱纹多了一点,连法令纹也清晰可见。皮肤更加松弛,透着一股无法忽视的老态。 关厌站在他面前,抬头盯着他看了一阵,忍不住伸手去碰了碰他的脸颊。 也许是她透露出来的悲伤和心疼太过于明显,他笑了一下,安慰道:“没关系的,我们还有时间。” 顾彦在旁边啧啧两声,说:“真羡慕你有这么好的队友啊,一看你出事,他真是连一秒钟都没带犹豫的,直接就去拉你的手了!要不是我及时拦下,都根本没机会试我的能力。” 他停顿了下,正色道:“我又听见了那个声音,它说‘咬死他们’,然后我的能力就失效了,你立马开始攻击人。” 可以确定,那个声音在控制关厌的行动,也能压制住顾彦的能力。 而就在他说完这句话的同时,关厌脑子里迅速闪过了一些画面,好像通过他的描述,想起了刚才被遗忘的事。 她闭上眼睛抬了下手,示意大家先别出声,自己默默站了一阵,让那稍纵即逝的画面逐渐清晰起来。 ……看见了。 她看见自己站在一片浓重的黑暗里,附近什么都没有。紧接着,就听见一道声音命令她:“咬死他们。” 关厌猛然睁眼,瞬间抬头看向上空。 此时五人正站在路中央,一抬头就能看见整片漆黑的天空。 天上什么也没有,就像一片黑色的幕布。但——在她脑子里闪过的画面中,她看见那高高的黑暗之间有什么东西微微动了几下。 然后,从天空的中央处裂开一条弧形缝隙。缝隙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渐渐露出了里面红白相间的颜色。 当它开启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她才意识到,那是一只……巨大无比的眼睛。 它在漆黑天空的正中央处,彻底睁眼之时,占据了整个天空的三分之一。 两边的雪白色眼球中间,是一颗妖冶诡异的血红色瞳孔。 它左右转动了一下,仿佛在从高空窥视着这个世界。 “看天上干嘛?”赵乾跟着关厌一起抬头盯着那什么也没有的天空,疑惑的问了一句。 她这才被对方的声音拉回现实,惊觉自己后背浸出了一层薄汗。 她沉默几秒,才说:“我知道张泉对顾彦说的那两个字是什么了。” “天上,”她看向顾彦:“他说的是天上。” 顾彦愣了愣,自己试了试这两个字的口型,点头道:“口型确实对得上。” 关厌将自己刚刚看到的诡异画面讲了一遍,然后说:“目前已经证实了一件事——这个世界的确是手机和网络的具象化。那么,天空中出现了一只巨大的眼睛……会不会代表着,我们所处的世界,其实就只是一部手机?” 那只眼睛,就是外面的“人”在看手机屏幕。 她这脑洞大开的想法,让其他人全都微微一愣。 赵坤说:“这个说法有点意思,不过……它不是说了要我们死吗?如果这里是一部手机,它怎么会让手机内的东西死?” 关厌摇头:“不知道,我只是瞎猜的。” 心里第一个念头就是这样,她只是把它说出来了。 顾彦说:“不管那东西是什么,现在已经有两个人说它在天上了,基本可以确定它的真实性。可我们怎么能对付天上的东西?” 对付不了,就出不去。 大家一时都没发表意见,谁也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想出有效方法来。 一行人接着向赵坤感应到的地方法走去,途中全都沉默着各自思索。 关厌还是以自己的第一想法为基础,开始在这个基础上去考虑。 如果这地方真的是在一部手机内,天上的眼睛就代表着在看手机的人。 而通过之前的那些事情可以确定,对方的根本目的是要收集“负面情绪”。 假如那不是鬼怪之类的东西而是一个人,什么样的职业会需要制造大量的负面情绪呢? 关厌第一个想到的,是那种有组织有预谋的职业网络黑子。 他们收钱办事,故意制造话题引导舆论,在网络上用各种方式挑起人们的对立,激化矛盾,有能力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变成大家争论不休的话题。 越是有争议,就越是有热度,他们自然也就能得到更多的利益。 ……如果按照这种想法来往下推整个副本,那么这个聊天群就代表着那个幕后黑手的“办公地点”,里面的每个人都是他的工具。 他可以利用大量潜伏在内的批皮小号引导大家的情绪,用各种方式将“网民”玩弄于股掌之间,让他们害怕、紧张、愤怒,然后争吵不止。 网民们并不知道这背后还有推手,他们心甘情愿被舆论引导,肆意发泄着自己的情绪,却不知道有人在利用他们赚得盆满钵满。 寄生虫之类的东西则没有变化,那些会隐形的虫子依然代表着网民们的手机瘾,它有时候会藏起来,但当人们的成瘾症状严重时,就是它出来为他们添麻烦的时候了。 黑肉也依然是负面情绪的具象化,在网民们收敛起自己因被人引导而放大的恶意后,它也随之渐渐消失。 而关厌等人,则是这个“幕后推手”最厌恶的存在。 他们不受那些负面节奏的影响,反而一直努力唤醒被情绪操控的人类,让大家一起团结反抗。 就像在网上的争吵中为数不多保持理性,劝大家独立思考不要被人带节奏的那些人。 在幕后推手眼里,他们这样的人就是应该被永黑的,连账号都得给他们永封了,看他们还怎么玩“人间清醒”这套。 所以,那个人一定会“杀”了关厌他们。 如果这里是手机内的网络世界,外面的那个“人”为了自己的利益,就会想办法封禁关厌等人的账号。 而他眼里的“账号”,对应的却是他们这些真人。 也就是说,关厌他们在这场任务中,扮演的其实是几个网络账号。 所以说她和戚望渊就被“拉黑”了,进入了那个全是负面东西的黑暗世界,然后又因为“网络”上的负面能量消失,全成了正能量,他们这些正能量的领头人才得以被放出来。 这样的猜想是能解释得通的。 关厌见其他人还没什么头绪,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 顾彦想了想说:“反正我也什么都想不到,就先支持你好了。不过,那既然我们的对手在外面,我们只是一个个虚拟的账号,又怎么对付得了他呢?” 关厌摇头:“不知道,反正现在群里的做法肯定是没问题的,就是还需要进一步的计划。”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了最后的一户人家门口。 破门而入后,看到的是一具同样血腥的尸体。 每个人都拿出了手机,纷纷翻到之前拍摄的那些死者照片,一个个进行对比。 最后他们确定,第三个死者就是最先死亡的人。 于是一行人回到那个地方,开始寻找附近的蛛丝马迹。 不得不说,人多力量大的确不是一句空话。 很快,大家就从死者家中的东西扒出了他的身份。 这个人是在一家什么网络信息公司上班的,但通过他笔记本电脑内的文档资料可以看得出来,实际上这就是个网络水军公司。 他们的工作是接受各种网络订单,有时候大批量地去黑一个人,有时候则一起夸某个人,大多数订单都来自各种明星。 他文档中,最近接到的单子来自某个知名女明星,对方拍了一部古装偶像剧,要求他们公司营销她演技好长得漂亮性格好之类的正面形象。 死者给的方案是衬托法,用黑剧中女二的方式去衬托这位女明星的好,还附带了不少女二真假未知的黑料。 像他们这种工作性质,通常是为了利益什么都干得出来的,编造一些营销黑料根本不算什么。 所以,这种人身边的负面情绪肯定比一般人重得多。 于是,第一个来到“现实”中的负面情绪具象物黑色肉团,就从他体内诞生了。 然后,这负面情绪开始扩散,一点点感染负能量较重的人,让他们身体里的负能量重到爆体而出,再继续扩散给更多的人…… 关厌说:“如果这地方真的是个网络世界,那么除了天上那只盯着我们的眼睛之外,他应该还存在其他的同伴,比如我们眼前这个死者就很可能是其中一个。” 他们的工作需要在网络上展开,也不可能一个任务只交给某一个人独立去做,所以在这个网络世界里,肯定藏着对方的同伙。 刚好这个死者不仅是第一个诞生出负面情绪的人,还偏偏工作也是“网络水军”。 顾彦明白了关厌的意思,说道:“那我们好好找找,说不定能找出‘那个人’的真实身份呢。” 他话音才落,赵乾却眉头一皱,沉声说道:“不好,我感觉那些东西正在朝我们这边来!我们得赶紧离开!” 他的能力是能感应到黑色肉块的位置。 因为消灭它们不是最重要的事,所以优先用了弟弟赵坤的能力来寻找源头,没想到,它们居然主动靠近了。 关厌眯了眯眼,一边四处翻找,一边说:“既然它们要过来,就说明我们现在的确是找到了关键点。这地方必须得守住,我们不能就这么走掉,否则线索肯定会被破坏的。” 赵乾有点急躁,闭着眼睛感受了一下,语气急促道:“它们数量不算多,但我能感觉到它们的力量很强,跟你们之前从别人肚子里掏出来的那些发育不良的东西可不一样!如果继续留在这里,别说什么线索了,连我们的命都很难保住。” 顾彦正在翻电脑,闻言皱眉道:“这么厉害?还有多远?我们趁它们来之前赶紧找到线索也行啊!” 赵乾目光微沉,认真道:“离这里大概还有……五分钟左右。” 关厌翻开了第二个写满营销方案的笔记本,头也没抬地说:“既然那些东西都是负面情绪的具象物,那就找正能量过来拦住他们。” 赵乾愣了下,随后明悟,点头道:“我试试。” 他摸出手机,迅速在业主群内按下了一些文字。 【有人能来帮帮我吗,我们在这边找到了一些线索,但还有最重要的东西正在找,基本可以确定,找到它之后我们就有办法逃出小区了。所以,现在我需要一些人来帮忙,到二栋一单元来,帮我们守住出入口别让那些东西来添乱,记得多带一些醋。】 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份,他还拍了一段视频,用真诚的语气说:“我能理解大家的恐惧,但如果每个人都因为恐惧而什么都不敢做,我们就只能被困死在这里。你们都已经看到了,小区外的黑墙已经出现了变化,请大家再接再厉,为了你们自己,也为了你们的家人朋友,勇敢一次吧。” 信息发出去后,第一个回复的人让人无论如何也意想不到。 那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她甚至不会打字,用视频的方式发了自己想说的话。 人们看见她满脸皱纹地对着镜头说:“我来,反正我年龄大了,活也活不了几年……我孙女还小呢,可不能让她就这么死喽!” 这段视频之后,群里便静了下来。 赵乾都以为没希望了,却听见走廊外传来了隐约的脚步声和说话声。 他过去开门看了看,才发现竟然是楼上的人正在往下走。 再到窗前向下看……原来已经有一些人陆续来到了楼下,只是都没在群里说话。 他心中稍松,开始跟其他人一起努力在房中各处翻找起来。 这个时候,死者那部因为没电而关机的手机也终于充到了足够开机的电量。 关厌打开手机,想了想,从通话记录开始看起。 通过那些备注可以看出来,最近联系人几乎都是同事。她又打开聊天软件,根据那些名字去找对应的联系人,查看他们的网络聊天记录。 顾彦此时翻完了整个电脑,叹气道:“小电影都被我找出来了,就是没什么同事资料啊。” 关厌这边也并不顺利,可能对方是不想在网上留下把柄,虽然好友里面的确有一些同事,却没有任何聊天记录。 他们顶多能锁定“天上”那个人是这些同事中的一个,却没办法查到具体是谁。 很快,赵乾停下动作,转头看向窗口,目光沉沉道:“它们来了。” 现在不是去看的时候,对他们来说,这房间内就像是藏着一颗即将爆炸的定时炸弹,外界发生什么,都没有将它找出来那么重要。 所以其他人都没有说话,每个人都沉着脸认真仔细地翻看着一切可疑之物。 楼下传来了惊恐的尖叫,混乱的嘶吼,还有慌乱的哭嚎。 虽然他们来了,但面对那么恐怖的情形,普通人还是惧怕的情绪占了上风。 赵乾坐立不安,把手里的东西朝桌上一扔,开口道:“不行,人是我叫过来的,我不能就这么听着他们死。我下去帮忙,你们赶紧找线索,一定要找到!” 赵坤猛然起身:“哥!” “别废话,找线索,我有保命道具你又不是不知道!”赵乾飞快跑进厨房去找到大半瓶陈醋,打开房门很快跑下了楼。 赵坤咬了咬牙,收敛心绪继续寻找。 关厌挨个将对方的联系人点了一遍,一个个地去看他们最近三页之内的聊天记录。 终于,在点到第九十三个的时候,她一眼看到了页面中的“接了个大单”几个字。 聊天对象是个年轻女性,头像就是自己美美的自拍照,而这个男人给她的备注是“迟早弄到手05”。 关厌心情大振,仔细看了看两人的对话。 毫无疑问,这男人是想要把这个女人“弄到手”的,所以在聊天时,也刻意地展示着自己强大厉害的一面——俗称吹牛逼。 他在对话中提到:“最近接了个大单,都够我再首付一套房了。” 女方用一种敷衍的语气说:“哦,好厉害。” 他并没有意识到,还以为对方真的在夸他厉害,又接着吹牛:“你是不知道,要不是我上面还有个姓马的混蛋经理压着,这次的单子都能赚一套海景别墅呢!那不要脸的东西,什么事都让我们几个去做,拿分成的时候大头全是他的!” “姓马的”——关厌去翻了通讯录,找到了唯一一个姓马的人:马成功。 她看向其他人:“应该就是这个叫马成功的没错了,你们再看看能不能找到跟他有关的其他线索。” 顾彦闻言,用关键词搜索的办法开始查找电脑内的一切文件。 关厌则开始翻聊天软件中的“马成功”的资料。 因为工作性质的原因,对方的一切信息都是公开的,动态更是每一天都有更新,大部分是任务数据截图,再附上一句“有需要的老板联系我,物美价廉服务周到!” 偶尔还附带着一段老板跟他的聊天记录,内容都是老板夸他们公司厉害的,跟微商似的。 关厌翻了会儿,看到了一段信息:这次接了个有意思的小单,虽然收入不多,但挺好玩儿的。 下面附了截图。 老板方说:“我这里有个业主群,最近很多人因为小区建筑老化、电路老化之类的原因找物业麻烦,还聚众闹事,你们帮我把矛盾转移一下,让他们自己吵架,这样就再也聚集不起来了,最好永远别来找我们物业的事!” 马成功:“收到,老板先看看合同,咱们谈下价钱,很快就能给您安排到位!” 截图糊掉了老板的头像和名字,内容里也没提到是哪个小区。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就是“和谐小区”。 第196章 任务完成 “找到了。”顾彦将笔记本电脑转了一圈, 让屏幕对着其他人:“这是他们公司聚餐的照片,里面有十几个人。” 除了坐在餐桌前的大合照外, 还有每个人单独的照片, 照片的名字则用了他们的姓名,“马成功”就是其中之一。 可能是因为他们这工作太得罪人容易遭报复,在这个马成功的社交账号里是没有他的照片的,但现在在死者的工作电脑上找到了。 关厌拿出自己的手机, 拍下这张照片, 又去拍马成功聊天记录中的对话。 可刚拍下第一张, 楼下忽然传来“嘭”的一声巨响, 紧接着这整栋楼都发出了剧烈的震动。 赵坤脸色瞬间大变, 一句话也没说,直接就冲了出去, 一路朝楼下狂奔。 顾彦跑到窗口,朝外面看了一眼, 急急说道:“卧槽, 这他妈是什么科幻恐怖片!” 一个个体积在两米以上的黑色肉团, 像巨大无比的水蛭一样, 正从所有视线能及的地方涌来。 因为楼下太黑,他只能大概看清这副场景, 却没办法看见现在下面战况如何。 但光是看着这一幕,就能够猜到人类一方肯定是劣势。 关厌拍好了照片,立刻收起手机说道:“先下去帮忙。” 顾彦点了下头,率先冲了出去。 关厌跑到楼梯口的时候,才意识到戚望渊正落在后面。 她回头望去, 只见他低着头, 嘴唇紧抿着, 努力地追了上来。 花白的头发下是一张苍老的脸,唯有眼神依然清澈透亮。他抬头扫了她一眼,语气淡淡地说:“拖后腿了。” 可是这一切都是因为关厌而起。 她心里发酸,上前牵起他的手,笑说:“那我们就一起拖他们后腿好了。” 下楼之时,楼体又狠狠震动了一下,仿佛迎来了一场大地震。 而这栋楼里剩下的居民们也被吓坏了,许多人蜂拥而出,尖叫着朝楼下跑去。 可当关厌和戚望渊跟在他们后面来到三楼的时候,下方的住户们却又在朝上面跑,双方在楼道中拥堵着,谁都不肯让谁。 混乱中有人喊道:“楼上的别挤了!外面有好多怪物,出去就是死啊!快点往上跑!去顶楼!” 又有人喊:“这楼都在抖了,还往上跑呢!一会儿楼塌了大家全都得死!有怪物又怎么样,它总不可能一下子杀死所有人吧?我们往外冲,总有人能活命!” “不是……” 有人想要说点什么,可才说了这么两个字,忽然间楼梯中段的窗口外陡然一暗,下一秒,“嘭”的一声,一个巨大的黑色物体狠狠撞了上来! 窗户瞬间被砸得稀碎,同时整个楼房也跟着震动,甚至连墙面也裂开了好多的缝隙,仿佛下一秒就要坍塌! 而那黑色物体砸上来之后又像皮球似的迅速弹开了,只留下一声古怪的惨叫。 见此情形,人们大都愣在了那里,既被这即将倒塌的大楼吓到,又不敢下去面对那奇怪的恐怖生物。 屋漏偏逢连夜雨,关厌在这时候闻到了寄生虫的味道,似乎有许多虫子正在快速接近。 各种混乱的声音交杂在一起,楼梯上面人挤人,各个都是满脸的慌乱,像极了在逃避末日灾难的难民。 关厌和戚望渊急着下楼去帮忙,却被堵在楼梯上进退不得,甚至连两人牵在一起的手都不知道被谁给挤开了。 如果不是戚望渊身高占优势,恐怕他们俩就连彼此在哪儿也看不见了。 两人隔着几个居民对视了一眼,随即他抬高手臂虚空一握,拿出了屠夫之刃,猛地向洁白的墙壁用力划下,同时一声厉喝:“让开!” 墙壁上贴满了白色的瓷砖,这一刀划下,那些坚硬的瓷砖却像是豆腐一样瞬间被切成两半。其中一部分掉落下来,露出后方留下深深划痕的墙面。 刀刃与瓷砖碰撞的清脆响声以及戚望渊的冷喝吸引了附近人的注意力,他们一回头就看见了他手里那把长刀,顿时脸色大变,连吵闹的喊叫声都跟着停了下来。 戚望渊又喊了一次:“让开,我们要下去!” 有识趣的开始朝旁边挤,努力挤出一点缝隙来,也有没眼力见的,看他是个“老人”,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戚望渊忍了忍,还是没控制住自己,手起刀落,一刀砍在了拦在正前方的男人胳膊上。 对方立刻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而他顺手接住断掉的手臂高高举起,冷声道:“再不让路,下次就砍头。” 血淋淋的手臂被他高举在半空,鲜血滴落在附近几个人脸上身上,惊得众人一边避让一边大叫。 这样恐怖的手段震慑得人们手脚发软,再也不敢看轻他,连忙向四周挤去,硬生生从狭窄的楼梯上挤出了一条能够通行的路。 戚望渊在衣摆处擦了擦手里的鲜血,向前走了两步,伸手把还挤在人群里的关厌拉了出来,两人总算是顺利下去了。 与此同时,又是一道猛烈的撞击,整栋楼发出更加激烈的晃动,墙面裂开,粉尘朔朔直掉。 当两人终于来到一楼时,关厌闻到寄生虫大部队也已经快要抵达。 而他们前方,仍然有着十几只黑乎乎的巨型肉团。 那些之前过来帮忙的普通人早已退开了,只剩下赵乾赵坤兄弟俩和顾彦三个人正在强撑。 赵乾不知道用了什么道具,身体变得异常强壮,鼓胀的肌肉连衣物都被撕裂了,此时正赤手空拳与那些怪物搏斗。 这些发育良好的黑色肉团与关厌之前见到的确实截然不同,它们虽然外表还一样是黑漆漆的肉,却有着强大的攻击力和速度。 它们攻击的方式简单而粗暴,直接将自己巨大的身躯撞向敌人即可。 所以,当他们躲避对方攻击的时候,那些怪物就有概率撞到后方的建筑上,以至于整栋楼都在震动。 楼房外墙上已经被撞出了好几个大坑,裂缝像蛛网一样密密麻麻。 可都到了这种地步,现场却没有任何一具怪物的尸体。 顾彦看到关厌他们赶来,大喊了一声:“醋对它们不管用!我们也不敢用刀子,怕它变得更多,这可怎么办啊?!” 关厌感觉到寄生虫到了附近,最多再有一分钟就要抵达。 它们现在的数量当然比不过之前那么多,但毕竟是能隐身的东西,到时候趁着他们对付黑肉时悄悄偷袭的话会非常麻烦。 可这种情况下,他们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完全被包围在了中间。 关厌想了想,开口道:“用刀吧,虽然杀不死,但可以让它们暂时失去行动能力。还有,寄生虫快要到了,大家都小心点!你们拖着,我来发信息!” 现在也没别的办法,只能尽可能拖延。 顾彦叹了口气,使用了一张范围型眩晕道具卡,让附近的三只怪物都停了下来,然后飞快上前用刀子攻击了其中一个。 戚望渊也趁着这个机会攻击另一只,虽然他身体素质比不上“年轻”的时候,但这把刀依然是难得的利器,不用他费力,也能轻松将那巨大的怪物迅速切割成小块。 关厌站在最后面,用最快速度发出了自己在楼上拍下的那些照片,并用语音方式发出一段信息:“大家都看看吧,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他们,一个是小区物业负责人,一个是专门在网络上制造矛盾的水军马成功。这场灾难都是因他们而起!” 她说完,又用文字方式发出最重要的一段信息:【现在一切都已经明朗了,是他们利用网络导致大家陷入如今的困境,所以,我需要你们尽快放弃使用手机,所有看到信息的人请立刻关机!请相信我,等到所有人关掉手机,这一切都会马上结束!】 发出这些信息用了将近三分钟,而这看似很短的一段时间,在激烈的战况中却显得格外漫长。 寄生虫已经赶到,当他们与黑色肉团战斗的时候,总有一些虫子利用自己能隐身的能力暗中接近,然后一口咬下。 顾彦一刀捅进怪物身体里的时候,一只寄生虫就趁机咬在了他的脚踝处。 他破口大骂,一脚踩下,将其踩得汁水四溢,却又顾不得自己的情况,继续与敌方战斗。 关厌看到了这一幕,心里微微一沉,喊了戚望渊一声。 对方会意,随手一甩,那只【盗贼的黑口袋】便凭空出现,落在她面前。 她拿出放在里面的尖刀,咬咬牙,跟着加入了战斗。 趁着身体强化的赵乾将一只巨大的黑色肉团甩出去的时候,她迅速冲过去,一刀捅入其身体,再狠狠向下一划,拉出一道极长的伤口。 那东西发出惨叫声,并剧烈挣扎起来,关厌不肯放手,将半个身体都压在了它上面,用尽全力再刺入一刀。 它惨嚎起来,挣扎得更加激烈,猛地一下将她甩了出去。 她重重落在地上,又快速爬起来,使用道具卡【我是富婆我怕谁!】将其眩晕五秒,再飞快动刀。 可是她这道具也只剩下最后一次使用机会了,顶多再杀掉一只怪物而已。 而就在这个时候,好几只寄生虫悄无声息地向她靠近过来,试图偷袭。 关厌因嗅觉而迅速察觉到它们,刀尖一刺一个准,将隐形的虫子全部扎死在地上。 但其他人就没这么好运了,很快,赵乾和赵坤兄弟俩陆续被偷袭,都狠狠挨了几口。 就连戚望渊,也随着时间而渐渐动作迟缓,最终没能躲过,被一只寄生虫咬伤。 他捏死咬在自己小腿上的虫子,皱了皱眉,面无表情地一刀削去伤口处的一片肉,然后抬头望了一眼关厌。 他心里其实依然没有什么明显的情绪变化,一直平静得像潭死水。 但他脑海中却在第一时间蹦出了一个念头:如果连他也成了感染者,那谁还能救她? 如果能感受到情绪,那么这个念头的名字就叫做“担心”吧。 关厌感觉到戚望渊的视线,转头望过来,一眼就看到了他腿上鲜血淋漓的伤口。 她愣了一下,脸色微变,用力将刀插进前方的黑色肉团之上,然后转过身不管不顾地跑向了他。 如果两个人都要死在这里了,那在临死之前要做的事情,一定不是打怪。 戚望渊看她跑过来,抿起唇角,像平时那样露出了一个练习过很多次的微笑。 关厌也笑起来,说:“可能要死在一起了。” 话音未落,却听轰隆一声,一道巨大的惊雷划破天空,直直劈下,落在了距离二人最近的一只怪物身上。 下一秒,那怪物瞬间焦黑干枯,一下子变成了一堆灰烬。 那刺眼的亮光短暂地照亮周围的一切,紧接着又是接连两道惊雷,每一次都准确杀死了一只怪物。 加上之前被他们暂时切成了块失去生命迹象的那些,现在,活着的只剩下了最后两只。 希望的曙光,和被寄生虫咬伤的绝望混在一起,让几人内心五味杂陈,却没有一点开心。 随后关厌才看见,一个虚弱瘦削的人影正站在不远处,靠着旁边的一棵树,勉强直立。 暗淡的光线不足以让她看清对方,但那个轮廓,毫无疑问——是季雨。 连伤势那么严重的她也强撑着出来帮忙了啊。 随后其他人也都看见了她,也许是被她顽强的毅力所打动,那种即将死去的绝望感竟然瞬间消退了不少。 所有人都打起了精神,共同对付剩余的两只怪物。 不到两分钟,便只剩下了满地残破的黑色肉块。 因为每个人都被咬伤了,那些寄生虫便也不足为虑了。在关厌的指引下,他们很快将其一一消灭。 在这个时候,终于得到喘息机会的众人才惊觉一件事——周围的光线,好像变得更亮了。 关厌愣了两秒,缓缓抬头望去,只见原本漆黑一片的天空,不知何时竟然泛起了微弱的白光。 就像每一天凌晨,阳光刚刚探出一点头来的时候一样。 其他人也都愣住了,直到听见附近楼栋中的人们欣喜的呐喊。 在众人的注视下,天空越来越明亮,渐渐的发出略微刺眼的白光,让适应了昏暗环境的他们忍不住眯起眼来。 顾彦抬手挡在眼前,缓过神来,大喊道:“哎呀,都别愣着了啊!快去大门口看看!” 这地方四周都被建筑物遮挡着,看不见外面的情况。 经他这一喊,众人反应过来,纷纷跑向距离最近的大门。 顾彦跑到季雨面前,转过身说:“上来,我背……不行,你肚子上有伤,我,我抱你吧?” 他有点不太好意思地伸出双手,季雨抿了下唇,点头轻轻地说:“多谢。” 顾彦傻笑了两声,微微弯腰,一手扶住她的后背,一手拦住双腿,稍一用力就将她抱了起来。 他一边慢跑一边说:“你也真是的,都伤成这样了还跑出来,简直不要命了。” 季雨左手搭在他肩上,用右手艰难地抬起来去取下手腕上的串珠:“谢谢你,没用上。” 他笑了下:“没用上就好。” “我请你吃饭吧。”季雨喘着气,慢慢地说:“出去以后,请你吃饭。” 顾彦愣了下,笑弯了眼睛:“好啊,我脑袋笨,联系方式记不住,约个地点直接见面吧……” 戚望渊的体力是真的差了不少,虽然跟“同龄人”比起来肯定还算佼佼者,可在年轻人们面前就显出了很大的差距。 尽管关厌一直拉着他往门口跑,两人还是落后了好大一截。 等他们赶到那边的时候,只见小区外的“黑墙”与天空的颜色一模一样,黑暗正在消退,变成了灰蓝色。 随着光线越来越明亮,它也越来越浅,慢慢消融隐形,将大门外的情景一点点显露出来。 求生者们,以及陆续赶来的小区居民们静静站在大门前,等待着它彻底消失。 关厌和戚望渊一直牵着手没有松开,在看到大门外的阻隔物彻底不见的时候,她回头看向他,露出欣喜的笑。 下一秒,笑容却又僵在了脸上。 ——他又变老了。 因为,他们眼前是三个刚被寄生虫咬伤后的感染者。就像关厌当时一样,在初期阶段,只要在他附近就能被暂时压抑毒素。 其他人不会有感觉,只有他,会越来越老。 他的头发几乎全白了,脸上的皱纹多得数不清,额头都出现了抬头纹,脸颊的肌肤十分松弛,连眼神都显得有些浑浊不清。 他自己似乎还没意识到,见关厌看着他,便开口问:“怎么了?” 声音一出他就明白了——苍老低哑的嗓音,显然应该属于一位垂暮老者。 关厌低头看了一眼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他的手背像树皮一样皱巴巴的,还有一点老年斑。 她笑了一下,牵着他走向大门,口中道:“戚爷爷,回家了。” 戚望渊抿了抿唇,与她一同向前走去,用低哑的声音问:“丑吗?” 关厌回头,挑起眉梢,笑说:“怎么可能丑呢,是个帅老头儿,不知道会不会迷死一大堆老太太呢!” 戚望渊:“……” 在走出大门的那一瞬间,他低声问道:“那你呢?” 眼前一花,两人终于回到了熟悉的客厅之中。 关厌缓了缓,看向他:“你刚刚说什么了?我没听清。” 戚望渊看了她几秒,摇摇头:“没说话。” 第197章 质量检测 最近的任务过程都有点长, 即使在时间上没用多久,却也让人心累得很。 关厌瘫在沙发上彻底放空, 等着戚望渊带回早餐来, 两人慢悠悠地吃完东西,才开始查看这次任务的奖励。 首先最让人在意的还是道具。 除了任务固定的随机道具外,关厌还得到了额外奖励,一共两张道具卡。 【不需要证据的造谣者】 剩余使用次数:3 使用后, 可对单一对象进行一次不需要证据的造谣, 周围十米范围内的所有生物都将无条件相信这个谣言, 并根据谣言内容产生对应的反应。 这个道具关厌还是很满意的, 它可以根据他们遭遇的情况来做出不同的变化, 能攻击,也能防御。 第二张是: 【疯狂的病毒感染者】 永久道具不可交易 使用后可以召唤一只感染者, 它将听从你的一切命令。 单次召唤持续时限:30分钟,冷却时间:5小时。 虽然道具卡的介绍很简短, 但“永久道具”几个字就足以让关厌感到惊喜了。 她高兴地说:“居然是永久道具!虽然它攻击力不一定有多高, 但也是个攻防兼备的东西。万一遇到躲不过的危险, 可以把它召唤出来挡在自己面前当盾牌用!有什么可能出现机关的地方, 也能用它去探路!” 美中不足的就是有五小时的冷却时间,否则死一个立马召唤一个, 那岂不就跟皇帝随身带了个死士一样爽了? 就是不知道那感染者长什么样,应该不会像电影里的丧尸那么令人恶心吧? 戚望渊见她这么激动,也露出一抹笑意来,慢慢说:“确实很不错,是个难得的好道具。” 关厌得意的嘿嘿笑着, 一边点开称号一边说:“看来我的好运气又回来了, 连永久道具都有了, 称号肯定也不错!” 话音未落,她就看到了第一个称号的名称,顿时笑容一僵。 【白发老者的倾慕对象】:想不到你的魅力竟然已经大到了连老人都心动的程度!在本次任务中,你获得了一位白发老人的喜爱和誓死保护,获得此称号。 拥有此称号,你的魅力值将大幅度提升,连路过的蚂蚁都会忍不住多看你一眼! 关厌:“……” 谁特么需要蚂蚁多看自己一眼啊! 这种毫无用处只能添麻烦的鬼称号能不能滚出称号界? 【嗅觉灵敏之人】:你在本次任务中拥有了异常灵敏的嗅觉,获得此称号。 从此以后,你的嗅觉将得到小幅度的提升,比常人更加敏锐。 这个还是不错的,“小幅度”提升,也不至于灵敏到一闻到味道就想吐的地步。 关厌看完自己的,便问戚望渊:“你的怎么样?” 他的手机界面停在道具栏上,偏过屏幕让她看:“也是两个道具。” 【恩将仇报的屠夫】 剩余使用次数:3 你杀死了帮助你们完成手术的医生,真是个恩将仇报的大恶人! 使用后,可在五分钟内使自身战斗力提升十倍,但同时你将彻底丧失理智,会不可控制地将周围的一切生物全部屠杀殆尽! 注意:请在使用时尽量避开其他人,除非您想将他们一起消灭。 这个道具跟关厌的【邪神之力】有相似点,都是在使用的时候必须避开其他人。 不过,用了道具之后会丧失理智……说不定对使用者本人来说也会有一些伤害。 第二个道具的名字有点搞笑—— 【老人体验卡】 剩余使用次数:3 可对单一指定生物使用,使用后,对方将在接下来的五分钟内变成行动迟缓的垂暮老者。 注意:持续时间内对方若受到攻击则道具失效。 虽然算不上特别厉害的道具,但能限制对方整整五分钟的行动力,也是很不错了。 关厌说:“这次运气不错哎,我们的道具都挺好的。你的称号怎么样?” 她刚说完,戚望渊嘴角一下子紧抿起来,随后摇头说:“很普通,你没必要看。” 这样的回答实在是让人有点意外。 关厌挑了下眉,盯着他的脸,眯着眼睛慢慢说:“连白月光和渣男、芭比娃娃玩家这种称号我都知道了,有什么是不能让我看的?该不会……” 她拖长了尾音,戚望渊喉结滚了一下,刚想找个理由站起来躲开,却听她说:“比这些称号还变态吧?” 戚望渊清了下嗓子,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将手机朝兜里揣,语气平静道:“很变态,你别看了。中午想吃什么?” 他不仅把手机揣起来了,连手都没拿出来,仿佛生怕她扑上去抢似的。 看来他这次的称号的确是非常非常丢人了。 想起戚望渊在副本里时因为帮她而一点点变老的样子,关厌也不忍心欺负他,耸耸肩道:“不想说就算了,我不看啦。” 其实他越是遮掩她越感到好奇,但好奇心这种东西也是可以压下去的嘛。 戚望渊这才放心的将手拿出来,又把两人的邀请函收走放进保险箱,想了想觉得不安全,还悄悄改了个密码。 随后走向玄关,口中道:“我出去遛狗。” 他很快带着旺财出了门,下楼在小区内迎着阳光走了片刻,听见旁边传来一道陌生大妈的招呼声:“小伙子,天天看你遛狗,不用上班哪?” 他回头看去,见对方带着一只雪白色的小型犬。 他点了下头没说话。 中年大婶们总有一种跟谁都能聊得起来的特质,尽管他看起来冷淡得像个冰块,她还是一点儿也没放弃,牵着小狗走近了些,问他:“不上班还这么有钱?这小区的房子可不便宜!你一个人住吗?有女朋友没?我女儿今年二十四,是名牌大学毕业生,你要是没女朋友,阿姨安排你们见……” “房子是富婆给我买的,”戚望渊淡淡道,“我是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的小白脸。” 中年大妈:“……” 他紧了紧牵引绳,低声叫了声“旺财”,牵着狗大步离开了,只留下一个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大婶。 ……胡说八道的感觉还真不错。 他走了一段,回头遥遥望向后方某扇窗口,随后拿出手机,打开了死亡盛宴APP,点开了称号界面。 其实他还没有点开看详细描述,只是看见了称号名称——【终于开窍的暗恋者】。 这样的称号,不用看详情他也知道,是一定不能让她看见的。 “在本次任务中,你通过机缘巧合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内心,发现自己竟然有了喜欢的对象!从此以后,在对方身边时,你的正面情绪将获得小幅度提升,终于能够稍微感受到它们的存在。” 戚望渊皱了下眉,一时不知道这样的称号效果到底是好是坏。 它只能在副本里生效,任务完成之后,他还是一个有病的人。而这是一种无法治疗的疾病……甚至有遗传的可能。 他还记得她说起想要一个乖巧的小孩时的表情。 况且,虽然他们是相处得不错的队友,但他想,没有任何人会想和他这样的人过一辈子的。 一辈子那么长,谁会喜欢一个连笑容都是伪装出来的人? 既然没有办法,那就不要让她知道。 反正对他来说就算领悟到了那种感觉,也只是一点点而已,没有必要一定将它说明。 关厌在家里刷了会儿论坛,看见有人发了个链接,但当她点开时链接已经失效被屏蔽了。 不过有第一时间看到了的人在楼内回帖说:“这种事情已经不用再讨论了,没什么意义的。追根究底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 下面有人问到底是什么事,紧接着就有人回应:“没什么,就是国内发生了一起疑似有‘求生者’出现的诡异事件。国内全网的所有消息都很快被删除屏蔽了,现在什么也看不到了,要是想看可以去外网搜‘转运手链’。不过没什么必要,反正对我们没有任何影响,该怎么样还不是怎么样?” 楼主却回道:“我发这个链接其实是在想,既然我们的世界也有其他求生者出现,说明那些乱七八糟的能力在这里也是能生效的。众所周知,我们可以被其他求生者拉进副本里蹭任务,那如果我们参与到来自异界求生者的任务里面,会不会能得到一些在这里也能使用的道具或者别的能力?” 这种想法倒是没人提起过,他这么一说,就引起了很多人的激烈讨论。 有人说这可能就是“超能力者”的由来,要是能成功的话,这个世界可就多了一些本土超人了。 只不过设想得是很美好,但要达成这个条件很难。首先没人知道异界求生者什么时候会来到这里,网上这些信息也都是在别人任务结束后才发出来的,要在任务开始的时候就参与进去几乎不可能。 但只要有了想法,就肯定有人想去实现,于是某个人建立了匿名聊天群,许多求生者开着小号加了进去,希望能在里面共享信息,以求碰上一次机会。 关厌没太关注这事,因为可能性真的太低了。 戚望渊这时候开门回来,手里还提着一大袋子品相不怎么好看的苹果,歪歪斜斜的十分丑陋。 她放下手机,意外道:“还去小区外面逛了一圈?” 他蹲在地上帮旺财解开绳子,口中道:“就在大门外,有个老人在摆摊,随便买了点。” 关厌:“……你这是随便买了点吗?我看是把人家摊位搬空了吧?” 那么大一袋子,恐怕吃到下次进副本都吃不完。 戚望渊没否认,转头问:“要尝尝吗,我去洗几只,他说是自己家树上结的,应该不错。” 关厌看着他面无表情一脸冷漠的样子,笑了笑点头说:“行,看起来就很好吃。” 他真的很矛盾,也很可爱,是一个冷漠无情,却懂得该如何善良的人。 戚望渊拿着几只小苹果去了厨房,关厌看着他微微垂头站在水槽前仔细清洗的背影,心中默默庆幸于当初的相遇。 她不禁想起了两人刚认识的时候,那时他还是孑然一身,杀人的时候一点儿阻碍也没有,恐怖得让人一眼就感到害怕。 他还会坑她,明明自己就拿着镰刀,骗她说没有开锁工具,让她一个人吭哧吭哧忙了半天。 但组队之后,他会首先考虑到自己队友的感受,把那不好的一面彻底藏了起来。 他们组队的第一个“童年”副本,戚望渊就没有在她面前做任何不好的事,但当他们分开的时候,在那场要命的木头人游戏中他连小学生都杀了不少。 还有后来的梦中人副本,他会一个人肆意享受着屠杀的快感,却在她过去后藏起染血的刀,低着头说他错了。 那些深刻的回忆在脑海中一一闪过,让关厌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戚望渊端着苹果转过身,就看见她正看着自己满脸带笑。 他挑了下眉,问:“笑什么?” 关厌摇头:“就是想到了一点有趣的事。” 他抿了下唇,快步走过来:“好了,吃吧。” 关厌拿了一只,用水果刀切下一块,咬了一口,然后一脸惊喜地说:“好甜啊,比那些大超市卖的苹果甜多了,你快尝尝!” 她说着就从这只苹果上又切了一块,直接朝他嘴里塞。 戚望渊嚼了两下,眉头狠狠一皱。 看到他露出这样的表情,关厌才哈哈大笑起来——这苹果又酸又涩,太难吃了。 戚望渊扯了一张卫生纸,将嘴里的东西吐出来扔进垃圾桶,无奈的看着她笑,心里渐渐出现了一丝淡淡的愉悦。 很快,七天时间又被两人“游手好闲”的混了过去。 第八天一早,两张邀请函准时出现在了桌面上。 【第十四张邀请函】 死亡盛宴任务十四:租赁工厂。 任务奖励:生存天数+2000,随机道具x1,现金140万。 注意,任务副本将在两分钟后开启,请做好准备。 这一次的任务主题没有上次那么明确,只能看得出来副本地图应该是出租某种东西的工厂。 做了这么多场任务之后,关厌在感到压力和紧张的同时,心里隐隐还有一种对于新副本的期待。 反正不管以什么样的心情看待它,这一场接一场的任务都是没办法避免的,那不如调整心态,积极一点去面对。 两人默默等待了两分钟,随后眼前一花,便来到了新的世界里。 关厌立刻意识到自己被绑着双手蒙着眼睛,正坐在什么不断摇晃的东西上——应该是一辆汽车。 她是坐在铁皮上的,不是座椅,这大概是一辆很大的卡车,她就在后面的货厢里。 汽车好像碾过了什么石头,发出一道强烈的震动,关厌身体也随着汽车而晃了一下,胳膊肘碰到了一片柔软的躯体,对方随即发出不适的低哼。 因为嗅觉得到了提升,她很快闻到空气中飘荡着各种香气,像是有很多香喷喷的女生都被关在这里。 嘴巴是没有被捂住的,可以自由说话,关厌想了想,开口问:“还有其他人吗?” 话音未落,却听见一声怒喝:“闭嘴!” ……竟然还有看守。 她果断闭了嘴,沉默地等待着剧情往下走。 不知道过了多久,汽车的行驶速度慢了下来,外面传来轰隆隆的声响,好像有一道非常大的门被打开了。 然后汽车又开了一小会儿,就彻底停下了。 紧接着便是车厢后门发出动静,并传来了一阵对话声。 “老板,这次的货物里,女性一共有二十三个,男性十八个,这辆车上的全是女人,质量都挺不错的,您瞧,那一个,多好看哪!” “少说废话,质量好不好,等检测完了自然就知道了。” 这是一道女性的声音,语气冷冽高傲,像是个非常了不起的大人物。 先前那人立刻说道:“好勒,都过来,卸货了!你们动作小心点儿,要是把这些货碰坏了,把你全家卖了都赔不起!” 几道沉闷的男声做了回应,随后关厌就听见车厢后面好像被搭起了矮梯,几个人上来挨个把车厢里的人往外弄。 关厌默默等着,很快被两个人一左一右轻轻扶住了胳膊。 他们好像真的很怕把“货”碰坏,只敢稍微用一点点力道引导着她朝外面走,到了下车的时候还有个人在下面负责接她。 她被引导到其他女性身边,过了一会儿,又听见那个女老板说:“先把她们带去做质检,不合格的直接毁掉,不用向我报告。” 关厌心里微沉,不知道所谓的质检指的是什么,只能暗暗提醒自己千万别做任何出格的事。 随后她们就被蒙着眼睛带去了未知的地方。 有人来到她面前,取下了蒙在眼睛上的黑布,又绕到背后去解开她手上的绳子。 而关厌花了好一会儿,才适应眼前这过于刺眼的光线。 她们在一条宽度两米左右的通道上,所有人都被排成了一队,旁边靠墙的位置,每隔两米就站着一个面无表情的守卫。 头顶是异常明亮的大量灯光,天花板墙壁和地面,乃至所有人身上的衣服全部都是纯白色,导致这里的光线格外刺眼,让刚从黑暗中挣脱的她忍不住溢出了生理性眼泪。 她前方排了大概十人,每个人都低着头,好像很害怕,却又没人哭,只是沉默着,好像都认命了似的。 不过,也可能是因为即将到来的“质检”,她们不想被“毁掉”,所以不敢哭。 当所有女性的束缚被解下之后,通道尽头处的磨砂玻璃门向着一侧缓缓开启,同时发出哔的一声响。 最前方的一个男人领着排在第一个的女性走了进去。 关厌前面全是人的后脑勺,根本看不见是什么情况,直到轮到她前方那个人的时候,她排在第一位等待时,才看见那里面有一台大型机器。 被领进去的女人需要站到那个机器上,由一种淡紫色的光芒扫遍全身,然后“滴”的一声,在那机器最上方的屏幕上就会出现一个“A”。 旁边的男人拿起一个印章似的东西,示意女人出来后,就在对方的左手背上印下一个红色的A,然后由等在一旁的另一人将其带往其他地方。 下一个就是关厌了。 她现在还什么都没摸清,只能乖乖跟着走剧情,因此完全没有反抗,站到那机器上,被紫光扫了一遍。 在这个过程中,结果还没出来,她就看见外面的男人已经拿起了另一块印章等着给她印。 随着滴的提示音响起,男人抬头看了眼屏幕,眉梢一扬,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示意关厌出来。 她主动抬起左手,男人用力按下印章,留下了一个金光闪闪的S。 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既然是“质检”,应该得分越高就代表质量越好吧? 但这明明是对待货物的方式,就算得了高分也根本不可能让人高兴。 关厌被另一人从旁边的通道带了出去,穿过同样是纯白色的刺眼走廊,走进一扇标志着“休息区”的大门,里面的走廊上有四扇门,分别标志着S、A、B、C 四个字母。 她被带到了S外面,男人刷了一下卡,厚重的金属门随之打开,里面又是一条狭窄的走廊,两侧都有一道道小门,门口显示屏有红有绿。 男人把她领到一个标示绿色的门前,拧开把手,冷漠地说:“进去等着,里面有你们需要遵守的所有规则,不想死就好好记住它。” 关厌默默走进去,身后的房门随之轻轻合上。 她回头一看,这门上连把手都没有,显然无法从内部开启。 房间内部也是纯白色的,从床铺到所有的日常用品,包括旁边那间极小的卫生间内的一切,无一例外的白。 这种单一而刺眼的颜色让关厌眼睛和心里都异常难受。 她到处看了看,随即拿出道具戒指来,尝试与戚望渊联系。 暂时没有接通,她只能先去看摆放在小桌子上的《货物守则》。 还好,在纯白色的纸页上,印着黑色的文字,让她的眼睛终于得到了片刻休息。 只不过,这上面的规则也太奇怪了吧。 第198章 三天后货品验收 1、每日07:00——08:00, 20:00——21:00为护肤时间,请在该时间段内完成护肤保养。 2、铃声响起时, 请自觉按照指示灯前往活动中心。 3、请不要伤害自己的身体, 否则将受到严厉处罚。 4、请勿与同等级其他货品进行任何交谈,一经发现将受到严厉处罚。 5、请严格遵守等级制度,S级货品拥有一次免罚特权,下级货品需对上级货品保持足够的尊重。 5、三天之后将进行第一次货品验收, 若质量过关则立即成为待租展品, 质量一般者将进行第二轮筛选, 质量低劣者立即淘汰。 进入副本时邀请函上的主题是“租赁工厂”, 而在这里发生的一切都表明了他们这些人全都是“货物”。 也就是说, 关厌等人就是租赁工厂里将要用来出租的货品。 把人类分成三六九等,然后再出租给其他人吗?租去做些什么呢? 规则中的第一条就是关于护肤的, 看样子“货物”的容貌很重要——关厌第一时间联想到的就是不怎么好的可能性,感觉这地方就像个大型现代化青楼。 这时候她手里的戒指跳动了两下, 接通后戚望渊说:“我被分到了S组的房间里, 正在看规则。” 关厌低头看着自己左手背上金色的S印章, 皱着眉说:“三天后就是什么货品验收时间, 我估计等级越高的越容易过关。但过关了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过关就意味着要变成“待租展品”,等着让别人来租赁。 那他们是应该想办法降低自己的质量吗? 现在手里信息还太少, 只能等到有足够的线索后才能确定该怎么做。 两人聊了一会儿,通话时间刚结束不久,关厌就听见房门咔哒一声打开了。 门外,一个身着纯白工作服的男人将一只很大的收纳盒拿进来放在了房间左边的角落里,转过身对她说道:“护肤品, 里面有使用方法。” 关厌点了点头没说话, 以为对方放下东西就会走, 可等了片刻,男人还是站在屋内,不仅没有离开的意思,还一直盯着她看。 那不怀好意的眼神令人非常不适。 有点像是一个人在商场里打量某件令他很喜欢的货物的表情,其中充满了浓浓的占有欲。 关厌皱了皱眉,正想开口让他走,他却先笑了起来,迈步走向她,双眼亮晶晶地盯着她的脸说:“你知道吗,这次的女性货物里只有你一个S级。” 关厌后退了两步,沉声道:“这又怎么了?” “你不高兴?”他走到了她面前,距离仅剩下一步之遥,笑眯眯地说:“到时候验完货,只要你没什么问题,就能立刻住进展厅里去,连竞争对手都没有,前途一片光明呢。” 关厌知道这个人现在肯定在动什么歪心思,但同时这也是个不错的套话机会。 她嗤了一声,佯装出委屈的样子:“我们不过是你们抓来的货物而已,之后也只是被人租来租去,哪有什么前途?” 因为她本来就有几个提高魅力值的称号,其中还有“柔弱无助”加成,现在再故意做出委屈巴巴的样子,便让这些称号的效果更加明显了。 这副我见犹怜的模样,让本来就有了色心的男人更是无可抑制地将自己心底里的情绪都放在了脸上。 他色眯眯地笑了起来,一边伸手想摸关厌的脸,一边说道:“老板又不是不给你们提成,像你这样的S级,一天就能赚好几千块呢。” 眼看他的手要碰到自己,关厌后退了半步,后背抵在了墙壁上,故作惶恐地说:“你现在这样不怕别人看见吗?你别再过来了!” 他指尖一顿,随后大笑起来:“这有什么?陪咱们睡觉的货物可不在少数!我现在看得起你是你的福气,你最好乖乖站在这里别动,否则……我有的是办法对付你!” 关厌目光闪了闪,正想动手,却忽然听见一阵急促刺耳的铃声响了起来。 天花板最角落处那一块是镂空的,里面嵌入了喇叭,高亢响亮的铃声在不大的房间里被扩大了好几倍,吵得人仿佛耳朵都要聋了。 地面上出现了一条浅绿色的光带,以无数个小箭头的形状构成,所有箭头都指向门外。 守卫脸色变了变,目光在关厌身上转了一圈,有点遗憾地哼了声,对她说:“下次我再来找你!” 说完他率先转身走了出去。 门一直是开着的,关厌看见走廊上也有同样的绿色光带,朝左侧指引着方向。 这是第二条规则:铃声响起时,请自觉按照指示灯前往活动中心。 她便顺着地面出现的箭头走出门,朝走廊左边走,穿过一扇大门后,听见另一边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回头看去,是五个跟她同样穿着的女性。 所有人都盯着地上的绿色光带,一言不发地向前走,低垂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真的成了一群任人宰割的货物。 关厌见状也没跟她们说话,自己在前面先走了。 拐过两个弯之后,她看见了前方的三部电梯,以及在外面等待的男人们,戚望渊也在其中。 他们是从另一个方向来的,应该是距离电梯比女性这边更近,因为关厌数了一下,十八个男人都在了——之前在车上时听到某个人说过,男性货物的总数就是十八个。 这时候电梯从楼上下来了,左边那部叮的一声打开,露出同样洁白的厢内。 这电梯比常见的那种要大很多,看样子能一次性上很多人。 距离最近的几个男人率先走了上去,其他人紧随其后。戚望渊没动,看见关厌走到他身边,才和她一起默默跟上去。 规则里面有一条是不能跟同等级的“货品”进行任何交谈,虽然二人站在一起,却始终没有说话。 宽阔的电梯里很快也上满了人,好像总共上了二十一个,刚好把它填满。 电梯自己动了起来,载着他们不知道要去哪里。 关厌和戚望渊站在在内部的角落里,偶尔看对方一眼,却一个字也不能说。 而此时此刻,戚望渊也因为那个称号,第一次感受到了真正属于自己的、清晰得令他不敢相信的情绪。 之前连笑容都要伪装出来的他,此时却不由自主地弯着嘴角,心里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愉悦。 其实这种情绪并没有特别多,只是对于一向感受不到的人来说,有一点点也会像是很多。 当他意识到自己在笑的时候,关厌已经开始用诧异的目光盯着他看了。 如果不是之前用过了通话戒指,现在她一定会忍不住用戒指问他:你怎么笑得这么开心?你不会是假的吧? 这是一种与之前大部分时候都不一样的表情,它是如此的自然,就像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可是这不该出现在戚望渊脸上,要是真出现了,就说明其中肯定有问题。 关厌看到他表情的第一个想法,就是眼前这人根本不是戚望渊。 然而仔细感觉下来,他又不像是假的。 她脸上的疑惑和猜疑太明显了,戚望渊看得清清楚楚,于是立刻收敛了笑意,像以前一样面无表情。 余光注意到对方终于挪开视线,他心里也轻轻松了口气。 叮的一声,电梯停了下来。 门外是一间不算很大的休息厅,有许多的沙发茶几,还放着舒缓的音乐,有两个穿白色工作服的员工站在里面,因为一切都太白了,第一眼关厌竟然都没发现里面还有两个活人。 之前没什么反应的众人此时全都既陌生又好奇地从电梯里走下去,慢慢向前走的过程中一直四下张望着,观察周围的一切。 关厌注意到,在休息厅左侧的墙壁上挂了整整一面墙的相框,里面全是人像。 另外还有两扇紧闭的大门,不知道是什么地方。 她走到那些相框前看了看,第一眼就被惊艳了一下——入目所见的每一张照片里,都是一个非常漂亮或者非常帅气的人。 漂亮女人们有着各自不同的气质,但相同的是全都有一张堪比一线大明星的脸。 帅气男人们也都一样,每一个都有着与戚望渊不相上下的面孔。 但最应该令关厌在意的,显然不是他们的脸,而是他们手里举着的铜牌。 每个人拍照时都拿着它,上面刻着一些模糊的文字。 她正要凑近去仔细看的时候,左边墙壁上紧闭的大门发出沉重的开启声,吸引了所有人注意。 大门缓缓开启,露出了站在里面的人,以及其后方的宽阔大房间。 门口有两个穿着瑜伽服的女人,关厌看到她们的一瞬间几乎以为自己眼花出现重影了——这是一对双胞胎,身材长相气质甚至是脸上笑容的弧度都一模一样。 左边的那个笑着说:“所有女性货品都到这里来哦。” 声音甜甜的,像个动漫里的唯美女主角。 与此同时,另一扇紧闭的大门也缓缓开启,在向两侧移开的大门之间,渐渐显露出两个高大英俊的男人,以及他们后方的各种健身器材。 两个男人竟然也是一对一模一样的双胞胎,他们穿着同样的黑色背心,身上健硕的肌肉紧绷起来,隔着衣物也能看见一块块结实的胸腹肌。 这两人则没有女性双胞胎那么温柔,都板着一张脸好像来要债一样。 右边那人沉着声音冷喝道:“所有男人全都进来!我数到五,没进来的后果自负!” 第199章 新面貌 关厌是真的怎么也没想到, 她竟然会在一场求生副本里学习做瑜伽。 整个房间里每隔一段距离就铺着一张瑜伽垫,四面墙壁都贴满了镜子, 让这里看起来就像是在无限循环一样, 明明十分明亮,却透着浓浓的压抑感。 当所有女性“货品”走进来之后,双胞胎中的一个对大家指了指左侧墙角的一叠瑜伽服,用甜美温柔的声音说:“大家先把衣服换上, 我们在五分钟后开始第一次练习。” 众人目光落在那些衣服上, 随后有人迟疑道:“就在……这里换吗?” 另一个女人歪了下头, 目光亮晶晶地看着她:“不然呢?” 那人还想说什么, 却被身边的人悄悄拉了拉手指, 到嘴边的话便咽了下去。 关厌默默过去拿了一套衣服,在脱衣服的时候, 其他人也陆续行动起来,有的面无表情, 有的忸怩羞涩, 但不论如何, 这一流程都是无法避免的。 在她们换衣服的过程中, 两个双胞胎一人一句地做了自我介绍,但名字很怪, 一个叫“夏”,一个叫“秋”,只有这样的单字,没有姓氏。 夏说:“大家换好衣服就自己挑一张瑜伽垫,还有两分钟, 我们马上开始练习哦。” 已经换好衣服的关厌便去了最不起眼的角落位置, 坐在垫子上默默数了数房内的人数。 除去这对双胞胎教练之外, 女性的总人数是二十二个,但在下车之前,关厌听见外面的男人报上的数目是二十三个。 也就是说,有一个“货物”不合格。 等所有人各自挑选好自己的位置后,舒缓的音乐响了起来,两个教练开始了她们的教学。 夏负责在前面摆姿势教技巧,秋在后面观察众人,纠正不正确的动作,简直像极了一间普通的瑜伽教室。 与此同时,男人们那边也在进行着他们的训练。 健身房内贴着一张标语:健硕完美的身材是成为一个好货品的必备标准。 两个双胞胎男教练也让他们先换上运动装,再挑选一件器械,进行持续半小时的运动,并在他们挑选结束后一一指导使用方法和姿势。 教练之一来到戚望渊使用的跑步机前,观察了片刻想挑点小问题,但在看到他手背上的金色S字样后,挑了下眉,深深看了他一眼,便走向了下一处。 男女两边的健身活动都在一个小时之后结束,教练们让大家到休息室歇息,关厌便立刻赶去了那面贴着照片的墙壁,继续看那些模糊的文字。 通过在不同照片之间进行对比,她终于把整句话连通了:S级优秀货品首次租赁纪念。 就是S级的人第一次被租出去的时候拍下来的照片。 但是有一点非常奇怪,照片里的这些人几乎每个都是笑盈盈的,就算是没有在笑,表情看起来也非常轻松自在,没有任何被强迫的感觉。 而在关厌这一个小时的观察中,身边所有人显然都是不情愿的,没有谁的脸上能露出一丝笑容。 难道在短短三天之间,大家的心态就会产生这么大的变化吗? 十分钟后,众人又被叫了回去,开始第二轮练习。 又是一个小时过去,时间来到了上午十一点,教练们宣布今天的练习结束,让大家回自己房间去洗个澡,自由活动,等着十二点吃午饭。 电梯内虽然有按钮,但好像被特别设置过,他们没办法自己选择楼层,一旦人数满了或者按下关门键,它就会自动降落到一楼去。 关厌走出电梯的时候,隐约听见了一阵铃声,像是从墙壁后面传过来的,估计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还有其他批次“货品”的存在。 到了楼下的大部分人都老老实实地往回走了,但也有几个蠢蠢欲动的,想要悄悄去别的地方看看情况。 因为教练说过“自由活动”四个字,所以应该是不会犯规的。 这些人互相看看彼此,一个眼神对视,就知道大家都是同类。 等到其他人都离开之后,一个留着长发的漂亮男人抬了抬左手:“不知道这里有没有监控,还是小心为妙吧,我是S级。” 这里的等级很明显是按照颜值来划分的,与其他条件的关系都不是很大,因为这个男人虽然长得很漂亮,但身材略显单薄,看起来被人随便一推就能摔倒。 “我是A,”一个扎着马尾的圆眼睛女孩目光亮晶晶的看着关厌,说:“之前就听说女性这边只有一个S级,就是这位小姐姐吧?练瑜伽的时候我一直都忍不住偷看你呢!” 关厌笑了下,说道:“但等级高不是好事。” “是啊,说是三天后就要搞什么验收呢。”对方撇了下嘴,皱着眉说:“进来这么久了,我们就光是被迫练了半天瑜伽,什么线索都没有。” 另一个面容冷漠的女人闻言说道:“最好别光在这里说话,拍人家马屁没有任何用处,找线索才是正经事。” ……一开口就是搞事情。 圆眼睛女孩果然被激怒了,脸色蓦然一变,向前几步靠近对方,当场就要吵起来。 漂亮男人及时往前一步挡在她面前,勾着唇角露出魅力十足的温柔笑容,语气轻柔舒缓得像夏日里的山间小溪:“可爱的女士,我们暂时组个队,一起去找线索怎么样?” 可能他身上也有称号加成,总之在他笑起来的时候,整个人就像会发光似的吸引着所有人的注意力。 而那种温柔的气质仿佛将周围的一片区域都笼罩上了令人心旷神怡的光环,使人心里的戾气都忍不住消散了大半。 关厌不禁暗想,这S级还真不是随便定下来的,虽然身材单薄了点,可这种温柔的娇弱男美人也是非常吸引人的啊…… 刚想到这里,她就察觉到有人走到了身边来,回头一看,戚望渊就站在她旁边,低头神情淡淡的看着她。 ……没见过S级的大美女吗? 关厌很想跟他说话,但又担心有摄像头,不敢开口。 按理说这种地方肯定是监控全覆盖的,他们自己的房间里说不定都有,更何况是这种走廊? 戒指的冷却时间还没到,她只能对他眨了下眼睛,又回头去看漂亮美男。 与此同时,圆眼睛女孩却冷哼了一声,十分恼怒地瞪着拦在她面前的长发男人,冷声道:“少给我来这套!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以为谁都喜欢你是吗?明明是她先挑事,我还不能还嘴了?给我让开!否则老娘一拳打爆你狗头!” 关厌:“……” 牛啊姐妹。 之前她跟关厌说话的时候笑得可甜了,语气也明显是个可爱的小甜妹,没想到生气的时候反差居然这么大,是个一点儿也不肯让自己受委屈的暴躁小姐。 漂亮美男大概也没想到,被一顿怒吼之后整个人都傻了,好一会儿才委屈巴巴地往后退,口中低声道:“我只是想让你们别吵架,这样对谁都没有好处的。” 他话音未落,那个开口挑事的冷漠女人却嗤了声,独自转身走向左边的走廊。 圆眼睛女孩还想追过去,关厌阻止道:“别追了,她也是A级,刚刚那句话没有指定说话对象所以无所谓,你要是追过去跟她说话,就犯规了。” 对方转身离开的时候,关厌看到了她手背上红色的A。 女孩听到这话,才不甘地努了努嘴,冷哼一声停下来。 女人走后,剩下的人一共还有七个。 没说话的几个人也陆续展示了自己手背上的印章,各个等级都有。 S是金色标志,A是红色,B是蓝色,C是绿色。 关厌很想吐槽,这就好像是抽卡游戏里的等级和颜色,仿佛把他们这些活生生的人当成了游戏卡牌。 简单的交谈后,大家便决定赶紧开始探索。 关厌想暂时别暴露她和戚望渊认识的事情,因为这里肯定有监控,被那些人发现了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于是她和圆眼睛女孩说好了一起走,随后就看见另外两个女性求生者都靠近了戚望渊,一前一后提出想跟他组队。 另一个同为S级的美男一脸“为什么不来找我”的表情,可怜兮兮的站在旁边,像只被抛弃的漂亮小狗。 不过原因也很简单,他虽然好看,但在大家互相不了解的情况下,他就只有皮囊这一个优点。 可在求生副本中,最没用的就是皮囊。 戚望渊形象好身材好,而且还有一种生人勿进的肃杀之气,满脸都写着“老子最强”,一看就更有安全感,当然会更受欢迎。 但他对自己的队友和对其他人完全是两幅面孔,连个理由都懒得找,就直接面无表情地从两人中间跨过去,独自走掉了。 关厌随后也跟圆眼睛女孩一起离开,路上才得知对方的名字叫袁妍妍。 这楼下的布局有点复杂,被七弯八拐的通道分成了许多块区域,到处都是紧闭的门,却没有任何指示牌说明这地方是做什么用的。 直到二人走到了一条通道的尽头,在这里看见一扇厚重的金属门。 这门当然是打不开的,但上面有块标牌,写着“待租展览大厅”。 袁妍妍将耳朵贴到门缝上去,偏着脑袋对关厌低声说:“这肯定就是那个规则里说的什么待租展品要来的地方了。” 她说完眼睛瞪了一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微微皱着眉,好像在仔细聆听着里面的动静。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直起身来:“我听到有人在说话……听不太清楚,就听见‘身体’,‘好帅’,‘先租三天’这些字。” 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对话,别人要来租他们,肯定会优先挑选好看的。 两人又听了会儿,却听见里面的脚步声正在朝这边靠近。 她们对视一眼,立刻转身,放轻脚步跑向距离最近的岔道口,躲到了旁边的走廊上去。 为了观察金属大门这里的动静,二人一高一低趴在墙边,探出半个脑袋来悄悄地看着那里。 片刻之后,伴随着一阵沉重的轰响声,大门缓缓开启,从中很快走出五个身影来。 走在最前方的是一男一女,女性穿着这地方特有的纯白色工作服,但没有戴遮住头发的丑帽子,还化了个精致漂亮的妆,气质出众,像是比较高级的员工。 旁边的男人则是个又矮又胖、形象极差的邋遢男,不仅是身材问题,他的头发油腻得都能反光了,满脸爆豆,衣服也穿变了形,脚下踩着一双人字拖。 如果只是在路上看到这样的人其实还好,就是个普通路人而已。但当他身边站着一个形象气质俱佳的大美女时,就衬托得他非常难看了。 显然他也为自己的形象感到自卑,此时走路都是低垂着头,两只手贴在身前,显得十分拘谨。 在他们身后还有三个人,其中两个是穿工作服的男性员工,两人中间还有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穿着与关厌他们相似的白色衣服,但又不太一样。 因为他很高,虽然前面有两个人,却也没挡住他的脸,所以关厌和袁妍妍清楚地看到了他满脸的嫌弃与恶心,那表情就像是刚刚吞了一只蟑螂。 前方的女人笑眯眯的说着话:“……合同签好之后即时生效。如果还有什么不清楚的,您现在就可以先问我。您是我们最尊贵的客人,请千万不要拘束哦。” 因为通道内很空旷也没别的声响,说话声格外清晰,虽然隔了挺远,但仔细听都能听得清。 女人说完,后面的高大男人目光便扫过那个矮丑男,嘴角一撇,满脸都是蔑视。 关厌这时候也觉得很奇怪,毫无疑问,这个男人就是“货品”之一。 可是,那个客人为什么会租一个同性?不管怎么想,被出租的人应该都会被用在不怎么好的事情上吧?难道是因为性取向? “那个……我的确有一个问题。”矮胖男人犹犹豫豫地开口说:“如果我使用后觉得满意,可以租用一辈子吗?” 女人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发出一道诧异的“哦”声,随后笑说:“虽然没有特别规定说不可以,但到目前为止,还从来没有哪位客人提出这种要求呢。毕竟……能够多体验一些身体的话,为什么要只享受其中之一呢?” 这时候后面的“货品”男人显然非常紧张,所有的鄙夷嫌恶都消失了,就剩下异常强烈的紧张,甚至张了好几次口想说话,却又没说出来。 矮胖男人低着头沉默了一阵,才慢慢点点头:“说得也是,那就到时候看情况吧。” 后面的男人长长地松了口气。 这时候他们已经走到了附近,关厌和袁妍妍已经提前收回脑袋,贴在走廊墙壁上听声音。 但他们脚步声越来越近了,二人担心被发现,只能尽快往深处跑,在一扇内凹的门前紧贴着身体。 这个距离下声音就有点听不太清了,关厌听见了一句“注意事项都在待客大厅里,您的合同里也会详细写明,可以回去之后慢慢看。” 等到他们走远,两人又悄悄往外走,却没再听见什么对话,好像该说的都说完了。 二人偷偷跟了一段路,看见那一行人走到一扇大门前,女人刷了卡开门,随后里面传出了轻柔的男声播报:“……新面貌,新世界。曙光人体租赁公司,为您带来前所未有的完美体验……” 随后大门又迅速关上,隔绝了其中所有声音。 两人站了一会儿后才走过去,像之前那样将耳朵贴在门缝上偷听。 不过听来听去,一直都是这段话在重复,没别的。 关厌满脑子都是这一段话循环不停,她退到一旁,默默回想着进入副本后的一切经历,随后,忽然产生了一个离奇大胆的念头。 ——也许所谓的租赁,不是把他们这些人当做货品出租。要被租给别人的,只是他们的身体。 产生这种的原因,除了这段语音播报之外,还有之前在休息室看到的那些照片。 照片里的人明明都是“货品”,但每个人的表情都那么轻松愉快,根本不像是被限制了自由、变成任人挑选的货物的人。 在这段播报中,“新面貌新世界”和“人体租赁”几个字,也都很明显的在告诉所有人,他们这里出租的不是人类,是人体。 把精心挑选培养的人体,出租给那些对自身条件不满意或者有其他需要的人类,并且按天收费。 那现在使用这具身体的人又会怎么样呢? 关厌想起之前那个给她送面膜过去的员工说过,以她的等级,提成收入一天就能有好几千。 还有刚刚她们看见的那个“货品”男人,他先是嫌恶鄙夷,随后是紧张,却始终没有对死亡的畏惧。 也就是说,虽然身体会被租出去,但本人并不会因此死亡。 还有,如果那个胖子用了他的身体持续整整三天,那胖子自己的身体又怎么办? 三天时间,天气稍微热一点点都足够让失去生命的尸体腐烂了,三天后他岂不是就死了? 可他却说,那就到时候看情况。 女人也说,“能够多体验一些身体”,这都说明,他原本的身体肯定也不会有事。 这样情况就很明确了,所谓的“人体租赁”,就是在短时间内交换他们双方的身体,直到合约到期。 这也能解释那个男人满脸紧张的原因了——矮胖男说要租用一辈子,那就是说他得在那具丑陋的身体里生活一辈子,换了谁也会紧张吧。 第200章 员工卡 对关厌来说, 这反而算是不幸中的幸事了。 因为三天后就是“货品验收”,之前不知道什么情况, 她还以为这地方就像个大型现代化青楼, 他们会被租出去用来给一些人做不可描述的事。 既然是身体交换,倒不必过于担心了。 交换的另一方有极大概率是同性,再加上有“注意事项”,应该不至于用别人的身体乱来。 这时候, 头顶又突兀地响起了铃声。 这次的铃声和之前不一样, 更加的悠长缓和一些。 同时地面也出现了指示灯带, 用箭头向她们标注了通往某个地方的路线。 两人手里没有能看时间的工具, 但想来应该是到十二点的吃饭时间了。 她们快速赶往目的地, 发现之前曾经经过的一扇大门竟然被打开了,里面的长走廊上, 左右各有一扇门,其中左边的开着, 右边的则始终紧闭。 左边的门内传来淡淡的香气, 两人走进门的时候发现已经有两个求生者到了, 随后其他几个也陆续赶来, 再之后才是老老实实待在房间内的NPC们。 这里看起来和常见的食堂差不多,在内部有一片玻璃窗, 还站着几个员工。 因为有这些员工在,求生者们暂时没有交流,等着人到齐了,就听见其中一个员工喊了声:“过来排队领饭!” 众人不紧不慢走过去排好队,陆续从窗口中接过早就装好的餐盒, 再转身去坐到餐桌上。 餐盒里的食物让人一看就没什么食欲。 入目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一大片没有任何油水的绿色蔬菜, 看起来就是白水煮的, 然后有一点白花花的鸡胸肉。 色香味,它一个都没占。 不过再怎么样好歹是干净健康的食物,总比饿肚子好。 求生者们都是比较容易满足的,很快就都吃得干干净净。 在吃饭期间,头顶响起了广播声:“请在饭后听到铃声时,根据指示灯前往活动中心。” 不久后一行人再次来到上午的地方,但这次没有再做健身运动,只是男女都混在一起做了一段消食的运动,然后就让他们回去休息,这次加了一句“不要乱跑,请立刻返回自己的房间”。 所以求生者们也没办法再去做些什么,只能往回走了。 不过在乘电梯的时候,求生者们默契地留在了外面,等着那些NPC先进去下了楼,才一起上最后一部电梯,趁着这段时间做简单的交流。 漂亮美男看见了两个员工进入一扇金属大门,在他们俩进去前的对话中,他听出来门后就是另一批“货品”的生活区域。 一个不起眼的男求生者说他看到一个美女和两个员工一起走进了一扇门,他在外面等了会儿,看见那两人又和一个面部毁了容的女人走出来。 之前那两个想跟戚望渊组队的女求生者最后一起组了队,她们看到了和其他人画风截然不同的场面——四个员工推着一辆上面盖了白布的车从一扇大门内走了出来,又很快进了对面的那扇门。 虽然时间很短,但她们还是看出了那车上的东西,明显是个被盖在白布下面的人类。 基本上可以确定,那就是一具尸体。 冷漠女人不在这里,她之前就上了电梯,跟NPC一起回房间去了,好像并没有要和其他人合作的意思。 戚望渊说他在走廊上看到两个员工搀扶着一个行动不便的男人,对方一边慢慢挪着脚步一边尴尬的说:“从来没走过路,麻烦你们了……” 所有人的线索汇合在一起,更加印证了关厌的想法没错,这就是一个交换人体的公司。 电梯到了一楼,众人各自回房间去。 原本开着的门,在有人进入之后便会立刻自动合上,而内部没有开启的办法。 关厌本来尝试着抵住门不让它关,但房间里随后就响起警报声,她只能赶紧放开。 先到小小的卫生间里洗了个澡,她就不知道现在能做些什么了,无聊得将那一箱子护肤品拿出来看,顺便读了里面的使用方法。 这样混过去大概半小时,她便觉得有点困了,干脆躺床上去睡午觉。 不知睡了多久,关厌在迷迷糊糊间感觉面部有点发痒,仿佛有什么小虫子在脸上爬。 她立刻清醒过来,一睁眼就看见了一张放大的脸。 之前来送护肤品的那个男员工,竟然悄无声息地爬到了她床边,侧躺在那里,一只手还放在她脸上,眼底里全是淫邪的光。 看到对方的第一时间,关厌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先一步做出了行动,一脚将人踹下床,随即迅速起身,猛地一脚踩下去,狠狠踏在他小腹上。 男人大概是平时日子过得太舒服,从来没哪个“货物”敢反抗他,所以一时懵了,直到身体传来剧烈的疼痛,他才惨叫一声,一边挣扎着起身一边怒骂道:“贱货,你敢打老……” 一句话都没说完,剩下的字就卡在了喉咙里。 因为关厌使用了道具【疯狂的病毒感染者】。 反正是永久道具,正好试试看它的效果。 当她心念一动时,一只外表十分丑陋的感染者凭空出现,口中发出“嘶嘶”的气音,摇摇摆摆地站在那里,像极了影片里的丧尸。 它头发乌黑油亮,皮肤惨白,眼睛血红,嘴角挂着血,龇牙咧嘴的,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红牙——上面有很多血,好像刚刚才咬过人。 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烂肮脏的,黑色和红色的血迹都有,仿佛吃过不少人。 关厌在心里默默下了个指令,让他攻击这个员工,下一秒他就直接扑了过去。 男人反应过来,发出惊恐的叫喊声,用尽全力挣扎着想往外逃,可这没有自我意识的感染者就像一件最佳人形兵器,不论他怎么躲,都会被其拦住。 再加上他心里本来就很害怕,极度惊恐的时候连力气也会随之变小,就更是躲不过去了。 不到三分钟,感染者一口咬在了男人脸颊上,脖子用力往后一仰,活活撕下一块肉来。 他压在男人身上大口咀嚼着,肉沫和血液全滴落在对方脸上,看起来可怖极了。 关厌又在心中默默下了停止的指令,这感染者便真的不再动了。 男人见状,顾不得脸上的伤,当即开始求饶,声泪俱下地请求关厌放过他。 但是,关厌很清楚,要是这次放过他,接下来倒霉的就是她自己了。 她只是不想再听见这么吵闹的惨叫,万一再把其他人引来就更麻烦了。 虽然房门是被男人关上的,但这隔音效果怎么样就不知道了。 她重新下了新的指令,随后,感染者对准男人的脖子中间,猛地一口咬了下去。 短暂的惨叫声之后,对方抽搐着,渐渐停止了呼吸。 关厌先在尸体身上搜了一下,找到一张可以用来开门的员工卡,随后用新的指令让感染者将尸体背到外面走廊上去,扔在了走廊中间。 因为是被背出去的,尸体身上的血先流到了感染者身上,浸湿衣物后才会向下滴落,所以没在她的房门前留下痕迹。 她也没让感染者再进来,他就站在尸体旁边直到半小时时限结束。 而在这么久的时间里,竟然始终没有其他员工出现。 这让关厌产生了一种这里的走廊根本没有监控的念头,但又觉得可能性极低。 或许是因为监控太多,负责盯着它的人反而忙不过来,没有时刻看着这里,现在还没发现异常吧? 不管怎么样,做都做了,不被发现最好,被发现了……好像也没什么关系——那守则里又没说“货品”不能杀员工。 就算非要说她犯了错,S级货品也有一次免罚特权。 这个人是迟早要处理的,他都爬到她床上来了,难道等他来扒衣服吗?如果只是口头拒绝,反而会惹怒他,到时候身为员工的男人想要给一件货品找点麻烦似乎并不困难。 还不如杀掉,一劳永逸。 她歇了片刻,用戒指联系了戚望渊。 但没想到他竟然也在午睡,戒指将他唤醒了,刚接通时他还迷迷糊糊的,声音低哑慵懒:“还好吗?” 关厌嘶了声,感觉自己耳朵里好像有点痒痒的,仿佛刚被一片羽毛挠了一下。 她收起乱七八糟的念头,清了清嗓子说:“挺好的,就是刚杀了个人。” 戚望渊:“……” 他低笑了声,起身坐起来:“怎么回事?有人欺负你?” 关厌便说了下经过,刚听到一半他就皱起眉头,想到一个猥琐男人用手去碰她,心里就涌起一阵很想杀人的欲望。 关厌什么也没感觉到,说完之后便谈起正事:“今天大家的线索都说过了,但电梯太快,没时间做总结,你现在想到是什么情况了吗,没想到的话我告诉你。” 戚望渊笑了一下,低声道:“我想不到,你说。” 他想到了,只是想一直听她说话。 现在他们没有在一起,那个称号的效果也没有出现,所以他还是一个几乎感受不到任何情绪的人。 但他就是想听她说话,一直听下去也不会觉得烦。 五分钟通话时间结束后,关厌心情大好,利用从男员工身上摸到的员工卡打开了房门,悄悄到其他房间外去看。 这里的房间都是属于S级货品的,但房门口的屏幕上有的是红色有的是绿色。 之前关厌以为红色表示里面已经有人了,绿色则是空房间。 可当她住进来后,自己的这间房依然是绿色。 而且这一批人里只有她一个S级,其他批次的人又至今没有见过,应该是在另一个与这边完全隔绝的区域里。 那么这里的红色房间又是做什么的呢? 现在手里有了员工卡,她当然是要去看看的。 她悄悄来到对面的红色房间外,刷卡之后,那扇门果然无声开启,将后方隐秘的一切尽数显露无遗。 于是,关厌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房间里的女人。 这是一个外表十分……奇怪的女性。 她的头发掉得差不多了,只剩下零星的一点点,稀稀拉拉挂在脑袋上,还不如光头好看。 面部是畸形的,鼻子歪斜鼻孔上翻,额头鼓胀得很高,好像在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眼皮很肿,有明显的手术痕迹,下巴也一样,尖得像蛇精,偏偏脸颊又很饱满。 总的来说,就是一个整容失败的女人。 当关厌打量她的时候,她也正在看着她。 对方的眼神从孤寂绝望很快转变成了激动,下一秒就直接向前冲过来,口中急急说道:“你能开门?!快,快救救我,带我出去!我要换回我的身体!” 她的手用力抓在关厌胳膊上,许久没有修剪过的指甲十分尖利,掐得生疼。 关厌挣开她的手,回头看了眼走廊,稍微用了点力将人往屋内推:“进去再说。” 女人不愿回去,想往外跑,但转念又想到什么,无可奈何地走了回来。 关厌将门关上,才问道:“你是被人租走了身体的‘货品’?” 问话的同时她发现这里的房间跟对面那些绿色的不一样,后面还有一道同样没办法从内部开启的小门,门上有个关闭的小窗口,好像是用来递送物品的。 “租?”女人苦笑了声,眼泪顺着红肿难看的眼睛接连不断地往外流,“那根本不是租,明明就是抢!” 关厌皱了下眉:“怎么回事,你说清楚一点。” 对方却因为太激动而泣不成声,哭了好一会儿才断断续续说起来:“她、她签了一个月的租赁合同,可是她刚租走不到三天我就感觉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尤其是脑袋特别疼……老板把我送去检查过了,发现这个人得了癌症,根本就活不了一个月了!” 可是合同签了一个月,在到期之前,对方没有任何理由归还身体。 而当这具丑陋的原身在一个月之内死去之后,那个客人连自己的身体都死掉了,当然就更没办法还回来了。 这公司一向对外宣扬“诚信”“私密”,是绝不可能违背合同期限提前取回身体的。 所以,到那个时候,对方就会自动得到那具漂亮到堪称完美的身躯,而身体的原主人却只能默默死在这丑陋的躯体之中。 听完这个故事,关厌心里也明白了这场任务的可怕之处在哪里。 第201章 重要信息 如果租赁公司没有在签订合同之前考察对象的身体状况, 想必会有很多人模仿这个整容失败的原主人,用这种方法来为自己换上一具漂亮的躯体。 当然也不止是身体状况, 还有别的很多种导致对方想要换一具身体的原因。 而留给求生者们的时间只有短短三天, 如果不能在这几天内找到完成任务的办法,接下来恐怕就要出大问题了。 “你帮帮我吧,你不是能开门吗?他们不肯帮我把人找回来,我就自己去找!” 女人顶着一张极其难看的毁容脸, 声泪俱下, 看起来非常凄惨。 关厌问她:“那你知道怎么才能出去吗?具体路线是什么样的, 中途会不会碰到这里的员工, 走廊里的监控有没有人在看, 这些事情你清楚吗?” 女人闻言微微愣了一下,随后非常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这些问题, 她连一个也回答不上来。 这虽然在意料之中,但关厌还是有点失望, 想了想又说:“我是新来的, 什么都不清楚, 但我也想逃出这个鬼地方。” 听见这话, 女人猛然抬头看向她,红肿难看的眼睛里闪烁着微弱的希望。 关厌停顿了一下, 才接着道:“要不你先跟我说一下我们这些货品之后会经历些什么,等我找到机会去调查清楚这里的情况,到时候带你一起逃出去。” 女人下意识问了一句:“到时候?什么时候?我撑不了多久了!” 然后她才反应过来,有人愿意说出要帮她的话就已经很不错了,现在她们之间不是平等的交易关系, 而是自己有求于人。 哪怕只有千分之一的机会成功, 她也得搏一把。 没等关厌说话, 她便连忙开口:“我告诉你,我知道的一切都可以告诉你!” 关厌露出十分认真的神色,点点头:“你说,我几乎什么都不知道,你直接从头说起就好。” 女人回忆了一下,慢慢道:“我大概是三个月之前来到这里的……” 关厌在这第一句话就打断了她:“原因呢?怎么会来这种地方,被抓来的吗?” 她一愣,摇摇头:“不是……没有人是被强制抓来的,难道你是?” 这倒是关厌完全没想到的,她只能摇头:“不,我只是在想有没有是被抓来的。” 对方抿了下唇,说:“我大学毕业后,跟两个姐妹一起创业,贷款开了一家小型服装厂,一开始还好,后来收益越来越差,入不敷出。我们为了保住工厂不得已又贷了款,但结果亏损越来越严重,最后工厂没了,我们也都欠下了一大笔债。” “到了还款期限时,我一点也还不上,只能用自己的身体来抵债——到曙光公司来做货品。” 她说:“就我所知,所有人应该都是因为欠款问题来这里的,曙光公司的经营是合法的,不会搞那种强行抓人来当货品的下三滥手段。” 关厌听到这里才明白,难怪他们这些“货品”的自由度还算比较高,既没有被绑起来,还有自由活动时间让他们在这里随便乱逛。 虽然大家成为货品的原因还是另一种意义的“强制”,但毕竟是他们自己欠了债还不上才来的,与被抓来是完全不一样的。 所以他们尽管看起来都不太开心,却没人做出过激行为,甚至除了求生者外,普通NPC们都很老实,叫他们干什么就干什么,连自由活动也没乱跑。 关厌想问这个抵债的具体条件是怎么样的,但想到对方说所有人都是因为欠款来的,她不知道这个就很奇怪。 于是她换了个问题:“那如果没有这个意外的话,你的债什么时候能还清呢?” 女人抬头看了她一眼,表情苦涩难看:“如果……要是真的有如果就好了。像我们这种S级,只要有人看中,把身体租过去,一天就能拿好几千。只是不见得经常有人会租,毕竟我们的收费真的很高。其实最受欢迎的是B级货品,他们容貌不错,收费也不贵,是最实用的类型。” 之后关厌又问了一些问题,了解了这个地方的大概情况。 所有欠债而来的人,其实都是由这个公司提前为他们垫付欠款的,然后他们就需要在这里付出出租身体的代价,并获得一部分的提成。 公司所赚取的那一部分就是公司自己的收入,而货品们的提成,则需要用来还债。 也就是说,公司虽然垫付了钱,但货物们不仅要帮他们赚钱,还要自己把欠款部分补上,等到还清了,就可以恢复自由身,或者如果想多赚一些钱的,也可以继续留在这里,从货品变成了打工人。 而在一开始货品们被送到这个工厂来的时候,在进行初次定级检测时,连C级都够不上的那种人,就会像那位女领导所说的一样被立刻“毁掉”。 这里的毁掉也正如关厌所想,的确就是杀死。 不过在死之前,这些人还要被“废物利用”——检查身体所有信息,将能够用得上的器官拿去卖钱,用来抵公司为他们垫付的那笔钱。 总之就是,不论如何,这公司永远不会亏。 至于初次质检合格的人,就会像关厌他们现在一样,进行为期三天的适应阶段,三天后的验收中,合格者就能直接变成待租货品,去到另一个地方,开始让租客们挑选。 质量一般的,还有第二次机会,再进行三天的培训,进入第二轮验收。 如果在第二轮中依然被判定为一般,就会被淘汰。 质量差的那些就不用说了,第一轮就直接淘汰。 不过这里的“淘汰”和之前的“毁掉”不一样,被淘汰的人将进入曙光子公司,成为那边的货品。 子公司和这地方可差远了,女人说她是在来这里之前就从网上看到过的。 那里的货品没有单独的房间,所有人不分男女,全都被关在一只只铁笼里,笼子就摆在一个非常大的厂房中,吃喝拉撒都在里面,毫无隐私可言。 他们的出租对象也都不怎么样,合同中没有那么严苛的“注意事项”,货品们只能祈祷租赁他们的客人不要拿这具身体去做不好的事。 女人说:“听说有好几个人都得了那种治不好的传染病……身体被人糟蹋得一塌糊涂,还有个男客人用一个美女的身体去赌博,在地下赌场里出老千,当场被砍断一只胳膊!” 虽然租赁身体的时候需要付出一定的押金,可在身体出事之后,公司能做的就是扣下押金而已,“货品”受到的伤害却是无法弥补的。 “所以不论如何,一定不能被淘汰,那地方就是生不如死的地狱!”女人双手用力抓着关厌的手臂,极其认真地说道:“虽然概率很小,但这里的员工告诉我,确实有过一个S级被淘汰的先例,你一定要小心,千万千万不要出事!” 关厌详细问了一下,她说,在她刚来到这个地方的时候,负责给她送护肤品的员工告诉她,曾经有一个S级的货品,因为私底下得罪了一名员工,对方在货品验收的前一天悄悄潜入她的房间替换了面膜,导致这个漂亮的女人满脸发红脱皮,验收没有通过,直接淘汰去了子公司。 关厌不知道这个故事的真假,听完以后问:“告诉你这件事的员工是不是个长着三角眼,个子不高的男人?” 女人点头,问她:“你认识?” 她心说那人现在就在外面躺着呢,但怕吓到这个本来就很惨的可怜女人,便只说:“我的护肤品也是他拿来的。” 之前关厌刷卡开门过来的时候,由于房门的遮挡,对方虽然朝门口走了过去,却没看见走廊里的情形。 后来女人又告诉了她验收结束后的大概流程。 通过的货品白天都会去到展厅那边,每一天还是一样需要护肤和健身,以保持最好的身材去招揽客人。 除此之外的其他时间,他们必须待在玻璃制成的展示柜里,像商场里的货物一样任人挑选。 如果客人有喜欢的身体,会先听高级员工做口头上的规则讲解,同意之后,就会有员工将被选中的货品放出展示柜,跟着客人一起去签合同。 合同签订后当场进行身体交换,然后客人便用新的身体离开,货品则暂时使用客人原本的身体,等待时限结束换回来。 在这段时间内,正如女人现在的处境一样,货品必须待在特定的房间里不能出去,房间后面门上的小窗口就是用来给他们递送饭菜的,等到客人要换回来时,后面的那道门就会被打开,员工接货品离开,去另一个地方完成更换。 关厌问她交换的过程是什么样的,女人说:“我也不知道,每次交换的时候他们都会先打一针不知道是什么药。打完之后很快我就睡着了,醒来就交换完成了。” 到这里,女人所知的一切几乎就都说完了。 她再次请求关厌帮忙,一定要帮她逃出去,关厌也点头答应,随后就离开这里,去了隔壁的红色房间。 但这间房打开后里面是空的,没有人住过的痕迹。 她连开了几间都这样,便返回了自己住的房间去。 无聊地不知道待了多久,外面走廊上忽然传来了滴滴滴的急促警报声,没响多久,很快又断了。 等到下一次开饭的铃声响起,房门自动打开放人出去的时候,关厌才发现,走廊里的血迹和尸体竟然都已经消失了。 虽然这样悄无声息的消失对她来说应该是一件好事,但她心里更多的却是疑惑。 明明这里都出现了死状那么可怖的尸体,那些人为什么连查都不查一下,直接抹去现场痕迹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吗?这是凶手应该做的事情才对吧? 带着这样的疑问,她踩着满地的箭头向食堂方向走去,在半路上陆续遇到了其他人。 稀稀拉拉一群人沉默地走进食堂,跨进大门的时候,她第一眼就看到了在旁边站在的戚望渊。 他对她笑了一下,两人没办法交谈,只能无声地过去排队,又端着看起来很难吃的食物找地方坐。为了隐瞒他们俩早就认识的关系,关厌和袁妍妍坐在了一起,戚望渊随后坐在她们对面。 食堂的墙壁上挂着时钟,显示现在是下午五点十几分。 这时候吃晚饭显然有点早,不过早点吃更利于保持身材,工厂这边肯定是要优先考虑货品们的质量。 有个不同级别的人在身边,说话反而方便了一些。 关厌压低声音,将从那个女人口中打听到的所有情况都讲了一遍。 她只要是装作在和袁妍妍说话就好,反正戚望渊就在对面坐着,什么都能听得见。 袁妍妍听完后,最好奇的事情是:“你是从什么地方找到这么多信息的?有哪里写着吗?” 关厌没说她杀了个员工拿走员工卡的事,也就没提到悄悄出去开门见到女人的过程,只说了这地方的大概情况。 毕竟大家都还不熟,该防还是要防着,她做的那些事虽然规则里没禁止,但只要是个正常人就知道这肯定是不该做的错事,万一流传出去,倒霉的还是关厌。 更何况,现在他们还在公共场合,谁知道有没有人在偷听? 所以袁妍妍的问题她也没有回答,只说:“反正这些信息应该是没问题的,渠道现在不能告诉你。” 袁妍妍便没有再追问,点头道:“好,那我再也不问了,多谢你告诉我这些!” 她皱着眉吃了一大块西蓝花,圆圆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关厌,模糊不清的说:“不过你真的好厉害啊,这么重要的信息居然一下子就全找到了!我们其他人现在还两眼一抹黑呢,我感觉啊……我们可能要被你带躺了,大佬带带人家~” 她一边说一边上手来晃关厌的胳膊,顺势把脑袋凑到她肩膀上蹭了几下,捏着嗓子撒娇。 关厌有点想说自己是瞎猫碰到死耗子,谁知道那房间里面住的是交易期内的“货品”呢。 这时候,她的戒指跳动起来,接通之后便听见戚望渊说了一句:“也带带人家。” 关厌:“……” 她抬头看他,只见对方双眼笑得弯弯的,眼神明亮地注视着她。 她愣了一下,在心里默默问道:“感觉你好奇怪啊,跟以前不太一样,你没事吧?告诉我,你家的面馆叫什么名字?” 戚望渊闻言,低下头慢慢吃了一口东西,借着这个过程让自己的表情收敛起来,才抬头看向关厌:“面馆。” ……没答错。 而且这戒指也能用,他应该不是假的啊。 这句话在她心里默念了出来,导致戚望渊听得清清楚楚。 他低咳了声,说道:“我最近在练习更好的笑,看起来怎么样?” 关厌恍然大悟,随即又皱了皱眉:“你什么时候背着我偷偷练的?我怎么都不知道?” 戚望渊面色如常,淡淡道:“洗澡的时候。” 关厌:“……那确实是没办法知道了。” 第202章 三本书 虽然戚望渊的说法好像没什么毛病, 但关厌还是觉得有点奇怪,到吃完饭之前一直在想这事。 因为两人天天在一起实在太熟悉了, 在她看来, 戚望渊的这点小变化就是非常明显的,很容易被察觉到。 但转念一想,他情感缺失的问题又不可能被治愈,要是真的突然变好了, 他也没必要瞒着她, 所以应该就是他最近在表情管理上有了进步吧。 饭后, 食堂内的所有人陆续离开, 不需要特别的指令, 就纷纷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求生者们则没这么听话,难得有这样自由行动的机会, 当然是要去找线索了。 在那之前,大家先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做简单的交谈——除了那个面容冷漠的女人。 她大概本来就是那种独来独往的性格, 完全不想跟他们一起合作。 袁妍妍不喜欢她, 盯着对方远去的背影低声对关厌说:“哼, 不知道她在装什么, 没招她没惹她的,她凭什么一开口就嘲讽我?我不就夸了你一句吗?她不会是在嫉妒你是S级吧?” 关厌笑了声, 劝道:“算了吧,一直记着这件事只会让你自己不开心。” 其他求生者不会对此有任何反应,恐怕在事发当时都没人在意。 “说正事吧。” 同为S级的漂亮美男用修长白皙的指尖撩起右侧耳发,魅力十足的笑着说:“下午我在房间里整理了一下之前大家共享的那些信息,猜测这个地方所谓的租赁, 其实是指将我们的身体租用给别人, 也就是有偿的身体互换。” 他说完后, 其他人都没有任何惊讶或者意外的表现,显然大家都已经想到这个了。 于是他又说:“那既然大家都想到了,我们也没什么可废话的,就继续去自由探索,之后共享信息吧!” 众人接着便要离开,关厌出声叫住他们,没隐瞒自己手里独有的线索,将大概的情况简单讲了一遍。 漂亮男人的话没让他们感到惊讶,但她所提供的信息却他们全都懵了。 于是当大家准备分开去找新线索的时候,所有人都想要跟她组队一起走,仿佛在这场副本里找到了一条好大腿。 戚望渊混在他们中间,也像个陌生人似的来到她面前,开口说:“我也想和你一起找线索,可以吗?” 刚拒绝了别人的关厌上下打量他一阵,半眯着眼睛笑道:“当然可以了,帅哥的要求谁能拒绝得了呢?” 那个容貌不起眼的男求生者顿时啧啧两声,自嘲道:“唉,这年头,在副本里组个队也要看脸了!我在外面追不到女生就算了,连在这鬼地方找人组队都不行,看来有机会得去整个容了!” 其他人闻言都笑了,一行人就此散开,向不同方向走去。 只是令人遗憾的是,他们才刚逛了没多久,走廊里就传来突兀的铃声,并伴随着一道轻柔的提示音:“下午七点整,请所有货品立刻返回房间,等待八点整完成护肤任务!” 这一次关厌他们什么线索都没找到,便不得不快速赶回房间去。 晚上八点整,房中就传来了提示他们“护肤时间到”的通知。 关厌之前就已经看过护肤流程表了,按照要求完成所有事情的时候刚好过去一小时。 然后就在九点整护肤时间结束时,那声音又告诉他们睡觉时间到。 当通知结束后,房间内的灯光便缓缓了下去,形成了一种暗淡柔和的光芒,很适合睡觉。 但九点钟上床睡觉这种事情,在现实世界中简直是不可能发生的,就算关厌真在九点躺上了床,也会玩手机直到深夜才入睡。 而现在,他们这些人却要在一个明明应该是有生命危险的任务副本里,做健身、护肤以及早睡这种非常养生的事情。 说起来还真是有点滑稽。 关厌躺在床上,心中计划着等晚一点悄悄开门出去走一趟。 在这种没有任何消遣工具的地方,时间过得非常慢,每一分钟都漫长得让人抓心挠肝。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也真的无聊到产生了困意,渐渐昏昏欲睡。 第三次差点睡过去的时候,关厌拿出员工卡,打开了房门。 外面走廊里和白天没有任何差别,依然亮着刺眼的白光。刚从昏暗房间内走出去的她被刺激得眯了眯眼睛,好一会儿才适应,接着便走向了走廊右侧。 之前不论是去活动中心,还是去吃饭,箭头所指示的方向都是朝左边去的,这右边通往什么地方还不知道。 穿过直直的走廊,在前方出现了左右两条岔道,关厌先往右走了,但刚走十几步,就听见前方传来了隐约的说话声,像是有人正在朝这边走过来。 她只好赶紧退回去,一转身,却发现后方的走廊里,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对男女。 他们都穿着看起来比普通员工更高级一些的白色工作服,其中女人的右手搭在腰侧,使关厌的目光一下子就落到了那个位置,于是,便立刻看见了对方挂在腰间的枪。 女人神色冷漠而严肃,目光锐利得像刀一样,直勾勾盯着关厌,仿佛马上要拔枪将其身体射成马蜂窝。 相比之下,旁边的男人看起来神色轻松,脸上还挂着灿烂的笑容,见到关厌出现之后,慢慢抬起右手,做了个打招呼的姿势。 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别的办法,关厌干脆也抬起手挥了挥:“嗨。” 男人眉毛一扬,乐道:“胆子不小。” 女人冷哼了声没说话,还是紧紧盯着关厌,保持着随时要拔枪的姿势。 关厌已经默默拿出了一张道具卡,却听男人又说道:“别紧张,我们是来收员工卡的。” 这话令她有点意外——员工卡是因为她杀了员工而得到的,这两个人现在只是来收卡,不追究她杀人的责任吗? 这个时候,男人已经迈步走向了她,一边走一边笑着说:“我们看过监控了,有些疑问,不知道你能不能解释一下呢?” 关厌站在原地,看着他越来越近,口中道:“我也有个问题,想先问你。” 他停在她面前,伸出手来:“把卡给我再说。” 她只能把东西交给他,接着便问道:“我没有违背守则上面的规定吧? ” 男人随手将卡片掰成了两半,笑说:“当然没有,否则现在来的就不是我们,而是保卫科的人了。” 关厌朝后方指了指:“那么,我现在去其他地方随便逛逛也没问题了?” “最好还是不要。”男人脸上的笑容就像是一张虚假的面具,永远保持着最灿烂最温和的样子,却不能令人感到任何一点亲和力,反而十分古怪。 他说:“我们公司需要的是质量上佳的货品,货品验收时,公司考量的不仅是他本身的质量,还会参考他在这段时间内的一切行为。如果货品不听话……就算没有违背规则,那也是要被淘汰的残次品呢。” 关厌知道淘汰意味着什么,虽然不会被杀死,但被送去那个子公司似乎比死还难受。 她只能点头答应,开始向着自己的房间走:“我还是回去睡觉好了。” 男人笑出了声,没有阻拦她的动作,而是跟在了后面,一边走一边说:“我还有问题想问你呢——我们在监控中注意到,有一个很奇怪的男人背着我们的员工从你的房间里走出来,将尸体放在走廊里以后,他就在旁边站了二十几分钟,然后凭空消失了。请问,它到底是什么?” 既然说是从房间里走出去,没提到房间内的情况,难道房内是没有监控的? 关厌一脸惊愕地回头看向他:“什么奇怪的男人?从我房间走出来的?尸体又是怎么回事?我什么也不知道啊。那个男员工在我午睡的时候突然跑来开了我的门,说要我陪他说说话,没多久他就出去了,但他忘了带走员工卡,我对这地方也很好奇,就偷偷把它留下了。” 男人看着她睁眼说瞎话,脸上的笑容依然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眉梢动了两下,仿佛在说:你骗鬼呢? 关厌与他对视着,一点儿也没有心虚的意思。 几秒之后,他开口道:“算了,回房间吧。” 他快走了几步,在关厌之前来到门口,用自己的卡刷开了门。 关厌过去的时候注意到他在朝内部张望——看来这公司也算是给了他们一点隐私。 不知道有没有监控,但至少这个男人是没办法看到的。 之前地板上当然是有血迹的,但她早就清理干净了,现在自然是什么也看不到。 她走进门,在男人伸手关门的时候回头对他说道:“对了,不知道我们这些货品有没有资格提一点要求呢?” 他歪了下头:“请说。” 她说:“太无聊了,能不能给点消磨时间的东西?比如书 。” 男人看了眼身后冷着脸的女人,笑说:“好,我会向领导提的。那么,晚安。” 他合上了门,在门缝即将关闭时,对关厌眨了一下右眼。 关厌眉梢一扬,心中有些疑惑。 现在门是出不去了,她只能上床躺着,渐渐睡了过去。 次日清晨,又在一阵轻缓的音乐声中醒来。 在那音乐之间,伴随着一道轻柔的女声:“现在,是上午七点整。请所有货品立刻起床,完成早间护肤任务。” 八点整,新的铃声提示他们到了去吃饭的时间。 饭后便要前往活动中心了,所有人集体在外面的休息室里消磨半小时时间,才开始今天的健身活动。 这段时间内一切都是连续不断的,中间没有任何办法去外面找线索,整个上午几乎都不能自由行动。 再加上昨晚那个男人说过,货品验收还会参考这三天内他们的行动,那就不能再像关厌之前那样乱来了。 也就是说,除了完成健身活动之后,到午饭时间前的一段时间,以及晚饭后到七点回房间之前,就是他们这一整天里能够用来查线索的所有时间了。 剩下的两天加起来,估计也就不到四小时。 上午的健身活动完成后,求生者们手里与昨天相比没有得到新的线索,所以大家也没聚集,很默契地与自己找好的队友一起离开了。 关厌和袁妍妍还是一起的,只是多了个戚望渊。 他们去了昨天没走过的地方,在各个紧闭的门口仔细偷听,渐渐摸清了一点规则。 单开的小门内一般都是不重要的房间,厚重的金属大门则通往其他区域,看起来比较高级的单开门后面,便是比较重要的房间,比如管理层的办公室。 走廊里有只供员工使用的电梯,需要刷卡才能开启。 可惜只是摸清了这些规则而已,并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直到临近午饭时间前的几分钟,三人找到了客人与货品进行身体交换的地方。 他们看见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年轻男人,似乎有很严重的毛病,身上挂着小便袋,脑袋一直偏向一边,身体窝在轮椅上,除了眼睛在眨动之外毫无反应。 有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在后面推着轮椅,旁边是一名高级员工,后方则是普通员工和将要用来交换的“货品”,一个容貌中等偏上的男人,看样子应该是这里最低的C等。 他显然很不愿意与这个不能自理的客人交换——因为现在他是被绑起来的,嘴上也贴了透明胶带,两个普通员工一左一右架着他,几乎是在向前拖行。 老人边走边说着什么,因为距离太远听不清,但可以看出来,他的表情很是愧疚不安,说话时还不断鞠躬,应该是在道歉。 他旁边的高级员工则笑眯眯的摇着头,安抚着对方的情绪。 很快他们走进了一间金属大门,厚重的门很快合上,躲在拐角另一边的关厌等人当然没办法看到里面的情形。 他们本来想在这里等着那些人出来,但这时候午饭时间到了,铃声突兀地响起来,在走廊里瞬间布满了指示灯。 为了防止被淘汰,三人只能先离开,吃完午饭后按要求返回房间。 没想到,关厌回去的时候发现自己房里已经多了三本书。 它们一本本摊开整齐摆在床尾,第一本是常见的言情小说,第二本是文学名著,第三本是悬疑探案小说。 她顺着方向读了一遍封面上的书名,随后眉头深深皱起。 第一本:《求你爱上我》 第二本:《生存与毁灭》 第三本:《人群中的那只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了——三本书名的第一个字连起来,就是“求生人”。 这个时候,她想起了昨天晚上男人关门之前对她做出的那个眨眼动作。 ……难道在这个公司的员工里也有求生者吗? 如果这不是巧合,那么,求生者被分成员工和货品两个对立的身份,是不是意味着他们是敌人? 可要是敌人,那个男人又怎么会用这种方法表明他的身份? 毕竟只要管理方不说,他们这些消息闭塞的货品恐怕永远也猜不出他们的身份。 所以,应该是另一种可能性——员工和货品需要合作,而不是对抗。 关厌联系了戚望渊,将这件事告诉他。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时间结束后,她便无聊得看起了书,好歹是把时间消磨过去了。 到了晚饭时,她和戚望渊以及袁妍妍会合,三人以最快速度解决了没有任何油水的晚餐,然后赶往之前发现的地方,希望能再看到一些东西。 因为已经到了六点多,都快要天黑了,他们没报太大期望。 不过运气倒是还不错,三人等了十几分钟左右,就看见那扇门被打开了。 此时他们的位置在左边的一条岔道口上,没办法看到门内的情况。 随后,一个穿着白色工作服的男人背对着门退了出来,然后三人才看见他手里拉着一辆车。 这一刻关厌心里不由有些惊讶——那车上被白布遮盖得很严实,但首先出现在众人眼前的部分就是一颗圆滚滚的东西,一看就知道这车上躺了个死人。 另一端也有一名员工推着,两人一前一后出来,将车推往了三人所在这个方向。 他们只能尽快撤开,退到另一条通道上躲着,静静听着那金属车轮在走廊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等到声音远去,他们又回去看了眼,见那大门果然已经彻底关闭了。 袁妍妍低声说:“只有两种可能,要么这里面不仅是用来交换身体的地方,要么就是交换身体不是百分百能成功的,他们推出来的就是因为交换失败而死掉的人!” 只是不知道,这个死人到底是货品还是客人。 应该是货品吧,如果是客人的话,这肯定不是第一次死人,那外界早就闹翻天了,还能让这公司好好存在吗? 三人又朝那两个员工离开的方向走去,行走速度较快,所以没多久就听见了前方传来金属滚轮的声音。 他们悄悄跟在后面,保持着一个转弯的距离隐藏自己,直到那声音停下,才从拐角处往外偷看,发现那两人正带着尸体在等电梯。 应该就是昨天有求生者看见的情况,他们会带着尸体离开这里。 没办法再跟下去了,时间也没剩多少,为了在七点钟赶回房间,三人只能提前往回走。 等到催促货品回房间的铃声响起时,他们已经赶到了附近。 之后又是枯燥麻烦的护肤时间,不论是瓶瓶罐罐还是包装袋,全部都是纯白色包装,只简单写着“1号”“2号”“A”“B”这样的编号,好让他们对照着流程表按正确顺序去做护肤。 但是里面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成分,效果是什么,却一个字也没提。 关厌打开一号瓶口,将清水似的液体挤在手心里,盯着它看了会儿,还是默默拍在脸上。 她其实很想试试看,如果不照做会怎么样?因为这样一来就能百分百确定这房间里是否有监控了。 可这样一来她就真得违背规则。 虽然规则中有一条是S级可以有一次免罚特权,但如果房内有监控,那她之前去对门红色房间里跟那个女人的谈话也肯定全都被管理看见了。 她本来是不可以跟同级别的人说话的,所以那件事就会成为她的免罚事件。 那么,今天再违反一次规则,关厌就得凉凉了。 所以她考虑了一下,还是不要冒这个险比较好。 这一晚无事发生,关厌靠着那三本书打发时间,看着看着便睡了过去。 次日依然是重复的流程,早起护肤、吃早餐、健身运动、自由活动。 求生者们在这次的自由活动开始时聚集了一次,将昨天查到的信息共享。 不过这地方虽然大,但几乎所有门都需要员工刷卡才能进出,再加上第一天就把明面上能找到的线索给找到了,所以大家的收获是几乎没有。 袁妍妍说了昨天看到老人推着轮椅上的病人去做交换,以及晚上从那扇门内推出了一具尸体的事。 关厌则将自己得到的三本书说了一下,提醒他们员工中也可能存在求生者。 不论双方之间到底是需要合作还是要互相争斗,都要让他们提前有个准备,以免陷入被动境地。 他们这组说完后,漂亮美男便说道:“既然知道人是在哪里交换的了,那么,交换完成之后的客人,接下来会做什么呢?” 另一个男求生者十分配合:“当然是离开这里,享受租来的新身体啊!” 美男笑了一下,点头说:“没错,那这样的话,如果我们能跟在客人们后面,是不是就可以找到逃离这地方的路线和出口了?” 袁妍妍皱了皱眉:“话是这么说,可问题是我们的时间被限制得太死了,根本没那么多时间在那儿等。” 他看了眼戚望渊,笑说:“你们没有,S级有。我们有一次免罚特权,让我们去做,就算被他们抓住了,也不会有生命危险。而且因为等级很高,哪怕是货品验收的时候因为这件事而降低评分,好歹也能评为一般,不至于直接淘汰。” 他说完就看向了戚望渊,但不能开口询问,只用眼神示意。 戚望渊点了下头表示同意。 第203章 货品检验 这场副本里S级的求生者一共就只有三个, 关厌已经违反了一次规则,不能再参加这次的行动, 于是就只能由他们两个人去做, 她还是跟其他求生者一起找别的线索。 外貌很漂亮的男人名字叫虞谢,他和戚望渊两人临时组成了一队,目标明确地赶去了疑似进行身体交换的地方。 关厌和袁妍妍还是组队一起走的,但在这种到处都关着门的地方找线索, 主要靠的还是运气, 所以两人只能漫无目的地到处逛, 希望能碰上一些有价值的信息。 而令两人没想到的是, 她们竟然看见了那位冷漠的女求生者笑盈盈的与一名员工说话。 当她们转过墙角时, 正好见到对方和员工一起向前走去,一边走一边说话, 偏头看向彼此的时候,两个人脸上都挂着浓浓的笑意。 因为距离太远, 关厌听不见他们说了些什么, 而他们大概也聊得太开心, 完全没注意到后面有人。 之后, 那名员工打扮的男人停在一间厚重的金属大门前,拿出自己的员工卡, 不知说了一句什么,然后就抬手刷开了大门。 女求生者对他挥了挥手,对方转身进去,她一直看着,直到大门合上后才转过身想走。 这个时候, 她终于看到了站在通道口子处的关厌和袁妍妍, 脸上尚未散去的笑意顿时僵在那里, 下一秒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又恢复了一贯的冷脸。 袁妍妍低哼了一声,用很低的声音对关厌吐槽:“在那个人面前就笑得跟朵花儿似的,一看到我们就板着脸。我还以为她天生就不会笑呢,原来人家只是分人啊。” 关厌:“……” 她一不小心就想起了戚望渊,感觉这番话放在他身上好像也完全没问题。 这话她实在没法接,扯了扯嘴角露出个尬笑。 与此同时,远处的冷漠女人开始向她们走来,步子迈得越来越大,很快来到眼前,又面无表情地越过二人,直接走开。 袁妍妍本来以为她会来解释几句,没想到对方完全没有跟她们说话的意思,顿时更气了,可偏偏两人都是同一等级,按照规则是不能说话的。 于是她只能扯了扯关厌的袖子,示意她来开口。 关厌想了下,回头看向那渐渐远去的身影,说道:“员工里也有一些求生者吧,刚才那个,是你的队友?” 一直毫无波澜的女人听见她这番话总算有了点反应,脚步一顿,回头看向她,淡淡道:“别人的事少打听。” 话音未落,便又走了。 袁妍妍气得低声骂人,被怼的关厌却觉得有点好笑。 不管怎么样,女人的反应就已经是给出了答案了。 很快午饭时间到来,两人只能赶往食堂吃饭。 戚望渊和虞谢都没有出现,显然还在外面盯梢。 在这顿午饭期间内,求生者们表现得都有一点点焦虑,每个人心里都在担心明天将会发生的事。 这已经是第三天了,可目前大家手里的线索明显不足以让他们完成任务,也就是说,明天至少大部分求生者都会进入下一轮“待租”期。 因为不了解评判规则,他们也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举动来让自己被评为“一般”,万一不小心过头了,等待他们的就是淘汰。 不过,大家都是经历了很多场副本的求生者了,很清楚如果在这段时间里无法得到足够的线索,就说明下一阶段是他们必然要经历的过程。 他们焦虑的原因,是因为下一阶段就会成为等待别人租赁的货品,到那时就需要与其他人交换身体,可很明显,需要来做交换的客人自身条件都不会太好。 如果人家自己条件就不错的话,也没必要花大价钱来做这个事了。 关厌几乎可以预见,接下来求生者们将陆续变成一个个老弱病残。 大概在下午三点左右,戚望渊通过戒指联系了关厌。 他说:“等到了,一个小时前有人完成了身体交换,我们跟到了一道门外,看见他和员工走进去了,也听见那个员工对他说回去后的注意事项,应该是要送人离开的,但没办法再接着跟,现在只能在外面等着,看他们还会不会从这里出来。” 如果进去的客人不再出来,就说明这道门后面一定是通往出口的必经之路。 关厌说道:“已经很不错了,这算是一个很大的进展。” 戚望渊刚想说话,却又沉默了一阵,才说道:“有两个员工过来了,我们正在躲。” 她忙道:“那你小心点。” 戚望渊有一会儿没说话,大概三分钟后,才出声道:“他们就是冲着我们来的,没躲掉。” 关厌心中微沉:“然后呢?现在怎么样?有危险吗?” 她问完话之后,听见戚望渊轻轻笑了一声,不知道在笑什么。 然后他才说道:“没什么事,是来警告我们的而已。” 过来的员工是两个健壮的男性,和关厌见到的女员工一样携带着枪,来警告两人听从通知指令,吃完午饭就回房间去,不要任意妄为。 现在,两个员工正在将两人带往他们住的S级休息区,警告两他们老实听话,马上就要货品检验了,别这时候出什么问题,对他们都没好处。 反正只是口头上说了一些话,没发生更严重的冲突。 通话时间很快结束,关厌甚至没来得及听戚望渊详细讲讲交换身体的客人是什么情况。 等到了晚饭时间,除了冷漠女人之外的所有求生者全都默契地快速吃完了东西,在外面空旷的走廊上低声交换信息。 说是交换,其实大家找到的都是重复线索,与已知的没什么差别,根本没有说的必要。 重点自然就在戚望渊和虞谢身上,戚望渊懒得说话,虞谢却刚好喜欢受人瞩目,于是便由他一个人把所有亲眼所见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去交换身体的男人是个缺了一条腿的残疾人,抛开身体的残疾不谈,他算得上是个很优质的男性,气质和长相都不差,包括衣着看起来也很有钱的样子。 所以他的交换货品也是S级的,一个外表十分完美的对象。 他们在员工的带领下进入那道门的时间,是在午饭之前,十一点十几分左右。 戚望渊和虞谢在外面等了很久,到两点左右才等到对方出来。 出来的时候,就只是高级员工带着交换身体后的客人离开,客人自己的身体应该是换入了货品的灵魂,没有出现,不知道是不是有别的通道可以离开。 客人被高级员工领到了一扇大门处后两人就直接进去了,戚望渊他们在外面等待时,就被两个员工找了过去,不得已结束了原来的计划。 众人听完难免有些遗憾,因为他们俩没亲眼看见那个客人是否还会出来,所以也就没办法完全确定那扇门就是通往出口的。 不过关厌觉得是八九不离十了,毕竟交换身体按天收费,价格那么贵,每一分每一秒当然都要珍惜,公司不太可能在交换完成后耽误客人的时间,应该会在第一时间把人送走才对。 接下来剩下的一点点时间,便由戚望渊和虞谢一起,带领大家前往他们所记下的那扇门,让所有人都自己认一认路。 当七个求生者共同走向那个地方的时候,冷漠女人刚好吃完饭从食堂里出来,见他们都一起走,似乎心里也产生了一点兴趣,远远跟在了后面。 其他人发现了她,但都没什么表示。 虽然她始终没有跟大家合作,可在一切进展还算顺利的情况下,众人也不会太在意这事。更何况线索是两个S级冒险去找到的,他们俩都没说什么,别人当然也不会开口管闲事。 不过袁妍妍不一样,冷漠女人一开始就莫名其妙得罪了她,却又因为两人同为A级,这口气她到现在还没找到地方出呢。 于是,看到女人跟在他们后面,袁妍妍便忍不住将中午看到的事情说了出来。 她没有添油加醋,只是陈述了一遍她和关厌所看到的情况,但这已经足够了。 那件事说明,这个冷漠女人明显掌握了他们这些求生者所没有LJ的线索,现在却想一言不发地跟在后面,轻轻松松获取他们这里的信息,这实在是有点过分了。 于是有人开始不满、埋怨,最后出声阻止对方跟随。 女人挑了下眉,停下来,面无表情的转身就走。 虞谢好脾气地问她手里有什么线索,要是可以互相交换,对彼此都有好处。 但她一个字也没回,反而加快脚步离开了。 这样的态度令人很不爽,原本跟她没什么恩怨的男求生者也忍不住嗤了声,说道:“不知道她在拽什么,从头到尾没人招惹过她吧?” 虞谢撩了撩耳侧的长发,轻轻叹了口气,劝道:“好啦,就当没这回事吧,时间不多了,我们快点走。” 一行人拐来绕去的,总算是抵达了那扇门前。 大家记了一下路线,还有人在门边的白色墙壁上用指甲慢慢刻出了一个不显眼的标记,然后回房间的时间就到了。 当铃声响起时,在场的唯一一个C级求生者,那个不起眼的男人神色有点不太好看的对众人说:“明天就是所谓的货品检验了……大家今晚都要好好休息,千万小心,都不要被淘汰啊!” 其实他这么说,更多的原因是想反过来得到其他人的安慰和鼓励。 因为在八个求生者中,只有他是C级,这是一个最危险,最容易被淘汰的等级。 他们八人,S级是戚望渊、虞谢和关厌三个人,A级是袁妍妍和冷漠女人两个,B级就是之前想跟戚望渊组队的两个女求生者,剩下一个C级就是容貌不起眼的男人了。 这种等级分配方式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别的什么深意,但谁都可以想象得到,现在作为C级的人心里会有多焦虑。 除了不善言辞也毫不关心别人的戚望渊之外,其他人都说了一番鼓励安慰的话来加油打气。 很快众人返回各自的房间,并按照要求完成护肤任务。 之后便是漫长的夜晚。 第四天清晨,关厌依然在柔和的播报声中醒过来,并收到了护肤的任务。 完成这件事之后,八点整房门准时打开,还是一样的让她去食堂吃饭。 到目前为止好像一切都跟前两天没什么区别,不过这很容易想明白:要做检验也要让人先吃饱饭啊。 果然,在八点半的时候,一阵突兀的铃声便毫无预兆地响了起来,而地面也瞬间出现许多红色小箭头光带,指引着众人前往某个地方。 红色光带铺在通道最中央,长得好像永远没有止境。一眼望去,就像是在纯白色的雪地里拖出了一条长长的血痕。 求生者们混在普通NPC之中,沿着光带向前走,花了大约二十分钟,便根据指引停在了一道紧闭的金属大门前。 而在这个地方,此时已经有十个穿着员工服的人在等候了。 关厌第一眼就看到,他们身上都带着武器,而且每个人都目光锐利地盯着陆续赶到的货品们,似乎在防备他们逃跑。 等到所有人到齐,最靠近大门的那个人回头刷了一下员工卡,伴随着轰轰的沉重声响,厚重的金属大门缓缓开启,露出了门内的情形。 里面是很大的一间房,色调依然是千篇一律的白色,让人看着都觉得眼睛要瞎了。 房间中央位置有台非常大的机器,中央处是个平台,应该是用来站人的。 机器正对着的方向放置了长长的桌子和软椅,每张椅子对应了一台电脑,上面也都坐着一个人。 总共五个人,有男有女,穿着关厌没见过的白色制服,估计是等级更高的工作人员——大概就是这些货品及格与否的评审官了。 随后,女性二十二个、男性十八个,整整四十个“货品”被门口的员工们带进了房间,并要求众人先按等级分区域站好。 关厌这才发现,地面还有用不显眼的虚线划分出来的区块,中央处分别是SABC四个字母。 她走进了S里,戚望渊和虞谢也跟了过来。 在其他人站好之后,那边坐着的评审官之一对S区的三人打量了一阵,伸出一根食指,非常轻蔑地远远点了关厌一下,冷漠道:“你,站到机器里面去。” 关厌眼尾一抽,心说真是有够倒霉的,居然第一个就是她。 第204章 待租货品 中央处的大型机器有点像个巨大的机械蛋, 各种异形金属部件严丝合缝地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标准的椭圆形。 在“蛋”上正对着五个评审的那一面有一块向上开启的玻璃门, 里面则是用来站人的平台。 第一个被选中的关厌一边观察着一边慢慢走进去, 刚刚在中心站定,还没转身,身后的玻璃门就悄无声息地合上了。 机械舱里传来一道电子音提示:“请面对评审官方站立,闭上双眼, 直到‘滴’声响起。” 这个过程应该是不会有什么风险的, 她一一照做, 在闭眼之后, 便感觉到一阵蓝色光芒从头到脚在她身上来回扫了三次。 随后“滴”的一声, 光线消失。 关厌睁开眼,只见对面的评审官们全都盯着他们眼前的电脑, 一边认真查看,一边低声说着什么。 过了会儿, 他们好像商量好了, 坐在正中间的女人按了桌子旁边的绿色按键, 机器舱门随之打开。 她看着关厌, 说道:“恭喜你,检验通过, 暂定为S级待售货品。” 这消息并不能让人感到轻松,也没什么可“恭喜”的。关厌从机器里走出来,旁边的员工递给她一块刻有“S”的胸牌,又示意她伸出左手,用一种不知名的液体将印在她手背上的金色S痕迹抹去。 然后对方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块空地, 让她先到那边等着。 之后被检验的是S级的NPC, 戚望渊和虞谢也陆续通过。 但关厌发现, 他们三个得到的胸牌颜色与同等级的NPC不一样。 他们的胸牌刻着黄色的S,NPC却是金色。 站在旁边的员工似乎看出了他们的疑惑,低声说道:“观察期内做事不规矩的就只能拿到黄色标。” 关厌想问他这有什么差别,但对方已经转过脸,面无表情的样子像个雕塑。 这时候,那名女评审官的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检验未通过,淘汰!” 关厌迅速看向那台蛋形机器,下一秒意外得瞪大了眼——站在那机器内的人,竟然是那个一直都不合群的冷漠女人。 此时舱门已经开启,两名员工快步走向了她,似乎要将人带走。 她依然和大多数时候一样面无表情,自己主动从里面走了出来,目光扫过来到眼前的两人,任由他们一左一右抓住她的胳膊,非常配合地被带离了现场。 在这间宽阔的检验室内有三扇门,除了他们进来时的那一道金属大门外,左右还各有一道小门。 现在女人就被他们押向左边,其中一人刷卡开了门,露出后方狭窄而深长的通道。 那条路大概只有一米多点,勉强能够让他们三人并排往前走,却挤得满满当当,两边的员工肩部都在墙壁上面摩擦着。 在门开后人还没进去的那一点点时间内,关厌朝里面望了一眼,只见这条笔直的通道仿佛深不见底,一直向前延伸下去,又窄又白,没有任何一点其他色彩,看得人非常压抑。 女人毫不反抗地被押上了这条路,在三个人挤成一排向前走了大约两米左右时,后方的门自动合上,彻底隔绝了大家的视线。 关厌这才收回目光,心中疑惑不已。 现在已知的线索是,在员工之中也有求生者,而这个女人之前和一名员工打扮的人有说有笑的,看起来关系很不错,大概率是队友。 那么她应该能从对方那里得到不少其他求生者很难查到的信息,怎么可能被轻易淘汰呢? 况且她的定级是A,虽然不是最高级别,却也算是优质“货品”,评审们在检验时也会考虑到这些条件吧? 除非她犯下了很严重的错误,否则至少也该是进入下一轮检验才对。 而且她得知自己被淘汰之后没有任何的过激行为,连为什么被淘汰也没问一句就跟着人走了。 怎么想都像是……她自己想要被淘汰。 难道在她所知道的信息中,淘汰反而才是最好的选择? 货品检验仍在继续,四十个人很快被全部检验完成,淘汰者一共三个,剩下的人里有两个从B级降成了C,还有三个人被评定为一般,需要再进行三天后的下一轮检验。 因此顺利完成检验并成为待售货品的,就是三十四个人。 所有检测结束之后,房间右侧的门被打开了,后面是一条宽阔的走廊。 在即将离开前,关厌看向那几个已经起身准备要走的评审官,说道:“请问,我能问一下吗,之前那个A级的女人怎么会被淘汰呢?” 另外两个被淘汰的都是C级NPC,只有她竟然从A级直接淘汰。 听见关厌的问题,其他人都诧异地看向了她,似乎觉得她胆子太大了,居然敢质疑评审官们的结果。 连那五个评审也有点意外,大概很少遇到这种情况。 不过她的做法并没有违规,也不是什么不能回答的秘密。 那位女评审翻了翻资料,说道:“A级货品周锦,因门牙缺失一颗,导致外表丑陋,容貌不符合检验标准,淘汰。” 门牙缺失一颗…… 这样的理由,属实是没人能想到的。 NPC们纷纷发出惊讶的声音,求生者们也大都颇为意外。 如果说之前只是猜测,那么现在就可以肯定了,那个女人就是故意被淘汰的。 虽然他们之间并不熟悉,连真正的对话都没有过,但在最开始,她在嘲讽袁妍妍时可是说过一次话的。 再说了,如果她一直都缺了颗门牙的话,也不可能被评为A级了。 所以,这颗牙一定是在这次检验之前被她自己亲自弄掉的。 关厌心里默默感叹:这可真是个狠人呐。 随后员工们将众人带入这条通道,在拐过两个弯之后打开了一扇金属大门,又通过几分钟的路程,终于抵达目的地。 当面前的小门被打开时,还没看清里面的情况,关厌却感觉整个人都一下子变得舒服了许多——没有刺眼的白光,也不再是千篇一律的白色。 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她眼花了几秒。 在跟着员工们走进去的同时,她才渐渐看清了里面的情况。 这是一个非常大的“商场”,正如之前那个红色房间的女人所说,这里有许多的大型透明玻璃柜。 它们被整齐划一地摆放着,排满了整个商场,每个玻璃柜之间间隔大约三米。 这里的墙面都被漆成了饱和度较高的明亮颜色,会让人感到心情愉悦轻松。 舒缓的音乐声从天花板各个地方传来,涵盖了整个商场。 而在上方还垂挂着许多的吊旗,上面印着“S级货品区”、“A级货品区”等字样,可以让人在很远的距离就一眼看到自己所想逛的区域。 这实在是太像外面的商场了,除了售卖的货品是人类之外,简直没什么区别。 一路走进去,他们首先经过的是最低级的C级待售货品区。 关厌看见了其中一些玻璃柜中的人类,他们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面,随着外面这些人的走动而慢慢转着眼珠,好像一群被关在里面的大猩猩在盯着路过的游客。 玻璃柜中除了一张椅子外,还有一个小书架,上面摆了一些书给他们消磨时间,另外也放了几瓶水,倒是没有虐待货品的迹象。 每个有人的玻璃柜前方都有一块小小的展示架,上面打印着“货品”的资料,包括年龄体重身高血型三围和身体健康状况,但没有姓名之类的信息。 这时候前方有穿着高级员工制服的两个男人走了过来,与带着关厌他们进来的员工低声谈了几句,接着其中一人便出声道:“C级出列。” 几个C级的人慢慢从人群中走了出去,其中就包括那个容貌不起眼的男求生者。 “跟我来。”那高级员工说着便转身走向旁边的空置玻璃柜,同时摸出员工卡,在玻璃柜侧面的电子锁上刷了一下。 只有大概一米五左右的小门随之打开,他回头随手指了一个人:“你进去。里面有个红色按钮看见了吗?如果需要去卫生间或者有其他情况,就按那个。” 被指到的人低着头,沉默地点了点脑袋,弯下腰从狭窄的玻璃门走了进去。 员工将门关上,只听咔哒一声,这玻璃柜就成了一个无法逃脱的囚笼。 如此依次进行下去,从C区到B区,再到A和S。 关厌被关在了一个面色有点惨白的女人旁边,另一边是个体型高大的壮汉。 前面的玻璃柜空着,后面的那个里面,是一个躺在地上睡觉的男人。 说是睡觉,但其实人应该是醒着的,毕竟突然来了一批新的“货物”,附近的动静并不小。 他大概只是彻底躺平了,对周遭发生的一切都没有任何兴趣。 当所有新来的货物都成功被装入玻璃柜之后不久,有人拿来了印着简单资料的A4纸,将它们一一放入对应的人前方。 因为玻璃柜放在半米高的展台上,关厌站在里面,就能从高处看见前方倾斜的展示架,只见上面的资料比自己的真实信息要好一点,似乎是经过他们美化的。 戚望渊的位置在关厌左前方,两人隔了挺远的,虽然能看到彼此,但要对话什么的几乎不可能。 她正想先翻一翻旁边的那些书籍,却听见左边传来了“嘭嘭”两声闷响。 转头看去,是那个体型壮硕的男人在拍打玻璃。 见她望过去,他就伸手指了指玻璃上面的透气孔,示意她靠近一点说话。 关厌走到贴近玻璃的地方,便听见他说:“你好啊,我叫邓佑!被关在这里挺无聊的,咱们俩现在就是邻居了,没事就聊聊呗!” 关厌笑了下,回道:“你好,我叫王湘。” 她没用王彩凤这样一听就很假的假名,因为这很容易败坏她在NPC眼里的好感,再想打听什么线索就很难了。 她刚说完,邓佑的表情就忽然恍惚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伸手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抱歉抱歉,第一次看到这么漂亮的美女朝着我笑,差点儿就呆住了。” 关厌知道自己可没这么好看,一切都是因为那些乱七八糟的奇葩称号。 不过,这种时候它们可能也真能派上用场。 她让自己的笑容变得更灿烂更温柔,连说话声音都跟着轻柔下来:“那在我们被租出去之前,你可以天天看到了哦。” 邓佑嘿嘿的乐了一阵,说道:“如果不是最高只有S级,你应该会被评为更高的等级吧?像你这样的美女,怎么也会来这样的地方呢?只要你愿意,一定有大把的人追着为你花钱吧。” 关厌闻言叹了口气,露出一副有苦难言的苦笑,摇摇头说:“别提了,我不想再提这件事。对了,你到这里多久了?租出去过几次呢?” 邓佑真以为她有什么不想提的伤心事,便没再谈这事,回答道:“我已经到这儿三个多月了,租出去八次。” 他顿了顿,有点无奈地说:“可惜每次时间都不长,最长的一次也才三天而已。” 关厌又问:“这样的话,那岂不是要很久才能还清债务?” 他苦笑着点头:“是啊,毕竟价格摆在这儿嘛,一天上万块的租金,哪有那么多人付得起呢?” 关厌便说:“那咱们还不如其他等级的人呢。” 他挑了下眉,摇头道:“倒也不是这么说,虽然我们很难租出去,可租一天就进账好几千,不像他们,得好几天甚至十几天才能赚这么多,算起来还是比他们要好。” 关厌点点头,恍然道:“原来是这样……谢谢邓哥啊,我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呢。” 在各种称号的加持下,她一声“哥”就叫得他心花怒放的。 虽然他本人就是S级帅哥,但他同时也是个深受称号影响的异性,很难抵挡那些效果。 关厌想借此多打听一些信息,但这时候戒指却跳动起来。 她先转头朝戚望渊那边看了一眼,两人隔得老远遥遥对视上,才接听了通话。 关厌问他:“怎么啦,一个人很无聊吗?” 戚望渊嗯了声,停顿几秒才说:“你们在聊什么?” 与此同时,邓佑也在说话:“嗨,没关系,你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我就是了,只要是我知道的,一定全都告诉你!” 这看脸的世界哟。 关厌默默吐槽了一句,开口道:“邓哥,我刚好有一件事很想知道呢。就是那些检验没通过,被淘汰的人会怎么样啊?” 戚望渊在戒指那边听得清清楚楚,嘴角一抿,淡淡道:“都叫上哥了。” 关厌:“这不是为了打听线索吗……哥,你是我唯一的哥!” 戚望渊:“……” 另一边,邓佑已经开始为关厌解答。 但他所说的内容,其实与之前的那个女人说的如出一辙,没什么出入。 关厌问他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他反而十分诧异:“这又不是什么秘密,大家都知道的啊。曙光公司也没隐瞒过,在它官网里还有子公司的照片儿呢。” 他说到这里,皱着眉啧啧几声,十分嫌弃地说:“不过那种地方可真不是人待的,地方偏僻不说,里面环境差,管理差,连去那里租身体的客人质量都很差,大都是些又穷又道德败坏的人渣!” “就算是签合同的时候需要交一笔押金,也还是经常出现客人弄坏身体的情况,那些受到伤害的身体中有很多都是永久性损伤……” 当“货品”身体受到损伤后,曙光公司会根据制定好的规则去为其定损,按照损伤级别来判断这个人还能不能继续出租。 如果是永久性损伤,那些押金就会用来抵消货品对公司的欠款,然后将人放走,从此恢复自由。 可是恢复自由的时候,身体却是带着永久损伤的。 而在这个更高级的总公司则不一样了,客人们需要签署的协议中就包括对租赁身体的维护保养,一旦造成损伤,除了押金之外还要赔付一大笔违约金,并且有可能承受牢狱之灾。 再加上这边的客人是需要预约的,在约定好的时间之前,公司有专人去做初步的背景调查,降低风险率。虽然也不是百分百安全无忧,但比子公司的保障好太多了。 邓佑滔滔不绝地为关厌讲着这些事,而她的心里却在想着对方刚刚说过的三个字:管理差。 她明白了,为什么那个冷漠女人会心甘情愿地被淘汰。 因为子公司那边管理差,出逃的几率肯定就会比这里更大。 女人有一个是员工身份的队友,所以她早知道了这个信息,于是就选择被淘汰,主动去了那个其他人绝对不会想去的地方。 关厌将自己听到的信息一一转述给戚望渊,然后又问邓佑:“那像我们这种已经成了待租货品的人,还有可能被送到子公司去吗?” 邓佑愣了愣,刚想说话,却忽然神色一肃,指了指她背后,自己赶紧转身坐到了椅子上去。 关厌回头,就看见一个高级员工正带着一名浓妆艳抹的年轻女性朝S区走来。 看样子应该是客人来挑选身体的,但这位女客人似乎没有要换身体的必要——她本身就是个年轻漂亮的美女了。 关厌远远打量着对方,下一秒女人目光一转,就落到了她身上。 女人细长的眉毛微微一扬,加快脚步走向了关厌。 第205章 身体交换 容貌艳丽的年轻美女停在了关厌的玻璃柜前。 她先低头看了会儿前方展示架上的资料信息, 才抬起头来看向关厌,目光上下打量着柜中的人, 挑剔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件真正意义上的货物。 关厌表情淡淡的回看着她, 心里默默想着,他们迟早是要经历交换的,如果能跟这个人交换的话倒也不错,至少她四肢健全身体看起来也很健康。 她们俩一个在里面一个在外面, 互相打量着对方, 过了好几分钟后, 女人才收回视线, 回头对跟在身边的女性员工说了一句话。 由于距离和玻璃的阻隔, 关厌一个字也没听见。 不过很快那女员工就点了点头,快速跑来她的玻璃柜前, 凑到那透气孔附近说:“ 快,对客人笑一笑!你运气不错, 上架第一天客人就看上你了, 赶紧好好表现一下!” 关厌:“……” 这话听着真不太对劲。 反正迟早有这么一遭, 她也只能认命, 对着那位站在下方的漂亮女人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女人挑了下眉,对女员工勾了勾手指, 对方立刻跑回去,笑眯眯地说起话来。 关厌努力去听,却连一个字都听不清楚。 那两人一边说话,还一边不断朝她身上扫,神情看起来就像是在讨论这件货物质量如何, 到底值不值得花钱。 关厌深刻体会到了作为商品的滋味, 感觉自己现在完全就是一件摆放在柜子里任人挑选的死物。 过了几分钟, 女员工抬起胳膊,按着手腕上那只表,对着它说起话来。 随后又一阵交谈,双方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时不时的那个漂亮女人就朝关厌这边看过来,指着她说几句话。 每当这个时候,对方的表情都是极尽挑剔的。 虽然一个字也听不清,但毫无疑问,她们正在为了她这件商品讨价还价。 最后她们终于商量好了,女员工点了点头,笑容满面地对着手表说了几句话。 两人随后就在旁边的休息椅坐了下来,员工拿出一些文件,对女人解说起来。 过了片刻,又来了两个女员工,她们在简单的沟通之后,便来到关厌玻璃柜后方,其中一人刷卡打开了门,弯腰对她喊道:“别愣着了,出来让客人瞧瞧!” 关厌嘴角抽了抽,埋下头从低矮的小门里走出来,被几个人围在了中央。 漂亮的女客人就在她正前方,在相隔不到四十厘米的距离下仔仔细细打量着关厌。 随后对方伸出手,在她脸颊处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又挪到鼻子上拉扯摇晃了好几下,再下滑到下巴上用力揉捏。 这些的动作完全没有在乎关厌的感受,把她的鼻梁和下巴都捏得生疼,不用看都知道肯定被捏红了。 她心里起了一阵怒意,却也只能攥着拳头默默承受。 就像一件真正的货品,承受着顾客翻来覆去的检验和把玩。 本来以为这样就行了,可这女人的手竟然还在往下滑,居然想去捏关厌的胸。 她一个没忍住,气血上涌,直接伸手“啪”的一声打掉了对方的手。 女人愣了下,随即皱起眉头,非常不满且震惊地看向关厌,大声怒道:“这就是你们公司的货品对客人的态度?!” 那个始终陪伴在侧的高级员工惊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立刻对关厌怒斥道:“你想干什么?!客人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居然敢对客人动手?!我看你是想去子公司吧?!” 关厌眼睛一亮:“真的可以吗?我现在就想去!” 这令人意想不到的回答让对方喉头一哽,仿佛噎一大块干馒头在那里不上不下的十分难受。 其他人闻言也愣了,谁都没料到会有货品想去子公司的。 而那位女客人却冷笑了一声,一边揉着自己被打红的手背,一边说道:“就要她了,现在就租,先租两天!” 她话音才落,站在两侧的两名女员工便一左一右架起了关厌。 离开之时,关厌看见后方那个一直躺在地上睡觉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坐了起来,正靠坐在玻璃柜一侧,偏着脑袋盯着她看。 他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笑意,看不出到底在想什么。 而隔壁的邓佑则是一脸担忧,在关厌被员工带着从旁边经过时,他大声喊道:“王湘妹妹,别害怕,别反抗!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戚望渊的位置离这里比较远,两人连个眼神交流都办不到。 又走过两个玻璃柜,她看到了被关在这边的虞谢。 他躺在地上,单手撑着太阳穴,面前放了一本摊开的书,长发搭在脸颊前,一副慵懒而惬意的样子,简直像是来度假的。 看到关厌经过,他抬起手打了个招呼,顺便对她笑了一下,漂亮得像从画里走出来的美人。 于是,走在前方的女人停了下来,员工们也跟着停下了脚步。 女人走上前,几乎是贴着玻璃柜去看里面的虞谢,两只眼睛里闪亮着惊艳的光。 虞谢歪了歪脑袋,发丝随之垂落下来,遮住了半只眼睛,略微凌乱的模样却使他看起来更加的迷人了。 关厌站在后面看着女人的背影,感觉自己正在看一个因为见到了漂亮珠宝而走不动路的女人。 那位跟着客人的高级员工见状上前笑着问道:“客人是看上这个货品了吗?他也是今天才上架的新品呢,身体还从没被人租用过,如果有需要,您就会是他的第一个客人!” 关厌:“……” 这话说得,真的好像青楼老鸨啊。 她们站的地方虽然几乎就在玻璃柜旁边,但这一面没有透气孔,那厚厚的玻璃阻隔了她们的交谈声,虞谢似乎根本没听见外面的人说了什么。 因为他一直被女人盯着看,于是便朝对方露出了个微笑,还抬了抬手打招呼。 本来就挪不开眼睛的女人更加动心了,即使偏过头来跟旁边的员工说话,眼睛也一直都钉在虞谢身上。 她说:“能直接租人吗?不用换身体,我就要他!” 员工一愣,满脸歉意地摇头:“很抱歉,我们公司没有这样的服务……如果您真的喜欢他,可以试着和他商量,为他偿还债务,将他赎出去。不过,需要提醒您的是,如果要为货品赎身,您必须支付他债务的三倍金额才可以呢。” 女人闻言皱了下眉,问道:“他欠你们多少钱?” “这个我需要向信息部确认一下,请您稍等。”员工说着,按亮了腕上的手表,一番操作后进行了通话。 很快得到了答案:“这个货品的欠款总额是五百三十八万三千元,如果您要替他偿还,我们曙光公司可以将零头抹去,只需要一千五百万即可!” 这话一出,女人的眉头就皱得更厉害了。 她抿了抿唇,目光一直死盯在虞谢脸上,好一会儿才不甘地说:“算了,一个货品而已,不值得我为他花这么钱。” 女员工低下头,垂着眼睛说:“一切都按您的意愿。” 女人摆摆手:“走吧。” 一行人继续向前走去,走过了好几米,她还在回头去看虞谢,明显万分不舍。 之后关厌就被带出了展厅,出来的那道门正是她和袁妍妍之前见过的。 随后的路线也在意料之中,她们正在向签署合约的地方走。 半途中女人问了一些问题,比如交换身体之后,原来的那具身体会被如何照顾?万一受到伤害怎么办? 关厌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心里顿时警觉起来,脑子里瞬间蹦出一个念头——要和自己交换身体的人,根本就不是眼前这个女人。 因为对方在问题中说到了“照顾”两个字,但一个四肢健全无病无灾的人,即使内在灵魂被交换了,也完全有足够的自理能力,不需要用上“照顾”这种字眼。 她心中微沉,默默叹了口气。 虽然一开始就料到求生者们将会陆续变成一堆老弱病残,可这个女人出现后关厌心里还是报了希望的,以为自己运气这么好。 现在看来,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不久之后,她们便来到了一间装潢精致整洁的办公室内。 这里还有另一个人在等待着,看样子是更高级别的领导。 对方将合同拿给了女人,叮嘱她再详细看一看,要是没问题就签字。 女人只大概翻阅了一下便拿起签字笔,快速签下名字,“啪”的一声将笔放下,催促道:“行了,赶紧交换去吧!我妹妹现在人在哪里?” ……果然如此。 “先别着急,您还没付款呢。”领导拿出一只像充电宝似的扁平仪器,笑呵呵地递给了女人。 她啧了声:“难道我还能跑了不成?” 刷卡完成之后,女员工们才带着她和关厌去往下一处,临走前领导告诉女人:“您妹妹正由我们的员工带往交换点,等您到的时候就能看见她了。” 交换身体的地点,也是关厌他们之前就查到的位置。 那扇被做了标记的金属大门终于在她眼前近距离被打开,露出了求生者们始终无法见到的内部情形。 这里和大部分区域的情况都不一样,前方竟是一片宽阔的场地,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台机器,穿着工作服的人穿梭其中,来来往往,热闹无比。 员工们带着客人和关厌从中间的路上穿过去,来到了左侧紧闭的房门前。 门上写着“检验科”几个字,而门后则是几个小一些的房间。 客人被留在了外面,关厌被带进去,做了抽血拍片等基础检查,看样子需要先确认身体状况。 等检查结束后,便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她和女人一起被带向了另一个地方,那厚重的大门前刻着一行大字:身体交换区。 门后是一个很大的房间,所有人第一眼都会看见中央处的那台大型机器。 而在这之后,关厌的目光便落到了机器旁边躺着的那个人身上。 那是个大约十八岁左右的年轻女孩,她脸色苍白地躺在一张小床上,身上还盖着一层薄被,床边挂着吊瓶,正在输液。 虽然房间里有好几个正在忙碌的员工,机器也在发出轰鸣,她却一动不动地平躺着,好像对周围的一切都没有任何反应。 身后的大门轻轻合上,女人踩着高跟鞋快步走过去,在女孩面前弯下腰,轻柔地替对方整理着脸颊边的头发。 两个女员工则将关厌带像房间左侧,那里坐着一个中年女人,她身上的衣服不是纯白色,还镶了金边,好像身份很厉害。 她抬头看了眼关厌,又将目光落回面前的电脑屏幕上,口中道:“你有权知道交换方的身体情况,我简单和你说一下。这位客人的妹妹在一年前因为车祸成为了植物人,她希望能通过身体交换的方式让妹妹暂时醒来。目前所签的合约是两天,所以在接下来的四十八小时内,你将与植物人交换身体。” 关厌除了皱眉外,还能怎么样呢? 她倒是想直接打出去,可这地方是有不少人配枪的,就算她手里有道具也不可能打得过这么多分散在不同区域的人。 哪怕是邪神之力,也只能消灭在她视线范围内的敌人。 硬的肯定不行,那唯一的办法就只是徐徐图之了。 “于姐,检测结束,没问题。”一个男员工来到中年女人面前,毕恭毕敬地说道。 女人点点头,起身道:“那就开始吧。” 男人便回头招呼了一声,下一秒关厌身边的两个女员工就用力将她双臂按住了,押着她走向那台巨大的机器。 机器内部有两张单人床,它们分别被笼罩在精密的位置装置里。 关厌被押入左边的床上,随后就有人拿来了一只注射器。 之前那个红色房间的女人说过,在交换身体前会被注射一种药物,等她醒来后身体就已经交换结束了。 现在这东西显然就是了。 关厌想了一下,在对方用棉签朝她胳膊上涂酒精的时候,悄悄使用了道具卡:【不需要证据的造谣者】 使用后可以对指定对象造谣一次,周围十米内的所有生物都会无条件相信这个谣言。 这房间虽然很大,但现在因为马上就要开始交换了,所有人都在这机器附近忙碌,刚好是个最完美的时机。 关厌在心里默默说道:“要注射到我身体里的药物已经打完了,他做得很好,一点问题都没有。” 下一秒,所有人的目光都呆滞了一瞬间,紧接着恢复正常,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但明明正在用酒精擦拭关厌胳膊的男人却动作一顿,转而将棉签扔进托盘,示意身边的助手把东西拿走。 托盘中的注射器明明还是满的,但所有人对此都没有任何疑问,紧锣密鼓地开始了下一步行动。 关厌知道自己现在这么做是要冒很大风险的,但如果不冒这个险,可能永远也没办法知道交换身体的过程到底如何进行。 反正她还有免疫致命伤的技能,如果遇到危险也不是毫无反抗之力。 两三分钟之后,她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开始装作昏昏欲睡的样子,躺在单人床上慢慢闭上了眼睛。 之后有人来她床前喊了两声,见她完全没反应,便将一些管线连接在了她的太阳穴和手脚上,出去通知中年女人可以开始了。 成了植物人的女孩也被抬到了另一边的床上,接着就传来了更加强烈的机器轰鸣声。 关厌感觉被管线连接的身体区域传来一阵阵温热感,随后就开始眩晕,整个人好像跌入了没有尽头的悬崖,仿佛身体一直在黑暗中旋转着向下坠落。 这种感觉倒也不是完全陌生的,偶尔在睡觉时就会出现一次。 通常在那种时候她都会猛然惊醒,随后才意识到自己正在床上睡觉。 可现在她不仅没有清醒,反而眩晕得几乎无法思考。 忽然间,一道悠长沉闷的哼气声,毫无预兆地出现在耳边。 就好像来自深渊中的怪兽,用那种非常低沉的声音在呜鸣。 伴随着这种声音的出现和持续,关厌出现了一种灵魂正在从身体里被剥离开去的感觉。 最先产生这种感受的部位在头顶,仿佛天灵盖上有一条小小的缝隙,灵魂正在从那里慢慢慢慢地往外钻。 那种呜鸣声如同蛊惑人心的呼唤,诱惑着她离开这具禁锢灵魂的躯体,去往一个新的自由世界。 关厌心里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欲望——她想要彻底摆脱一切的桎梏,从此以后,化作一缕游魂,拥有真正意义上的自由。 她本来就不清醒的脑子被这个念头完全占据,再也没有任何一点精力去思考其他。 她的灵魂开始用尽全力脱离身躯,即使渐渐感受到了疼痛,速度却越来越快,对即将到来的自由已经迫不及待。 可就在她彻底脱力身躯的下一刻,那呜鸣声化作恐怖的尖啸,一瞬间改变了她的念头。 灵魂仿佛受到了极其可怕的惊吓,在这道声音的追捕之下,她慌不择路地钻进了被设定好的路线中,下一秒,重新回到了身体里。 当那种被催眠似的眩晕感结束的时候,关厌清醒了过来。 她感觉自己正躺在一张还算舒服的床上,双眼紧闭,但透过薄薄的眼皮可以看见上方白色的灯光。 她想要睁开眼睛坐起来,却发现身体完全不听使唤。 别说坐起来,就连眼皮也无法睁开。 过了好一阵,她的记忆才真正的完全回来,让她意识到,原来身体已经交换完成了。 可是……植物人会有这样清晰的感受吗? 第206章 煎熬 思维清晰、感觉灵敏, 心理上还是个完全健康的人,却只能躺在床上, 连睁眼这样的小事都办不到。 关厌能够清楚的听见附近传来的一切声音, 听到左边有一道极其耳熟的女声在嚎啕大哭,而那位漂亮女人则一直在低声安抚。 那熟悉的声音用她完全陌生的语气,断断续续吐词不清,用了很长时间才说出一句话:“姐……我、我……我不是植物人……我、我一直……都都醒着!我什么、什么都知道, 可我不能动也、也不能说话, 我一直躺在那里, 一年了!整整……整整一年了啊!” 没有人能体会到这种绝望的感受, 即使是现在的关厌。 虽然她也陷入了同样的境地中, 但至少她知道,她需要等待的时间只是两天。 而两天和一年……中间差的其实不仅仅是三百六十多天。因为这种永远无法开口求救的、无助而恐怖的清醒, 会将每一分每一秒都无限延长,度日如年。 关厌没有听到这对姐妹太多的交谈, 妹妹一直在哭泣, 姐姐则不断安慰, 并没有谈到什么对求生者来说有价值的信息。 这时候她感觉自己躺着的床被人推动了, 金属滚轮不断发出摩擦声,带着她不知去往了何处。 她努力分辨着经过的路线, 如果这张床刚才保持着一开始的方向,那么现在走的就不是来时的路。 戚望渊和虞谢蹲点的时候也是见过的,进去时所有人都在,出来时就只有客人和员工了,想必交换完身体后的“货品”是被带到了别的地方去。 只是她现在就像个拥有了灵魂的木头人, 虽然有自己的思想, 却被禁锢在一具无法动弹的躯体内任人宰割。 病床不知道被推了多远, 关厌只能尽量记住拐了几个弯进了几扇门,之后终于停下来,又传来了陌生人的说话声。 大概意思就是说这个顾客的身体无法自理,需要安排护工照顾。 这令关厌本就很惨的处境雪上加霜,她这时候才意识到,在接下来的两天之内,她连自己的卫生问题都没办法解决。 还好在短暂的交流后,那人便安排了一个女性护工跟他们一起走。 随后她就不知道被放在了什么房间里,身体被两个人抬上一张单人床,在一阵脚步声和关门声后,周围就彻底安静下来。 关厌无比清醒地躺在床上,渐渐感到浑身都开始不舒服。 这样长时间保持着同一个动作,连脑袋都没办法稍微动一下,她很快感到脖子酸麻,后背发疼,心中无比迫切地希望能恢复行动力,脑海中不断向身体发出翻身换姿势的指令,却连手指尖也没动过一下。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也无法用睡眠来驱赶身体的难受,因为浑身不适,根本就睡不着。 时间因此而变得格外漫长,每一秒钟都好像在承受着酷刑。 她无法想象,那个困在这具身体里长达一年的女孩到底经历了多么恐怖的时光。 关厌只能不断去回想那些对自己来说印象深刻的、美好的经历,试图用这种方式打发时间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她还想起了在身体交换期间听见的那呜鸣声——回想起来,那种声音类似于人类闭着嘴,从鼻腔内发出的低沉、悠长的“嗯——”声。 它带着一种神秘莫测的气息,犹如来自深渊底部的呼喊,诡秘强大,且充满诱惑。 哪怕只是现在回想起那道声音,她心底里都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种想要抛弃皮囊,让灵魂从此自由的念头。 当关厌将一切自己能想到的美好回忆都在脑海中重复一遍之后,她听见了房门被人打开的声音。 两名女性走了进来,似乎还推着一辆小车。 一人走到床边,似乎在检查吊瓶,然后对旁边的人说:“差不多了,换吧。” 另一人问:“这一瓶能输多久啊?” “一个小时,我记着时间呢。人送过来的时候这瓶刚好输了将近一半。” 关厌听见这话,心里不由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不适。 照对方这么说,她到现在为止,才刚刚被推进这房间里半小时而已——可她却感觉至少已经过去了半天。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度日如年。 没有任何人能够理解,这两天时间对一个清醒的人来说有多可怕。 关厌从一开始的难受到后来浑浑噩噩时睡时醒,再到后来因为睡的时间太长而再也无法入睡,只能清醒地感受着每一秒钟的煎熬。 明明总共就只有两天而已,可两天时间还没到,她却感觉已经过去了二十天。 她灵敏的嗅觉仿佛能够闻到空气中的味道,附近稍微有一点动静,她的耳朵就能清楚的捕捉到。 她开始期盼着有人能走进这扇门,不论是谁,只要能不让她一个人待着就好。 可是不会有人来的,公司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维持这具身体的活性,让它活着,能把客人再换回来就够了。 至于装在其中的灵魂在承受什么样的痛苦,绝对不会有人在意。 唯一能让她感到片刻开心的,就是每过三小时后与戚望渊的联系。 尽管每次只有五分钟,对她来说却是在最无助之际唯一能抓住的力量。 戚望渊真的很不会安慰人,但在一次次联络中,关厌能听得出来,在两人失去联系的那三个小时中,他一直都在努力想着该对她说些什么,甚至讲了一些很蹩脚的笑话。 在后来的一次联络中,通话刚刚接通,戚望渊一开口便告诉她:“马上就到二十四小时了,大概再有半小时,就到时间了。” 当这一句话传入关厌脑海中的那一刻,她仿佛在一片黑暗中看到了一道明亮的光,从极远处快速飞掠而来,将她整个人笼罩其中。 绷了两天的神经,在这一瞬间咔的一声断裂开来,所有压抑的负面情绪陡然爆发,令她鼻子一酸,竟想要痛哭一场。 可就连哭泣也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只有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滑进头发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慢慢吸了口气,很快就将几乎崩溃的情绪压制下来,第一次询问起这两天内外面的情况。 戚望渊说,之前有个八十多岁的老人想租他,但在近距离对视了一眼之后对方就忽然放弃了,然后就去找到了虞谢。 不知道签了多久合同,总之现在虞谢已经被租出去了。 关厌吸了口气,说:“等我换回身体以后,就去子公司。” 戚望渊“嗯”了声:“好,我们一起去。” 五分钟通话结束,还有漫长的半小时。 明明在平时只是一把游戏的时间而已,在那时候几乎没什么感觉就能过去。 可现在,一秒又一秒,仿佛永无止境。 终于,关厌敏锐地听到了外面传来有人走动的脚步声。 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然后停在门口,咔哒一声,打开了门。 当她被人从这张床搬到转运病床上面的时候,心里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被救赎感。 她被推回了交换身体的地方,这一次没有使用道具,在被扎入一针后很快沉沉睡去。 关厌浑浑噩噩醒过来的时候,被天花板上刺眼的灯光照得眯起了眼睛,生理性眼泪抑制不住地流了出来。 她伸手抹了抹眼角,下一秒才反应过来,自己终于回来了。 她顺手摸了下自己的脸,意识渐渐清醒过来,微微转头,听见不远处传来闷闷的声响。 原来现在她是被关在玻璃柜里的,隔壁的邓佑见她动了,就开始拍玻璃跟她打招呼了。 关厌缓了缓,慢慢坐起来,朝他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现在没心情说话。 他用夸张的口型说了几个字,她也没看出来说的是什么。 过了几分钟,关厌注意到后方的玻璃上贴着一张通知单。 她站了起来,扯下它一边看一边在玻璃柜里来来回回走动着活动身体。 其实这具身体本身并没有什么不适感,但她心理上很难受,总觉得自己需要活动起来。 短短两天而已,心理竟然有了创伤。这远比那些妖魔鬼怪可怕多了,是她永远不想再经历下一次的痛苦。 通知单上面的内容很简单,是告诉她在这次的交易中获得了一万三千八百块提成。 当然这笔钱她一分也拿不到,直接用来抵消还给公司的债务。 不久之后,员工为他们一一送来了饭菜。 虽然还是那些看起来就没什么食欲的东西,但对于两天没有进食的关厌来说也是一份美味。 而原本待在玻璃柜里就很难捱的无聊时光,现在她却完全没感觉,只觉得不论如何也比在那具身体里躺上两天要好得多。 吃完饭之后,关厌看着手里的一次性筷子,默默想了一会儿,将其中一根掰断,用断口处对准自己的额头,用力划了下去。 木头再怎么尖锐也比不过刀具,这种钝痛感比用刀子划更疼,但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相信,凭自己现在S级的定位,即便额头上多了一道疤,也不至于丑到连子公司都去不了。 她将书籍撕下了一页按在额头上止血,等着收餐盒的员工过来。 大约半小时后,几个员工推着推车走进来,挨个收走他们的餐盒。在看到关厌的情况之后脸色大变,紧张得立刻联络了医疗部。 很快就有一辆小车开过来,一名带着药箱的人粗略查看了关厌的伤势,皱着眉说:“她是故意的,这伤是她自己划的。” 员工们露出惊诧意外的表情,似乎想象不到为什么有人会放弃S级货品的地位。 关厌在众人的注视下问道:“这伤好了也会留疤,我能去子公司吗?” 与此同时,戚望渊那边也趁着无人注意时拿出屠夫之刃,在自己脸上轻轻划了一刀。 锋利的刀刃哪怕只是极轻地划下去,也留下了一道不轻不重的伤口。 “你想去子公司?”医生感到非常惊讶,随后收敛了情绪,沉声道:“以这种情况,子公司你是去定了,希望你不要为这个决定后悔。” 关厌转头向戚望渊那边望了一眼,见他右手捂在面部,有血液顺着指缝流出来,乍一看好像个恐怖的病娇。 她指了指他:“那边还有一个呢。” 医生和员工们真是万万没想到像她这种蠢货居然不止一个。在为两人处理伤口的时候,他们表情十分古怪。 伤口还没处理好,就有高级员工闻讯赶来,见状眉头一皱,瞪着两人恶狠狠地骂了一通。 但不管她怎么骂,关厌和戚望渊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既不生气也不觉得自己有错,脸色平静得像两个没有感情的假人。 反正事已至此,对方再怎么骂都是没有用的了。 高级员工对这种毫无反应的对象也没什么办法,连骂都没心情骂了,最后只气呼呼地说:“把人带去后面关着,明天跟下一批淘汰的人一起送到子公司去!不是想去吗?我就让你去亲眼看看!到时候可别跪下来哭着求他们!” 一番怒气发泄完后,关厌和戚望渊就被带向了展厅右侧的一道小门。 穿过门后一段不长的走廊后,他们来到了一道看起来非常结实的金属单开门外。 一名员工刷开门,后方竟露出个漆黑的屋子。 这实在是有点意料之外了,在这到处都亮着刺眼白光的公司里,居然有一个漆黑的小房间。 旁边的员工说:“这里是用来关不听话的货品的,你们俩可真是会自找苦吃。进去吧,到明天上午出发之前,你们都得待在里面了。” 还好,透过门外的灯光,关厌看见屋内有个很小的卫生间,不至于让他们憋到明天上午。 二人前后脚被推进门,下一刻厚重的金属门就哐当一声紧紧合上了。 房间内顿时被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填满,连一丝光线也没有。 ……这就是真正意义上的被关进小黑屋吧? 关厌听见戚望渊的声音从她左前方传来:“至少我们可以说话了。” 是啊,进入副本这么多天,还没真正对话过一次。 她笑了下,摸索着拉住他的衣角,找到墙壁,沿着墙走了一小段,席地而坐:“没有光就算了,连张凳子都没有。” 戚望渊一直跟在她身边,慢慢坐在了左侧,沉默一阵才说道:“之前很难受吧?” 因为在她旁边,他开始有了一些感觉。 虽然无法想象到她这两天的感受,更没办法感同身受,但他能感到一种……淡淡的心疼。 关厌却不想再提那不好的回忆,微微后仰着脑袋,将交换身体过程中发生的一切详细告诉了他,还模仿了那种声音。 戚望渊在黑暗中抿着唇无声的笑,心里被一种难以描述的情感填满。 第207章 没有人能活着离开 在这样无边的黑暗中, 时间依然是个无法正确感知到的东西,它可以过得很快, 也可以度秒如年。 如果只有一个人被关在这样的黑暗里, 大概又会是个极度漫长的夜晚。 但现在关厌身边还有个戚望渊,两人随便闲聊着,哪怕大多数时候都是她一个人在说话,他只是淡淡的回应几个字, 也不觉得时间难熬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 戚望渊摸黑窸窸窣窣的做了点什么, 然后碰到她的胳膊, 慢慢往下拉住她的手, 将一瓶矿泉水放在了她手上。 关厌愣了一下才想起来,他那个【盗贼的黑口袋】里还装着不少上个副本里收集的物资。 她更轻松了:“我还想着得挨饿到明天呢, 你那个道具真的好好用!现在可以带食物,以后说不定还能带特殊效果的东西到别的副本里呢。” 戚望渊却好像只听见了第一句:“你饿了吗?还有不少吃的。” “还没呢。”关厌喝了口水, 跟他商量起正经事来。 不过为了防止这里有监听装置, 即使两人就靠在一起, 她还是用了戒指:“你觉得这任务完成的方式是什么?” 有两种可能, 一个是求生者逃出公司就算结束,一个是要毁掉这个公司, 让它不复存在。 戚望渊想了会儿,说道:“应该是逃出去吧,因为在这个世界,这样的租赁公司是合法的。” 合法的、被大众认可的东西,就没有毁掉的必要。 关厌啧了声:“就很离谱, 把人当货物一样租来租去的也就算了, 毕竟是他们自己欠了债还不上嘛。可把人杀掉卖器官来抵债这种事情居然也在合法范围之类?难道这个世界里的人口实在太多了, 杀人都不犯法的?真好奇这公司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戚望渊 :“也许明天会有机会看到,如果他们不蒙住我们的眼睛。” 但概率不是很大,因为他们之前进副本的时候就是在被运输过来的路上,当时每个人都是蒙着眼睛的,好像不想让他们知道公司的位置。 戚望渊这句话,让关厌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她皱了皱眉,慢慢说道:“我们进入副本之后几乎所有的事件都是在这个公司内部完成的,那直接把我们传送到检测等级的时间点不就好了吗?” 为什么前面还要去经历那一段在车上的剧情呢? 如果它是没有意义的,就没有存在的必要啊。 所以,这段经历应该是一种含蓄的提示,是一条隐藏起来的重要线索。 在经过后面的一系列事件之后,其实很多人都会把这开头一小段看起来没用的事忽略掉。 如果不是两人计划要去子公司,又刚好谈到与运送“货品”相关的事,那关厌也同样想不起这其中的疑点来。 关厌回忆了一下来时的经过,说道:“当时车上也有人看守,我试着说过话,被人呵斥了一声。如果没意外的话,估计明天情况也一样。” 想看到外面的样子,只有两个办法,要么用道具,要么在半路上用点儿特殊手段制造混乱。 用道具会比较简单,但在有把握保证安全的情况下,还是能省则省比较好。否则万一之后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却没道具可用,那就只能等死了。 两人商量了一下,先定下了一个粗略的计划,但毕竟不知道实际情况是什么样子,到时候也免不了要随机应变。 之后便是乱七八糟的闲聊,他们只能根据自己饿没饿来判断现在大概是什么时候。 就在二人吃完东西后没多久,忽然听见大门传来了被开启的声音,一阵明亮刺眼的光线随着房门的开启而渐渐放大,刺激得屋内的两人都不由自主眯起了眼睛。 在关厌和戚望渊模糊的视线下,只看见几道人影出现在门口,中央那个被旁边的人朝里面推了一下,然后又很快合上了门。 他们甚至都没来得及看到被关进来的人长什么样,房间里就又变成了漆黑一片。 那个被推进来的人低咳了两声,站在那边没动,出声道:“嗨,我来跟你们做个伴。” 根据之前看到的模糊人影可以判断出这是个高个子男人,但不论身形还是声音都比较陌生,应该不是求生者。 关厌想了下,问他:“你也毁容了?” 男人笑了一声,摸着黑慢慢朝他们这边挪,口中说道:“是啊,看到你们都那么想去子公司,我特别想知道原因,就过来问问你们咯。” 如果是“看到”,那这个人就是S级区域的。 没等关厌自己问,他就先说了:“我就是在你正后方的那个人哦。” 关厌脑子里立刻蹦出了那个人懒洋洋瘫在地上,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 对方又道:“能说说吗,为什么要去子公司那种地方?” 关厌和戚望渊都没回答。 两人此刻心里都默契地想着同一个问题:也许这个人并不是“货品”,而是公司派来打探消息的人。 毕竟按正常人的思维,没有任何人会想要从条件好的地方换去条件差的地方,更何况还是用毁容这种方式。 关厌看着黑暗中那个人所在的方向,忽略了他的问题,反问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也敢去?” 他好像就在他们俩前方不远的地方坐下来了:“我想,你们俩都敢去,应该是有什么好计划吧?我可不想留在这个鬼地方等死呢。” 关键词:等死。 关厌挑了下眉,问道:“等死是什么意思?不是还清债务就能离开了吗?” 他闻言笑了出来,似乎觉得她这话非常搞笑似的,笑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停下,慢慢说道:“难道你们根本就不知道?可如果不知道的话,你们去子公司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他说话就像是在打哑谜,不仅没回答关厌,还把他之前的问题又给抛回来了。 戚望渊不耐烦这种说话方式,冷冷道:“回答问题。” 话音刚落,空气里就好像多了一道凉意,一下子变得寂静下来。 过了一阵,男人发出一连串轻轻的咳嗽,随后才说:“所有来到曙光公司里的货品,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一个是活着离开的。” 他声音低沉,在这浓重的黑暗中透出一种淡淡的诡秘感:“公司对外的说法是保护那些人的隐私,在他们还清债务之后会用最隐秘的方法送人离开,回归正常生活。但……一切都是假的。” 他说完又低咳了几声,随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 当他再次开口时,说话声传来的高度显示,他已经躺在了地上。 “你们现在也该听出来了——我的身体不太好。”他说:“但这不是因为我自己生了病,而是在这个地方经过多次交换导致我的身体出了问题。按现在这个程度来看,如果再经过十次左右的交换,我就撑不住了。” 因为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关厌无法准确判断他有没有在撒谎,但只从语气上来说,他好像说的是真话。 她不禁想起了之前看到员工从交换身体的大门内推出尸体的那一幕。 难道那白布之下,躺着的就是身体撑不住了的“货品”吗? 但有一点说不通。 她说:“可受到伤害的是这具身体本身,一具不健康的身体,还会有客人花钱来租吗?” 他笑了声:“那么之前在展厅里的时候,你见过我咳嗽吗?” 关厌其实没太注意那个人,但在她所有看到了他的记忆中,确实都没有见过。 “他们有特殊的药剂可以暂时抑制,等药剂不管用了,就把我的等级降下去,直到这具身体再也用不了。” 男人说:“如果中途有人租了,公司也会把药给客人,以身体契合度不够需要用药物维持的理由骗客人吃下。总之,这个公司会把我的身体摧毁到再也没办法使用的程度,然后……” 他低笑了声:“然后会怎么样?像我们这种欠了一屁股债的人,亲戚朋友早就避之不及了,就算从此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尸体都不知道在哪儿,也没人会在意。” 关厌问他:“你是怎么知道没人活着离开的?你来这里多久了?” 他沉默了会儿,才说:“我有个前女友,我在高中的时候就暗恋她,大学考在了一个学校,就和她表白了。后来她跟我分手了,说嫌我穷。” 他倒也没有死缠烂打,毕业后各奔东西没了联络。 去年才在同学会上听人说起,原来她大学时期父亲染上了赌瘾,将家里唯一的房子都给卖了,还欠了好多钱。 那就是个无底洞,填了东边又垮了西边。她只是不想拖累他,才提了分手。 他得知此事后便想要重新跟她联系,辗转多人一点点找到她的联系方式和住址,却是人去楼空,只留下一间布满灰尘好久没住过人的房间。 多番打听后他才知道,前女友在两年半之前就因为欠债太多无力偿还而进入了曙光公司。 他便以客人的身份到曙光公司来,想先见她一面,再想办法把人救出去。 然而当他说出那个名字,让工作人员查询之后,对方却告诉他,她早在一年前就已经还清债务恢复自由了。 他问人在哪里,公司却说要保护隐私,无论如何都不肯透露。 于是他又开始了很长时间的寻找,用了各种各样的方式,线下和网络上多番寻找,却始终没有任何线索。 而在这个寻找的过程中,有一些人陆续联络了他,表示自己的亲人或朋友也曾被送进曙光公司,后来就再也没了消息。 他因此生疑,最后决定亲自到公司内部来一探究竟。 这些年攒下的所有钱全部留给了父母,然后请朋友帮忙,签下一份借贷合同,再因为无力偿还而顺利来到了这里。 到目前,已经快要待半年了。 由于货品行动受限,他也花了整整半年才渐渐摸清这里的情况。 一开始还想着能找到前女友,然后变成了查清对方是否还活着,最后到了现在,他的目的只剩下一个:活着逃出这个鬼地方。 所以,当他看见关厌和戚望渊陆续划破自己的脸主动要去子公司的时候,他就觉得他们俩一定是知道了这公司的真面目,去子公司肯定有什么目的。 况且,就算这个猜测是错误的,他毁容之后也能与他们两人关在一起,只要在这期间将自己调查到的情况说明,也能从现在起多两个帮手,总比自己一个人要好。 听男人说完这些,关厌心里也还是存着疑虑的,没有告诉他为什么要去子公司,只说等时机合适了就告诉他。 不知不觉,一阵阵困意袭来,三人也只能躺在硬邦邦的地上睡觉。 时间成了一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一觉醒来也很难分得清到底过去了多久。 好在不止是一个人待在这里,也没有太难度过。 后来,厚重的金属门被人打开,三人在无法适应外部光线的时候就被人架着往外走了。 关厌闭着眼睛走了一阵才敢睁眼,转头看向左后方的那个人,见到他的样子,才终于确定他的确就是当时关在她后面玻璃柜里的男人。 而此时他脸上也像他们一样蒙着绷带,伤口是在左边脸颊上。 三个人被带到一个房间内,昨天见过的那位医生面无表情地帮他们重新换了药,然后几个从头到尾没说过话的员工就将他们带向了目的地。 在一间大门前,三人的眼睛被黑色的布条蒙了起来,双手也都反绑在了身后,随后才传来开门声。 关厌略有提升的嗅觉能闻到门后有明显的汽油味,看来这里就是运送他们去子公司的上车地点了。 与预想中的情况一样,所有人都被送上了同一辆车,没有像来时那样分成男女两辆车。 毕竟现在人数少,一辆车完全足够了。 三人陆续被送上车的时候,关厌听见了多出来的脚步声,应该就是看守者也上了车。 按照昨天商量好的,她和戚望渊坐在了一起,两人身体紧贴着靠在车厢上,低着头好像非常老实的样子,但实际上戚望渊的手正在背后帮关厌解绳子。 之后,被淘汰的货品也送上了车,听起来应该只有两个。 很快这大卡车就启动了,在一阵轰鸣之后慢慢行驶起来,开往下一个未知处。 关厌的手重获自由,又不动声色地帮戚望渊解开了绳子。 几分钟后,她“唔”了声,下一秒身体软绵绵地倒向了与戚望渊相反的方向。 为了逼真,她一点也没做防御的动作,右肩直接磕在硬邦邦的铁皮上面,疼得像被一块大石头砸了似的,于是发出的痛呼也完全不用伪装。 紧接着,意料之中的询问声就传了过来。 一个男人一边起身一边问道:“怎么了这是?” 关厌没有立刻回答,在地上做出想要挣扎着坐起来的样子,慢慢地说:“我忽然……忽然好头晕,好像生病了……” 在这不大的车厢内,男人三两步就来到了关厌面前,伸手抓住她的肩膀,一个用力就把她扶了起来。 而就在这一刻,戚望渊背在身后的手忽然伸出,猛地扯下眼前的黑布,并在同一时间召唤出屠夫之刃,“唰”的一下,手起刀落。 这把削铁如泥的刀实在太锋利了,整个过程也就两三秒钟,注意力全在关厌身上的男人还完全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身首分离。 血液从喉咙处喷涌而出,下一秒才向下倒去。 戚望渊接住尸体,弯下腰轻轻放在了地上。 温热的鲜血喷溅到了其他人身上,虽然只有很小的几滴溅射在他们皮肤上,还是引起了注意。 一人惊呼道:“什么东西?有水溅到我脸上了,还是热的,不会是……” 话还没说完,血腥气就已经在这密闭空间内逐渐散开了。 关厌和戚望渊对视了一眼,她迅速帮他绑好绳子遮住双眼,自己则什么也没做,直接放声尖叫起来。 声音穿透薄薄的车厢,传进了前方的驾驶位上。 卡车很快停下,在后车门被人打开的过程中,关厌一直在大喊着救命。 戚望渊靠在旁边不为所动,另一个男人却十分配合地表现出了慌张的模样,而两个今天才被淘汰的NPC则是真正的慌乱,跟着关厌一起大喊大叫。 等到车厢被打开时,卡车司机和后方跟车的几个员工所看见的,就是关厌一个人站在最角落的位置,神色惊慌地盯着中间那具血淋淋的尸体不断尖叫,而其他人则全都好端端地被蒙着眼睛绑着双臂,因为她的尖叫而显得十分慌乱。 几名员工脸色一变,纷纷拔出枪来,其中两个急忙跳上去查看情况,剩下五个则在下面严阵以待。 然而,现场有一具切面整齐的尸体,必然是由某种利器所造成的伤害。 可是,上车的两人环视一周,无论如何都无法在这小小的车厢中找出凶器。 第208章 来硬的 “怎么……怎么会这样?”站在车厢中的两名员工被这血腥而离奇的场面弄得有点懵了, 他们对视着,表情是如出一辙的震惊和疑惑。 而趁着这个时机, 关厌尖叫着, 像是被吓傻了一样朝着车尾跑去。 她一边朝车下跳,一边大喊着“救命”,仿佛已经到了崩溃的程度。 虽然才刚落地就被下面守着的几个人抓住了,但好歹是从里面出来了。 她装作吓坏了的样子不断挣扎, 摆着脑袋到处看, 很快将附近的一切尽收眼底, 却也在这时候被人从后方狠狠踹了一下小腿。 关厌猝不及防腿肚一软, 左腿直接跪了下去, 膝盖嘭的一声砸在坚硬的水泥路面上,疼得她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与此同时, 她身边的两个员工迅速动手,直接按着她的双肩将她压在了地上。 其中一人还大喊道:“你冷静一点!没事了!安静!” 下一秒, 一件白色工作服罩了下来, 将关厌的头部完全遮在下面, 阻隔了她的视线。 然而, 他们的动作已经晚了。 她有足够的时间看清附近的环境,除了被卡车挡住的地方之外, 其他各处全都看得清清楚楚—— 这是一条平坦宽敞的水泥路,道路两边是一望无际的荒野,周围没有任何建筑物或者人类活动的迹象。 前方道路一直延伸到地平线以下,除了偶尔出现的电线之外,空无一物。 而在卡车驶来的方向, 却是一座大山。 关厌从车尾跳下去的第一时间, 看到的就是后方那一座高耸入云的山。脚下这条路, 正是从那山中延伸出来的,一眼看去就像一条白色的长蛇自山脚下游出。 卡车从出发到现在也就几分钟而已,看这距离和那座巨大的山所占面积,那曙光公司很可能在这座山后面,或者就在山体内部。 这是关厌没想到的,因为那公司内部看起来很高科技的样子,没想到它却是在大山之间。 “到底怎么回事?先把所有人都弄出来!” 说话的人应该是员工中的领队,他一声令下,其他人便行动起来,连押着关厌的人也只剩下了一个。 她在短暂的挣扎后就停下了所有动作,开始假哭,过一会儿连哭声也没了,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我没事了……放开我吧,我膝盖好疼啊。” 闻言那个押着她的员工终于放松了力道,顺手抓着她的肩膀将人扶起来就地坐着。 关厌本想伸手扯下罩在她头上的衣服,对方却捏住了她手腕,低声阻止道:“不想死就乖乖待着什么也别做,一会儿他们要是问你,你就说下车之后什么都没看见,知道吗?” 这显然是善意的提醒,关厌心里有点意外,默默点了下头。透过衣服旁边的缝隙,看到了对方脚上的运动鞋。 男人见她听进去了,便松开了她,抬头喊了一声:“队长,她冷静下来了。” 此时车厢里的另外四个“货品”都已经被押下了车,根据声音判断,车上还有两个员工正在查看尸体情况。 听见这个男人的喊话,车上的一个人迅速跳下来,很快赶到关厌面前,沉声问道:“车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人是不是你杀的?” 虽然是这么问出来了,但后面那个问题他自己问得好像没什么底气。 毕竟死者是个成年男人,而且经过检查,他脖子上的断口非常平整,仿佛是在瞬间就被彻底割断了。 这样的伤口,不仅需要锋利的武器,还需要极其强大的力量。 而在他眼前坐着的这个女性,瘦弱娇小,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需要人保护的柔弱气息,别说用这种手段杀人了,恐怕让她捏死一只蚂蚁都不敢。 ——关厌也很清楚,现在正是利用那些奇葩称号的好时机。 她只要缩着双肩,蜷缩身体,让自己显得更弱小一点就足够了。 面前的男人问完问题之后,她将双手交握在身前不断颤抖,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当时头特别特别晕,一不小心没坐稳就摔了下去,然后,那个人过来问我怎么了,我说好像是生病了,他大概怕我出事,就帮我把双手解开了……之后忽然就没了动静,紧接着我就感觉有好多水撒到我身上了……” 她在这里停顿下来,让自己的声音也跟着发颤,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哭腔:“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揭开眼睛上的布去看,然后……然后就……看到他死了!他的头就掉在我脚边……好可怕啊!太可怕了!” 说到最后,她又“大哭”起来。 反正他们不准她取下头上的衣服,那他们也看不到她到底是真哭还是假哭,就算演技再浮夸也没人知道。 她说完之后,面前的男人重重呼出一口气,对关厌身边看守她的人说:“你先看着她,我再问问其他人。” “要通知总部吗?” 男人说:“没必要,货物没出事,先把他们送到子公司,回去再上报就行了。” 他说完便离开了,去向另外四人询问情况。 但两个今天的淘汰者本来就什么都不知道,而且因为要被送到子公司,他们心情非常差,现在又出了这事,正坐在一起低声哭泣,对男人的问题一问三不知。 戚望渊和那个身体出了问题的男人也都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问来问去一点儿线索都没问出来。 最后的结果也很简单,员工们简单清理了一下卡车内部,就将人统统赶了上去,又接着出发了。 不同的是,除了后车负责开车的人之外,另外六个员工都上了卡车,跟他们坐在一起。 总共五个货品,现在被六个人看着。 卡车内安静得只剩下发动机的声音,其他人都缩在车厢边缘处静悄悄的,而关厌和戚望渊则通过戒指说了会儿话。 现在已知的信息是这个曙光公司的位置非常偏远,虽然说是什么合法经营的,但如果没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就没必要藏在大山里面了。 再加上那个为了找前女友而来的男人所告知的情况,关厌基本上可以确定了,这场任务绝不是逃离公司这么简单。 如果要逃离的话,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在总公司里他们不敢来硬的是因为里面有很多带枪的员工,而且地形复杂,很难一口气冲出公司。 可现在,车内六个员工,卡车和后车各一个员工,加起来也就八个人,哪怕每个人手里都有枪也不难对付。 而且这里还有现成的车,直接开车跑路就行了。 两人慢慢商量了一下,觉得可以先逃出去再说。 反正不管是总公司还是子公司,它们都摆在那里不会消失。逃离之后如果任务完成了就最好,完不成再想办法去查别的线索就行了。 为了让一切顺利进行,他们多等了一会儿,让车开得离公司远一些之后,才行动起来。 首先第一步,是关厌悄悄召唤出了【疯狂的病毒感染者】。 一只形容可怖的感染者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车厢里,没有任何一点预兆。 那几个员工即使刚看过了血腥的尸体,此时也难免被这突然出现的怪物吓一跳。 关厌暗中下了攻击的指令,感染者便悍不畏死地直接扑了上去。 有人发出了惊恐的尖叫声,不断喊着“有丧尸”,还有人反应比较快的,已经拔枪射击。 然而感染者显然和普通人不一样,射在身上的子弹没有起到任何作用,连他的动作都没停顿一下。 一连串的射击声在这小小的车厢中不断响起,司机直接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 而戚望渊已经趁乱拿出武器,很快割断了手腕上的绳子,又帮关厌松了绑。 员工们在混乱中也看到了两人的举动,其中一个立刻调转枪口对准了戚望渊。 关厌瞬间使用了最后一次道具【我是富婆我怕谁】,将对方眩晕五秒。 戚望渊趁机一刀砍了上去,与此同时关厌再次使用道具【一棵大树】。 这道具是在儿童节副本里得到的,使用后可当场种下一棵大树,十米内的最多三人将被趁火打劫,随机抢走他们的一件物品。 因为对象只能是人类,在之前的那些副本里一直没用上,现在总算是有了用武之地。 甚至都不用进行后面的“抢”,当一棵大树凭空在卡车车厢里长出来的时候,那些员工们就已经傻眼了。 大树的重量直接将车厢压变了形,在金属发出的咣当声响中,混乱再次加剧。 戚望渊趁机解决了两个人,感染者已经咬上了一个人的脖子,关厌抢到了一把枪,一只鞋和一只臭袜子。 ……好歹还有一把枪。 戚望渊即将对第三个人动手的时候,动作稍微顿了一下,目光从对方的鞋面上扫过,手腕一转,用刀柄部分将对方击晕了。 之前在跟关厌说话的时候她提到过,有个穿着运动鞋的员工好心提醒过她。 虽然她没说,但不杀他也没什么关系。 第209章 科技水平 当所有员工全部倒在血泊之中, 只剩下缩在角落里不敢吭声的三个“货品”时,戚望渊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好像做了一件以前不会做的事。 他瞥了眼那个昏迷的男人, 目光转向关厌, 唇角抿了抿,想说点什么,却没说出口。 关厌与他视线对上,扬了扬下巴, 示意他可以做下一步行动了。 戚望渊笑了一下, 去将后面那辆面包车的后车门打开, 又回来帮关厌一起把那三个人弄下去。 关厌的膝盖之前在地上磕了一下, 疼得走路都是瘸的, 还好戚望渊战斗力够强,她只要从旁协助就行了, 才没有在刚刚的战斗中伤上加伤。 两人把三个人全弄进了面包车里,然后将尸体身上所有看起来值钱的东西都拿走了。 由戚望渊开车, 将车子开出去很远之后, 才把三人放在路边解开绳子。 因为之前那个地方的情况有些复杂和混乱, 不是一般人能接受得了的。 那一棵高大的树木长在了车厢中央, 压塌货车,树干也从车顶上穿了出去。一个看起来就不像活人的行尸走肉蹲在树边, 满头满身全是新鲜的血,嘴巴里还在不断咀嚼着,好像在享受从人体撕下去的美食。 车厢上有不少弹孔,里面和外面地上都躺着几具尸体,几乎全都死状可怖, 每一具都血淋淋的非常吓人。 当然也不止是尸体可怖, 连他们这些活人也都在混乱中溅上了许多血, 没有一个是干净的。 那种跟屠宰场一样的情况,要是让三人看了,恐怕会吓得脸色大变。 两个今天被淘汰的人在关厌帮他们松绑后都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求两人饶命。 其中一个还说要回去,如果就这么离开的话,这一辈子就都只能过躲躲藏藏的日子了,连家人都没办法再见。 另一个则决定要逃走,宁可隐姓埋名一生也不想被送到子公司去。 关厌不管这个,他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想回去的人就自己往回走,到大卡车那边等着,肯定很快就会有曙光公司的人过去。 想走的也自己离开就好,反正他们都已经自由了。 很快两人便一个往左一个向右,各自踏上了自己选择的道路。 还剩下一个正在低咳不止的男人。 他咳嗽了好一阵才勉强停下来,整张脸都给憋红了,看起来十分虚弱。 关厌等他喘了几口气,才说道:“现在你可以逃出去了。” 他笑了笑,慢慢说:“虽然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办到的……谢谢你们啊,那么多个人,你们两个就解决了……真的好厉害啊。” 他很想问,像他们这么厉害的人怎么会沦落到来当货品的地步,但想也知道他们不会说,便没有再多说。 关厌觉得像他这样肯为了前女友以身犯险的男人挺不错的,见他这么虚弱,就问了一句:“你是要我们开车带你一段,还是自己走?” 他闻言看了眼旁边面无表情的戚望渊,低咳两声,弱弱的说:“如果可以的话……当然是坐车最好了,我身体状况确实不太好。” 大概是浑身的鲜血的原因,他感觉这个男人浑身煞气,还有一种莫名的危险感,让人非常不想靠近。 但同时他又能感觉到对方不管多么凶神恶煞,都一定会百分百听从这个女人的话,就像一台没有感情、忠于主人的杀戮机器。 而这个看起来柔弱娇小的女人,就是这台机器的主人。 这种怪异的想法在脑子里转了一圈,被他立刻赶了出去。 关厌说:“那好吧,你上车,我们带你到有人烟的地方再放你下去。” 这样做也不仅仅是想捎他一段路,而是在途中还可以向他打听一下这世界的背景。 另外他们身上都太脏了,全是血,必须找地方处理一下才行。对二人来说,这个男人显然就是最好的向导。 “那真是太感谢你们了……”男人松了口气,说:“对了,我叫刘展,这么久了都还没告诉你们名字呢。” 开车的依然是戚望渊,关厌跟刘展坐到了后座去。 一是为了方便沟通,二是她那无法放下的戒备心,不放心让他一个人坐在后面,万一他突然从后方攻击驾驶位的戚望渊就麻烦了。 ——自从上次被变异的女医生咬了一口之后,她警惕心长了不少,现在她对其他人都保持着一定的戒备,绝对不会彻底放心。 看到关厌坐上后座的时候,戚望渊从后视镜快速扫了她一眼,又很快收回目光,启动车辆向前驶去。 经过一段时间的谈话后,关厌确实从刘展口中知道了不少情况。 首先第一点就是,那些到曙光公司去租赁身体的客人也都是乘坐公司特制的车过去的,车窗全是漆黑的也无法开启,目的就是不让他们知道具体地点在哪里。 对外的说法也很简单:身体交换的技术是曙光公司研究多年才成功的绝密资料,做这些就是为了防止秘密泄露。 令关厌感到很意外的是,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其实并不高,和他们现实世界几乎相同,还停留在连智能手机前置摄像头都没办法完美隐藏的程度。 而在这样一个科技水平下,曙光公司却不知道领先了世界多少年,竟然连身体交换都能做到了! 这无疑是个很重要的线索,再加上之前关厌听见的那种诡异呜鸣声,基本上可以断定,这所谓的“身体交换技术”其实根本与科技无关。 曙光公司很可能是掌握了某种神奇的方法,并利用它来达到目的。 大约过了一小时,道路前方终于不再是荒芜的土地,渐渐有了一些庄稼,再往前则慢慢出现了零散的房屋。 看到那些非常眼熟的平房或者二三层小楼房,关厌发现就算没在刘展口中打听到世界背景,也能从这些普通常见的房屋判断出,这世界的科技水平并没有那么发达。 刘展从中央看着前方的道路,说道:“再往前开一会儿应该就到了吧,反正我是在一个叫小阳镇的地方被接上车的,现在附近都出现住户了,离镇上估计不远了。” 他们现在满身是血也不太好出去问,只能一直往前开。 还好这附近没什么分岔路,不至于开错方向。 又过了好一会儿,前方的建筑物渐渐密集起来,越来越多,也出现了更多的道路。 不过他们只要在所有道路中选择最宽的那一条走就好了,因为其他小路都是分向附近村落的。 很快,一座小镇的轮廓出现在了远处。 面包车开进镇子里,向前行驶了一段距离之后,三人的计划便开始了。 关厌让戚望渊把车停在一间服装店前面,现在差不多到中午了,人们都在吃饭,所以服装店里没人,从外面可以看见里面只有一个女老板。 关厌快速拉开车门,一脸紧张地冲了出去,直接跑向服装店,口中颤声喊道:“老板,老板,请问一下最近的医院在哪儿?!我们的车撞到人了!” 这样一来就解释了她身上的血迹来源,女老板先是吓了一跳,然后反应过来赶紧走出门去给她指路。 关厌一脸认真地听着记着,然后快速拿出从尸体身上摸出来的手机手表等物件,非常诚恳地说:“老板,我们现在身上没钱,能不能先把这些东西押在你这里,你随便给我们找几件干净衣服?只要能穿就行,质量无所谓的,二手的也可以!” 老板愣了一下,目光在她身上和那些东西上来回看了几次,又看看那辆面包车——后车门还开着,里面躺着一个正在呻,吟的男人。 “这些东西怎么也值两三千吧,只要给我们找点儿能穿的衣服就行,麻烦你了!” 关厌直接把东西塞到了老板手里:“现在我们身上全是血,怕吓到人。” 老板犹豫几秒,点点头:“行吧,要什么衣服?” 关厌说:“两套一米八以上能穿的男装,还有我一套女装,最好是轻便点儿的。” 这种路边小店卖的本来就是几十块一件的便宜衣服,老板一边往里走一边看了手里的东西,每一件都是好的,显然不管他们还回不回来给钱她都有得赚。 她很快取下两男一女三套衣服交给关厌,关厌道了谢后便急忙跑向面包车,口中还喊了一声:“快点快点,往前开,去医院!” 汽车直接驶离小镇,在无人的道路上停下来,三人挨个进车里换了衣服。 接下来,就是分道扬镳的时候了。 刘展靠在车前咳嗽着问:“那,你们打算怎么办呢?欠了曙光公司那么债就不说了,这还……要是被抓住的话,死刑肯定是免不了的啊。” 毕竟杀了那么多人,虽然他没亲眼看见,也知道那些人肯定都没命了。 关厌耸耸肩:“走一步看一步呗,没什么事的话就在这里分开吧,这车也不能一直开着,它上面说不定有追踪装置,接下来的路就都用走的吧。” 她当然不会给一个NPC透露他们之后的计划。 刘展也没有多问,苦笑着说:“可惜,就算我逃出来了,恐怕也没办法揭露曙光公司的真面目……希望有一天,能看见这个公司彻底倒闭,负责人全部为那些死去的人陪葬。” 关厌看了他一眼,心想他最后这段话,正好就是他们任务完成的方式。 第210章 太突然了 刘展一个人朝他们刚才离开的那座小镇走了过去, 说是要找人借手机打电话给朋友。 虽然车上还放着两部从员工身上摸下来的手机,但安全性太低了, 不敢用。 关厌和戚望渊也没带上那些东西, 两个人选择了一条小路走,大约半小时后从路上离开,挑着偏僻的荒地走,在远离道路、杂草丛生的反斜坡后面停了下来。 戚望渊的道具口袋里还有一些食物, 二人随便吃了点, 就坐在这里闲聊着混时间。 接下来肯定是要去那座大山看看情况的, 但现在还不是合适的时候。 运送货品的车辆没有抵达子公司, 总公司这边很快就会知道的, 一定会派人出来看情况,他们要是这会儿回去, 可能会刚好遇上。 再说如果那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那么大山附近也可能有别的警戒措施, 不如等到天黑的时候再去更安全。 值得庆幸的是这个世界似乎正处于深秋, 太阳没有那么毒辣, 即使待在野外也没什么问题。 不过, 因为暂时没什么事,两人闲聊的时间太多了, 也不像之前那么神经紧绷,所以关厌终于意识到,戚望渊身上肯定出现了她不知道的变化。 不仅在于那些看起来更加有温度的表情,就连语气也有细微的不同。 以前不管在说什么,他的语调永远都是平缓冷淡的, 可现在偶尔竟然会出现声调上面的起伏波折。 没注意到之前可能完全忽略了它, 但在注意到之后它就变得越来越明显, 稍微出现一下就会被关厌敏锐地捕捉到。 最后她实在没忍住问了戚望渊:“你是不是……现在可以有点感觉了?” 他原本放松的肩部一下子僵住了,偏开头看着前方随风而动的杂草,嘴角微微抿起,没有回答。 他好像在犹豫,关厌笑了下,说:“没事,不想说就算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嘛。” 话音未落,他便转过头来,凌乱的发丝挡住了半只眼,让他的眼神看起来与以前的冷淡大相径庭。 “是有一点感觉。”戚望渊说:“没有很多,但比以前好了。” 关厌愣了下,点点头:“那挺好的啊,你不开心吗?” 在她的想法中,像这样的事情是值得庆祝的好事,可是他看起来并不怎么高兴。 戚望渊笑了下,摇摇头:“不喜欢。” 短暂而无用的东西,就像握在手里的清风,还不如从来没有出现过。 “那就麻烦了啊。”关厌低下头,把想问的话全部咽了下去。 想问他是怎么忽然有了感觉的,想问他为什么不告诉她。但他一直都没说,那就是不想说,没必要勉强追问。 之前明明很轻松愉悦的氛围一下子变得低迷起来,好像陷入了一种……奇怪的疏离中。 两人坐在一起,中间却像是隔了一张无法打碎的玻璃,它创造出了无法逾越的隔阂。 这种感觉很不舒服,关厌抬起头看了看天空,起身说:“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先走吧。” 他们得先到弃车的点去看看,如果那面包车还像离开的时候一样摆在那里,那就可以开车回去,如果车不在了或者被动过,那他们就只能想别的办法——比如去镇上找代步工具。 因为路程太远了,之前开车过来都花了将近两小时,要是走路不知道得多久。 关厌转身向后面的斜坡上走去,下一刻却被戚望渊拉住了衣角:“等等。” 她停下来,回头对上他的目光,笑说:“没关系,你不想说的事情就不要说,我也不会再问。如果你需要我帮助再告诉我就好。” “不是……” 戚望渊垂了垂眼睛,慢慢说道:“上次任务里,因为被烛月借用过身体,就能够感觉到一些情绪了。它只在副本里生效,我还没有适应,而且跟邪神有关,就没跟你说。” 关厌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在上个任务结束后他不给她看称号。应该是这种感觉与称号有关系吧? 她想了想,重新坐回去,对他说道:“论坛里不是说有那种可以消除称号的道具吗?如果你不喜欢现在的感觉,我们出去以后就找人换一个。我们手里那么多道具,换一张总是可以的。” 戚望渊愣了下,移开视线摇摇头:“不用,等任务结束就好了,别浪费道具。” 他感觉到了一种很奇怪的情绪,好像是因为撒谎而产生的不适。 而在听到她的提议之后,他才发现,原来即使是握在手里的清风,他也不想现在就让它吹走。 关厌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说:“那我们先走吧?” 两人开始往回走,在快要抵达面包车停靠位置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在天边晕染起一片金黄。微微的秋风一直没有停歇过,吹起来非常舒服。 面包车不见了,整条路上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看来那车上的确是有追踪装置的,不过曙光公司的人肯定不会想到有两个货品竟然会去而复返,只会以为他们已经逃离了这里,所以直接将车开走了,没想过把它留下守株待兔。 当然,车没了的话,接下来就会比较麻烦了。 首先镇子肯定不能在天黑前进去,毕竟他们之前经过了那里,公司的人很可能会在镇上找人。 而且两人需要代步工具,却又身无分文,唯一的办法就是等到入夜之后上镇里去偷或者……抢。 距离天黑应该还有两三个小时,他们只能继续在外面消磨时间。 关厌找了块干净的草地,直接躺在那里看夕阳,后来渐渐有了困意,跟戚望渊说了一声后便席地而眠了。 这也算是难得的机会,平时不论在现实世界还是副本里,都没有这么惬意的时光。 青草的香味非常好闻,四周的杂草被微风吹拂着发出沙沙轻响,偶尔有蚱蜢一跃而出,一切都透着“岁月静好”的气息。 如果现在不是在副本里做任务,简直完美。 戚望渊坐在一块小石头上,安静地看着周围的一切,许久之后才悄悄转头,看向身边熟睡的人。 她是背对着他的,不知道是不是生气了。 本来就不该瞒着她的……他抓了抓头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有一种想把所有事情都告诉她的冲动。 他轻轻叹了口气,还是没有真的去做。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温度也开始下降,还出现了蚊虫。 关厌被蚊子叮了手背,在睡梦中下意识伸手去挠,然后就醒了过来。 她迷迷糊糊的坐起来,抬头看看周围,最后停在戚望渊身上:“我好像睡了很久。” 他笑了下:“没有,大概两个小时吧。” 她揉了揉眼睛,又伸手拍死一只蚊子:“啧,这地方不能待了,晚上肯定很多蚊子。” 他将放在旁边的水拧开递给她:“那先朝镇上走,到那附近时间也差不多了。” 月光还算明亮,黑夜中的水泥路面看起来就像一条河。 两人走了好一会儿,才远远看到了前方镇子的轮廓。 这个叫做小阳镇的地方其实不算小,虽然与城市有些差别,但还是很热闹的。 现在从远处看过去整个镇子上灯火通明,十分漂亮。 而他们需要的,却是这些漂亮的灯光都熄灭。 不敢离得太近,两人就在这边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着等,又喂了不少蚊子。 终于等到了镇子里的灯光渐渐减少,他们才慢慢走了过去。 首先关厌和戚望渊都是不具备偷车能力的,没办法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从驾驶位下面找到两根线,随便擦一擦就把汽车给发动了。 他们必须要有车钥匙才行,而且还不能惊动太多的人。 这样一来,就只有两种方法最简单。 第一是去KTV或者酒吧外面蹲守,等着某个酩酊大醉的车主出来,抢走钥匙开车走人。第二是趁着夜色去拦一辆出租车,先像正常客人一样报个地点,等车开到没人的地方就动手抢劫。 反正就是,这件坏事他们干定了。 而在这两种办法里,显然是后者更简单。 两人几乎不用考虑就选择了第二个办法,找了个车辆多一点的街口等着,看到出租车经过就招手。 很快就遇到了本次的幸运儿,司机将车停在路边,二人一左一右坐上了后座。 为了方便一会儿干坏事,戚望渊坐在了司机正后方。 关厌报了个地址——之前途经过的一个小村庄的名字。 司机还试图跟他们闲聊,但他说了几句话他们都没搭理,只能悻悻作罢,沉默地开着车。 出租车很快驶出了小镇,在开了十几分钟之后,便到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郊野处。 后座的两人对视了一眼,彼此都明白,时机到了。 关厌捂了捂嘴,发出几声干呕的声音,戚望渊则立刻对司机说:“师傅停下车,她晕车了想吐。” 司机当然不想被人吐在车里,当即停了车。 就在汽车停下来的同一时间,戚望渊猛地向前探身,左臂越过座椅,用力勒住了司机的脖子。 与此同时,右手凭空一握,漆黑的细刀便出现在手中。 这把刀有点过于长了,在狭小的汽车里不太方便,但有刀的恐吓力肯定比赤手空拳要好。 当他从座椅之间将刀绕到司机眼前的时候,对方立刻吓懵了,浑身僵硬一动也不敢动,好一会儿才颤抖着说:“我、我没多少钱……你们要的话我可以全给你们……别杀我,别杀我!我孩子刚上小学,还有父母,家里有房贷……” 关厌下车绕到驾驶位那边,拉开车门对他说:“放心吧,不会杀你的,就是想借你的车用一用。” 司机面部的肌肉都在抽搐,完全没有因为她这句话而感到放松。 戚望渊将他向前一推,手腕一转,利用刀柄重重敲在他脑后,他只来得及闷哼一声,便晕了过去。 只是这样还不够,两人在车上找了找,从后备箱里找到了司机备用的衣服,割成绳子把人捆了扔到下方的草地里,摸出他的手机,用指纹解锁后添加了关厌的指纹。 这里距离大山那边还有很远的路程,如果他很快醒过来报警或者去镇上找人帮忙就很麻烦。把人绑了就算他醒了也没办法立刻脱困。 两人不敢耽搁时间,很快驾车离去,一直以最快速度向大山驶去。 道路附近的建筑物越来越少,直至消失,只剩下一条公路绵延不绝,仿佛根本没有尽头。 半夜时分,他们终于隐约看到了前方大山的轮廓,再往前一段路应该就能看见之前那辆卡车了。 于是他们就在这里停了车,将车子开进下方的荒草中,随后直接从草地间往前走,慢慢靠近那座大山。 虽然看起来已经很近了,但有句老话就叫“望山跑死马”,其实现在距离还是挺远的。 因为不清楚那山上会不会有人在守着,走路肯定比开车过去安全,宁可多花点时间,也好过提前被人察觉。 因此又过了将近二十分钟,两人才终于看见了远处大路上那辆报废的卡车,卡车车厢处还有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 从这个位置开始,他们更加警惕起来,时刻关注着周围的动静。 但一直到快要靠近大山的时候,也没出现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 高山已经近在眼前,山上长满了茂密的树木和杂草,虽然是难得一见的高大,却也和普通的山没有什么差别。 这座山也太大了,如果他们想翻越过去查看山后的情形,恐怕不是一两天能够办得到的。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走下面那条车辆进出的通道。 但这里面实在太黑了,边缘处还好,稍微往里走一点就变成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虽然可以想办法弄个火把什么的,可在这种地方举着火把,不就相当于是个活靶子了么? 两人只能摸黑往前走,偶尔用从司机那里拿走的手机照亮一下前方,每次都控制在两秒之内。 这样走了几分钟之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处在黑暗中的时间太长,关厌忽然听见了一阵隐约的哼气声。 那声音实在太缥缈了,夹杂在两人行走间的衣物摩擦声中,显得非常地不真实。 她第一时间就觉得这应该是个错觉,但也没有大意,开始更加留意附近的声音。 大约过了两分钟,又是一道轻轻的哼气声划过。 还是和刚才一样,轻得好像根本不存在一样。 关厌停了下来,以最低的声音问戚望渊:“好像有声音,你听见了吗?” 戚望渊嗯了声:“刚刚听到了。” 她说:“别走了,在这里等等看。” 两人连话也没接着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等待着,尽可能不发出任何动静。 于是,第三道声音就显得比刚才要清楚多了。 它听起来就像是受了重伤的人类在昏迷中发出无意识呻吟时,从鼻腔中溢出的轻“哼”声。 只是,这声音根本听不出来源方向,仿佛是从四面八方一起传来。 关厌皱了皱眉,正想说话,却听身边的戚望渊低声说道:“它在说话。” 她微微一愣:“什么?” 他道:“它说,往前走,在地下。” 关厌更加懵了:“我怎么都没听见?会不会有问题?” 戚望渊沉默了几秒,才说:“不知道,但我感觉……” 说到这里时他停顿了一下——因为从他嘴里说出感觉,是一种很奇怪的事。 他说:“我感觉不是,它好像没有恶意。” 关厌闻言便道:“好,那我们就过去看看。” 她相信他。 两人加快了速度向前走,时不时用手机向前照一照,在几分钟后,看到了前方一扇紧闭的白色大门。 这门非常地大,将整个隧道完全堵住,无法再向前一步。 关厌用手机仔细照了照,很快发现那门边有个微小的摄像头,而且还在动。 她顿时脸色一变,叫上戚望渊转身便跑。 逃离这里的时候就不用再摸黑了,借着手机的照明,两人飞快跑出隧道,就近爬上大山,藏进了树林之间。 过了几分钟,那隧道里就出现了非常明亮的车灯光线,紧接着两辆汽车开了出来,在路口停下。 两辆车上总共下来了十来个人,分散成了两拨,一队向前去找人,另一队则朝山上来了。 关厌和戚望渊在高处亲眼看着他们往山上爬,只好再找地方躲 。 好在这上面布满了青草,可以遮掩他们的足迹,再加上天色很黑,除非有专业的痕迹追踪专家在,普通人是不可能找到他们的。 两人躲在一处灌木后头,看着那些灯光在距离他们很远的地方一通乱找,心里一点儿也不慌。 关厌想了一阵,对戚望渊说道:“我现在有个可能有点离谱的想法——你还记得之前找凶手的副本里那个神秘人吧?泥人就是他的东西,而泥人的能力是能让人类交换身体。” 后来任务快要完成的时候,神秘人找到了他们要回泥人,并且将泥人外面那层泥捏碎了,掰下一块送给了他们当礼物。 当时泥块是戚望渊接的,它变成了道具【有一点微弱力量的泥】,现在还剩一次使用机会。 这两个副本之间的相同点,都是交换身体。 而在刚才往隧道里面走的时候,关厌只听见了哼气声,他却听到了说话声。 他们俩几乎一直都在一起行动,不可能出现这种只有一个人触发了特殊条件的情况,除非那条件不在这个本里。 如果说两个任务有什么联系,那么戚望渊手里的道具,那一块泥,就是造成这种差异的唯一原因。 关厌想起了当时那个神秘人说过的一句话:有缘自会再见。 也许……这就是“缘”。 戚望渊想了想,说:“如果是这样,那应该是他出事了吧。” 关厌点点头:“这曙光公司所谓的‘科技’……说不定就是在使用他的力量。” 在那次副本中,虽然出现了好几个死者,但说到底都是人类自己在互相残杀,神秘人所做的事情是拿走了富豪的钱捐给慈善机构,以及留下泥人,在一旁对一切争斗袖手旁观。 关厌问他为什么要把转走的钱捐掉的时候,他说:不做好事就会死啊。 对方是没有理由撒这种谎骗她的,他甚至可以拒绝回答任何问题。 那么,一个“不做好事就会死”的人,显然不可能是这曙光公司的创办者。 因为这公司会榨干所有货品的价值,直到他们的身体无法承受交换造成的伤害而死去。 就算这些人都是欠了债的,也罪不至死,不论怎么说都不是在“做好事”。 所以,假如这个副本也与那个神秘人有关,那就一定是曙光公司在利用他,让他陷入了某种危险的境地。 之前在隧道里听见的哼气声和戚望渊听到的求救声,也许都是他发出来的。 不过这一切都是基于两个副本有关联才做出的推断,但也有可能根本没这回事。 可不管怎么样,戚望渊听见了“在地下”这样的声音是可以确定的。 过了会儿,外面搜寻他们的那些员工都陆续离开了。 两人等了大约半个小时,确定对方不会去而复返,才慢慢下了山去。 隧道里那扇大门阻断了他们想进去打探的念头,但同时也证明了一件事:曙光公司的确就在大山内部。 凭他们两个人想要闯进去是不可能的,即使闯入了那扇大门,后面还不知道有什么麻烦。 关厌想了想,摸出了司机的手机,用之前添加上的指纹轻松解了锁。 可能是因为曙光公司就设立在这附近,所以虽然位置有些偏僻,但手机信号却是满格的。 不能来硬的,那就用别的办法。 中年司机手机里的东西很简单,除了最基本的聊天软件和视频软件外几乎什么都没有。 视频软件是可以利用的,但光靠这一个显然不够。 关厌打开浏览器,想搜索一下这个世界里最火的那些社交软件,但没想到,刚打开浏览器,就蹦出了之前未关闭的页面——一个小电影播放界面。 在寂静的黑暗中,这唯一明亮的手机里发出了响亮的呻吟声。 关厌一连按了好多下后退键,总算是退回了主页,松了口气:“有毒吧。” 戚望渊干咳一声,尴尬得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关厌瞥了他一眼,即使身边只有屏幕的亮光,也看到了他发红的耳尖与脸颊。 她愣了下,无声的笑了出来——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他害羞。 要不是想起他不喜欢拥有“感觉”,她一定会忍不住逗他一会儿,那时他的反应肯定会很有趣。 真是可惜了啊。 关厌只能装作没注意到的样子,低头搜索了一阵,下载了另外两个软件。 现在的时间是凌晨四点三十七分,再等一等就会天亮了。 她说:“我们先找个地方待着,等光线亮一些了就过去拍照拍视频。” 不是领先世界的高科技公司吗?不是怕被别人知道地点在哪里吗?那就让这里暴露在整个世界的眼皮子底下好了。 两人就在距离隧道不远的山坡上席地而坐,因为一整晚没休息,渐渐的都有点犯困。 关厌便拿手机搜索与曙光公司相关的信息,发现网上关于它的讨论非常多也非常杂,从认真讨论科技方面的可行性,到各种乱七八糟的传言应有尽有,看得她困意都消失了。 等她看到一条好笑的信息,想让戚望渊看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靠在树边睡着了。 昏暗的光线让他的面部轮廓显得没那么冷硬了——也或许是因为他微微向上的唇角。 关厌下意识将屏幕朝另一边侧过去,仿佛担心这一点微弱的光会把他吵醒。 她悄悄看着他,皱着眉想,为什么他会不开心呢? 其实这不是个复杂的问题,她很快就想通了:是因为它只存在于副本里。 就像别人在你面前放了一座山那么高的金砖说是给你的,但过了会儿又全部收走,连一点金粉都没给你留下。 短暂的拥有,就像虚假的美梦,醒来就是一场空,还不如从来没有过吧? 她挥了挥手,赶跑一只嗡嗡不停的蚊子,转过头无声的叹了口气。 曙光公司在网络上的信息虽然不少,但真正有用的却是寥寥无几,就连这有用的部分,也都是公司自己对外公布的。 关厌用“曙光公司、失踪”的关键词搜索了一下,却也没看见多少信息,而且它们几乎就像是网络海洋中沉在最底部的沙子,一发出去就没了下文,没评论没转发没点赞。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关厌试着拍了一下照,感觉能见度足够了,便决定早点行动,以免出现什么意外。 戚望渊还没醒,她犹豫了下,悄悄起身,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反正这里是在隐蔽的山林里,周围也没什么危险,他不会有什么事的。 视频和照片的拍摄都很简单,只要拍一下隧道入口和入口附近的山形就好了。 如果要拍整座山的话,就需要走很远的路才能完整拍下来。那是没有必要的事情,在发布的时候带上定位就好了,谁会根据山貌来找地址呢? 关厌很快拍好,自己先看了两遍,确定没什么问题后便朝山上走去。 她刚到山脚下,就感觉戒指跳动起来,同时听见山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跑动声,连灌木和杂草都在沙沙作响。 她连忙接了通话,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戚望渊问:“你在哪儿?还好吗?” 她呆了下,说:“我没事啊,就是下来拍了照。看你睡得很沉就没叫你而已,不用担心的。” “怎么能不叫我?”他顿了顿,轻轻叹了口气,问她:“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关厌有点懵,随即笑了出来:“我干嘛要生气?气你睡了一觉吗?你等我,我上山再跟你说,下面不安全。” 她加快速度爬上山去,很快看见了站在上方等她的人。 戚望渊的衣服和头发都有些凌乱,好像是刚醒过来就急着下山了,都没整理一下。 关厌停下来,抬头望着他,笑说:“你这个样子好像刚跟谁打了一架似的。” 他低头看了眼,拉扯几下衣服,又看向她,对上那双笑盈盈的眼睛时,想说的话哽在喉咙里出不了口。 这里是一个斜坡,关厌向上走了几步,停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在他眼前挥了挥手,问道:“你怎么了?好奇怪啊。” 天空已经亮起来了,光线透过树叶间的缝隙照进来,斑斑驳驳的打在两人身上,显得一切都很不真实。 也许是还没有睡醒,也许是这种“不真实”构成了某种奇特的氛围,也许是醒来之后发现身边的人竟然悄悄不见了根本没叫他这件事所造成的连锁反应。 戚望渊脑子像是被堵住了似的,什么都没有想,嘴里却不受控制地挤出了几个字。 他说:“我喜欢你。” 话音未落,两个人都愣了。 关厌“啊?”了声,嘴巴还保持着发声时的形状,好一会儿都没合上。 戚黑渊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顿时有些无措,眼睛看向左边,又看向右边,却不敢停在她身上。 他张了张嘴,想说是开玩笑的,但她的小说里写过“拿感情开玩笑的男人都是渣男”。 他不知道怎么办了,感觉此刻比被一万只怪物包围起来更加紧张危险。 如果这里有很多怪物,他只需要拿出武器一只一只杀过去。 可……现在应该怎么办? 时间好像静止了似的,但周围树叶被风吹拂的沙沙声却从未停止。 “怎、怎么突然……” 戚望渊还没想好怎么办,就听见关厌先开了口。 一直没敢放过去的目光,终于还是落在了她身上。 她的左手抓在后脑勺的头发间,头微微低着,话说到一半就没了后文。 会不会连队友都做不成了呢? 戚望渊开始想,谁会跟一个喜欢自己的异性住在同一个房子里? 那渣男就渣男吧。 他抿了下唇,开口说:“我开……” “那什么——”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互相打断了对方。 关厌愣了下:“你说。” 戚望渊偏了偏头,望着旁边随风而动的一片树叶:“你说吧。” 她已经开口了,那一定是有答案了吧,这种时候才说开玩笑……那就等着挨揍好了。 关厌目光转了转,低头看着自己的鞋面,慢慢说:“虽然你现在有感觉了,但我想,不管是你还是我,都没办法确定你现在所体会到的‘喜欢’到底是什么性质的吧?会不会……是身为朋友的喜欢呢?或者是我误会了,你本来就是指那种喜欢?” 其实是可以确定的,但戚望渊自己之前撒了谎,她根本不知道。 但这也是个很好的台阶,他可以顺着台阶下,只要同意她的说法就好了。 他转头看向关厌,但她低着头,只能看见低垂的眼睑和卷翘的睫毛。 她额头上有一个红红的大包,是夜里被蚊子咬的,还被她用指甲刻了个十字。 戚望渊嘴角不自觉的弯了弯,下一秒才意识到自己又傻笑了——她真的很可爱啊。 只是朋友的喜欢吗? 这台阶怕是下不去了。 面对再危险的情况都没有这么困难过。 他闭了闭眼,心中一横,看着她,清清楚楚地说:“不是的,我可以确定。我喜欢你,是想在一起的那种喜欢。” 关厌心中一跳,说不清有些什么感觉,只是下意识抬起头来,看到了那双认真的眼睛。 太突然了,一点准备都没有,怎么会这样? 她手心里都浸出了汗水,感觉口干舌燥的,心跳也快了不少,好像正在被怪物追杀一样紧张。 “我只是告诉你,你不需要有压力。” 戚望渊说:“我不想再瞒着你了,藏着秘密是很不舒服的事。上次副本里,邪神附身的时候,他的情绪我全都体会到了,出来后就得到了称号……” 他一口气将一切都说了出来,竟然真的感觉轻松了许多。 最后他说:“所以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你不要生气。” 关厌:……真的没生过气啊。 果然是:有感觉了,但不多。 她抓了抓被风吹乱的头发,想了想说:“那你给我点儿时间,我得考虑考虑。太突然了,我现在还没缓过来呢。” 戚望渊愣了下:“你会考虑吗?” 这样的答案已经让他意外了。 他顿了顿,提醒道:“我只能在副本里有一点感受,出去后还是和以前一样。而且……有概率遗传。” 关厌微微一愣,又好笑又好气:“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连生孩子这种事都想过了?!看不出来啊铁牛哥,一个人偷偷摸摸想啥呢?” 戚望渊嘴角一抿,脸上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好一会儿才轻轻说:“那你还考虑吗?” 关厌摸出手机,低头去打开相册:“先把正事办了吧,任务要是失败了,我们俩命都得没。” 他笑起来:“好。” 第211章 有什么好考虑的 视频和照片都被发布在了几个最大最火的平台上, 每一个内容中都明确提到了曙光公司总公司地址这样的字眼,并加上了实时定位。 虽然发布信息的账号只是刚注册的新号, 但在这些平台都有一种新人福利, 账号越新反而越容易被大数据推送出去。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曙光公司地址这几个字本来就自带流量。 网络上关于这个公司的讨论量一直都非常大,对它感兴趣的人自然很多,平台再根据用户喜好进行推送, 就很容易让这条信息被那些人看见。 三个平台发布后, 不到十分钟, 关厌就已经开始陆续收到点赞转发和评论。 像滚雪球一样, 那些人的转发让更多人看见了这些信息, 又带来更大的流量。 质疑的声音也随着浏览量的增加而越来越大。 而这个时候,躲在山中的关厌和戚望渊看见了从隧道口开出来的大卡车。 一连三辆大车开出来, 停在了前方不远处,一个个身着白色工作服的员工从车厢中跳出来, 显然是计划展开大规模搜捕了。 这是在意料之中的事, 曙光公司看到那些视频和照片后肯定会采取行动。 拍摄的位置就在隧道口前方, 光线也与现在相差不远, 可以确定就是不久之前现拍的,那么现在偷拍的人一定就在附近, 公司要是不派人出来才是怪事。 所以关厌也提前找到了合适的位置,在发现第一辆车从隧道出来的时候就开始远距离拍视频,一直拍到车上下来了一群穿着曙光公司工作服的人才停下。 接着她便和戚望渊一起往远处跑,赶在那些人上山之前就远离了这边。 反正在山上大家都只能靠双脚来走,只要一直保持着足够的距离, 在这么复杂的环境下, 对方连他们的人影都别想看见。 不过因为要朝大山深处走, 关厌发布完刚偷拍的视频之后不久,手机信号就随着他们的深入而渐渐没了。 但这新的视频已经足以堵住所有质疑的声音了,想必网上现在一定非常热闹。 两人一直往偏僻阴暗的地方走,从早上断断续续躲到中午,最后在一片茂盛的藤蔓中躲了起来,等了大概二十分钟,见没人找过来,便从另一个方向往山下走。 只是当他们能够看到山脚下情形的时候,却发现在下方每隔一段距离就站着一个曙光公司的人。 大概是因为没办法在这巨大的山林里搜捕,对方就选择了守株待兔。 估计现在其他方向也都有人守着了。 虽然山很大,但曙光公司都把基地建在山体内部了,大概早就在里面弄出了四通八达的通道,有很便捷的方式去包围这座山。 在这个位置手机又有了信号,但电量已经不太多了。 关厌开机看了一下,只见“曙光公司地址疑似曝光”这个词条都冲上了热搜,后面还跟着一个爆字。 闹到这么大,就算是公司想撤热搜也是没用的。 在实时话题中,已经有许多人在约组团“探秘”了,还有人直接晒出了自己的方向盘和导航软件,表示正在路上。 关厌猜,现在隧道口那边一定有不少曙光公司的人在,他们得阻止所有想过来一探究竟的人。 可惜现在两人只能躲在山里,没办法过去看情况。 她很快又将手机关掉了,跟戚望渊往后退了退,躲到隐蔽的地方去,打算过一段时间再出去看看。 只要等到来这里的人很多时,那些守在下面的员工就不能再把他们怎么样了——除非曙光公司打算杀光所有人。 因此两人又空出了至少五六个小时的时间无事可做。 他们靠在一块大石头下面,身下垫着从附近摘过来的树叶,周围都是茂密的花草树木,各种鸟鸣声不绝于耳,斑驳的阳光在微风中荡来晃去,仿佛一片宁静祥和的世外桃源。 山中的气温也随着时间推移而渐渐暖和起来,几乎一夜未眠的两人也不知不觉有了困意。 戚望渊看见关厌揉眼睛,便说:“你先睡一会儿,我守着。” 毕竟还在“逃难”,这山里也一定有蛇出没,肯定不能全都放心大胆地睡过去。 关厌打了个呵欠,确实有点忍不住了:“那我先睡一个小时,你估计差不多到时间了就喊我,我们换班。” 他低低应了声:“好。” 关厌目光四下扫了一圈,找来一块平整的小石头当枕头,勉强躺下睡了。 尽管条件很不好,但浓重的困意很快胜过了一切,让她没躺几分钟就沉沉睡去。 戚望渊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她,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的嘴角是向上扬起的。 因为那一句“会考虑”。 关厌在睡梦中翻了个身,身体微微蜷缩了起来,好像有点发冷。 他便脱下上衣,轻轻盖在了她身上。 这样细微的动作代表着什么,以前他是绝对注意不到的。如果可以……一直都拥有感知情绪的能力就好了。 关厌在衣服盖到她身上的时候就惊醒了。 因为之前在睡梦中被那个男员工闯进房间摸脸的事情,她现在警觉性非常高,哪怕睡着了,有一点动静也会醒来。 但她知道自己现在很安全,所以没有在第一时间做出任何反应,就好像还在熟睡一样。 盖在身上的宽大上衣还带着戚望渊的体温,关厌因睡眠而略微发凉的身体很快变得温暖起来。 此时此刻,她的脑子里仿佛装了一台放映机,不自觉地开始播放所有与他相关的回忆。 血腥的恐怖的冷漠无情的,憨憨的温柔的强大可靠的,落寞的孤单的小心翼翼的,还有那个为了她而变得苍老的,每一个都清晰得好像就在眼前。 关厌紧闭着眼睛,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哪怕只是冲着那张脸和一手好厨艺,她也不可能不心动。 只是,之前一直以为像他那样的人不可能喜欢别人,因为他肯定就不会“喜欢”。他们俩之间只能是队友,所以心动也是偶尔一瞬,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基于这个认知,今天戚望渊突如其来的那句话,就让她彻底懵了。 不过,在这之前,她也不是没有被人表白过,甚至还有人高调地在宿舍楼下大喊她的名字,引得一大群人起哄,她却从来没产生过像这次一样的感受。 就是那种……紧张得连心跳都加快了的感觉,但又不仅仅是紧张,好像还夹杂着一丝隐约的……开心。 回想起来,他们已经认识挺久了,也一起经历过很多危险和麻烦的事,没有人比她更了解戚望渊。 她可以确定,就算离开副本后他没有感觉,也一定会是个比大多数男人更好的人。 所以,其实没什么不可以。 她说要考虑,不是在犹豫愿不愿意跟他有进一步的关系,而是在担心那个变数:烛月。 本来邪神就是个大麻烦,现在也是因为怕她生气才没伤害戚望渊的,如果得知他们俩在一起,他恐怕就有生命危险了。 不过,有点奇怪的是,烛月居然没在那时候出来捣乱。 上一个副本他就一直跟着,这次难道没来? 为什么没来呢——关厌忽然睁开了眼睛。 下一秒,便猝不及防的与戚望渊对视上。 他愣了下,脸上的笑意都没来得及收起,急忙转开了脸。 关厌坐起来,开口道:“之前你跟我说话的时候烛月没出现,会不会是因为这个副本里有让他不敢来的东西?” 戚望渊闻言也正了神色,点头道:“有可能——那就是因为他?” 那个神秘人。 除了这个,应该是没有别的可能了。 邪神那样的身份,总不至于怕的是曙光公司的人类吧? 关厌说:“到时候可以问问看,如果有什么办法能让烛月永远不能再找到我就好了。 ” 虽然有消除称号的道具,但对烛月是没用的。他连现实世界都能找过去,就算称号消除了,他也一定会用别的方法来找她。 乌鸦的赐福物需要在他出现的时候攻击到他才有用,可他根本就没真正出现过,这道具的作用也就是让他不敢太放肆而已。 戚望渊在听见关厌这句话的时候,好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突然福至心灵聪明了不少。 他犹豫了下,问:“你刚刚没有睡着,一直在想这件事吗?” 想到了烛月没来,就一定是在想他之前冲动表白的事情吧。她在考虑吗?为什么突然从考虑那件事转为想到邪神? 是不是…… 戚望渊不是个乐观的人,这一刻心里却被那最乐观的想法填满了,挥之不去。 关厌听得出来他想问的是什么,也看得见他眼底里藏着的那抹光。 好难得看见这样的戚望渊,一个懂得表达自己情绪的他。 她想了想,转过身体面对着他坐好,认真道:“反正烛月不在这里,我就直说了。我也挺喜欢你的,要不是怕邪神伤害你,我当时就答应了。这么一个大帅哥摆在面前,还又会做家务又能打怪,我有什么好考虑的?” 这一次戚望渊也懵了。 ——直男直女的直球比赛。 关厌看他发呆,在他面前挥了挥手,又接着说:“所以,我想在邪神的问题处理好之前,或者我们的任务彻底结束之前,先保持现状,等到合适的时候再在一起,你觉得……” “好。”戚望渊没有等她说完,声音响亮地一口答应。 一束阳光刚好落在他眼睛上,让那弯起笑意的眼底里仿佛在发光。 关厌愣了下,笑出声:“那就这么说好了。” 她将搭在身上的衣服递给他:“穿好吧,以后别随便脱衣服。” 戚望渊满脸笑意,接过衣服快速穿好,随即动作一顿,唇角微抿,下一秒探身向前,用力抱了她一下。 关厌听见他含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反正烛月不在这里。” 她耳尖发痒,偏了偏脑袋,吐槽道:“明明是光明正大的事,还得偷偷摸摸的,搞得好像在出轨似的。” 希望这次别再给什么奇葩称号了,实在受不了了。 两人关系的变化其实与之前也没多大的不同,即使没有邪神在,他们也不会在副本里腻腻歪歪的不干正事。 毕竟苟命要紧。 不过,至少接下来关厌不用再枕着石头睡觉了,可以理直气壮的靠在他肩上。 戚望渊背靠着大石头,右臂揽着她,像石像一样小心翼翼地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把她弄醒。 虽然时间长了身体有些不适,但心里却被一种令人开心的情绪填得满满的。 他想,那大概就是人们说的“甜蜜”或者“幸福”? 他还不太能明白,但却很喜欢。 关厌这次也没睡多久,醒来时身体有点不太舒服。 接下来换戚望渊睡觉,但他没有倚靠着她,也不肯用关厌的双腿当枕头,自己躺在了旁边草地上——因为他已经感受过了,那种一动不动的姿势很难受。 关厌无聊得不知道该干什么好,手机电量不足,又没信号,她也不能自己瞎跑,就只好坐在旁边盯着他看。 戚望渊闭着眼睛都好像能感觉到似的,睁开眼笑了笑:“无聊的话我就不睡了,陪你说话吧。” 关厌转开头:“赶紧睡吧你,要是猝死了怎么办?” 他低笑:“那就半个小时后叫我。” 半个小时后关厌也没有叫他,自己在附近逛了一圈,用运动来赶走因无聊而产生的困意。 她开机看了一下时间,到现在为止才过去不到三小时,而光是从小阳镇到曙光公司的距离就需要差不多两小时车程了。 所以他们还得等挺久,等到有大量的人出现才能下山去。 好在戚望渊的道具口袋里携带着物资,虽然只能在山上待着也不至于饿肚子。 过了会儿戚望渊自己醒了,看见关厌正在不远处的草丛边蹲着,不知道在看什么。 他慢慢走过去,问道:“这里有什么?” 她指了指:“看到那个洞了吗,我看到一条蛇爬进去了,还挺肥的。” 戚望渊:“……” 肥这个字一般是形容即将被吃掉的动物吧。 他有点好笑:“你不怕吗?想吃?” 关厌摆摆手:“这也没调料啊,直接烤了肯定不好吃还容易拉肚子,我就是无聊来看看。” 他笑道:“那等我们出去再吃,我们可以去郊外烤肉露营。” 关厌抬头看他,星星眼道:“铁牛哥,你可真是全能选手啊!” 话音未落,一阵窸窸窣窣的爬行声就传了过来,草丛中爬出一条两指宽的蛇。 戚望渊正要动手,却见关厌极快地抓起脚边一块尖锐的小石头,迅速砸下,准确砸在了七寸位置。 那蛇都没来得及干点什么就当场晕厥过去。 关厌回头,挑着眉问:“怎么样?” 戚望渊伸手撩起她凌乱的刘海,笑说:“真厉害!文武双全!” 她站起来拍了拍手,正色道:“我们走吧,往下走一走,找找信号,看网上情况怎么样了。” 现在曙光公司大概率是顾不上他们两个了,即使山下的人没撤走,也不太可能派人上山来搜捕。 两人往下走了一段,关厌打开手机,慢慢找到了有信号的位置。 打开热门软件,第一条热搜依然是之前的“曙光公司地址疑似曝光”,下方紧跟着的第二条,则是“寻找还清债务的货品们”。 点开之后,第一条热门内容似乎是由一个一直在研究曙光公司的大V发布,她发的是后台私信投稿截图。 第一张是一个年轻女生的投稿,大概是说她表姐因欠债进了曙光公司,后来就了无音讯了。 表姐家已经没人了,但跟她关系很好,所以她多番打听,也去公司问过,曙光公司给出的回答是表姐觉得自己没脸见亲朋好友,隐姓埋名开始了新生活,不会再出现了。 可是在表姐进公司之前,还把她最宝贵的东西——父母的遗物都寄放在了女生这里。 女生很了解这个表姐,她非常爱自己的父母,不可能连遗物都不要了跑去开启什么狗屁新生活。 后面几张也是大同小异的投稿截图,都是有人表示自己的亲人或者朋友失踪了。 最后一张则是曙光公司内部员工爆料,将那些“货品”因多次交换身体而死亡的秘密说了出来。 这张投稿时间是两个月之前,但这大V说她不敢发出来,既怕害了那个员工,也怕曙光公司找她麻烦。 现在趁着今天全民关注的热度,她才敢把它发出来。并表示如果在这之后她突然没了消息或者“自杀”了,那就一定是曙光公司干的。 地址曝光和货品几乎全部死在了公司里的消息让这些热门软件都有点撑不住了,第三个词条就是“xx崩了”。 人们群情激奋,越来越多人出来证实自己身边进了曙光公司的人的确是再也没出现过,将这事闹得沸沸扬扬。 于是更多的人加入到了“赶往曙光公司总部”的活动中,无数人从全国各地迅速赶来。 第212章 隧道口· 从实时话题里可以看到, 现在已经有一些人快要赶到大山这边来了,小阳镇上也聚集了不少, 他们还拍了一张大合照, 粗略看起来就有五六十号人。 这些人是最开始出发的那一批中距离目的地比较近的,真正的大部队还没有出现。 从关厌一早发出信息到现在,总共才过去六七小时,大部分人肯定还在赶来的路上。 目前还不是下山的时机, 两人大概看了下网上的情况, 就在附近停下来接着等了。 下午六点左右, 被树林遮蔽的山上迅速暗了下来, 外面还是白天, 里面却已经提前迎来了夜晚。 等到连外面也黑下去的时候,他们才悄悄下山, 慢慢向下靠近,发现原本守在山脚的那些员工全都不见了。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如果继续留在那, 赶来这里的人就会发现他们是在包围什么人。 当两人走到能看见隧道那边情形的地方时, 只见那附近亮着许多星星点点的光, 有的是手机, 有的是手电,还有不少居然是直播使用的打光设备, 其中至少有三分之二的人正在直播中。 不得不说,这些蹭流量的网红是真的强。 而既然有那么多人在直播,远距离观看的观众怎么样也得是百万起步了吧? 这样的话,曙光公司想搞什么小动作或者灭口的行为就不可能了。 关厌和戚望渊这才下了山,绕到公路那边, 想装作是刚刚赶来的普通人混进人群中。 路上停满了各种汽车, 把整条路都给堵上了, 后来的人就只能把车停在很远的地方再徒步过来,所以他们直接走过去完全没问题。 走近之后两人才发现,原来那隧道口都已经被堵住了——是用砖头砌上的,严丝合缝,将整个通道堵得严严实实。 虽然才砌好不久,上面的水泥都没有干透,但在场的人也没敢直接把墙给砸了闯进去。 他们只能在这外面站着,互相聊天或者在网上直播。 关厌知道,这些人手里绝对都是有充电宝的,说不定还不止一个,于是她跟戚望渊分开,在人群里到处走了一圈,很快选中一个男人。 因为她身上有称号加成,很容易就能让异性产生好感,借个充电宝不是什么难事。 几句好话说出口,对方就乐呵呵地给她了,甚至还说不用还,但希望能留个联系方式。 关厌说开机以后给他,然后就拿着充电宝走了。 打开手机才看几分钟,一个陌生号码就打了过来。想都不用想,肯定是那个倒霉司机,估计他已经报警了。 要不是为了方便上网看情况,这手机卡是肯定不能再用的。 她设置了拒接一切来电,快速刷了一遍热门信息,很快又把手机关了。 后面陆续还有新的人赶来,有人甚至从车上搬出了帐篷,在路边的荒地里扎营,好像准备长期作战了。 虽然天色越来越晚,但这地方却越来越热闹,人数不断攀升,连隧道前的空地都不够站人的了,一部分人被挤到了下面荒地里去。 关厌和戚望渊没什么想拍的,就跟着站到了偏僻的草地中,正凑在一起低声说话呢,她的右肩就忽然被人从身后拍了一下。 她迅速回头,随即一愣:“是你?” 刘展——那个身体受到损害,总在咳嗽的虚弱男人。 他明明已经逃走了,为什么会回来? 刘展低咳了声,露出一抹淡淡的苦笑:“我本来给朋友打了电话,想让他帮帮忙,至少给点钱让我有能力逃走……但他一听到我的声音,就直接挂断了。” 关厌问:“是那个之前帮你进公司来的朋友吗?” 之前他说过,为了能进入曙光公司找前女友,他请朋友帮忙,故意做了份巨额欠款的资料,他是欠债方,朋友就是债主。 刘展低了低头,半合的眼睛里全是悲凉和失望:“没错。” 短短两个字,其间蕴藏了多少疼痛只有他自己清楚。 那个朋友其实是获利方,因为曙光公司会先替欠款人还债,然后将人带回公司里当货品。也就是说,在刘展进入公司的时候,那位朋友就已经获得了一笔本来不会有的巨额财产。 现在他需要帮助,对方却直接挂了电话再也不接。 他叹了口气,抬头道:“没事儿,也不是不能理解,万一他帮了我,被曙光公司查到了会给自己添麻烦的。反正……我现在都这样了,我们不可能再做朋友。” 这无疑是一个很看重感情的人,不论是对前女友还是对朋友。 关厌点了下头,问他:“那你回这里来做什么?就算没有钱,也该尽快离开才对啊。” 他苦笑了一声:“能去哪儿呢?我在那镇上躲了一段时间,然后就听见街上的人都在谈论曙光公司地址曝光的事儿,后来发现很多人朝这里来,我就想,反正离开了也只能一个人像老鼠一样东躲西藏一辈子,还不如回来。” 因为他很清楚,地址被曝光,就一定会来很多人。只要在这些人面前说出真相,就能弄垮这狗屁公司,也算是为自己和前女友报仇了。 刘展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男人:“我是在镇上请他帮忙带我过来的,才刚到不久。我本来想找个偏僻的地方躲着,等人多了再出去说出真相,没想到就看到了你们。” 关厌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刚想说话,就看见另一个有点眼熟的男人直接朝他们走了过来。 等到人快靠近了她才想起来——就是她借充电宝的那个。 男人走得很快,飞快来到她面前,目光充满敌意地扫了扫戚望渊和刘展,又朝着关厌笑:“美女,手机能开机了吧?说好的给我电话号码呢?我还在等着你呢。” “还有啊,像你这么弱小的女孩子,怎么能跟两个陌生人一起站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呢?”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来拉她:“跟我走,我带你去我车那里,今晚你可以睡我车上……” 戚望渊:“……” 他向前跨了半步,伸手直接将关厌揽进怀里,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冷声道:“滚。” 关厌弱弱拔出充电宝递了回去。 男人一愣,想明白怎么回事后下意识的想发火,却在触及到戚望渊目光的时候浑身一震,接过充电宝转身就跑了。 戚望渊松开关厌,挑着眉低头看她,一个字也不说。 她咳了声:“我可啥也没干啊,就说‘你好,我可以借一下充电宝吗,我一个人来得太急忘了带’,再说我也是为了给手机充电嘛。” 顶多就是当时的表情看起来无助了点而已。 戚望渊忍了忍,还是笑了起来:“以后这种事我去做。” 关厌:“……你去硬抢吗?” 刘展低低的咳嗽了一阵,缓过来便说:“别撒狗粮了两位,能不能告诉我,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他顿了顿,目光四下一扫,凑近了压低声音说:“你们俩是不是有什么特殊身份?是被什么人派来调查曙光公司的吧?” 关厌听见第一句话的时候心里一跳,听到第二句又觉得他脑洞不错。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说法也没错。他们的确有特殊身份,也是被派来调查这个公司的。 她和戚望渊对视了一眼,正色道:“没错,但具体情况我们不能告诉你,那是绝密!要是泄露出去,上头会杀了我们的!” 戚望渊:“……” 刘展了然地点点头:“那我就不问了,不过听到你这么说我就松了口气。看来这一次曙光公司是真的要完蛋了。你们会需要别人帮忙吗?如果有什么我能做的,一定不要跟我客气,只要能处理掉这个公司,我做什么都可以。” 关厌指了指那被封起来的隧道口:“你去把它撞开?” 刘展一愣:“……这怕是它把我撞开吧?” 关厌乐了:“那就没什么事儿了,你身体不好,找个地方坐着休息去吧。” 现在别说是普通人了,她和戚望渊也没什么能做的事,只能先等。 ——等到深夜,等到所有人都睡去。就算是有人半夜才赶到这里来,他们也是赶了一整天路的,肯定会在这附近睡觉。 渐渐的,大山下的荒地里东一块西一块地扎上了帐篷,更多的人则是回到了自己的车里去过夜,原本拥挤不堪的路面慢慢空了出来。 马路上出现了越来越多的车辆,汽车连成一条长龙,尾部已经甩在了极远的地方。 新来的人是没办法再把车往前开的,他们只能步行过来,需要花上很长的时间。 所以现在,隧道口附近就越来越安静了。 虽然在路口也有几个打着地铺就地而眠的人,但影响不大。 关厌见他们看起来都睡着了,便悄悄使用了道具【疯狂的病毒感染者】。 一只全新的感染者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隧道口,并在她的授意下,靠近了那片红砖墙。 而与此同时,戚望渊也悄悄来到了这里。 两人一个对视,他迅速拔刀,唰的一下斩向了那堵墙。 削铁如泥的屠夫之刃,在劈砖时自然也毫不费力。 只是刀刃和红砖相触时发出了巨大的响声,立刻惊醒了睡在附近的人。 但在一刀劈下之后,戚望渊便已经收起了刀,侧身让到了一旁。 同一时间,关厌指挥感染者用身体撞向了那堵墙。 “嘭”的一声巨响传来时,那些被惊醒的人也清醒过来,纷纷看向了这边。 感染者没有停下,又一次次撞了上去。 被戚望渊用刀劈开的那些砖头开始掉落,哗啦啦地砸了一地。 意料之中的,这堵墙很厚,不止砌了一层。即使外面这一层已经在崩塌,里面的却没受多大影响。如果不是先让戚望渊用刀劈了一下,这感染者怎么撞也没办法弄开它。 附近的人陆续起来,用各自的照明工具朝这边照,渐渐看清了那个在撞击墙壁的“人”,随即发出一阵惊恐的尖叫。 关厌见差不多了,便默默指挥感染者朝旁边的山上跑。 没有人去追——看清了它样子的人不敢追,没看清的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正处于发懵状态。 等到感染者爬上山消失在黑暗中,关厌当即大喊了一声:“刚刚那个人把墙撞开了!快过来看啊!” 第213章 快跑 短短两分钟内, 附近所有人都一拥而上,将隧道口外的路挤得密不透风。 他们努力地抬高自己的手, 用手机朝前面拍摄, 希望能拍到点什么东西。于是夜色之下,上百只手机的光摇来晃去,将这附近照得十分明亮。 关厌和戚望渊早就混到了人群之中。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先等待几分钟, 等人们耗尽耐心, 她再出面做第一个去破坏墙壁的人。 她可以确信, 来到这里的每一个人心里都早就想把墙推倒, 进去一探究竟了。 只是没有人愿意当那个出头鸟——毕竟曙光公司势力还是很强大的, 万一这次的风波扛过去了,给他们来个秋后算账怎么办? 所以, 等会儿她就去当这个出头鸟。 然而令她意外的是,还没等到她开口, 就有另一个男人大喊起来:“妈的, 不管了!来都来了, 在这外面干等着算怎么回事?反正这墙都塌了, 干脆闯进去看看得了!都让让啊!让我过去!” 下一刻,旁边听见声音的人迫不及待地给他让道, 一个个都用期待的眼神盯着他,仿佛他成了万众瞩目的救世主。 其实不需要他做什么,当他顺利来到红砖墙前,伸手取下上面的一块砖时,旁边的人就陆续动了手。 第一层已经崩塌大半的墙很快就被破开, 嘈杂的人声中随即响起清晰的喊声:“谁车里有工具的, 拿过来用用啊!” 没多久, 行军铲、千斤顶、铁锤,甚至扳手都被拿了出来。 他们迫不及待想要打开这堵墙,看看那后面到底藏着些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原本已经渐渐安静下来的地方,此时反而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热闹,消息渐渐传到了后方去,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向前赶,每个人手里的灯光在这条长长的公路上形成了一条流动的银河。 隧道口的一批人累得让开了道,其他人立刻便又顶上去,在众人的努力之下,一层层红砖墙被轻易破开。 最后在一阵“哗啦啦”的倒塌声中,露出了后方漆黑空旷的通道。 有人激动地大喊着“开了”,还有人则瞅准时机率先溜了进去。 冲在最前面的全是主播,他们为了流量,就好像是要去拼命似的,跑得比任何人都快。 隧道里很快就充斥着各种“点赞关注”的嘶喊声,同时还有各种感谢礼物,估计就这一小会儿他们都赚得不少。 关厌和戚望渊早就躲开了,让到没人的山脚处,看着那些人争先恐后往里面挤。 原本没有完全被弄掉的那些红砖,也在人们的推挤下彻底落下来,整个隧道口再也没了遮挡。 不过地面堆积的碎砖造成了一些麻烦,有人被绊倒了,引发了一阵骚乱。 刘展身体不太好,一直都不敢往人堆里挤,躲在没人的地方等待着,所以在关厌和戚望渊离开人群的时候很容易就看到了他们。 他悄悄靠近过来,低声说:“是你们干的吧?最开始破坏墙壁的人。” 关厌点了下头:“别说出去啊。” “放心,我能跟谁说呢?”刘展耸耸肩,问道:“那个,我要是把曙光公司的内幕曝出去,会不会影响你们的计划啊?” 关厌说:“你没手机可能不知道,网上早就有内部员工爆料,大家现在都知道进入公司的欠债人几乎没有活着离开的。不过,你的身份不一样,用受害者的身份再爆料一次一定会更有可信度的。而且,暴露在大众视线下你也能安全不少。” 他点点头:“那我就找机会跟他们说了。” 几句话的时间,人们进入隧道的速度开始慢了下来。 除了最前面那一批网红外,其他人并没有那么迫切地需要进去干什么,有人打头阵反而更好,他们跟在后面就能得到消息不是更方便安全吗?再加上前方很拥堵,后面的人自然就慢了。 关厌叫了戚望渊一声,一起挤进后面的人群里,慢慢往前走去。 走着走着,她感觉有人轻轻抓住了她的手,转头就看见戚望渊冲她笑。在昏暗的环境下,锋利冷冽的气息都被藏了起来,看起来竟然有几分罕见的温柔。 关厌与他对视的那一瞬间,好像身体上的疲劳都一下子被洗轻了许多。 两人慢慢走进隧道里,跟着大部队往前走了没多远,戚望渊忽然停了下来,拉着关厌快速挤到边缘处,靠在墙边,用戒指跟她说话:“我听见声音了。” 他的表情有些严肃:“他说,快点离开这里,快跑。” 关厌心里一惊:“没说原因?” 他摇摇头:“没有。” 她看了眼不断朝里面涌入的人群,皱了皱眉:“听他的,往外跑。” 后面的人都是些不着急进去的,所以附近也没有很拥挤,想出去并不难。 当他们跑出隧道的那一刻,关厌看见了一个有点眼熟的男人。 她愣了一下,忽然想起来,他就是之前那个“出头鸟”。 很奇怪,他这个最先按捺不住,急着想进去的人,为什么会到现在还待在外面? 关厌回头望了一眼人头攒动的隧道,心中微沉。 答案很简单——他是曙光公司安排的人。 稍微一想就能想通了,既然要堵住隧道,为什么不再堵得严实一点?比如在那厚厚的墙壁后面再堵上几辆卡车。 那道声音既然提醒他们“快跑”,就说明这山里要出大事,而现在,数百人都进了隧道里。 将它们联系起来,很容易得出一个结论——曙光公司派了人将来到这里的人骗进隧道,要做某种危险的事。 而在这大山里,危险的事,关厌只能想到一种:隧道坍下,大山垮塌,大规模死亡。 她心中一沉,再次看向那条隧道。 里面密密麻麻的人影被他们手里的照明工具映照得清晰可见,嘈杂的说话声也被深长的隧道放大,像加了个巨型喇叭一样。 如果从外面往里喊,估计也就附近十几个人能听得见。 但至少……可以阻止后面的人进去。 关厌想了一下,开口喊道:“大家先等一等!听我说!” 她附近大约两三米范围内的人转过头来看向了她,但更远处的人却还在向前走。 她有点无奈,却也只能就这么往下喊:“我认识一个从曙光公司逃出来的欠债人!他现在就在这里,可以告诉你们很多内幕!有人想知道吗!” 没有办法,她不能直接说进去的人会死。 大声喊完这些的时候,关厌的喉咙都感觉到了微微的刺痛。 还好,这段话引起了附近这些人的关注。 反正现在进隧道也肯定只能被堵在中间,不可能第一时间看到里面的情况,那么就在自己身边的信息显然更加吸引人。 附近的人朝她挤过来,动静又引起了更远处人们的注意,消息便渐渐的传开了。 关厌感觉在这山脚下肯定不安全,便引导众人朝远一点的地方走,找个安静点的地方再说,同时示意戚望渊去之前那地方找刘展。 刘展身体不好不会往隧道里挤,肯定还在原地等着。 戚望渊很顺利找到了人,开口就是一句:“跟我走。” 刘展愣了愣,问他:“怎么啦?” 他看了眼隧道口,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见一声巨大的闷响从山体内部传来。 关厌已经带着一堆人下了公路,从荒地往远处走,听见动静回头一看,便看见那隧道中的光忽然就弱了不少,好像内部出现了什么问题。 下一秒,“轰隆隆”的巨响声传来,同时入口处发出剧烈的爆炸声,泥土和石块瞬间开始坍塌! 绝大多数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整个入口就已经被堵得严严实实。 有少部分人反应快的逃出来了,还有人被压在了厚重的泥土下,发出惊恐无比的惨叫。 众人愣了片刻,随后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各种喊叫声,混乱不已。 与此同时,那隧道里还隐约有闷响声传来。 惨叫和求救的声音一开始还能听得见,但很快就彻底消失了。 被埋在入口处的人也没人敢上去救,因为谁也不知道这座山会不会也因此垮塌下来。 外面的人发了疯似的远离这个地方,用最快的速度跑向远处,包括之前围绕在关厌身边的那些。 没有什么比自己的命更重要。 关厌找了个地方等着戚望渊,远远看到他和刘展,便快速跑了过去与他们会合。 三人先走到了远离大山的地方,隐隐听见那边又陆续传来几次闷响。 进了隧道的那些人,估计是很难有幸存的了。 至于曙光公司自己人,他们早就在这大山里建造了庞大的建筑物,自然会留着其他的通道。 现在既然敢放炸药炸隧道,想必人早就从其他地方撤走了吧? 不过,只是人撤走了没关系——刚才那道声音还在提醒他们快跑,说明神秘人没有被带走。 或者说,根本没办法带走。 如果不是隧道里有那么多人出事的话,公司的人撤离对关厌他们来说是一件好事。 他们撤走了,也就更方便让求生者探索了。 周围吵闹得让人心烦意乱,关厌叹了口气,说道:“先走吧,这条路行不通了,得找别的入口去。要是去晚了可能那些入口也会被炸掉。” 说话间,隧道口上方的山林发生了滑坡,哗啦啦滚下许多泥土和石块。 原本被压在那边的幸存者……估计也只能被活埋了。 关厌皱了皱眉,心想还好她没有在那个男人之前行动,否则现在害死这么多人的罪魁祸首里得再加上她一个。 “你们要找其他入口进去吗?”刘展问完就咳了两声,在昏暗的月色下脸色也惨白得那么明显。 关厌说:“你不用跟我们一起去,自己小心点吧。” 他点点头,苦笑道:“如果我身体好一点,一定会跟着你们走的。可惜……你们也一切小心啊。” 双方分开后,关厌和戚望渊便沿着山脚从荒地向前走。 途中她打开手机,在与曙光公司相关的话题下用关键词搜索了一下“太明山路线”。 太明山就是这座大山的名字。 现在曙光公司热度这么高,要来这里的人也非常多,肯定会有人做攻略查地图。 如果能通往这座山的道路不止一条,那么一定会有人发布出来。 不过这需要花一点时间去找,因为信息量实在太大了。 关厌的注意力放在手机上,走路便有点不方便,时不时被草根或者小石头绊一下。 戚望渊怕她真摔了,正想绕到她左边去揽着她的肩,却忽然听见了一道沙哑低沉的声音从山中传来。 他皱了下眉,叫住关厌,又默默等了片刻,才说:“他说爆炸毁了内部的什么东西,他现在感觉好一点了。” 关厌看向旁边的大山:“的确,如果状态没变好的话,你在这里应该没办法听见他的声音。他有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吗?” 戚望渊说:“往左边走,有条小路。” 说完他又忽然抬了抬手,示意关厌等等。 过了片刻,他说道:“他说他身上有一部分被拿走了,不知道被拿到了哪里去,我们如果愿意救他,就得把那部分找回来,否则现在进去看到他也没用。” 关厌挑了下眉:“子公司?” 戚望渊点头:“一定是。” 因为子公司也能交换身体。 关厌啧了声,有点头疼:“真是麻烦啊,还得再跑一趟。现在甚至都不知道子公司在哪里。” 总公司的那些人也全跑了——除了一个。 于是才刚从大部队离开不久的两个人,又只能再往回赶,并且要从那一大堆慌乱的人群中找出一个人。 不过关厌其实没报什么希望,因为别人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等着被揭发,很可能早就趁乱逃走了。 所以在返回的路上,她也搜索了“子公司地址”的关键字,希望能找到一些线索。 但虽然有不少人在谈论,却没有任何准确的消息。 于是关厌想到了之前那个爆料的大V博主——在她发布的截图中,有一张是内部员工爆料。 如果能找到那个员工,说不定能打听到一些情况。 点开博主资料的时候发现对方已经关注了她,于是她回关后立刻私信了对方。 像这种大V后台信息非常多,但对方以此为生,一定会看私信。 关厌表明身份,并表示想把子公司地址也实地曝光出来,希望能与那位员工取得联系。接下来就是等着对方的回应了。 过了几分钟没等到信息,她就先关掉了手机。 等他们回到公路那边的时候,这里已经只剩下很少一部分胆子大的人了,还都是些主播。 不过这些人应该是后来才赶过来的,因为之前那一批都冲在最前面,现在全在那隧道里被压着呢。 关厌远远看了一下,隧道口都彻底堵死了,而刚才的热搜中也多了一条“曙光公司入口爆炸”的词条。 她随便翻过几页,里面有不少视频,还包括许多在隧道内部的网红们直播拍下来的,被网友们录屏了。 那些第一视角拍摄的视频是真的令人窒息,绝望的尖叫声和哭泣声不绝于耳,然后又戛然而止。 这引起了网友们的愤怒和同情,纷纷谴责曙光公司,艾特政府官方账号,希望他们快点出面。 现在估计离这里最近的搜救队已经出发了,还有一些民间搜救组织也会来帮忙,很快就会赶过来救人。 这地方肯定是不能久留,而且留着也没用。 反正这附近人少,关厌跟戚望渊悄悄靠近路上那些车辆,挨个去开车门,遇到能开的就进去看看,把所有能拿走的东西全弄走了。 这些车主因为先前的爆炸早就吓跑了,根本没人管他们。 最后收获也不错,除了一些食物外,光充电宝就找到三个,还有一部手机,以及几个钱包,里面都有一点现金,够用挺久了。 这些东西都被放进了戚望渊的道具里,随后两人就顺着公路徒步离开了。 主要是这条路上都被汽车堵满了,即使有好几辆车上还插着钥匙,他们也没办法开走。 另外也希望在路上能遇到那个男人,这样就可以省掉很多麻烦。 然而事与愿违,一直走到后面人多的地方,他们也没再看见那个人。 这边的人群也没剩多少,大部分人都在徒步离开。 汽车被堵在里面出不来,就只能用走的。但即使是走路,对现在紧张惊惶的人们来说也好过在这里待着。 前面有一些之前朝这边赶来的车辆,因为突然发生的变故而停在了路上,有些人便上前请求搭便车,希望能回镇上去。 关厌和戚望渊也找了一辆,拿出之前从别人车里找到的钱当报酬,顺利搭上了车。 一个小时之后,关厌打开手机去查看之前发给大V的私信。 对方已经回复了:【您好!没想到您竟然会联系我,真是太荣幸了!像您这样敢去现场爆料的人真的好厉害啊,而且你都完全不是为了火!我现在正在帮您联系那位员工,如果他同意,我就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您!】 看来还得等一段时间。 关厌回复了几句感谢的话,顺便看了眼自己后台的私信,想着说不定也会有人找她爆料。 不过令她没想到的是,这一看,居然会有意外的收获。 在那密密麻麻根本不需要点开就知道没什么正事的私信之中,夹杂着一条开头为“求生者”的信息。 第214章 子公司 看到这三个字的时候关厌愣了一下, 才想起这是个团队游戏。 之前那么多求生者,在他们俩离开之后, 就再也没办法联系了。现在总公司这边的人应该是被一起转移了, 或者就丢在公司里自生自灭。 虽然隧道被炸掉了,但里面肯定没事,否则这座山再大也不至于到现在还岿然不动,早就该塌了。 联系她的人会是谁呢? 念头一闪而过, 关厌点开私信, 看到了完整的一句话:【求生者是吗?如果是的话回复我只有求生者知道的信息, 我会告诉你一些重要线索。】 她看完立刻就回了三个字:邀请函。 现在他们手里有几个充电宝, 不用太担心电量, 而警方肯定会优先处理重大事故,司机这桩只损失了一部手机的小小抢劫案估计暂时顾不过来了, 所以没必要这么快关机。 她一边刷着热搜内容,一边等待着对方回应, 过几分钟就看一下私信, 终于在半小时后等到了。 她瞬间坐直身体, 将屏幕靠向左边的戚望渊, 两人一起查看。 【我是里面的员工,接到了去子公司协助转移人员的通知, 有需要的话可以告诉你们地址。】 关厌立刻回复:【需要需要,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这个了!】 对方大概也在等着她的消息,很快就回复了一个地址,还附上一张简单的地图。 从图上可以看出来,子公司的位置也很偏僻, 和总部一样都在人迹罕至的地方。 关厌又问了下总公司内那些货品的情况, 对方说S级的被带走了, 剩下的都还留在里面。 他说:【那些建筑没有被破坏,人暂时是安全的,但他们需要尽快离开,因为那里的空气循环系统被关闭了,没有氧气会死人的。】 看来现在里面的求生者正在面临一个巨大的难题。 双方互通了一下信息,当得知关厌和戚望渊就是自己主动毁容的那两个人时,对方惊讶地表示他就是给关厌送书的那个人。 最后互相报了个名字,就暂时没有联系了。 两人搭顺风车到了镇上之后,发现这里也非常热闹,连个住宿的地方都没了,全部客满。 但他们昨晚就没睡,白天也只睡了一小会儿,现在都快要挺不住了,不适合继续赶路。 最后关厌想了个办法,去网吧开了个双人包间,在狭窄且肮脏的沙发上勉强过了一夜。 虽然地方不太舒服,还有一股强烈刺鼻的烟味,但关厌却睡得非常沉,一觉就睡到了天亮。 等她睡醒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上午九点多。 戚望渊不在包间里,不知道去哪儿了。 她腰部有点发麻,慢慢坐起来边揉边看电脑,发现现在的热搜第一已经被“太明山遇难者”占据,而第二位则是“起底曙光公司”。 她点开第二个热搜,看了一小会儿就听见包间门被人推开,转头就见戚望渊拿着一些东西走了进来。 他笑了笑:“醒了?我买了些早餐,这两天都没好好吃东西。还有这个……” 他打开袋子给她看:“纸巾湿巾和口香糖。一会儿可以去这里的卫生间简单洗个脸。” 关厌愣了下,笑说:“你想得也太周到了吧。” 在副本里他们一向是没办法太注重卫生的,就像这地方,昨天在山里过了一整天,根本没做任何清洁。 戚望渊抿了下唇,低笑道:“我应该好好照顾你。” ……感觉突然被撩了一下。 关厌抽了几张纸和湿巾,起身道:“那我去洗脸先,你先吃东西,不要等我。” 他点头,侧身让开:“小心点,卫生间地面很脏。” 等关厌回来的时候,早餐已经被摆好了。是简单的小笼包和皮蛋瘦肉粥,香味弥漫开来将空气里的烟味压了过去,令这小小的包间里终于不那么难闻了。 两人用最快的速度吃完了东西,接下来便要赶去子公司了。 关厌搜索过了,那地方离这里也不算太远,车程大约两小时。 他们先找人打听了这镇上的车站在哪里,一到那附近看见了不少正在揽活的黑车司机。 随便找一个谈谈条件,就用五百块的价格包到了车。 虽然有点贵,但这钱留着也没用,对他们来说无所谓。 起初的一段路上有些拥堵,因为来这里的人太多了。后来随着道路越来越偏僻,路上就连半个人影都看不见。 两个多小时后,他们就顺利看到了目的地。 子公司和总公司不同是,它没有藏在大山里,而是光明正大修建在一块平地上,建筑外表看起来类似工厂的厂房,只是在外围还有一圈铁网将它包裹在里面。 司机老远看到那边的情形,咂咂嘴说:“这鬼地方还有厂?干嘛用的啊?” 关厌把钱递给他:“你快走吧。” 他撇了下嘴,将五张钱拿起来一张张对着阳光看了,才收起来开车离去。 等到车辆不见了踪影,两人才走向前方,渐渐看清那铁网上面写着的“有电危险”四个字。 既然是电网,他们就不能随便往里闯了。而且里面情况未知,就这么贸然进去不太合适。 关厌决定故技重施,远远拍了视频,用之前爆地址的账号发了出去,还附带着一个定位。 这附近没有什么好躲藏的地方,发完之后他们就远离了这里,躲到十分钟路程外的草地中。 有了之前的流量做铺垫,这次一切进行得非常顺利,她信息刚发出去就收到了大量关注。 不到半小时,“曙光公司子公司地址曝光”就冲上了热搜。 而在这期间内,关厌联系了宁光——那个私信她告诉地址的员工求生者。 对方告诉她现在转移工作已经结束了,子公司里只留下了一小部分人在做收尾,也就是毁掉资料、消灭那些低等货物之类的。 关厌问他有没有见过周锦,他表示没有见到任何求生者。 周锦是那个一直非常冷漠的女人,原本是A级,因自己弄掉了一颗门牙而被淘汰来到子公司。 如果宁光没见过她,那应该是在这之前她就已经逃走了吧。 这时候关厌又收到了来自那位大V的回信,告诉了她那位员工的账号。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其他求生者共享信息,他们就会推迟将近一天时间才能知道地址。 虽然同样能获得想要的线索,但这时间上的差距有可能造成很大变故。合作才是完成任务最好的办法,可惜不是每个人都这么想。 因为从宁光口中知道了子公司里的情况,关厌他们也就不用再等网友赶来了。 两人等到那些善后的员工开车离开之后,就绕到了建筑背面无人的地方,然后使用道具召唤出了感染者,命令他握住戚望渊的屠夫之刃,去砍那电网。 虽然他被电得不断乱抖,却还是很快划开了一大块区域,完全足够让两人通过。 关厌一直让感染者走在最前方,两人一怪悄悄往里面走。 在靠近第二座建筑的时候,戚望渊忽然停顿了一下,接着看向那边:“应该就在这里,我听见了奇怪的声音。” 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怪声,像深海中的怪兽在呜鸣。 这是一栋白色的楼房,从外部看上去是五层楼高的宿舍,但当两人踏入大门后才发现,那完全是障眼法。 这里面首先是一条长长的通道,走到底之后就是一片接待客人的大厅。此时大厅里一片狼藉, 在戚望渊的感应下,两人穿过大厅往左边走,最后停在了走廊尽头的金属大门前。 他用刀从中间一刀劈下,弄坏了门锁,很容易就打开了门。 这里面,是一道向下的阶梯。 虽然人已经全走了,但里面还开着灯,非常明亮。 关厌依旧让感染者先走,两人落在后面两米左右的距离,慢慢往下走。 当前面的感染者刚刚走下阶梯的那一刻,一道急促而响亮的警报声就毫无预兆地响了起来。 这声音来自四面八方,像消防警报一样,估计整栋楼都能听得见。 而且不止如此,感染者前方的墙壁上忽然出现一个洞口,只听呲呲几声,一阵浓浓的白色烟雾迅速飘了出来! 与此同时,他们身后那道金属门也发出了闭合的响动。但因为门锁已经被破坏了,这门是没办法关住他们的。 两人迅速上去,推开门直接朝大门口跑了。 看这情况,很显然那阵白雾一定是毒气。也许是致命的,也许是用来麻醉的,总之目的肯定是用来对付闯入的人。 他们上来的时候没关那道金属门,这样才好让喷出的毒气迅速散去,方便下一次进入。 感染者很快也在关厌的指挥下出来了,他这种没有生命的“人”当然不会被毒死或者迷晕。 两人一怪在大门口等了大约半小时,才准备返回去看看情况。 而就在他们通过那道长长的走廊时,却听见后方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应该是两个人,正在快步往里跑。 不知道是员工还是求生者,他们只能先考虑坏的情况,将感染者叫到前方当肉盾,各自准备好迎接战斗。 片刻,从拐角处跑来一男一女两个人。 看到那女人的时候,关厌愣了一下,随即松了口气——是那个冷漠的女求生者,周锦。 第215章 地下 周锦和身边那个男人身上都有很多血, 衣服头发略显凌乱,好像刚刚进行过一场激烈的战斗。 男人是个完全陌生的人, 但不难猜到, 他就是之前在总公司和周锦见面的队友。 他也不认识关厌他们,在双方见面的第一时间就举起了枪,又被周锦及时按下去:“他们是求生者。” 男人愣了下,接着哈哈笑起来, 收起枪冲两人招了招手:“真是不好意思啊, 大水冲了龙王庙, 差点儿对好兄弟动手了啊!你们好你们好, 我叫尤子杨!” 这热情的程度实在是令关厌意外, 毕竟他队友可是周锦这种冷漠的人啊。 这个时候,准确的半小时时限结束, 感染者当着四个人的面瞬间消失。 周锦恰在此时开口:“你们怎么会来这里?” 这是进入副本以来,他们的第一次真正对话。 关厌朝后方指了指:“我们要下去找个东西。” “我们也要去!”尤子杨语速很快:“我队友在这里查到了一些线索, 大概证明了那下面藏着的某样东西就是他们用来交换身体的道具, 我们打算去把它毁掉。” 关厌眼皮一跳:“这……这不能毁掉。” 周锦皱了下眉:“原因?” 关厌站直身体, 正色道:“因为它不是东西, 是个被曙光公司强制囚禁、利用的神。” ——说是神也没什么问题,在上次的凶手副本中, 青盛村的人本来就一直都把他当做神明看待。 她顿了顿,接着说:“我们在总公司查到,它是从总部被分割出来的一部分,我们得把它带回去,救出那个被压在山下的神。” 尤子杨举了举手:“你们是怎么查到的?能说说详细过程吗?万一那个所谓的神其实是个坏蛋呢, 救出来的话我们不就凉了么?” 站在他们的角度, 这的确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关厌想了一下, 将之前那个凶手副本的情况简单讲了一遍。 但这也没什么用,毕竟对周锦他们来说就连眼前这两个求生者也都只是不怎么可信的陌生人。 关键是这也不影响完成任务,不论是关厌和戚望渊把他救出来,还是周锦和尤子杨把两边的“东西”毁掉,都是殊途同归——让这个世界再也不存在什么身体交换。 所以没用的话也不必再多说了,关厌说道:“不如这样吧,我们各凭本事,谁先拿到那个东西就听谁的。” 这是最合理也最和谐的方式,他们谁也不能说服对方,那就只能凭本事了。 周锦眉梢扬了一下,淡淡说了一个好字,下一秒便拔腿就跑,直接冲了过来,越过两人奔向那道敞开的大门。 戚望渊想追上,却被关厌悄悄拉了拉衣角。两人一个对视,他随即会意,一前一后假装很努力地向前追赶,却怎么也没追上。 他们眼看着周锦抢先下了楼梯,尤子杨则刚刚追上两人。 在前方传来一阵“蹬蹬蹬”的下楼声之后,意料之中的警报声再次响起,响亮得震耳发聩。 关厌已经来到楼梯口,刚好看见周锦转身捂住口鼻飞快跑上来。 对方斜睨了她一眼,越过他们跑到走廊上才冷声道:“你们早知道下面有陷阱。” 关厌笑了下:“是啊,现在不是各凭本事嘛,不太方便提醒你们。” 周锦转头看了眼队友,淡淡道:“用道具,我们现在就下去。” 尤子杨神色一正,用力点了下头,随即跟着她再次走向楼梯口。 下方的白色雾气已经弥漫开来,隐约有冒出来的趋势。 关厌看见他手里出现了一张漆黑的道具卡,下一瞬两人就被包裹在了一圈半透明的保护罩中。 关厌此时就在楼梯旁边站着,很想捣乱,但毕竟大家的目的都是完成任务,各凭本事的意思是各做各的就好,不可能去阻碍同为求生者的人。 她与戚望渊对视了一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憋着气率先下了楼梯。 目前不清楚那白雾的成分是什么,如果是致命毒气,她身上有免疫伤害的被动技能。如果是麻醉剂,憋着气不呼吸,它自然就没用了。 她以最快速度跑下了楼,而身后随之传来了周锦他们紧追不舍的脚步声。 戚望渊也用了自己免疫五秒伤害的道具,四个人陆续闯进那浓浓的白色雾气中。 下方是向左侧拐弯的直角走廊,关厌一口气冲出老远,回头看见这边的空气没什么问题,却也不敢呼吸。 还好这时候戚望渊也追上来了——尤子杨的道具似乎是范围型覆盖的,他们俩必须贴在一起才能都被笼罩在里面,所以速度比不上戚望渊。 他追过来之后,立刻拿出屠夫之刃,随手劈向了走廊左边的一道门,一脚踹过去,拉着关厌暂时躲到了里面。 他将门合上的时候,她才终于吐出憋在肺里的浊气,轻轻喘息了几次,开口问:“能感觉到位置吗?” 戚望渊点了下头,她便转身开门:“行,那我们赶快去。” 开门的一瞬间,两人都深吸了一口气憋住,戚望渊在前面带路,关厌紧随其后。 在他们跑出来的时候,周锦和尤子杨也来到了附近,刚好“啪”的一声脆响,他们周围的保护罩破掉了。 两人只能屏住呼吸捂着口鼻加速往前跑,四个人的脚步声杂乱无章,在寂静的走廊中无比清晰。 戚望渊循着感应,劈开右侧的一扇门,又看见了一道向下的阶梯。 这里距离入口已经很远了,关厌试着呼吸了几次,没有出现任何不适。 不过,这下一道阶梯内是否安全就没人知道了。 虽然上一个陷阱已经知道是什么了,但下一个不可能和上次一样。 一时间,四人都站在了楼梯口,谁都不想做第一个出头的人。 尤子杨在口袋里摸了好一会儿,拿出一盒烟来,将里面剩下的几根全部取出来,然后把包装盒用力扔了下去。 空盒子轻飘飘的落在地上,没有任何反应。 他一边小心翼翼地把烟塞进兜里,一边转头去看周锦:“能下去吗?” 周锦瞥了眼关厌,摇头:“不能确定。” 一个烟盒而已,和人类之间的差距太大了。 可她话音才落,关厌就冲了下去。 免疫致命伤的被动能力还没有用过,她现在算是有恃无恐。 从第一阶跑到最后一阶,她双脚稳稳落地,等了几秒,无事发生。 戚望渊见状立刻跟上,另外两人也紧随而来。 此时站在下方的关厌心里却觉得有点奇怪,就上面那点儿不致命的白烟,即使不是求生者,普通人要想闯过来也不是办不到。 而在这负一层下面,又藏了一个隐秘的负二层楼梯,说明公司的人也并不觉得那一个防护措施就足够了。 那么,在这负二层中怎么可能如此安全? 关厌瞥了眼右侧狭长而阴暗的通道,周锦与尤子杨也刚好来到楼下,她身体迅速向后一撤,让到了旁边。 周锦往前跑了两步也察觉到了问题所在,立刻叫住队友停了下来。 关厌见她回头看向自己,冲她挑了下眉,做了个请的姿势。 周锦垂了下眼睛,向旁边一退,后背贴在墙壁上,做出了一副“你不走我也不会走”的样子。 尤子杨挠了挠头,跟着她站在了一起。 这两人手里大概是没什么防御型道具了,所以打定了主意要跟在后面,等他们俩先上。 关厌本来想跟他们磨一会儿再说,却偏偏在这时候听见了一声低低的呜鸣。 就像之前躺在那台仪器里交换身体时所听到的一样。 这时候,戚望渊压低声音说了一句:“它听起来很痛苦,也很虚弱。” 关厌是什么也没听出来的,只是听见了声音而已。 那声音是从前方传来的,藏在远处的黑暗中,显得十分神秘莫测。 这负二层不像上面那样走廊两边全是房间,而是一条直通的道路。近处装了几盏灯,能见度不错,但越往前就越黑暗,远处则像个诡异的黑洞,什么也看不见。 “走。” 就在关厌盯着前方看的时候,周锦忽然出声,接着率先向前走去。 毕竟在这里僵持着也不是个办法,总要有人先走。 不过她嘲讽的性格依然没变,一边往前慢慢走,一边冷声说着话:“都到这里了,躲在后面当缩头乌龟算什么?” 可惜关厌不是袁妍妍,一点儿也没生气,反而很开心有人在前面探路。 她笑眯眯的跟在两人后头,优哉游哉地走了一会儿,还无聊到转身去牵起了戚望渊的手,在后面秀恩爱。 前面两人偶尔会回头看他们一眼,见此情形,尤子杨啧啧称奇:“没想到还真有求生者谈恋爱的,就不怕其中一个出事,自己伤心一辈子啊?” 戚望渊皱了皱眉,原本微笑的表情一下子冷起来,右手虚空一握,屠夫之刃瞬间出现,寒光闪烁,刀刃与他的声音一样锋利:“想死可以直说。” 尤子杨愣了下,周锦随即停下来,轻轻叹了一口气,回头道:“抱歉,他情商太低,没那个意思。” 关厌按下戚望渊的手,微微摇头。 他偏开头低哼了声,收起刀握紧她的手,抿着唇一个字也没说。 关厌的指节之间被他握得有点发疼,她低头扫了一眼,心中很清楚,他可能是想到了那个存在于屈吾和阎忌口中的“不好的未来”。 尤子杨的这句话虽然听起来有点好像在诅咒人似的歧义,但光是这个,戚望渊不至于这么大反应。毕竟只是一句话而已,他们还没迷信到这种程度。 她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对前方两人说:“没事,走吧。” 周锦冲她点了下头以示歉意,尤子杨也懊恼地道了歉:“实在对不住,我这人说话不过脑子,真没那意思,就是单纯的感慨一句……对不起啊。” 周锦拉了他一下,两人继续向前走去。 戚望渊还是冷着脸没什么反应,关厌手指用力动了动,指尖在他掌心里刮了几下,他眉梢一动,转过脸来,终于有了点表情。 她低声说:“我手疼。” 他这才反应过来,立刻松开,垂头说:“抱歉。” 关厌笑了下,拉起他的手轻轻握住:“没关系,别担心,我们都不会有事的。” 他嗯了声,正想说话,前方却忽然传来一阵朔朔的奇怪响声。 此时四人已经走向了通道深处的黑暗地带,光线仅仅来自于后方的余光和他们身上的手机,因此根本看不见前方到底出现了什么东西。 可即使看不清,四人也知道这绝对不会是好事。 他们的第一反应是先转身往后逃,等摸清状况之后再做相应的行动。 方向的调转使关厌和戚望渊跑在了前面,周锦和尤子杨则落后了将近五米左右。 就在前方两人跑了不到十步的时候,后方忽然传来“嘭”的一声巨响,下一秒整个地面都开始剧烈震动! 仿佛一场特大的地震突然出现,让他们身体也跟着东摇西晃,连站都站不稳。 这时后面传来了尤子杨的一声惊呼,与此同时,“哗啦啦”的碎石碰撞声响了起来。 关厌和戚望渊在震动中才刚刚稳住重心,下一瞬间就感觉地面开始快速向后方倾斜下去。 她回头看去,顿时心里一惊——只见后方的通道竟然已经塌出了一个大洞,尤子杨整个人挂在对面摇摇欲坠,只有右手被暂时安全的周锦死死抓住。 她也因此趴在了地面上,因手中过于强大的拉扯力而痛得满脸扭曲。 可先不论她能不能拉得住那体型壮硕的男人,此时她身下的地面,也正在向前倾斜塌陷中。 她随着地面的倾斜向前滑动着,身边没有任何可以借力的地点。 两人的坠落,显然只是时间问题。 偏偏关厌和戚望渊这边也是自身难保,他们脚下的地面塌得比那边还快,唯一能做的就是趁现在接着往前跑,先逃离这垮塌的区域再说。 然而……就在他们正前方不到十米远的地方,又一次发出“嘭”的巨响,下一秒炸出一个深坑。 情况变得无比混乱,两人所站的地方仿佛变成了一座正在下降的孤岛,随着地面塌向两边,他们也完全没了退路。 关厌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掉落之前使用了道具【邪神之泪】。 【邪神之泪】 绑定道具不可交易、不可丢弃。 剩余使用次数:3 “即使你的伤害让我心如刀绞,我还是一如既往地深爱着你。” 使用后可获得邪神的庇护,单次效果:30秒内无视一切伤害。 她用力抱住戚望渊,在嘈杂的碎石撞击声中大喊道:“抱紧我,千万别松手!防御道具能用就用!” 她很清楚,他的道具持续时间很短,而下方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为了保险起见,必须使用一次长时间的防御道具。 两人在混乱中再也没了落脚点,与无数碎石一起快速坠入未知的地下。 第216章 黑暗 大大小小的水泥块如同密集的陨石雨一般往下砸落, 关厌与戚望渊夹杂在其中,完全可以预料到接下来他们将会面临什么。 下方漆黑一片, 根本看不见到底有多高, 也不知道有没有别的危险。 他们只能毫无抵抗能力地坠落下去。 时间好像在这一刻变得异常缓慢,一切感受都显得格外清晰。 但实际上,坠落的过程其实很快,顶多三秒左右, 关厌便感觉自己的后背重重落在一块尖锐的石头上。 那凸起的尖角刚好对着她的脊椎, 如果没有使用道具, 这一次撞击显然是不死也残的程度。 因为道具效果, 她一点痛感也没有, 在摔落的第一时间就抱着戚望渊用力侧身翻向了旁边。 戚望渊与她也非常默契,立刻配合着翻过去, 让她整个人都压在了自己身上。 他的道具时效只有五秒,后背刚触及到地面很快就失了效, 还好下方只有一些小块碎石, 虽然硌得背后很疼, 却不会造成什么伤害。 现在, 最大的危险,来自他们的上方。 关厌趴在戚望渊身上, 双手也抱住了他的头,尽可能将他完全藏在自己身下。 这个动作其实有点尴尬,两人的身体完全贴在了一起,几乎什么都能感觉到。但在这种时候谁也顾不上考虑那么多,所有注意力都在上方不断砸落的石块上。 这里太黑了, 他们什么也看不见, 只能依靠听觉判断现在的情况。 许多大大小小的水泥块和地砖嘭嘭嘭地坠落下来, 有的落在远处,有的就在身边,它们落地后也碎裂开来,弹射出无数碎石,像雨点般唰唰直响。 还有一些石头,砸在了关厌后背上。 因为道具的原因,她不会觉得痛也不会受到伤害,可这一切对戚望渊来说是无效的。 他被她保护着,却能清楚地感受到有重物狠狠砸了上来,造成的强大压力让他都觉得有些心惊。 所以即使明知道有道具保护,他还是渐渐感到有些心疼。 关厌知道有一块大石头压在了自己身上,后来坠落的其他石块砸在上面又被弹开了,因此现在还是只有那一块。 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能感觉到它挺大的,估计一会儿脱身会有点麻烦。 好在这时候附近的响动都渐渐小了下来,上方也不再坠落任何东西。 从两人掉落到现在,整个过程其实没有持续多久,顶多十秒钟而已。 关厌等了一下,感觉附近比较安全了,便收回抱在戚望渊头上的双手,问道:“你现在能动吗?我身上压了块大石头,没办法出去。” 戚望渊试着动了动,勉强抽出左臂来:“很重,出不去。我先用刀劈开它吧。” “好。”关厌埋下头,努力贴在他身上以免被误伤,“大概是在我腰部往下的部分,小心点啊,你这刀太锋利了,我有点慌。” 她的脑袋贴在他胸膛处,说话时声音也闷闷的,再加上确实有一点紧张,语气听起来就好像在撒娇似的。 他低笑了一声,感觉像在寒冬里喝了一口热水似的,热意一下子涌入了心间,暖得浑身舒适。 关厌更怕了:“你笑个鬼啊,认真点,要是把我头皮削掉一块怎么办?” 他又笑了,胸腔发出好听的共鸣,刚好在她耳边。 他说:“好了,我要动手了。别担心,如果你秃了,我就剃光头。” 关厌闻言趴在他身上一点儿也不敢再动,声音贴着他的衣服传出来:“如果我秃了,我就弄死你。” 戚望渊认真起来,唯一能伸出去的左手握着长刀从上方往下试探着去触碰,直到刀尖碰到石块发出清脆的碰撞,才稍微用力划进去。 坚硬的石块在这把刀面前如同一块脆弱的嫩豆腐,只需要一点力气就能轻易将它劈碎。 他一点点地控制着长刀,在自己的手臂碰到关厌后背时便停了下来,刀刃一转,横劈出去。 如此几次,一大块石块便被分割成了小块。 而关厌的道具时间,也在此时结束。虽然已经有一部分石头掉落下去,但后背传来的力量还是陡然剧增。这种在一瞬间出现的重力压得她闷哼了一声,感觉好像身体都要被压扁了似的。 随后她用力翻身,在戚望渊的帮助下,终于顺利摆脱了石块的压制。 她喘了两口气,又被空气里的灰尘呛得咳了几声,无奈地慢慢呼吸了一会儿,才起身高喊:“周锦,尤子杨,你们在吗?” 刚才太过混乱,再加上各种重物坠落的声音,彻底掩盖了其他人的动静,她一直没听见那两人情况如何。 现在这地方又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根本没办法找人,只能用喊的。 还好,很快就从左前方传来了周锦细微的声音:“我被石头压住了……请帮帮我。” 虽然双方之前是“各凭本事”,但说到底还是同一阵线的人,不可能见死不救。 关厌朝那边喊了声:“好,我们马上过来!你队友呢?” 喊完她回头伸手去找戚望渊,想牵着他一起走,免得一会儿走散。 手机在他们坠落时就不知所踪了,现在完全没有照明工具。 戚望渊在她的手碰到自己腹部的时候赶紧抓住了,另一只手用屠夫之刃当手杖探路,两人就这么摸着黑赶去救人。 周锦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不太妙,在两人摸索过去的时候关厌一直在问她问题,好让她保持清醒。 在崎岖坎坷的路上花了好几分钟,他们才终于赶到周锦身边。 关厌摸了摸,发现她身上压着好几块很大的水泥块,虽然中间架起了一点空间没有被压死,但有一条钢筋穿进了她的大腿里,血流得很厉害。 关厌摸了一手黏腻的血液,心里知道情况有点严重,连忙让戚望渊帮忙弄掉那些水泥块,砍断钢筋,把人救了出来。 戚望渊道具口袋里还有在上个副本里攒的医疗物资,两人摸着黑给周锦做了简单的处理,连血有没有止住都不确定。 而更严重的问题是,到这个时候为止,他们都没有听见尤子杨的任何声音。 第217章 找到了 周锦坐在黑暗中, 一直略显冷漠的语气此时难得地透露出了一点悲伤的情绪:“他比我先掉下去……他自己松手了。” 她不知使用了什么道具,状态好像很快就恢复了一点, 虽然声音听起来还是很虚弱, 但应该性命无忧。 片刻的沉默后,这个冷漠到可以称之为“高傲”的人,也不得不在现实面前妥协,语气近乎乞求般说道:“麻烦你们, 帮忙找找他好吗?我现在没办法动, 只能请你们帮帮忙了。” 关厌叹了口气:“可我们没有照明工具, 这下面太黑了, 尤子杨一直没出声……怎么才能找到呢?你记得他大概掉在什么方向吗?我们只能试着慢慢碰运气。” 周锦犹豫了一下, 不太确定地说:“应该就在我附近……大概往左一些的地方吧。” 他们掉落的时间其实差得不久,尤子杨松手之后, 地面也已经倾斜到了她根本没办法转身后退的程度,只能无力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向前滑落, 直到和碎石一起掉下。 她是垂直落下来的, 所以两人的位置应该离得很近。 可也正是因为这一点, 她心里才更加担心。 既然两人离得这么近, 那他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发出任何动静?是昏迷了,还是…… 尤子杨是第一个掉下来的人, 后来上方的整条走廊几乎全部垮塌坠落,不知道掉了多少厚重的水泥块下来,随便哪一块砸在他身上那都是凶多吉少。 而且,如果人被压在石块下面,又在昏迷中, 他们这样摸黑去找是根本找不到的。 大家对此都心知肚明, 但关厌没再说什么, 应了一声便往左边摸索着慢慢走过去。 没走几步,周锦又叫住了她:“等等,他的真名是贺凯恩,叫这个名字更好。” 在副本里用假名已经成了求生者们不成文的规定,但每个人记忆最深刻的肯定是自己真正的名字。如果他在昏迷中或者半昏迷状态,最有可能回应的只会是真名。 关厌回道:“好,我知道了。” 戚望渊扶着她,继续用屠夫之刃来探路,两人一点点地踩着那些碎石,边走边叫贺凯恩的名字,却始终没有得到回应。 他们大约走了十米左右,便转了方向朝其他地方找,打算先在这附近的一小片范围内找一找。 按理说人不至于离得太远,如果在这片区域内找不到,那也就没有往外面走的必要了。 花了大约二十分钟,两人才把这附近找完,其中有许多地方都堆叠着大大小小的水泥块,实在是没办法去找。 周锦一直能清楚听到他们的一切行动,心里也随着时间的过去而渐渐生出凉意,悲伤得捂住了脸,靠在废墟边独自悲伤。 关厌和戚望渊已经算是尽力了,她安慰了周锦一番,询问道:“我们打算去找出路,你要走吗?” 在寻找贺凯恩的过程中,戚望渊听到过两次呜鸣声,他们打算朝那个方向走,过去看看情况。 现在这是唯一的办法了,总不能一直留在这里等死。 周锦没有犹豫,闻言便立刻说道:“不了,我休息一会儿,再找找他。” “如果找不到呢?或者……” 关厌轻轻叹了口气,说:“你现在的状态这么差,如果我们走了,贺凯恩也……那你一个人是活不下去的。” 戚望渊能感知到那东西的声音,他们俩还算有个指路的,但周锦可什么都没有。 “没关系,”周锦用力吸了口气,慢慢说:“我跟他在第一场任务就认识了,一起走到现在很不容易,他还救过我,我不可能丢下他自己离开的。如果……那就一起死吧。” 她说完的时候,戚望渊感觉到关厌牵着自己的手缩紧了几分。 他知道,这一段话让她想到了他们。 如果今天出事的人是他们之一,另一个人也一定会像周锦一样留下。哪怕结局是死在这里,也不会独自离去。 戚望渊指尖动了动,低声说:“再帮她找找吧,晚点走也没什么关系。” 关厌呼出口气,应道:“好。哪怕是尸体,我们也要找出来。” 假如贺凯恩已经死了,那么能让周锦离开这里的唯一理由,就是让她亲眼看见尸体。 周锦愣了片刻,才认真说道:“谢谢你们,之前我和贺凯恩说话可能不太好听,你们不要放在心上。” 关厌笑了声:“没关系,都过去了。你好好休息,我们继续找人。” 两人便又行动起来,这一次专门去翻找那些堆积着石块的区域。 这个过程需要格外小心,因为谁也不知道哪个地方下面会压着一个人。 遇到那种无法搬开的重物,戚望渊便先用刀割开,两人再一起慢慢搬开它,用手去摸下方是否有人。 这是一件非常劳累且麻烦的事情,关厌的体力比不上他,中途歇息了三次,花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找完三分之二的区域。 这还只是以周锦为中心的二十米范围内,如果找不到人,他们还会再往外延伸。 在又一次搬开大型水泥板,关厌累得不断喘息的时候,一道轻微的闷哼声终于传进了他们耳朵里。 这一瞬间,身体的疲累都好像一下子消退得干干净净,关厌瞬间有了动力,激动地一边告诉周锦,一边用全力去搬动上方的重物。 在她与戚望渊的合作下,终于渐渐搬开大部分石块,摸到了贺凯恩的一条胳膊。 他其实还在昏迷中,那一声闷哼只不过是因为身体疼痛而发出的动静。在那之后,就算关厌一直喊他,他也没应过一次。 此时终于能碰到人了,关厌蹲下来摸了摸,感觉他的上半身似乎没受什么外伤,有没有内伤就不清楚了。 她回头告诉周锦:“心跳还算有力,如果你们手里有治疗或者保命的道具,应该问题不大。现在他上半身已经露出来了,我们马上继续。” 周锦闻言,紧绷的神经和提在嗓子眼的心好像一下子全松了。 情绪的陡然转变,让她瞬间绷不住了,竟忽然就哭了出来,在远处带着哭腔大喊了一声:“贺凯恩,你他妈给我好好活着,不准死啊!” 下一秒,那个关厌喊了很多次都没有醒来的男人便发出了一阵痛苦的呻吟,在半昏迷的状态下,用极低的声音轻轻地喊:“成蕴……成蕴……我在……” 关厌心里涌起一些复杂的情绪,对戚望渊说:“我们一鼓作气,把他救出来吧。” 当所有的石块被搬开时,她已经累得满身大汗,后背的衣服都贴在了身上,汗水顺着脸颊滚到下巴,又滴在胸前,好像刚冲了个澡。 戚望渊检查了一下,贺凯恩伤到的地方是左脚和后脑勺,头部伤得不算多严重,左脚却可以算得上是废了。 脚踝那里的骨头直接被砸得稀碎,整只脚就剩下一点筋和皮肉才勉强连在腿上,一截参差不齐的骨头呲在外面,非常严重。 关厌光是听见戚望渊语气平平的描述,都感觉自己的左脚好像也跟着痛了。 她只能让戚望渊帮忙把贺凯恩的左脚彻底砍掉,然后两人摸着黑给他处理伤口,消毒上药之后,先用纱布牢牢裹了很多层,再脱下他的上衣用力包裹住,希望能够尽快止血。 在这个过程中,周锦慢慢找到了一截钢筋当拐杖用,摸索着一瘸一拐地来到了这里。 贺凯恩本来稍微有了点意识,但因为处理伤口的时候用了酒精消毒,他又疼晕过去了,连一个字也来得及跟周锦说。 她就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将他的脑袋抱到她没受伤的腿上隔着,轻轻触碰着他的头发,低声说:“其实他之前说的那句不中听的话,就是他最怕的事。他不是说话不过脑子,只是有些激动,想知道你们为什么可以不担心这个问题。” 她低笑了声:“我们之间也就剩下一层窗户纸了,都知道对方喜欢自己,但谁也不肯捅破。因为害怕,怕其中一个人死在任务里。” 如果一个人死了,另一个通关所有副本,得到了长长的寿命,那么等待他的就是长达几十年的痛苦。 关厌明白他们的想法,但却觉得有些不能理解。 她说:“可你们现在这样也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难道不说破,就等于不喜欢吗?没有在一起,对方死了就不会伤心了吗?这不可能的啊。” 她顿了顿,左手向旁边探了探,摸到戚望渊的手轻轻握住,才说:“既然不论如何都会痛苦,早点享受在一起的欢愉快乐,不比现在这样好吗?而且,也不一定就会有人死啊。” 周锦愣了下,苦笑道:“你说的没错,是我们一直畏首畏尾。等……” 她想说等贺凯恩醒来之后便和他好好说清楚,但到底是没好意思说出口。 她停顿片刻,说道:“对了,我的真名叫成蕴。这一次真的要谢谢你们,你们没有理由帮我找他的……我不太会说好听的话,总之真的很感谢你们,如果有什么需要,你们尽管提。” 关厌说:“等找到那个东西之后不要毁掉它,按我们的计划来,把它带回太明山。” 成蕴沉默片刻,才说:“你不用说这个,我们不会再跟你们抢的。而且,我们现在这种情况,根本没有资格再去争抢了。这样吧,你们需要道具吗?我这里有三张没绑定的道具卡……” “不用了。”关厌打断她:“大家活到现在不容易,任务越往后越会需要道具,就像这次,如果你们还有防御型道具,也不至于都伤成这样。我可不想为了几张道具卡害死求生者。你也不用再想着报答什么的,先想想你的队友该怎么办吧。” 他们俩也是挺惨的了,一个腿部受了伤,一个身体虚弱状态极差还在昏迷中,并且少了一只脚。 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地面也崎岖坎坷,他们怎么才能行动? 成蕴低头想了想,指尖在贺凯恩的胡茬处轻轻摩挲着,好一会儿才说:“一时半会儿走不了了,你们先走吧,我们会慢慢找到出路的。或者,如果你们能完成任务,我们就算出不去,也能跟着躺赢。” 她说话虽然不再像刀子一样锋利,但还是很直白。 关厌也不能为了帮他们而一直留在这里,便说:“我们这边还有点物资,给你们留一半好了。等下我们会朝左边走,你们要是有办法,就往那边去吧。” 戚望渊已经默默拿出了道具口袋,将里面的食物和饮水拿出一半来,药物则全部留下了。 成蕴在两人离开前又道了一次谢。 之后二人便向着发出呜鸣声的方向慢慢走去,不知花了多长时间,才终于彻底踩上了平坦的地面。 地上有些潮湿,踩起来软绵绵的,仿佛走在薄薄的海绵垫上。 戚望渊说声音依然在前方,他们便接着走,不久之后身体竟碰到了墙面。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他们已经走进了一条狭窄的通道,两人并行时越来越挤,只能一前一后往前走。 又是一阵冗长枯燥的行进之后,走在前面的戚望渊忽然停了下来,沉声说:“前面好像变宽了。” 原本肩部能碰到墙壁,现在展开双臂也无法触碰到。 向后摸可以摸到一片拐角,显然是从那小小的通道里走出来了,来到了另一个地方。 关厌紧随而出,正想说话,却听戚望渊发出一声尾音上扬的“嗯?”。 她便没出声,等了片刻,听见他说:“它就在前面,大约五十米。” 话音未落,一阵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响亮的呜鸣声传了过来。 这一瞬间关厌仿佛又回到了那交换身体的机器里,在这一声冗长古老的低鸣之间,身体好像一下子就轻了大半,犹如身在失重的空间里,飘飘欲仙。 她的内心突然产生了一种无法抵抗的强烈欲望——想要冲破身体的囚笼,让灵魂彻底获得自由。 仅剩的一点理智告诉关厌,这种想法是不对的,他们现在很危险! 可是,这最后的一点理智,也在她发出一个“跑”字音的同时彻底消失。 她就像一条漂浮在水中的小鱼,身体轻飘飘的,脑子被唯一的一个念头填满:让灵魂脱离这具囚笼般的身体。 这样的念头在那长长的呜鸣声中成倍增长,紧接着,一种灵魂从身体里逐渐剥离的感觉便快速出现。 ——这是轻松的,愉快的,令人万分期待的感觉。 第218章 烛月 不论是谁都能想得到, 当灵魂离开肉体之后,这个人就会立刻死去。 可当这道无法抵抗的强大力量将关厌的灵魂一点点抽取出去的过程中, 她却没办法产生任何负面情绪, 只有从灵魂深处散发出来的幸福。 好像不是将要死去,而是即将去往一个更加美好的世界。 她处于混沌之中,如同漂浮在层层叠叠的云朵之间,眼前一切皆是朦胧虚幻的白雾, 什么也看不清, 什么都想不到。 而这个时候, 戚望渊却好端端的, 没有出现任何不适。 在这片浓墨般的黑暗中, 他只是突然听见了关厌用最后一丝理智喊出的那个短促的“跑”字。 他觉得奇怪,问了一句“怎么了”, 却没有得到丝毫回应。 他摸索着碰到了她,感到非常不对劲, 明明她喊了跑, 怎么不动也不回话呢? 一时之间, 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只能一边轻晃她的肩,一边不断叫着她的名字。 可是没有用, 她始终没有反应。 戚望渊想了一下,将关厌横抱起来,转身快步走向后方刚刚两人出来的那条通道。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既然是在这个地方发生的,那就应该先离开。 狭窄的通道有些难以行走, 他侧着身子尽可能护着她, 以最快速度飞快远离。 在这个过程中, 他一直不断地喊着“厌厌”,不知喊了多少声,都没得到一点反馈。 而此时的关厌仿佛已经化身为一缕没有意识的青烟,随风飘荡着,不知在何处游离。 忽然间,一股强大的拉扯力毫无预兆地出现,将她快速拽向了某处。 浑浑噩噩的灵魂仿佛受到了惊吓,终于出现了一瞬间的清醒。 她隐约听见了戚望渊略显焦急的一声“厌厌”,想要张嘴回应,告诉他没事,可当她张口要出声的时候,又听见了另一道轻轻呼唤她的声音。 同样是“厌厌”两个字,却与戚望渊的慌张截然不同,语气里全是温柔和宠溺,就好像在喊一只自己最爱的宠物。 可在这道听起来那么温柔的声音里,却夹杂着令人遍体生寒的邪恶与恐怖。 顷刻之间,关厌猛然睁眼,对上自己面前那双充满爱意的眼睛时,浑身却起了一层无比恶寒的鸡皮疙瘩。 连头皮都发麻得绷了起来,她迅速坐起来,整个人猛地退到距离他最远的墙角,惊愕地问道:“烛月?!” 眼前这个男人与他本来的样子并不相同,似乎是使用了别人的身体。但不论外表怎么变,他身上那种邪恶得令人战栗的气息却是始终无法改变的。 尽管他有刻意收敛,关厌还是能感觉到自己的指尖正在发抖。 这是一种在生理上无法抗拒的恐惧,其实她心里并不害怕,但身体实在控制不了。 烛月却好像没有感觉到她的不适一样,笑得非常开心,眼底里透着几乎称得上是幸福的光泽,高兴地说:“你能一眼就认出我,我真的好开心。厌厌,我终于能靠近你……” 他话没说完,目光就落到了关厌悄悄藏到身后的右臂上。 关厌被他视线一盯便不敢再动,有些紧张地看着他,连呼吸都重了不少,好一会儿才艰难地说出一句话:“你别这样,我们好好聊聊吧。心平气和的好好说话,行吗?” 他笑起来,那张明明很普通的脸上便透出浓浓的邪佞感,虽然好看,却不能让人产生任何一丝的好感。 他向前走了一步,侧身在床边坐下,偏着头目光温柔地看着她,轻轻说:“我一直在好好和你说话呀,厌厌,我从来没有凶过你,是你在凶我。” 语气里竟然透着几分委屈,像是一只刚被主人训斥过的小狗。 关厌心里忍不住涌起一阵几欲作呕的恶心,好在理智还在线,能够把这些负面反应统统藏起来。 她舔了舔因身体的恐惧而干到起皮的嘴唇,问他:“我为什么在这里?” 烛月闻言,发出一声闷笑,目光扫过她的身体,无奈道:“都这么久了,你没发现身体有些不一样了吗?是不是注意力都在我身上,连你自己都顾不上了?” 关厌脸色微变,低头一看,才发现这根本就是一具陌生的躯壳。 她皱了皱眉,沉声问:“那个人跟你是一伙的?是他换了我的身体?” 难道这一场任务其实就是个大陷阱,与她之前所想完全相反? “不是。”烛月笑盈盈的看着她,眼睛像月光下的湖面一样温柔:“是我逼他的,这是他被我扔过来的第三个世界。如果再不肯帮我,他就要死了。” 关厌心中咯噔一声,急急问道:“那戚望渊现在怎么样?他在哪里?” 之前她以为这个副本里烛月没出现是因为那个神秘人让他畏惧,现在才知道,原来烛月才是令对方畏惧的那个存在。 这样的话,就说明他可能依然从头到尾都跟着她。 那么……她和戚望渊说的一切,做的一切,他也全都知道。 她紧缩的手指掐进掌心里,心中瞬间被担忧填满。明明是急忙问出了这个问题,却又好害怕听到不好的答案。 烛月没有立刻回答。 他目光紧锁在她脸上,看着她眼角眉梢透出的明显慌张,心里不由生出一阵强烈的嫉妒。 他甚至想立刻离开这里,去把那个人杀掉,彻底斩断她的念头。 可是不能,不可以让她更讨厌自己。 他又扯了扯嘴角,露出更加温柔宠溺的笑容,语气轻柔地安抚她:“别担心,我没有动过他。他还在那个地方,会自己找到出路的。” 关厌不是很相信他,尝试着使用了戒指,却没有任何反应。 她心里冷得像被塞进了一大块冰,好一会儿才说:“我要看到他才信。” “好,”烛月答应得很痛快,却又补充了一个条件,“等到你们这次的任务结束,我就带你去。” 关厌用力咬了下舌尖,努力克制着想要使用道具的冲动,许久才问:“那我自己的身体呢?” 他笑:“还在那里,别担心,不会腐烂的。我会把它藏起来,等到你肯乖乖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就把它还给你。” 关厌目光闪了闪:“可是你应该很清楚,我身上还有任务,不可能留在这个地方的。如果我不能回到我的身体里,等任务结束,也许我就会死。” 他似乎觉得这话很好笑,哈哈笑了几声,无奈道:“厌厌,你真是太可爱了。如果我连这一点保护你的能力都没有,又怎么配喜欢你呢?” 关厌胃液翻涌了一下,喉头处涌起一股酸水,又被她强行压下。 她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露出笑容来:“烛月,我一直都和你说得很清楚,我不喜欢你,你做什么都没有用的。虽然伤害过我爸,但也帮过我很多次,如果可以,我很愿意和你成为朋友。可是……” “厌厌,”烛月站了起来打断她,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不见,下一秒却又笑起来,在她床前转了个圈:“你看看,我这具身体你喜欢吗?不喜欢的话,我去拿一些照片给你,你来挑一个最满意的,好不好?” 关厌感觉自己现在就像一只被装在笼子里的鸟,不论她发出怎样的哀鸣,在“主人”耳中都只是在唱歌。 她偏开头不想说话也不想看他,下一刻就感到一阵寒风拂过,眼前的人瞬间消失又出现,手里就多了一叠照片。 他一张张摆到床上,徐徐说:“你看,这都是不同世界里的上等容器,你喜欢哪个,我带你一起去,就当做是去旅行。” 关厌闻言迅速转头看向他,眉心皱出一道深壑:“你又杀光了一个世界的人?” 她被他那邪恶的气息环绕在中心,思绪也因此变得略微迟钝了些,竟然忘了这件事。 烛月想要来到人间,是需要一个仪式的,需要将整个世界的人类作为牺牲品。 虽然在上个副本中他短暂附身过戚望渊,但那只是一小会儿,想要长期待在这里,一定得完成神降仪式才行。 之前他的仪式被他们破坏了,因此他也受到重创,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明显处于虚弱状态。 看来,他最近已经休养好了,并且在关厌他们毫无所知的时候……完成了神降仪式。 不知又是哪个世界承受了这场灾难。 “是……你别生气。”烛月知道关厌不喜欢这个,但他却不想对她撒谎。 他凝望着她的眼睛,深情款款地说:“我做这一切都只是为了来见你。” 这一句话,让憋了许久的关厌实在是忍不住了。 她冷笑了声,怒气终于显露在脸上:“这只不过是你自己的欲望作祟罢了,关我屁事?自己杀了人做了孽,拿别人来当借口,还觉得你为了人家付出好多是吗?为什么总有你这样的人呢?自以为自己多么深情多么感人,其实完全不会考虑对方的感受,你所谓的‘喜欢’就只是一种自私的占有欲罢了!你不要再在我面前装可怜扮委屈,真的很恶心知道吗!” 也许放在虚构的小说里,会有很多人喜欢这种偏执的反派,甚至希望他能变成男主。 可在现实里,从头到尾,邪神烛月都不是什么可怜的深情男配。 他一直都只是个不择手段的、聪明的怪物。 就像这一次,他可以无声无息地完成布局,让她毫无防备地走进陷阱里,连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关厌藏在身后的手心里死死捏着道具卡【乌鸦的赐福之物】,心里一次又一次生出要立刻刺向他的冲动。 可是过于悬殊的实力差距摆在这里,她很清楚的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甚至还要担心自己随时性命不保。 刚刚那番话,肯定是不该说的,如果他被激怒,杀死她就像捏死一只蚂蚁。 可人都是有感情的,不可能永远那么理性。烛月那句话实在太可笑了,明明是他杀光了整个世界的人,说得好像罪魁祸首是她一样。 就像那些历史上王朝的覆灭,总会怪到一个“妖妃”身上去,仿佛男人永远不会犯错,一旦错了,那就是被女人害的。 关厌深吸了一口气,偏开头,再也不想看他一眼。 烛月微微低着头站在那里,面对她那一连串的指责和怒斥,一点儿声音也没出。 他没有反驳,也没有愤怒,更没有任何想伤害她的意思。 一个缩在床角,一个站在床边,他们沉默着,很久都没人出声。 关厌心里有些忍不住了,她想见戚望渊,迫切地想知道他现在到底怎么样。 烛月说的话她一个字也不敢信,这个诡计多端的邪恶生物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她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打算先暂时安抚他,先让他带她去见到戚望渊再说。哪怕只是看一眼确定人没事也好。 她做了好一会儿心理建设,才慢慢转过头看向烛月,刚想要开口,却见他低垂着头,声音沉闷地说了一句话:“我和你们人类一样,出生不是我能选择的,降临人间的方式也只有这一种。难道……因为生下来就是这样,我便永远都不配喜欢一个人吗?” 与此同时,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戚望渊愣愣地坐在地上,怀中抱着一具已经冰冷的尸体。 他抓着她逐渐僵硬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下巴抵在她的额头处,一遍又一遍,低声喊着“厌厌”。 已经不知道这样抱着她多久了,一眨眼,便有一滴温热的液体滚落到了脸颊上。 他慢慢伸手去碰,才发现原来自己这样的人竟也会流眼泪。 第219章 鬼王的通讯器 戚望渊想过他们可能会有死在副本中的那一天, 但从来没想到,她离开得会如此突然。 前一刻还好好的, 转眼就悄悄死在了他怀里, 连一个字都没给他留。 他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明明什么事都没发生啊,他们只是在往前走路而已,她怎么就…… 如果现在死去的是他, 她一定能很快想明白原因吧? 可他没她那么聪明, 想来想去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唯一可以确定的, 就是事发地肯定有问题。 可引他们过去的是那个神秘人的一部分, 如果那里有问题,就说明对方在故意引诱他们前往。 再往下, 就等于他害死了她。是他一直跟随着声音的指示把她带过来的。 戚望渊手臂紧了紧,将她更用力地抱在怀里, 心中在想, 或许他这种人天生就应该是孤苦伶仃的。 如果他没有说明心意, 没有更进一步的关系, 她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他甚至不想再去做这个狗屁任务,反正……外面也没什么值得牵挂的人。 他只想留在这里, 抱着她,再多抱一会儿。 曾经共同经历的一切历历在目,在这个黑暗而寂静的世界里显得尤为清晰,那一声声语态各异的“铁牛哥”好像被装进了播音器,不断在他耳边回荡。 其实戚望渊现在应该是没什么感觉的才对, 因为关厌已经死了, 称号的效果早就消失了。 可是他很悲伤, 正在很清晰地悲伤着。 他好想拿出屠夫之刃,干脆果决地一刀刺进自己心口,就这样脱离副本,去现实中与她共度任务失败后的最后一天。 可是……他知道她心里最看重的、最牵挂的是什么。 临死之前那一刻,如果她有意识,心里一定在担心她的父母——应该还有他。 所以他不能死,他要好好完成任务,替她照顾好父母,直到他不得不死去的那一天。 他只是现在不想动,想再抱抱她。 “不是我选择了邪恶,是邪恶选择了我。” 烛月抬起头看向关厌,眉宇之间是浓浓的苦涩和无奈:“如果可以,我也想像那个姓戚的一样做个没本事的普通人类。因为你宁可和那么没用的人在一起,也不肯对我多笑一笑。厌厌,如果我也只是个普通人,你还会这么讨厌我吗?” 关厌其实一点也不想搭理他,可她真的很担心戚望渊。 尽管心里已经愤怒得难以抑制,她却只能努力摆出和缓的表情,回答他的问题:“谈什么‘如果’都是在浪费时间而已。大家立场不同,看待事情的方式也不同。从对方的角度看,我不一定是对的,你也不一定是错的。但这种种族差异,就是我和你绝对没有可能性的最大原因之一。” 她吸了口气,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坐下,尽量让语气变得温和起来:“烛月,你先坐下,我们好好谈。” 只是让他坐下而已,在他听来却好像是发生了什么天大的好事,眼中瞬间迸出明亮的光,迅速侧身坐在床边,仿佛生怕晚一点她就会后悔。 关厌还是无法控制身体的抗拒,忍不住又往里缩了缩,整个身体几乎挤到墙上去。 这样的举动都被烛月看在眼里,他嘴角的笑意僵了一下,手指微微动了动,又猛然顿住。 他已经完成仪式了,其实完全有能力将自己身上的威压隐去。只要动动指尖,她就再也不会这么怕了。 可他又想,如果连“怕”都没有了,他们之间就真的没有任何感情可言了吧? 而且他很清楚,她不怕了,就不可能像现在这么乖了。 关厌低头酝酿了片刻,才用真诚的眼神看向他:“烛月,你应该知道的,我喜欢的是戚望渊。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他吗?” 烛月偏了下头,说出一句人类常说的经典语句:“喜欢一个人是没有理由的。” 关厌闻言笑了出来,摇摇头:“不对,不可能没有理由的。我和他很合适,我喜欢吃好吃的,他很会做饭,我想吃什么只要开口,就算他当时不会,也会立刻去找教程学会了做给我吃。” “他有一个对我来说不算什么问题的病,不知道你懂不懂,对他来说,我们普通人,包括你能体会到的那些感情,他都是很难感受到的。有这种病的人一般都没有同理心,绝大多数都成了杀人放火的坏人。” 关厌顿了顿,想到戚望渊便不自觉的露出了一点笑意:“从某种角度来说,他在出生的时候应该和你是同类。就像你说的,邪恶选择了你,同时也选择了他。但他没有顺其自然的遵循本性去做坏事,他努力变成了一个很善良很温柔的人。你应该比谁都清楚这有多困难吧?困难程度远超过你杀光整个世界的人。” 烛月移开视线,没有出声。他嘴角轻轻抿着,看起来有点生气。 关厌又说:“还有别的很多很多优点,比如永远不会自私的只考虑自己,会努力接我的梗,会认真去了解我的行业,该隐忍的时候从不捣乱,该出手的时候也从不畏缩……太多了,在我眼里,他有好多好多优点。” 烛月听着这些话,憋了满心的酸意无处发泄,几乎磨着牙问:“没有缺点吗?” “当然有。”关厌说:“他明明已经很好了,却总觉得大家都不会喜欢他。有时候他会把想说的话憋在肚子里,一个人悄悄的想太多,自己给自己画个圈套起来……” 她笑了声,摇摇头:“总之不论如何,我喜欢他的理由有很多,包括那些缺点。我喜欢的就是他的这些地方,当然,他长得好看也是原因之一,我还是很看脸的。” 烛月抿了抿唇:“你再等等,过几天等身体与我彻底融合了,我也会变好看的。” 关厌叹了口气:“我说了这么多,你只听见最后一句吗?烛月,你能理解吗,喜欢一个人是需要很多理由的,不是有了其中哪一点就足够了。我不知道你到底是受当时的道具影响还是真的喜欢我,总之,对我来说,真正的‘喜欢’是一种建立在尊重和互相欣赏上的感情,不是单方面的一厢情愿,更不是疯狂的追随和囚禁。” 烛月埋下头,沉默了许久才说:“至少给我一个机会,我可以为了你去改,我也能做个好人的。” 关厌说:“那做好人的第一步,你要先放我走。” 他瞬间抬头,眼底里是藏不住的占有欲:“不可能的,厌厌,我好不容易才能离你这么近,绝对不可能放你走!” 他的情绪波动导致那种邪恶的威压一下子变得更加强烈了,关厌忍不住地开始轻颤,身体被恐惧统治,连一句完整的话也没办法说出来。 烛月见状收敛了一点,深深看了她一眼,起身道:“你先休息吧,我离开一会儿。” 关厌急忙说:“等等,至少让我确定他……” 话音未落,他便原地消失,连一句话都没等她说完。 她剩下半截话堵在喉咙里,只能咽了下去。又试了几次戒指,也始终没有得到回应。 这时候关厌想起了她还有另一只戒指——【鬼王的通讯器】。 这是当初阎忌给的,在深宫副本里当空调用过,还跟阎忌斗了会儿嘴,后来就再也没拿出来了。 烛月对阎忌动过手,现在他们俩肯定势同水火,如果让阎忌知道他在这里,说不定…… 虽然阎忌打不过他,但心眼儿比他多啊——要不然估计现在早就死了吧。 关厌心里有了一点主意,但没有急着联系阎忌,先观察起周围的环境来。 烛月消失后那种令人恐惧的氛围也没了,这卧室看起来就显得很正常很舒服,日常用品一应俱全,还有一个很大的衣柜。 房间里没有窗口,但有一扇紧闭的房门,关厌走过去的时候路过了落地镜,看到镜中那个完全陌生的女性,心里更凉了几分。 这是一个很好看的女孩子,容貌是可爱型的,脸颊有点肉,眼睛很大,乍一看像只无害的小白兔。 虽然关厌的表情很不好看,但在这张脸上体现出来的却是柔弱无助和楚楚可怜。 她皱了皱眉,心中暗想,现在使用这具身体的人是她,那对方本人又如何了呢? ——答案绝对不会是她想要的。 烛月这种自私自利的偏执狂,根本不可能在乎任何人类的生死。 她快速走向门口,抓住门把手用力一拧,没想到门居然轻轻松松就打开了。 外面是个好像很正常的客厅,有沙发有茶几,甚至还有一束鲜花。 关厌注意到茶几上有张纸,走过去看了下,是烛月的留言:厌厌,如果饿了,冰箱里有你爱吃的东西。乖乖的,不要试图逃跑哦。 她把纸捏成一团直接扔在了地上,转身就走向客厅大门。 然而当手握上门把的那一刻,一股轻微的电流感便袭了上来,就像碰到了源源不断的静电似的。 她立刻下意识缩了手,再去尝试时,就感觉那电流感变强了一倍。 关键这并不是真正的电流,即使用衣服垫着也没用,该电还是在电。 而且门把手根本拧不动,用力踹门也毫无反应。 那微弱的电流更像是烛月对她的一种警告,告诉她这扇门是绝对不可以踏出去的禁忌。 客厅里也没有窗户,两间屋子牢牢封闭着,只有角落的天花板留了通风孔,感觉比监狱还要可怕。 关厌知道凭自己的能力不可能逃出去了,她便回去坐在了沙发上,使用道具联系阎忌。 冷冰冰的戒指透着让人指尖发麻的寒意,她戴上之后便喊了几声阎忌,对方慢慢悠悠地回道:“怎么了?居然主动找我,不会是有求于我了吧?” 关厌撇了下嘴,说:“你知道烛月已经完成神降仪式了吗?” “嗯?”阎忌的声音瞬间高了几个度:“什么时候的事?他找你了?” 关厌有点尴尬的干咳了声:“他把我关起来了。” 阎忌沉默了会儿,继而哈哈大笑:“你也有今天!活该!哈哈哈哈哈……” 关厌眼角抽了抽,语气淡淡道:“你挨揍的时候我笑你了吗?” “……”他顿时笑不出来了,语气一正:“说吧,是不是要跟我合作?” 她直说道:“如果你有办法对付他,我可以告诉你他在哪儿。” 他问:“那你手里的道具愿意用吗?” 之前得到道具也跟阎忌有关,他很清楚她手里有乌鸦的赐福之物。 关厌看了眼那扇紧闭的房门:“只要有出手的机会,我就会用。” 本来想着烛月虽然是邪恶生物却没对她造成多大伤害,还多次出手帮忙,想尽量平静地跟他谈清楚,能不用道具就不用。 可现在看来,他这人根本就不是能用语言说服的。 他甚至已经不择手段地把她换进另一具身体里囚禁起来了,这已经是生命威胁。 所以……关厌面前只有一条路:斩草除根。 “好。”阎忌很快答应了。 他想了想,说:“我还需要一些时间准备,你得拖住他。” 她问:“要多久?” 阎忌沉吟片刻,才道:“看情况,估计得十天半个月的。烛月可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人,要做好充足的准备才能行动。” 关厌皱眉:“十天半个月……我骨头渣都被他碾碎了。” 阎忌笑了声:“哈,他怎么可能伤害你?那家伙再怎么厉害,也是个愚蠢恋爱脑罢了!” 她嘴角一抽,说道:“那你现在能不能先帮我一个忙,看看我的队友戚望渊情况怎么样,他还活着吗?” 阎忌嫌麻烦的啧了一声,还是答应了:“告诉我你现在这个任务的世界背景,我找手下看看去。” 关厌心中微松,立刻将所知的情况描述了一遍。 阎忌在那边噼里啪啦地打字,过了会儿说:“行了,吩咐下去了,等等看吧。” 她问:“你怎么吩咐的?” 他说:“在猛鬼工作群里发群消息啊,我是群主。” 关厌:“……还挺方便的啊。” 两个本来已经反目成仇的人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共同的敌人让他们俩暂时放下了彼此那点小小的恩怨。 她原本想一直等到阎忌那边传来消息的,可一人一鬼正聊着,关厌忽然感觉一阵邪恶的寒意袭来,连忙收起了戒指。 下一秒,烛月就出现在眼前。 他目光锐利地盯着她打量了片刻,明明将她的紧张尽收眼底,却什么也没说的笑了起来,语气温和道:“厌厌,这场任务很快就要结束了。你的身体我也已经收好了,别担心。” 关厌闻言却更加担心了:“既然是交换身体,那我的身体应该是在戚望渊身边,你收好了身体,那他……” “你能不能别在我面前提他了?”他打断她的话,十分不快地蹙着眉,语气却还是那么温柔宠溺:“厌厌,你相信我,只要你乖乖听话,我就不会动他。” 关厌目光闪了闪,想起阎忌说的时间,吸了口气,点头道:“好,只要你别强迫我做什么,我就不会逃。但你之前答应过我的,任务结束后会让我看到他。” 他笑了起来,深情凝望着她:“放心好了,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做到的。” 第220章 鸟笼 戚望渊醒来的时候, 被阳光刺激得忍不住眯起了眼。 他身边有很嘈杂的声音,还有人在摇晃他的肩, 问:“兄弟, 你还行吗?快醒醒啊!” 他恍惚了一瞬,下意识喊了声“厌厌”,急忙转头去找,却只看见一群围着他的陌生人。 他们拿着各种拍摄装置, 显然是一群看到子公司地址过来探秘的主播。 有人在他眼前晃了晃手:“你没事儿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要不要帮忙?” 戚望渊没有理会, 抬头看向身后那栋像宿舍一样的大楼。 不知为何, 他出现在了子公司楼前的空地上, 而现在阳光很强烈, 应该是中午时分,与他们进入大楼的时间相差甚远。 在他起身时, 有一块很奇怪的石头从身上掉落下来,它中间好像夹杂了星星点点的金子似的, 在阳光下闪烁着漂亮的光, 一看就知道它不普通。 况且, 它此时还在发出虚弱的呜鸣声。 戚望渊没有心情去看它, 动手拨开人群,目光仔细扫过每一个角落, 都没有发现他在找的人。 他甚至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明明是在那地下的黑暗中抱着她,怎么就忽然睡过去了? 她的……她是不是还在下面? 他想到这里,忍不住朝那栋楼走了过去,想要再去那个地方找到关厌。 但在跨进大门口的时候, 他停住了。 副本里的她已经死了, 但如果任务结束, 她还能活一天。 这里面的尸体是假的,她在外面等着他。 戚望渊转过身,快步跑向那块巴掌大的怪石,同时手指轻轻一握拿出屠夫之刃,“唰”的一刀劈了下去。 怪石发出“叮”的一声响,伴随着痛苦的哀鸣,碎成两块。 它没有死,只是更虚弱了。 戚望渊面无表情地继续出手,硬生生将这小小的石头劈成了一堆零碎的渣滓。 他能感觉到它还活着,于是他抓起一把,装进了自己的道具口袋里,另一些用力扬起,让它们散在各处。 他恨不得把它挫骨扬灰。 做完这些,他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大楼,嗓音沙哑地询问:“谁有车,带我去太明山。” 他要再回总公司去,尽快完成这场任务。 而此时附近的这些人早就傻在了原地。 他们眼睁睁看着他凭空变出了一把无比锋利的长刀,又看着他凭空摸出一条大大的黑口袋,那里面好像还装着不少东西。 人们震惊地窃窃私语,猜测这是魔术表演,又好奇地问他这些东西之前都是藏在哪儿的? 有个主播将摄像头凑了过来,笑呵呵地说:“兄弟厉害啊!我直播间的观众都在喊6呢,你再给变一个行吗?” 戚望渊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目光冷冽如刀,声音哑得仿佛几年没有开过口:“有车吗?” 他的眼神看起来非常可怕,就连眼球上的红血丝都像鲜血一样渗人。 男人被吓得呆住了,好一会儿才愣愣地点了点头。 戚望渊又道:“钥匙给我。” 仅仅是一句话,对方就乖乖掏出了钥匙。 “车在哪里,带我过去。” “那、那边……” 直到他开着车绝尘而去,这位可怜的主播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大喊道:“老铁们,抢劫啊!我被抢劫了!快帮主播点点关注,后续报警过程都会在这里直播……” 关厌一直被关在房间里,烛月也哪儿都没再去。 除了她去卫生间的时间之外,其他时候他一直都在盯着她。 他就是个真正的变态,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看着她,时不时露出幸福满足的笑容。 这种情况持续了很久,但这里昼夜不分,关厌根本不知道具体过了多少时间,只知道自己已经扛不住断断续续睡了好几次。 她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尽可能地无视他,并且经常躲进卫生间。 每次进去她就先尝试联系戚望渊,然后再拿出阎忌的戒指低声询问进展。 阎忌被她问得都不耐烦了,叫她两个小时后再问,再敢十分钟打扰他一次他就不帮她了。 关厌现在是不得不低头,只好回房间接着枯坐。 她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一抬头又对上了烛月笑盈盈的目光。 他坐在一张软椅上,右臂撑着太阳穴,慵懒而惬意,与关厌此时的心情截然相反。 她垂下头避开他的视线,默默走向床边,却听他开口说:“厌厌是在偷偷联系那个姓戚的吗?” 关厌回头看向他,面无表情道:“你不是说不让我再提他了吗?现在可是你自己提的。” 他不久前还威胁她,如果再提戚望渊,就把人杀了,将人头带过来让她慢慢看个够。 所以她一个字也不再说了,始终保持着沉默。现在他却又自己提起了。 烛月轻轻笑了一声,声音低柔地说:“厌厌真乖。” 关厌被恶心得偏过头翻了个白眼,不打算再跟他说话,上了床扯开被子,直接把头一起蒙住了。 这段时间她几乎一直都是这样的,因为想躲开对方那令人不适的目光。 烛月也没再勉强什么,他笑眯眯的弄出了一缕缕淡淡的清风,从被子缝隙间往里送,让她不至于被闷出毛病来。 他想,现在她的一切抗拒都没有关系,就像人类说的,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 他不比那个姓戚的差,他们俩只不过是相处时间更久,日久生情罢了。 只要给他同样的时间,不,哪怕一半的时间,他也一样能打动她。 这时候,关厌忽然掀开了被子,转过头来看向了他。 烛月心中一喜,笑问:“怎么啦?” 她说:“我想要一只手表。” “嗯?”他疑惑道,“要那种没用的东西干什么?以后你和我在一起,可以永远长生不老,时间是没有意义的。” 关厌盯着他:“我就想要,你给不给?” 他笑出了声,微微颔首:“只要是厌厌要的,我能办到的,都给。” 她说:“我现在就要。” “好,等我。” 烛月站了起来,临走之前又不放心地说:“你要乖乖的等着我回来,不要惹我生气哦。” 关厌偏开头没出声,几秒后便感觉浑身一松,萦绕在房间里的那种恐怖气息彻底消失了。 她终于能够松一口气,却也只能坐在那里,对一切都无能为力。 唯一能对他造成伤害的道具只有一次使用机会,一旦失败就再也没办法了。 其他道具……不用试也知道,在邪神面前完全没用。 烛月这次出去的时间挺长的,可惜这么长的时间里关厌也无法逃脱这密室一样的屋子。 他回来时手里拿着很大一只包,哗啦啦倒了一大堆女式手表在桌上,献宝似的对关厌笑:“厌厌,你来看,我把商场里最好的那些全部拿来了,一定有你喜欢的。” 关厌随便拿了一只,戴在手腕上看了看时间,估算着距离两小时还有多久。 在第四个两小时过去之后,她终于从阎忌口中得到了一些消息。 “我的手下今晚在小阳镇看到他了,他吃了点东西,直接去太明山了。看样子还行,暂时死不了。” 关厌听完这句话,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她想让阎忌派人告诉他自己现在的情况,但他也无能为力:“这不行,你们这次的任务不包括灵异现象,我的手下就算站在他眼前他也看不见。放心吧,他都还在做任务呢,不可能因为你不见了就跟着你殉情的。” 关厌只能作罢,道谢后又回房间去面对烛月。 不过,知道戚望渊真的没事之后,她心情也好多了,感觉时间都没那么难捱了。 现在在他看来,她应该已经死了。但等到这次任务结束,他就会发现她没有跟他一起回到现实中,到时候自然会明白的。 戚望渊回到太明山的时候,这边的搜救工作仍然在继续。 但除了搜救队之外,还有另一支部队来到了这里。他们的任务是进入曙光公司内部,调查人体交换的秘密,将那些有价值的研究成果保留下来,收为国有。 而他们进入公司的通道,则是由其他求生者提供。 之前这些求生者都被留在了总公司里等死,最后顺利找到了逃生通道逃出来。 戚望渊来这边的时候袁妍妍就在这里,她给他指了路,大概讲了一下情况。 他随后就一个人进了公司,一路循着那时有时无的呼唤声找到正确路线,一点点接近,最后来到了神秘人面前。 地下第三层走廊尽头看起来只是一面普通的墙壁,但在破开墙壁之后,就能看见一条隐秘的通道。 顺着通道走到底,戚望渊便看见了那个人。 他浑身伤痕地被铁链捆得像个粽子一样吊在半空,粗大的锁链连接在四个角落,把他牢牢的扯在那里。 一根不知是什么的管子从他后脑处连接出来,向上隐入上面的天花板,好像在传输他的力量。 感知到戚望渊靠近之后,他虚弱地抬起眼皮,勉强睁眼看了看他,开口说:“你终于来了……” 戚望渊拿出了屠夫之刃。 他喘了口气,奄奄一息道:“你要救我,还是要杀我?我能感觉到……你带回了我的一部分,但不是全部。” 戚望渊目光冷冽地盯着他,很想立刻动手,却还是忍耐着问了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为什么要害死她?” 他摇了摇头,视线从刀刃上慢慢扫过,断断续续地说:“她没有死,你救我,我告诉你一切。” 戚望渊瞳孔一缩,语气也急了起来:“她没死?!” “没有。” “那她在哪儿?她的身体明明……是你把她交换了?换到了哪里?” 戚望渊此时才觉得自己真的太笨了,这么显而易见的可能性,他竟然一直都没有想过。 那东西的作用就是交换身体,他怎么就没想到? 高空中的男人笑了笑:“你承诺不杀我,救我出去,我就告诉你。” 他没有任何可犹豫的点,立刻便答应下来:“好,我会救你。” 话落他便拿出道具,将口袋翻过来,一股脑倒出了所有东西。 那些被刀砍成细小碎粒的石头也因此尽数落在地上。 戚望渊抬头看向他:“还有一部分不在这里。” “够让我活下来了,剩下的我可以自己去找。” 他闭了闭眼,那些闪着金光的碎石便慢慢地漂浮起来,一点点飘上半空,像星星一样慢慢融入他的身体。 遍体鳞伤的身躯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却没有完全治愈。 他稍微好了一些,缓了片刻才说:“这些锁链是邪神弄来的东西,我没办法挣脱,你能试试吗?” 戚望渊走向一角,尝试着砍了一刀下方的链条,只听啪嗒一声,锁链应声而断。 对方苦笑:“看来这东西只能锁住我,他已经折磨我三次了。” 戚望渊砍掉另一边的锁链,心中暗想,情况很明显了,是烛月在搞鬼。那么,她现在一定就在邪神身边。 应该……是安全的吧。 关厌很无聊地待了许久,因为无事可做,便总觉得很困,只能睡一会儿醒一会儿,脑子浑浑噩噩的,十分难受。 而在她又一次睡着的时候,隐约听见烛月喊了她一声,一睁眼就觉得头晕目眩。 那声音说:“不是要看他吗?走吧。” 下一秒,她便回到了熟悉的客厅里,正坐在沙发上。 戚望渊就在她身边,两人的距离和姿态都和进入副本时一模一样。 不同的是,在她另一侧却多了个烛月。 看到戚望渊,关厌心中一喜,立刻开口喊他,可连喊两声他都没有回应。 她伸手去拉,却在指尖差一点碰到他的时候传来一阵强烈的刺痛感,惊得她连忙缩了手。 戚望渊好像从头到尾都没发现身边有人,他出来之后就一直皱着眉坐在那里,盯着面前茶几上的两张邀请函看。 好一会儿他才伸手拿起了关厌那一张,展开看了看,唇角微抿。 那上面的文字在任务结束之后就会发生变化,此时她这张也一样,写着任务完成的奖励。 它的存在说明了她还活着,而且任务也完成了。 这是不幸之中的幸事。 这时候,旺财摇着尾巴慢慢悠悠地走了过来,从戚望渊腿前绕过,来到了关厌面前。 它好像能看见她似的,张着嘴巴露出粉红的舌头,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她,两只耳朵变成了飞机耳,对着她不断摇尾卖萌求摸摸。 关厌想伸手碰它,却在碰到之前就被无数针扎似的剧痛劝退。 她抬头狠狠瞪了烛月一眼,他笑说:“只让你看,不可以碰。” 戚望渊似有所觉,顺着旺财的视线转过头来,看着身边空无一人的座位,微微愣了下,迟疑着喊:“厌厌?” 关厌很喜欢他这样喊她,嗓音非常好听。 她笑了一下,忽然想到自己从来没好好叫过他的昵称,老是在喊全名或者“铁牛”。 她抿了抿唇,在几个称呼之间挑了一下,喊道:“阿渊。” 烛月眉头一皱,右手一挥,关厌瞬间眼前一花,待她看清时,便已经来到了另一个地方。 这是一间挺漂亮的卧室,装修得非常豪华温暖,一看就让人很想睡觉。 卧室里有一面好大的落地窗,可以把明亮的阳光毫无阻碍地投射进来。 可惜这美好之中有一件令人不愉快的事情。 烛月站在她身边,笑说:“厌厌,喜欢吗?这是我专门为你准备的房间。” ——一个人对一只鸟说:喜欢吗,这是我专门给你买的笼子。 关厌扯了下嘴角,走向那扇落地窗,口中说着还不错,目光却第一时间朝楼下看。 下一秒她就退了回来。 太高了,不可能从窗户逃出去的,这地方至少在二十楼以上。 她转身问他:“这是哪里?我生活的世界吗?” “嗯。”烛月回答道:“在另一个城市,所以下一次你的任务不会再和姓戚的一起了哦。” 她眉头一皱,又问:“既然是在我的世界里,那我可以联系父母吧?我每次出来都会和他们联系的,否则我不放心。” 这是真话,也没藏着什么心眼,她就是想至少别连爸妈都联络不上。 烛月笑了声,手掌一翻拿出一只手机来:“看这是什么?” 关厌的手机,他一定是刚才顺走的。 她抿了下唇,努力露出开心的样子:“给我吧,我打个电话!” 烛月却收了回去,笑说:“你要打给谁,我帮你按,你只要说话就好了。” ……真是谨慎啊。 关厌只能照做,给妈妈打了个电话过去,闲聊几句之后,关母就问起了戚望渊:“小戚最近怎么样?你们相处得还行吗?要是喜欢就抓紧了,这么好的孩子如果错过了可就没下一个……” “嘟”的一声,烛月挂断了电话。 他忍了忍,才没将手机摔掉。 关厌心里有些担心他被激怒了会去伤害自己父母,想了想说:“你别生气,我妈只是希望我快点找个男朋友,不一定非要是他。” 在现实世界里她不得不更加畏首畏尾,因为连道具也没办法用,如果烛月要发疯,她一点儿阻止的能力都没有。 烛月明明对此心知肚明,却还是因为她这一句服软的话而开心起来。 他想伸手碰碰她的脸,看见她侧头躲避也没生气,收回手说:“等我的身体彻底融合以后,等你接受我的时候,我也可以陪你去见父母。他们一定也会喜欢我的,对吗?” 关厌勉强笑了一下,说:“我饿了。” 他点点头:“想吃什么?我帮你买回来。” 关厌:“想吃水饺,自己亲手做的那种,要虾仁馅的,每一颗虾仁都自己剥,速冻的那种不好吃。包好饺子以后还要用小火慢熬的骨头汤煮,骨头要用大棒骨,那熬出来的汤才够香。” 她想,既然他非要追求什么“爱情”,那就让他看看日常里的鸡毛蒜皮有多可怕,说不定很快他耐心就磨光了,发现所谓的“喜欢”在这些令人烦躁的杂务里根本一文不值。 关厌笑了笑,问他:“烛月,这会不会太麻烦你了?你能做吗?” 烛月面露难色:“你再说一遍,我没记住。” 甚至连描述都记不住,更别说要做了。 关厌又重复了一遍,顺便加了一条:“最好是再加点儿猪肉白菜馅的,这样吃着味道更丰富,比单吃一样好多了呢。” 烛月皱着眉认真记了记,最后说:“好,你等我。” 关厌挑了下眉:“不行别勉强,我饿死了也没关系的。” 烛月:“……”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外面冰箱里有吃的,你先吃一点儿垫垫肚子,饺子我会给你做的。厌厌,乖乖等我回来。” 他说完就瞬间消失了。 关厌立刻跑出去,径直去开大门,果然打不开。 各处的窗户也是锁死的,这鬼地方还是个豪华的大平层,连个邻居都没有,喊破喉咙也没人能听见。 电脑什么的同样不存在,完全无法与外界联系。 关厌忙了半天,最后只能无奈的站在客厅落地窗前,盯着下方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羡慕不已。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大门口传来一阵开门的响动。 她回头看去,只见烛月推门走了进来,在他身后还跟着几个陌生人——每一个都穿着洁白的厨师服。 烛月与她对视了一眼,在外人面前对她也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厌厌,他们是五星级酒店的大厨,你的要求我都已经告诉他们了。你先坐一坐,很快就能吃饺子了。” 关厌:“……” 他妈的,万万没想到邪神是个霸总。 她咳了一声,板着脸冷哼道:“原来是请厨师给我做啊,我还以为你真有那么喜欢我呢,看来也不过如此!连亲手做饺子都不愿意,还想让我喜欢你?” 厨师们面面相觑,脸上写着“有八卦可以听”几个大字,站在那儿两眼发亮的盯着他们俩瞧。 烛月十分为难地皱着眉,好一会儿才说:“我不会做。” 关厌冷笑:“呵,那要么我走,要么饿死我好了。” 听到“走”字,他的脸色便难看起来,唇角紧抿着,显然非常不悦。 关厌心想看来这招是有效的,估计再作几次他就知道“爱情”这东西啥也不是了。 她还想接着火上浇油,却听烛月说:“好,那我试试看,我不会比他差的。” ——那恐怕得再修炼几千年。 关厌在心里默默的说。 那开放式大厨房很快就变得乌烟瘴气,面粉就像活了一样在空中飘浮着,搞得满头满脸都在泛白。 关厌被呛得打了几个喷嚏,还在旁边拱火:“你也太笨了吧,连最简单的饺子都不会做,我怎么可能喜欢一个这么没用的人?你看看你,猪肉馅都不会剁,你真的能做出吃的吗?我吃了不会被毒死吧?” 怎么难听怎么说,当着几个外人的面阴阳怪气的,一点儿脸面也不给他留。 烛月装作一个普通人类的样子忍了很久,终于还是生气了。 可是,他生气的对象不是她。 他低哼了一声,手掌一扬,便将几个厨师全部掀飞出去,怒道:“一群没用的东西,连这也教不会!我现在就把你们全杀了!” 关厌心中一惊,连忙阻止:“你停下!” 他高扬的手顿在半空,转过头来神情委屈地看着她:“厌厌,是他们太没用了,我去外面给你买吃的行吗?” 关厌只觉得一道寒意从脚底迅速窜起来,瞬间袭遍全身,头皮发麻。 他不是真的委屈,也不是真的要杀他们,他只是在威胁她,告诉她不要再搞这种“作精”的把戏。 她轻轻吸了口气,连吸气的声音都在发抖。手指紧攥着,掐进了手掌心里,好一会儿才说:“好……你去买豆浆和油条,放他们走。” 烛月放下手,对她露出灿烂的笑:“厌厌真好。” 第221章 不同的日常 被人囚禁着, 连吃饭喝水都有人在对面盯着自己,那眼神宠溺得好像在看一只刚带回家的小宠物。虽然看起来很是喜爱, 却永远不会让宠物任意妄为。 没有什么事情比这更令人作呕, 关厌连一向很喜欢的油条也吃不下去,勉强吃了半根就再也没胃口了。 油条的味道也比不上戚望渊常去买的那一家,因为每次都是他等在老板的油锅前认真挑选出来的,火候和品相始终都是刚刚好, 完美得就像他一样。 关厌坐在餐桌前, 盯着剩下的油条发呆, 心里总忍不住想起他们一起坐在饭桌上边吃东西边聊天的场景。 虽然戚望渊话很少, 却一直都会认真的听她说话, 在适当的时候给她最好的反馈。 哪怕他根本没有想笑的感觉,在看到她笑的时候也一定会跟着笑起来。 她抿了下唇, 心想如果他们能像那样平平淡淡的在一起过一辈子,似乎也是一件非常值得期待的事。 前提是……她瞥了眼坐在对面的烛月:他能消失就好了。 之前其实她并没有对他动什么杀心, 毕竟他确实没怎么伤害过她, 只要他不再出现就行。 可是这次的事件彻彻底底打破了她和平共处的幻想, “心平气和的好好谈谈”也完全是不切实际的一句话。 跟这种人没什么好谈的, 只是浪费口水而已,她上次说了那么多, 他有听进去吗? 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烛月和她之间必须死一个。 “只吃这么一点就够了吗?”他不知道关厌心里在想杀他的事,还微笑着问话。 她摇摇头:“吃不下了,闷在这屋子里太难受了,没胃口。” 言下之意就是想出去走走。 烛月不是蠢货, 听得明明白白, 却好像不懂似的, 起身收起餐盘,转身就倒进了垃圾桶里。 戚望渊不会这么浪费的,他可以把它们全部吃掉。每一个小细节的对比,都让关厌更加看清了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他。 她甚至觉得有点好笑,烛月以为他把自己抓过来就能“培养感情”,却不知道这反而让她更坚定了戚望渊就是最好的最合适的那个人。 但她不敢说,也不敢表现出来,否则这疯子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现在这样已经算是不错了,至少他没强行跟她亲近,如果他真强迫她,她肯定是没有反击之力的。 很显然,烛月要的是感情,不只是身体。 关厌想了想,问他:“我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他将餐盘放进洗碗机里,回头笑说:“当然还是七天啦,以后的任务我都会陪你一起去,让你快些完成,然后就再也不用去冒险了。” ……如果有他在,任务确实会轻松得像连连看的第一关一样吧。 但关厌宁可面对要命的危险,也不想跟着烛月躺赢。 可惜在现实里没办法用戒指,无法联络阎忌,现在还不知道他那边计划得怎么样了。 估计会有一些事情需要他们一起商量,所以至少未来七天之内她得忍气吞声。 她吸了口气,看向烛月:“可是一直被关在这里很无聊,能不能给我准备一台电视,还有游戏什么的。不让上网也没事,单机游戏我也玩。” “好。”对这种听起来完全没问题的要求,烛月一向是有求必应的。 他说:“一会儿我就去买电视,游戏的话……你想玩什么,告诉我,我帮你下载好再给你。” 关厌报了几个游戏名,他一一记下后便离开了。 不久就有工作人员将电视机送上门来,安装得妥妥帖帖。 人一走她就开始挑电视剧,专挑那种甜甜的恋爱剧,坐在沙发上一看就是半天。 当然不是关厌喜欢这种类型,她只是想让烛月也看看,什么样的“喜欢”才算是正常的。 也许他看着看着就会发现,他完全可以换一个对他有好感的人去喜欢,谈一场真正的甜蜜恋爱。这样岂不是对谁都好吗? 可惜收效甚微,他只会皱着眉挑刺,说那个女主皮肤太白,人太笨,走路都会摔跤简直不是个正常人类,连咖啡都端不稳还活着干嘛之类的,再对比着尬夸关厌一通。 于是关厌又转而玩游戏,全部都是乙女类的。 烛月对这个表现出了明显的兴趣,总是对里面的高冷角色非常鄙夷,并夸温柔强大的角色多么多么好,撺掇关厌攻略温柔的角色,把高冷那个直接拉黑。 关厌当然是要跟他对着干的,在每一款游戏里都只攻略高冷男神,而每一次好感度提高之后,这些角色给出的回应也异常甜蜜。 烛月气得不想再看了,后来不知道想到什么,自己默默离开了。 到晚上他都没回来,关厌乐得自在,窝在沙发上看一部恐怖片,看到炮灰不听劝自寻死路时,又忍不住想起跟戚望渊一起吐槽那些烂俗桥段的时候来。 他不在这里,却又好像时刻都在。 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也刚好在想她? - 客厅里没有开灯,只有电视机在播放着一部烂俗的血浆片,刻意的尖叫声和飞溅的血液无法激起观看者的任何感受。 戚望渊一个人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盯着那快速闪动的奔逃画面,看着女主角浑身是血地奔跑在深夜的山林之间,然后猛地滚下斜坡,脑袋磕到一块石头上,当场就晕了过去。 画面一转切到那个追捕她的杀人魔,他从斜坡上方跑过去,完全没注意到猎物就在下面。 他皱了皱眉,感觉好像缺了点什么。然后回过头,看向身边的空位。 缺了一个人在这时候一边吃着爆米花一边吐槽。 他可以确定她现在是安全的,也没办法在心理上产生任何该有的情绪反应,可他知道自己是担心的,既担心又愤怒,却无可奈何。 任务完成之前他从那个人口中得知了大概的情况,烛月其实早就在策划这一切了。 一开始是因为关厌和戚望渊去了找凶手的那个副本,烛月当时就一直在暗中跟着他们,所以知道了神秘人的存在,并且看上了他的能力,后来就想要直接叫他用交换身体的能力帮忙,他拒绝之后烛月就走了,他还以为这事就这么算了。 没想到后来烛月就开始折磨他,一次次扔进不同世界里承受各种痛苦。 这一次是第三次,他的力量被那个曙光公司一点点抽离,因为“不做好事就会死”的生存条件,每一次他都会经历钻心蚀骨的疼痛。 在关厌和戚望渊进入副本之前,这种痛苦就已经折磨了他很久,并且他也越来越虚弱,再过不久就连人形都要消失了,所以他最后还是选择了屈服,答应帮烛月这个忙。 至于其他的,他什么也不清楚,更没办法帮戚望渊找到关厌。 只是在任务结束前,他将一颗指甲盖大小的金色石头送给了他。 现在石头已经变成了一张道具卡,是永久性的身体交换道具,每一个身体承受的交换上限是三次,单次交换限时一小时,比之前那个【有一点微弱力量的泥】好用很多。 可是关厌不在,没有人会在看到道具描述时故作嫉妒地对他说“我好酸我好酸”。 他眨了眨眼,转头在空荡荡的昏暗客厅里看了一圈,目光落在那扇紧闭的卧室门上。 旺财就躺在门口,它没有困也不累,却安安静静地趴着,好像也在等一个人回来。 明明以前一直是独居的,可现在怎么也没办法习惯了。甚至偶尔会出现幻听,总觉得她在旁边用开心的语气跟他说话。 他甚至在论坛里发了第一条帖子,询问求生者们,队友被BOSS掳走了不知所踪,该怎么找到她。 他们说他疯了,既然能发帖那就是任务已经结束了,被BOSS掳走的队友当然是死掉了啊,还怎么找回来? 他去联系跟关厌一直保持着很好关系的求生者莫惊雪,嘴巴笨得好一会儿才说清楚情况,对方听完又去与哥哥和父母商量,最后的回答也是遗憾而悲伤的无能为力。 那对兄妹说可以送他一些道具卡,也许对付邪神的时候用得上,希望能把关厌安全救回来,他一张也没收。 电视机里的恐怖片结束了,最后的结果很好,是女主逃脱后开始反击,反杀了那个恐怖的杀人魔,为一起出来露营的几个好朋友报了仇。 ——套路化的剧情,没有任何一点亮眼的地方,看完只会让人觉得浪费了一个半小时的生命,以及爆米花。 戚望渊嘴角抿了抿,想起关厌曾经说过的这番总结。 他又挑了一部剧,起身去做了点爆米花,回来安安静静地接着往下看。 昏暗的房间慢慢出现了亮光,在他意识到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恍惚间他觉得那间卧室里会走出一个睡眼惺忪的姑娘,打着呵欠对他说:“铁牛哥,我今天想吃包子。” - 关厌在看第三部 电影的时候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还躺在沙发上,电视里自动播放了其他电影,而烛月似乎一直没有回来。 没回来就好,要是死了就更好了。 可冰箱里的食物不太够她吃七天,还得挨饿。 这种担忧在傍晚的时候被瓦解了——烛月出现了,没有解释去了哪里,只是笑眯眯的问她今天过得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呢?被关在这种鬼地方像行尸走肉一样。 但她必须好好回答,这样才能问出他到底去了哪儿,是不是去伤害她的家人或者戚望渊了。 面对她言语间的屡次试探,烛月始终没有正面回应,只是承诺绝对不会伤害她关心的人,叫她放心。 怎么可能放心?只要有他在一天,她就放不下心。这种提心吊胆谨小慎微的日子简直比死还难过。 关厌就像架在烧烤架上的一串肉,一直不断被小火煎烤着,烤了一面还不够,还要被翻来覆去均匀地烤,最后再在伤口上面抹盐。 这种日子,还得过好几天。 - 天黑下来的时候,戚望渊家门口响起了门铃声。 在这地方他们俩一直很努力地降低存在感,没有任何朋友,这么晚了怎么会有人敲门呢? 他第一时间的念头是:关厌回来了。 于是他几乎是跑着从卧室出去,打开门的一瞬间,所有的期望全部落了空。 外面站着的,不仅不是他想见的人,甚至都不是个人。 ——那是一只鬼,浑身乱七八糟的,胳膊少了一根,脑袋稀巴烂,看样子是个高空坠落而死的。 求生者们能在现实世界里见到鬼早就不是什么稀奇事了,只不过大家都很默契地装作看不见,从来没去管过这事,遇见了就避开,避不开就当没事人一样走过去。 所以尽管已经这么久了,这却是戚望渊第一次在现实中与鬼怪近距离接触。 看到它虽然有点失望,但他能想到,鬼不会平白无故找上门来,还这么有礼貌地按门铃。 他侧了侧身体:“进来说吧。” 对方摇了摇头,一张口就先吐出一口黑血,然后才说:“是老大派我来的……老大就是阎忌。他让我给你一件东西……把它和那个……什么厌的贴身物品放在一起,进任务的时候带在身上,就可以进同一个副本,下个本一定要用。” 戚望渊闻言立刻接过来,那是一只陈旧的小木盒,只有半个巴掌大。 他想问这只鬼她现在怎么样,在哪里,但又很清楚这些事情对方不可能知道,便只说了一声谢谢。 在外面没有称号限制,鬼也不怕他了,还对他笑了笑,说:“能帮老大办事是我的荣幸,那我就先走了。” 他离开之后,戚望渊的门口就留下了一大片黑血。 他将木盒收进了保险柜里藏好,才去清理血迹,没想到对面的住户这么晚才回来,醉醺醺的走出电梯就看到了他在“处理案发现场”,吓得酒都醒了,哀嚎一声就逃了出去。 他看着电梯一层层往下,心想如果她在这里一定会捧腹大笑。 可现在就连旺财都没了好奇心,没过来看看发生了什么,趴在她的房门口闷闷不乐,似乎觉得她已经抛弃了它。 第222章 欢迎来到天堂镇 虽然日子很难熬, 但再困难也是要活下去的,关厌一天天忍耐着烛月那令人恐惧的邪恶气息与时刻落在她身上的视线, 天天掰着手指头数时辰, 终于慢慢熬过了这些天。 第八天,天还没亮她就已经起来等着了——从来没像这么期待过邀请函的出现。 烛月就好像有顺风耳似的,一听见她在卧室里发出了动静,就立刻敲响了房门。 但他敲门不是为了得到进她卧室的许可, 只是提醒她, 他要进来了。 因为刚开始的时候, 他在外面敲门, 关厌一直找理由不让他进来, 后来他就不耐烦了,每次敲门后只等两分钟, 然后就直接瞬移进屋。 进了卧室之后他又会开始装温柔宠爱,摆着一副令人作呕的深情模样, 让关厌像吞了苍蝇一样恶心。 这次关厌也一样没搭理他, 敲门声过后不久他便自己进来了, 非常自然地在她身边坐下, 望着她冷冰冰的脸,笑得一如既往的温和:“这么早就醒了, 是在期待和我一起去度假吗?” 对他来说,去一个任务世界就像是旅行度假一样轻松简单。 这几天时间里,烛月的外貌每一天都在发生变化,现在已经变得和他本人一模一样。 过于苍白的皮肤与一头长发让他显得更加危险邪佞,也更像个死变态了。 关厌不太想理会他, 转头看了眼床头柜上的闹钟, 时间才刚早上五点半, 距离任务开始还有好久好久。 “厌厌,你不要这么不开心。” 烛月丝毫没被她的冷漠影响,偏着头认真看着她,语气轻柔的说:“这次的任务是我特地为你准备的,我们马上就能一起去了,高兴一点好不好?” 关厌闻言,本来就低沉的心情更是堕到了谷底,迅速转头问他:“你干了什么?” 虽然还完全不清楚任务会是什么样的,但他这一句话就足以表明那对她来说绝对不是好事。 烛月嘴角扬了一下,笑得神秘莫测。 关厌手指缩了缩,知道他不会告诉她,就只能沉默着等待。 这种感受非常令人不适,本来时间就过得很慢,他身上的邪恶气息也一直萦绕在周围,让她生理上不断产生恐惧感,每一秒都变得越发煎熬。 她知道他是故意的,因为前几天他把那些厨子叫到这里来的时候身上就没有任何不该有的气息,就像个最普通的人类。 反正这段时间已经忍受了这么久,倒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 关厌默默去了客厅,烛月像跟屁虫似的紧跟着她,见她打开电视在挑电影,他便招手弄来了摆在餐桌上的一大包成品爆米花,表现得极其卑微:“吃完了我再去买,厌厌要多吃一点,长点肉肉更可爱呢。” 关厌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找了个部看过的老电影,一边看一边说:“这食人魔可真会演戏啊,表面上一副温柔亲和对谁都很好的样子,实际上只是想把人家抓回去囚禁着,养胖了好吃肉呢!当面一套背面一套,可真是恶心!” 烛月这几天也没少听她指桑骂槐,听了一点儿也不生气,反而笑得更开心了。 他笑得胸腔都发出了共鸣,双肩微微发颤,好一会儿才弯着眼睛柔情似水地看着她说:“厌厌,你骂我的时候也好可爱。我真希望你能一直骂我,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肯多和我说几句话。” 关厌:“……” 对于这种人她是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了。 打又打不过,骂他他还开心,不理他他也能一个人在她耳边巴拉巴拉说个不停。 她一把捏在爆米花鼓胀的真空包装袋上,将它捏碎发出“嘭”的一声响,勉强泄出一点气。 烛月又被可爱到了,偏着头笑眯眯地看着她,故意让漆黑的长发垂落下来,挡在他脸颊边,使自己显得更加好看。 他很懂得怎么让自己最好的一面展露在她面前,却始终没有把周身的恐怖气息压下去。 因为他心里很清楚,她现在对他只有畏惧和杀意。 没有关系……很快就好了。 邪神那张脸确实完美得无可挑剔,妖邪的模样在几近惨白的皮肤衬托下显得更加出彩,有着无人能及的、跨越性别的美,却又丝毫不显阴柔。 可关厌却在如此近距离的朝夕相处下,也没有任何一点点正面的感觉,在看到他的时候永远只会觉得抗拒和恶心。 对她来说,他就像一只蟑螂怪苍蝇怪,虽然现在看起来非常好看,但真实模样却是那些阴暗污秽的臭虫。 时间终于还是一点点熬过去了,当九点钟到来的那一刻,关厌感觉自己仿佛瞬间年轻了十岁。 她迫不及待地拿起了出现在面前茶几上的邀请函。 【第十五张邀请函】 死亡盛宴任务十五:邪镇故事集。 任务奖励:生存天数+2000,随机道具x1,现金150万。 注意,任务副本将在两分钟后开启,请做好准备。 “邪镇”两个字很难不让人联想到邪神,关厌皱了下眉,转头问他:“这不会是你老家吧?” 他被逗得轻轻笑了几声,摇头道:“你忘了,我诞生于世界各处,没有老家,甚至没有家。” 他总会找到一切机会来扮可怜博同情。 可惜关厌不是纯洁善良圣母心的小白花,根本不吃这一套。 她也跟着笑了几声:“还好没家,否则你父母肯定每天都要被别人诅咒很多次。” 烛月无可奈何的轻轻叹了口气,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其间闪烁着明亮的光:“厌厌,你发现了吗,你现在已经越来越不怕我了。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们的关系一定会有很大进展。” 关厌心中冷笑:当然会有很大的进展,那就是我变成杀死你的凶手。 两个人坐在同一张沙发上,一个春风满面地期待着将来,一个面无表情地希望对方没有将来。 两分钟时间结束的那一刻,一直没有强行碰过关厌的烛月第一次不顾她感受,紧紧抓住了她的手。 她无能为力的挣扎了两下,下一秒就进入了副本里。 每一次传送的第一时间都会出现短暂的眼花和头晕,所以在关厌看清楚周围之前,一道通知音就先一步传进了脑海中。 “欢迎玩家成为虚拟现实游戏《天堂镇》的首批测试者之一,现在请输入您想要的昵称,填写相关资料,完成新手账号注册。” 关厌眨了下眼睛,眼前就出现了一块半透明的悬浮窗,上面有“昵称”“性别”“年龄”之类的基本选项,也有游戏特有的功能——技能加点。 不过性别是已经设定好的,她只能自己填昵称和年龄。 说是跟她一起进来了的烛月现在不在旁边,不知道到底进来没。 关厌想了想,在昵称栏输入了一个长长的艾迪:我家阿渊超可爱的。 ——打不过就恶心死他。 年龄栏她很想填个七八岁试试看,但在副本里乱来会惹上大麻烦的,万一这所谓的“虚拟现实游戏”把她身体也缩小成了七八岁,体能必然下降,遇到危险就真的只能拼道具了。 但不管怎么说,能年轻一点儿当然更好了,关厌就填了个十八岁。 下面的技能加点部分,有四个基础属性,给她的技能点也是四点,随便怎么分。 属性分别是魅力、智力、体力和幸运值。 关厌觉得自己智力已经够用了,魅力也没什么用。体力倒是有点欠缺,但根据以往的任务经历可以知道,体力一直都不是完成任务的关键,没必要全部加在这上面。 至于幸运值,这种特殊的属性倒是不太多见,连游戏里都不是很多。 于是她加了三点幸运值,给体力加了一点。 如此简单的环节结束之后,眼前的半透明屏幕便消失了,播报声再次传来:“恭喜玩家‘我家阿渊超可爱的’完成注册,接下来请根据新手指引前往天堂镇。” 关厌现在站在一片空旷的草地上,阳光的温度刚好合适,还有微风不断吹拂着,体感非常舒适。 只不过,画面的饱和度稍微有点低,一切都像是蒙了一层浅浅的灰色,看起来就挺压抑。 她脚下是一条蜿蜒的小径,前方极远处隐约可以看见一座现代化的小镇,低矮的楼房轮廓起起伏伏,在阳光下勾连成一片赏心悦目的剪影。 此时在关厌面前的地面上,每隔一小段距离就悬浮着一个绿色小箭头,为她指明方向。 附近一个人都没有,她只能立刻出发,走向小镇。 不过虽然没人,她却知道这场任务肯定是有其他人存在的,因为在一开始的通知播报里提到“首批测试者之一”。 她一边走一边思考着烛月到底动了什么手脚,他现在又跑哪儿去了? 想着想着,就忽然听见草地里传来了一阵低弱的啼哭声。 那是属于幼儿的哭声,像只小野猫似的。 毫无疑问,这是触发第一个任务了吧。 关厌停下来,循着声音走向左侧及膝的草地,剥开草叶后就看见了一个大约两岁的孩子虚弱地躺在地上哭。 这是个女童,她穿着一件脏兮兮皱巴巴的白色连衣裙,外面套着件几乎快要被泥巴糊满的红色外衣。 她嘴角都还挂着泥巴,两只手上也全是稀泥,好像是饿得不行了,本能地抓了泥巴吃。 关厌等了几秒,没收到任务提示。 要么是这游戏自由度很高,要么就是不用管这闲事。 不过,这地方放眼望去也就那么一个镇子,这小孩才两岁左右,总不能是从其他地方跑来的吧?那几乎可以百分百肯定,她就是这镇上的小孩。 以关厌平时玩的游戏套路来说,玩家们都会以陌生人的身份去镇上做任务,再渐渐结实那些镇民,从不同的人手里接任务攒经验和装备之类的。 既然是陌生人……如果她能把这孩子救回去,会不会更容易获得镇民的好感呢? 于是关厌抱起了孩子,主动接下了这个“为小女孩寻找家人”的任务。 第223章 被丢掉的孩子 抱着小猫一样虚弱的女孩走了一阵之后, 关厌才敢确定烛月现在的确不在附近,于是拿出道具来联络了阎忌。 刚刚拿出戒指不到两秒, 对方的声音就先一步传了过来, 语气阴阳怪气的:“哟,还活着呢?” 关厌嗤了声:“你不也还活着吗?” ——两个受害者。 阎忌低哼:“行了,说正事儿吧。你先了解一下现在这个任务的情况,把世界背景告诉我, 得先知道这个才好做计划。” “好, 我尽快。”关厌顿了顿, 问他:“戚望渊现在怎么样?” 他啧啧两声, 重重坐在沙发上, 翘着二郎腿语调抑扬顿挫的说:“正事都没谈完呢,就这么着急?” 那边传来的声音非常认真:“这就是最重要的正事。” 阎忌挑了下眉, 轻轻叹气:“本来还想给你个惊喜呢——你们不是有那个什么可以互相联系的东西吗,试试看吧。” 关厌听见这话微微愣了一下, 随即反应过来:“你是说他也在这个副本里?!” 说着话的同时, 她已经拿出了通讯戒指。 当戒指出现在无名指的那一瞬间, 一阵轻微的震颤感便随之而来。 她心中大喜, 立刻接通,便听见那边迫不及待地喊了一声“厌厌”。 这两个字在最近几天里关厌都听得想吐了, 烛月总是用深情款款的神情和语气这样叫她,让她连自己的名字都产生了厌恶感。 可是在听到戚望渊喊出这两个字的这一秒,那些令人恶心和反胃的感受全部烟消云散,只剩下从心底深处涌出来的甜蜜。 她甚至感到鼻间发酸,想把这几天受到的所有憋屈全部告诉他, 在他面前哭出来也没关系。 “厌厌?”戚望渊等了两秒, 就急不可耐地又喊了一声。 关厌吸了吸鼻子, 低声叫道:“阿渊。” 戚望渊愣了下,随即笑起来:“我喜欢你这样叫我,很好听。” 她也笑了一声,问他:“你还好吗?” “我没事,是阎忌给了我一个小木盒,说把你的贴身物品放在里面就可以让我和你进同一个副本。” 戚望渊语速有些快:“你现在在哪里知道吗?我去找你。” 通话时间只有五分钟,实在太短暂了,他想和她多说几句。 关厌说:“我正在朝天堂镇上走,还在路上捡到一个小女孩。” 他道:“我已经在镇上了,你在哪个方向?我来见你。” 关厌看了看附近,说:“镇子路口那边有个很大的广告牌,上面是……好像是两个人的合照。我现在离得有点远,看不太清楚。” “好,我知道了。” 关厌立刻就听见他找了个人问路,得到答案后当即赶向路口。 她也加快脚步,一边跟他说话,一边抱着孩子向前跑。 阎忌在另一边提醒他们小心一点,最好见一面就赶紧分开,别让烛月发现,不要因此破坏了计划,随后就暂时切断了通话。 关厌增加的那一点体力值还是有用的,至少让她坚持到了镇前路口。 广告牌上的画面早在距离还有几十米的时候就很清楚了,那是一对衣着华丽的夫妻,女人穿着繁杂的淡金色长裙坐在前面,男人穿着得体的西装站在侧后方,一只手搭在女人左肩上。 他们都望着镜头,姿态高傲而优雅,就像一对天鹅。 在那巨大的画面旁边空白处,是几个手写体的烫金大字:天堂镇欢迎您。 镇子上的那些建筑物就像是从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一样,在入口一眼望进去,全是整齐漂亮的独栋小楼房,家家户户都有精致的前院,种满琳琅满目的各色花朵。 蝴蝶与蜜蜂随处可见,路边精心修剪过的树上也不时传来鸟鸣。 中央的道路虽然是宽敞平整的,但一直没见到汽车的踪影,似乎这镇子上根本不存在那种东西。 附近没有行人,关厌往里走过三栋房子,才在第四户的前院里看见一个在浇花的老太太。 对方也注意到了她,立刻投来善意的微笑,开口说:“是陌生人啊,欢迎来到天堂镇,相信这里一定会是你来了就不想离去的好地方!” 关厌笑了下,将怀里抱着的小女孩转过来,问道:“请问您知道这孩子是谁家的吗?” 这小孩大概是太累了,虽然一直都被她抱着不断颠簸,却已经熟睡过去。 而就在她问完这句话的时候,另一边的戚望渊忽然沉默了一下,随即说道:“我到镇口了。” 关厌转头一望,眉头便皱了起来。 这附近视野开阔,道路只有那笔直的一条,可路上空荡荡的根本没有任何人。 戒指的通话时间也快要结束了,戚望渊快速说道:“你那边现在是什么样子?” 与此同时那位老太太回答了一句:“啊,是骆家的孩子,她妈妈又把她扔掉了吗?” 关厌记住了这句话,但先回答了戚望渊的问题:“就是很多类似的独栋楼房,都有好看的小花园,我现在站在左边第四栋外面,有个老太太正在浇花,我在问她问题。” 戚望渊说:“环境是一样的,但我这边没有浇花的老人,路上有几个行人,正在谈论两天后镇长家即将举行的晚宴。” 情况很明显了,根本不在同一个时空。 关厌想起了烛月最有代表性的能力:在不同的空间和时间里穿越。 当初他们做那个神降副本的时候,就一次次遇到过去和未来的诡异交替,看来这次也一样。 她想了想说:“你用屠夫之刃去镇外路口刻一个字,我马上过去看看,如果出现了,就是你在我的过去,如果没有,那我就在你的过去。” “好。”戚望渊一边回答一边跑了过去,因为留给他们的通话时间已经不多了,随时可能突然中断。 关厌也来不及回应老人的话,直接抱着孩子就跑了。 途中她就听见戚望渊说了一句:“我在广告牌立柱最底部刻了一个关字,看得见吗?” 她过去蹲下找了一圈,摇头道:“什么都没有,看来我应该是在过去,你在未来。” 戚望渊沉默两秒,才说:“我很想见你。” 她抿了下唇,笑说:“一定可以的,再等等。你小心一些,不要让烛月知道你在。” 说完之后却没有得到回应——也许她刚开口的时候,通话时间就已经结束了。 关厌轻轻叹了口气,心里也十分的失落。 本以为马上就能见到他的,可越是期待,最后就越是失望。 不过,转念一想,两人能在同一个副本里就已经是出乎意料的好事了。 失落感随之也淡了不少,她再次回到镇上,却见那老人都浇完花回房里去了。 但前方有人推着自行车出了门,关厌追过去接着打听小女孩的身份,对方看见孩子,还没等她问话就立刻说道:“这不是小红吗?陌生人,是你捡到她的?” 直接就问是不是捡的了,好像这镇上的人对此已经习以为常。 之前那个老人也说“她妈妈又把她扔掉了吗”。 关厌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不该带这孩子去找家人了。 可她是来做任务的,还要抓紧时间去查线索告诉阎忌,哪有功夫管个幼童? “喏,你向前直走,再往左边拐个弯,第三户院子里种着一棵大橡树的就是她家了。” 路人没等关厌问,就直接给出了答案——仿佛已经回答这种问题很多次了。 她忽然想,这个世界是虚拟游戏的背景,那是不是在对第一批测试玩家开放之前,内部人员就已经完成过很多次测试了?而那些测试的经过,全部都留在了这些虚拟NPC的记忆里,所以在他们看来,就是孩子被扔掉了很多次,也知道抱孩子回来的陌生人想要问些什么。 这好像还挺有意思的。 关厌道了谢,立刻赶往目的地,按照对方所说在路口向左走,一拐弯就看见了那座与众不同的房子。 从她进入镇子开始,所看见都是类似的房屋,每一户的前院里都种着漂亮的花朵,连空气中都漂浮着淡淡的花香。 虽然非常漂亮,就像童话镇一样,但毕竟太多了,千篇一律看看就腻了。 而那一座房子不同了,它的前院种了一棵高大的大橡树,这种树的特点就是枝干生长得很低矮,繁茂的枝叶足以挡住大半个院子。 那房子就隐藏在枝叶后面,大部分阳光都被遮住了,再加上本身这个“游戏”的画面饱和度就偏灰,看上去阴森森的,像个鬼屋。 这种与众不同的风格同时也在告诉关厌,它就是她需要着手去调查的问题所在。 大概是她把“游戏”想得太高端了,没想到它还真就这么套路,进镇子之前捡到的小孩就是新手第一个任务的开端。 她快速走过去,找到院门处的门铃按钮连按了好几下。 门铃的声音有点难听,嘟嘟嘟的,还带着一种淡淡的沙哑,像个垂死的老人在呼救。 过了片刻,玄关门被人从内部打开了一点点,一个女人探头看了看,目光很快落到关厌怀里的小女孩身上,下一秒脸色就变了变。 紧接着她飞快推开门跑出来,神情欣喜而激动地迅速打开院门,一把抱过小女孩,带着哭腔连声道:“太好了!小红,你跑到哪儿去了,妈妈都担心死你了!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小女孩在她粗暴的抢夺时就醒了过来,迷迷糊糊的直接就哭了,接着又看清了抱着自己的人是妈妈,哭得更厉害了。 关厌低头拍了拍身上的泥,在旁边默默的看着女人演戏。 刚刚对方开门看见小女孩的时候第一反应明显是烦躁和不耐烦的,随后才假扮出这副慈母的样子。 如果她真的这么担心自己的女儿,现在就不可能在家里待着,肯定到处找人去了。 很快女人就演够了,低头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眼泪,一脸感激地看向关厌:“谢谢你好心人,是你帮我找回了我的女儿!请进来坐坐吧,让我好好的招待你!” 关厌朝她后面的房子看了眼,说:“现在先不了,我还有点事,一会儿再来找你可以吗?” 女人明显愣了下,就好像是觉醒的NPC在循环了无数次同样的事情后,第一次遇到出乎意料的情况。 她有点呆呆的“哦”了两声,点着头说:“好的。” 关厌笑了笑,立刻离开了这里。 小女孩这边应该是游戏的任务主线起始点,但她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是摸清这个世界的大概背景,并告诉阎忌。 目前还不知道烛月跑哪儿去了,说不定下一秒就会突然出现,所以这件事不能耽搁。 值得庆幸的是,这镇上的居民看起来都非常热情好客,她所看到的每一个都是笑脸迎人。 经过一段时间的交谈,关厌大概得知了一点天堂镇的情况。 镇口那广告牌上的年轻男女是一对夫妻,他们俩非常有钱,一起在这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地方修建了天堂镇,男人就是这里的镇长。 住进天堂镇的人不用花钱买房子,但需要经过层层筛选,首先最基本的要求就是性格必须好。 镇长会派专人去报名者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做调查,一旦出现吵架打架之类的情况就立即剔除。 最后能被选中的,都是一群从来没干过任何坏事的好人。 镇子另一边有规划在一起的田地和农场,人们完全可以自给自足。 镇长规定了不能与外界联络,也决不允许汽车手机之类的产品进入天堂镇。 所以虽然是现代背景,这地方在某些方面却更像是还活在上个世纪。 关厌还打听了镇子里是否有诡异的事情发生,或者有没有人离奇死亡之类的——当然是迂回着问的,没有这么直白。 得到的回答都是没有,这里一切正常。虽然有人死亡,却只是意外事故,称不上离奇。 她便又问了小红家的情况,在陆续从几个人口中听到的描述中,发现自己之前的想法其实不对,或者说是不完整。 NPC们并不是因为多次测试残留的记忆才那么说的,而是小红的妈妈的确多次把她扔掉。 第一次是在她出生的第二天,第二次在半年后,第三次是在她一岁多的时候,现在这已经是第四次了。 关厌觉得奇怪,问他们难道镇长不管这件事吗? 连入住都要经过严格考察,怎么住进来之后扔掉孩子都没人管呢? 他们说,镇长这两年都不在镇上,因为他的妻子也怀孕了,他们在城里接受最好的照顾,要等到孩子满三岁之后才回来。 天堂镇没有手机,发生了这种事也无法联系镇长,大家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干看着。 经过详细了解后,关厌得知小红的父亲姓骆,还有一个已经十三岁的哥哥,平时都跟着爸爸在农场里工作,家中就只有她们母女二人。 但这个父亲其实也一样不管女儿的死活,比如这一次,小红那个样子明显不是今天才被扔掉的,他白天在农场,难道晚上回家也不知道女儿没了吗? 可是他也没去找啊。 关厌几乎要以为这是个“重男轻女”的主题了,但他们夫妻是先有了儿子才生的二胎,如果是喜欢儿子,何必再生第二个呢? 况且这些住户都经过背景调查,成长环境教育方式什么的肯定也都是镇长调查过的。 这些人是从数十万报名者里挑选出来的一千多个镇民,如此严格的筛选,如果真有那种心理想必根本不会通过。 那,假如问题不在那对父母身上,就是……在小红身上了? 关厌正想着,忽然就感觉背后一阵发凉,恐怖浓郁的邪恶气息瞬间如有实质般包围过来,将她严严实实地裹在中间。 她甚至有一种被挤压得喘不上气的错觉,呼吸停滞了两秒,才吸进一口气。 回头看去的那一刻,烛月已经在微笑着喊她:“厌厌,让你久等了。” 关厌目光一扫,注意到他右手轻轻握着圈,似乎藏了什么东西。 第224章 儿童节的橡皮擦 烛月将手往后躲了一点, 避开关厌的视线,笑着走到她面前, 抬起另一只手去整理她额前的乱发。 她皱了下眉, 想要退开躲避,可这时候却突然发现,她的身体已经不受控制了。 心中猛然一沉,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瞬间涌上心头。 在这段时间里, 烛月不是没试过触碰她, 但每次她都会躲开, 他也不会勉强, 更没有用过他的能力控制她。 可是现在, 关厌动不了了。 对方冰冷得像尸体一样的指尖划过她的脸颊,撩起凌乱的发丝, 轻轻搭在耳后。 他就站在她眼前,脸上始终带着温柔宠溺的笑, 眼底里还多了一些之前没有的情绪——像是期待。 关厌想说话, 想叫他滚, 却连开口的能力都没有。 她只能被动接受一切, 眼睁睁看着他牵起她的右手,把一直藏在手里的东西放在了她的手心里。 她的头也不能动, 只能努力用眼睛往下看,隐约看见自己掌心放着一块方形的物品,却没办法看清到底是什么。 烛月注意到她的目光,嘴角的笑意放大了几分,显得比平常更加邪恶危险。 他慢慢抬高她的手, 让关厌能够清楚的看到掌心中的东西, 然后柔声细语地问:“还记得它吗?” 这一瞬间, 关厌如坠冰窟。 她看到了,手心里躺着的那件物品,是一个有着卡通图案的橡皮擦——与“儿童节”副本里那个一模一样。 不……不是一模一样,这分明就是同一个! 橡皮擦的能力她还记得很清楚,它会让所有认识她的人渐渐忘了她,等到别人不记得她了,她自己也会开始快速遗忘,直到变成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 当初在那个副本里烛月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可他却显然很清楚那时候发生的一切。 他现在把橡皮擦拿过来放在她手里,就是故意想让她忘记吧。 他微微弯下腰,让两人的视线平行,溢满邪气的眼睛里倒映着她的整张脸,语气中满含期盼:“厌厌,我们在这里,让一切重新开始。” 关厌没办法动,只能不断用眼神示意他,至少让她能开口说话。 他笑了两声,右手在她脸颊上轻轻抚摸了一下,柔声道:“你好可爱。” 话音未落,关厌便发出了唔的一声,终于能说话了。 她急道:“你到底要干什么,快把这东西拿走!我不想忘记任何事!烛月,你这样只会让我更加厌恶你!你记住,就算我真的忘记了一切,我也永远不会喜欢你这种人的!” 他却笑得双眼弯起,一点也没为此生气,还伸手去摸了摸她的头,笑眯眯的说:“那我们就试试看吧。不要担心,等到这场任务结束,你的记忆都会回来的。现在乖一点,不要闹了好不好?” 关厌被恶心得想吐,皱着眉道:“怎么会有你这种不知好歹的东西,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否则我迟早让你魂飞魄散!” 他笑出了声,冰冷的手指轻轻在她脸颊上捏了捏:“厌厌不要这么可爱,我快要忍不住想亲亲你了。” 关厌心里憋着一肚子气,却不敢再逞能了,只能恶狠狠的瞪着他,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附近的一切好像都变成了静止状态,之前一直持续不断的鸟鸣声不见了,也没有行人出现,远处的两个人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动作没动过。 这世界好像一下子就变成了烛月手中的小玩具,任由他随意折腾。他却什么都不在意,眼睛里只有关厌一个人。 他们对视着,一个目光满含情意,一个却像见了世仇一样凶狠愤怒。 关厌这样盯着他,垂在身侧的左手则悄悄地收起了刚拿出来的道具。 当她能够出声的那一刻,她就第一时间拿出了【鬼王的通讯器】,赶在阎忌开口之前大声说话。 看似是在跟烛月发火,其实也是在通知阎忌情况有变,她这边帮不上忙了。 她一直在吸引烛月的注意力,让对方看着她的脸,完全没发现手里的小动作。 “真的不说话啦?”烛月见她憋得气鼓鼓的,笑得更开心了,指尖抚上她的嘴角,轻轻向两边推上去,仿佛在玩一件任他摆布的洋娃娃:“厌厌,不要这么生气,你笑起来很好看。” 关厌心里既愤怒又憋屈,感觉从小到大受过的所有委屈加起来都比不上这一次。 尽管她一向都是很坚强的样子,几乎从来不会哭,但此刻却无力得只想大哭一场。 可在烛月面前,她还是要咬着牙坚持下去,绝对不能让他看到她的任何一点点软弱。 她闭上了眼睛,用眼不见心不烦几个字来麻痹着自己,但手心里橡皮擦的重量却时刻在提醒着她不幸的事即将来临。 她想了想,努力用平静的声音问:“烛月,我忘记一切之后,你要对我做什么?现在先告诉我,可以吗?” 他笑了一声,轻轻说:“不会做什么的,只是想让你知道,如果我们在另一种情况下相遇,没有姓戚的那个废物来碍事,你和我一定会相爱。” 关厌心中默默嗤了一声,十分不屑。 又听他说:“厌厌,我们打个赌怎么样?” 她咬了咬牙,才问:“怎么赌?” 他道:“如果失忆之后的你爱上了我,等到任务结束,就算你记起了一切,也要继续和我在一起。” 她依然闭着眼,冷冷问道:“如果没有呢?” “如果没有……”烛月笑了:“不会没有的。” 她皱了皱眉:“如果没有,你就放了我,从此以后再也不要出现,怎么样?” 烛月沉默了几秒,似有若无的轻叹了一声:“好,我答应你,我想我赢的几率会比你大呢。” 关厌冷笑:“永远不可能。” 就算失忆了她也还是她,怎么会喜欢一个现在这么讨厌的人? 下一秒,冰冷的手指搭在了她的下巴上,微微用力迫使她抬起头来。 烛月的声音在眼前响起:“如果你真的这么确定,为什么连睁眼看着我也不敢呢?” 关厌皱了皱眉,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被放大了许多的脸,一时竟觉得有些好笑:“看西游记看多了吧?你不是女儿国王,我也不是唐僧。不看你是因为恶心,不是动心。” 他笑出了声,指尖在她下巴上轻轻摩挲了两下,口中道:“我们家厌厌什么都好,就是嘴硬得很。不过我喜欢,你的一切我都喜欢。” 一句话就让关厌体验到了活吃苍蝇的感觉,也算他的一种本事了。 她想了想,问他:“之前阎忌说过大家的未来都不好,屈吾也说过你告诉了他一个不好的未来,那现在,我们还在朝那条路上走吗?” 烛月难得的愣了一下,慢慢放开了手,笑着说:“不要听他们胡说八道,未来是没有定论的,我们现在做的每一个选择都会改变将来。否则,当初你们又怎么能阻止我降世呢?我又怎么会被你的道具吸引,然后开始爱上你呢?” 这似乎是他们第一次真正的好好谈话,谈除了“喜欢”之外的话题。 关厌自动忽略了他最后那一句,又问他:“那屈吾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跟他讲了什么样的未来?你死了吗?” 烛月听完,忍不住低笑起来,好一会儿才说:“厌厌是希望我死的,对吗?” 对对对。 关厌没说出来:“我只是好奇,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 避而不答就是一种回答,烛月眼眸微微低垂,瞬间掩去其中的苦涩,抬起眼睛时,依然是一成不变的温和与深情:“要让你失望了,这世上没有任何人能杀得死我,谁都不行。” 关厌倒也没有很失望,是意料之中的情况。 “如果你问这个问题,是在关心我多好啊。”烛月叹了口气,又说:“就像我说的,那个未来已经被改变了,你不需要知道结果。” “那现在呢?”关厌问他:“你知道你现在这么做会出现什么样的未来吗?” 烛月笑了:“你猜我为什么要和你打这个赌呢?” ——因为他知道结果是他赢了? 关厌心中微沉,下一秒却又恢复了信心:“我不信。” 他轻轻握了握她放着橡皮擦的手,将她的手指一根根合上,慢吞吞的说:“你总是不信我,那就不要再问啦。” 手指全部捏合的时候,关厌恍惚了一下,感觉自己的记忆正在慢慢衰退。 她用力咬了下舌尖,趁着自己最后这一段清醒的时间,对他提了要求:“我们之间的赌约不要影响到其他人,你必须答应我,不可以伤害我在乎的任何一个人,否则就算最后你赌赢了,我也绝不会跟你在一起,哪怕要我死。你明白吗?” 烛月冰凉的手轻轻握着她,十分认真地盯着她的眼睛,点了点头:“我答应你。” 橡皮擦的威力远比当初在儿童节副本里时强大太多了,那个时候花了好几天时间才渐渐完成的变化,此时却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开始生效了。 关厌的记忆由近到远开始消失,最先忘记的就是自己身在何处。 渐渐的,她已经不记得眼前这个男人是谁。 而烛月早已收起自己外散的气息,在她眼前化身为一个与人类并无差别的长发青年。 第一印象很重要,他想。 关厌忘记了副本任务,忘记了邀请函和出现在枕头旁的信件,也忘了进入副本之后才认识的戚望渊。 然后开始忘了自己的职业、学校、知识、常识、再到童年,最后是父母和其他藏在童年记忆里的亲朋好友。 她原本冰冷疏远的态度逐渐变得平和下来,带着厌恶之意的眼神一点点被迷茫取代。 最后,她站在那里,剩下的只有一具什么都不懂的、甚至不属于她的陌生躯壳。 她连站也站不稳了,好像从来没学过走路一样,整个人软绵绵地倒了下来。 烛月将她接住,顺势拍了拍她的头,像哄小孩一样说:“厌厌,从现在开始,我来陪着你重新长大。” 话音未落,便已经带着人飞上半空,踏着虚无走向天堂镇中的那一户人家。 伴随着他的动作,周围的一切都在瞬间发生了扭曲变化,仿佛身边突然多出了一条变形的时空隧道。 等到两人落在大橡树之时,前方的房屋中,刚好传来一道婴儿的啼哭。 烛月用左手揽着站不稳的关厌,右手一翻,掌心里就出现了一颗闪着细碎金光的石头。 这是从那个废物泥人身上取下来的东西,之前拿走它的原因是为了等到关厌肯听话的时候再将她自己的身体换回来,但现在它又多了另一个用处。 烛月偏头看了眼关厌,唇角掀起甜甜的笑意,目光向前方一看,便有一道飓风刮过,“嘭”的一声吹开了虚掩的大门。 房间里的一切响动也就此戛然而止。 他拦着关厌慢慢走进去,来到卧室,看到了刚出生不到半天的女婴。 她躺在婴儿床上保持着张嘴啼哭的姿势,脸颊上的一滴泪定格在那里,床边站着一对夫妻。 妻子正试图哄好孩子,男人站在后方一脸幸福地看着他们。 烛月无暇去在意这两个没用的东西,摊开手露出金石,催入一丝能量将其唤醒,闭上眼,认真地引导着金石中的那一缕力量去为关厌和女婴交换身体。 这花了将近半小时,等到交换结束后,被他揽在怀里的成年女性发出了婴儿般的嚎啕大哭。 他皱了皱眉,用食指在女婴额头点了一下,那个被定格着的女婴立刻便动了起来。 尽管脸颊的眼泪还在滑落,她的哭声却戛然而止,下一秒就恢复了平静。 那双黑漆漆的大眼睛里还含着眼泪,可再也没哭出一声来。 新生儿的脸还是皱巴巴的不怎么好看,烛月偏偏觉得非常可爱,一把推开靠在自己身上的“女婴”,任由其摔在地上发出尖锐的哭声。 他却在婴儿床前弯下腰,用一根手指去轻轻碰她的脸,温柔地喊道:“厌厌,厌厌。” 什么也不懂的小婴儿皱了一下稀疏得根本看不出来的眉毛,哇的一声便哭了起来。 烛月也皱起眉头,收回手想了想,又笑出来:“没关系,你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再大些就不会这样了。” 他走出卧室,站在门口环视一周,找到了自己需要的纸笔,在上面写下一行文字:她的名字要叫骆厌,否则我会来杀死你们。 他将纸条放到婴儿身上,目光扫过躺在地上大哭不止的“女婴”,手指一挑,便将其凭空拽起。 一具成年女性的身体迅速来到他眼前,脖子准确地被他的手卡住,他微笑着叹了口气,稍稍一用力,“咔嚓”一声,那刺耳的啼哭便瞬间消失。 “有些可惜,这具身体是我特意挑给你的呢。”他望着婴儿床上的女婴,慢慢说,“不过没关系,我们用不上它了。那么……厌厌,我去未来找你。” 话落他便带着尸体消失得无影无踪,而这个地方的一切也终于重新运转起来。 被定格的夫妻恢复行动力,弯腰望着婴儿床的妻子立刻就发现了不对劲。 她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下一秒发出尖锐的大叫:“啊……老公!老公!你看那是什么?!我们女儿的床上怎么会出现了这样一张纸?!” 后面的男人快步上前,一眼就看到了女婴身上那张纸。 他脸色大变,抓起纸条看了看,更是头皮发麻:“这孩子有问题,肯定有问题!我们不能要她!得把她给扔了!” 第225章 一个好机会 小红是天堂镇中所有居民都知道的孩子。 她有两个名字, 一个大名,和一个叫“小红”的小名。大名其实几乎没人记得, 从她出生开始, 每个人就都用小名来叫她,因为这是她父母一再强调过的。 邻居们都记得很清楚,那对夫妻在第一次告诉他们孩子的名字时,脸上那种古怪而紧张的表情。 父亲骆阳皱着眉头, 一脸认真的对他们说:“我们给孩子取名叫骆……骆厌……小名叫小红, 大家都叫她小红吧, 不要叫大名。” 他的表情更像是如果你们不叫“小红”, 我就死给你们看。 当然, 在这个居住了两千人的小镇上,诞生一个叫小红的女婴, 并不是值得人们印象深刻的事。 所有人都认识她的原因,是因为她的父母总想将她扔掉, 这种举动一直持续了三年, 直到镇长一家带着儿子回来, 这对夫妻才有所收敛。 后来, 渐渐长大懂事的小红,从邻居们的闲言碎语中慢慢得知了曾经发生过的那些事, 也终于明白了自己胳膊上那片伤疤从何而来。 她曾经被父母狠心地扔进农场的狗舍中,虽然很快被听见哭声的人救了出来,右臂上却永远留下了一道伤疤。 除了这些听来的过去之外,她自己在日常生活中也能明显感觉到父母对她的厌恶和敌意,似乎恨不得她立刻死去。 相比之下, 她的哥哥一直过得很幸福, 父母把全部的爱都给了他, 饭桌上永远都是他爱吃的食物,家里摆满了他喜欢的玩具。 他的每一个生日都会有好吃的奶油蛋糕,还有他想要的生日礼物,每一年都有新衣服。 小红什么都没有,每当她过生日的时候,父母总会带着哥哥离开家,只留下她一个人冷冷清清的待在屋子里饿肚子。 她的衣服全是哥哥的旧衣服,即使穿起来大得像套了个麻袋,妈妈也不会帮她改小。 附近的孩子们都在嘲笑她,叫她“假小子”,说她是连父母都讨厌她的讨厌鬼。 她身上总是脏兮兮的,年纪太小了,连自己洗个头都办不到,头发油成一条一条的,脖子上是很久没清洗过的污垢,用力一搓就能搓下泥。 衣服也好脏好脏,通常要一个星期她妈妈才会洗一次。她尝试过自己洗,却笨拙地倒了半瓶洗衣液在盆里,弄得卫生间全是泡沫,被妈妈狠狠打了一顿。 后来她就不敢了,只能做个脏得发臭的脏孩子。 这种小孩,永远没有人会跟她玩。 小红孤零零地坐在大橡树下,脑袋歪斜着靠在树边,透过栅栏望着外面欢快追逐着的同龄孩子们,目光里全是羡慕和难过。 宽大的男式旧衣服套在瘦小的身体上,让她看起来瘦弱得像棵刚刚从土壤里冒出来的小幼苗,随意一碰就会死去。 右臂上的伤疤有些狰狞,如同一只正在狞笑的恶魔。 烛月就站在她旁边,默默的看着她,眉头微微蹙着,眼底里是浓烈的深爱和疼惜。 可他什么也没有做,他甚至不让她发现自己的存在。 现在的痛苦是她必须要经历的——只有这样,她才会变成一个坏孩子。 她变坏了,才有可能……喜欢他。 他抬头望了望枝叶繁茂的大橡树,微微一想,便有了好主意。 食指一动,藏在树中鸣叫的麻雀便掉落下来,刚好落在她脚边。 小红愣了一下,缩了缩脚,弯腰轻轻捧起小鸟,看到了它流血的翅膀。 她皱了皱眉,轻轻说:“受伤了啊……怎么办呢?” 几秒之后,她捧着小鸟跑回屋中,将它轻轻放在桌上,搬着凳子艰难地站在高大的储物柜前,去拿放在高处的医药箱。 烛月站在她身后悄悄看着,目光有些复杂。 他知道,她骨子里还是善良的,哪怕在那些任务中杀人的时候毫无心理障碍。 凳子有些不稳,瘦小的女孩身体晃了一下,他也吓了一跳,下意识伸手去扶她,还好及时反应过来,换成了用自己的能力去轻轻托了托。 小红稳住身体,有些疑惑地转头看了一眼,却什么也没看见。 她抱着药箱跳下凳子,面对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犯了难,皱着眉看了好一会儿,挑了几样,笨拙地为小鸟处理伤口。 烛月站在旁边看了会儿,感觉心里像被塞了一团棉花糖,又软又甜,让他恨不得现在就出现。 虽然做得不怎么样,但小鸟的翅膀暂时是被包好了,裹得像粽子似的。 她又去找了一只空纸盒,把它放了进去,凑在盒子上自言自语:“你现在肯定飞不走啦,我没有朋友,你做我的好朋友可以吗?” 麻雀刚好叫了几声,她便开心起来,笑着说:“那我给你取个名字吧?我叫小红,你就叫小灰好不好?” 明知道这只是一只听不懂人话的玩意儿,她却如获至宝,一直捧着盒子不断自言自语着,还去厨房偷偷拿了一些米喂它吃。 时间很快就到了傍晚,眼看天色要黑了,小红开始焦虑起来,在自己的小卧室里到处藏,试图将鸟藏起来。 可她房间里几乎什么摆设都没有,找来找去,最后也只能放在床下。 楼下传来了开门的声音,还有一家三口说笑着走进来的动静。 小红不得不关上卧室门跑下楼去迎接他们,站在楼梯上小声的喊:“爸爸,妈妈,哥哥。” 三个人,谁都没有搭理她。 小红出生的那一年哥哥骆峰就已经十一岁了,是个懂一点事但又不完全懂事的年纪,而他的父母从那时候起就一直告诉他,他妹妹是个带着诅咒出生的灾星,让他一定要离她远远的。 至今已经过去五年,骆峰长大成了十六岁的少年,却对这个自己亲眼看着长大的妹妹没有半点好感。 他直接走到沙发上躺下来,双脚随意一蹬脱掉沾满泥土的鞋,客厅里顿时散开一阵臭味。 他摸出遥控器,打开电视看了起来。 妈妈说:“快累死了,你们先去洗个澡,我去做饭。” 爸爸应了一声,直接走向卫生间。 在这栋房子里,好像根本不存在第四个人。 小红已经习惯了,抿抿唇,转身回了房间。 她把门反锁起来,趴到床边拿出小盒子,对里面的麻雀说:“小灰,还好有你陪我,我一点都不难过。” 大约一小时后,饭菜做好了,妈妈开始大声喊大家去吃饭。 虽然他们不喜欢小红,但至少饭还是给的。 烛月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一动,便彻底隔绝了外界的声音。小红抱着纸盒坐在床边,自顾自说着话,一点儿也没听见楼下的喊声。 父亲和哥哥都已经到了,母亲也终于愤怒了,踏着沉重的步子快速上了楼,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的说着难听的话。 她用力拧了拧门把手,发现房门被反锁之后更加生气,开始重重地拍打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烛月解除了声音的屏蔽。 小红本来还在笑着和麻雀说话,忽然就听见门口传来大力拍门的声音和母亲的辱骂。 她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一边大声回应,一边急匆匆地将小鸟放回床下,飞奔过去打开了门。 门开的下一刻,母亲的巴掌便毫不留情地落在了她脸上,“啪”一声,响亮得吓人。 小红却用力咬着嘴唇,一声未吭。 烛月攥了攥拳头,忍下想撕碎对方的冲动,再次暗中使了坏。 那原本安安静静藏在纸盒里的麻雀,就忽然大声鸣叫起来。 小红猛然瞪大了眼,恐惧和慌乱的情绪立刻清晰的浮现在脸上,下一秒眼睛里就蕴起了泪水。 她试图用自己的身体阻拦妈妈,可那弱小的身躯能有什么用? 听见床下动静的女人一把将她推倒在地,三两步走过去,弯腰从床下拽出一只纸盒。 看到里面不停鸣叫的麻雀后,女人回过头,冷冰冰地看了女儿一眼,端着盒子直接朝楼下走去。 出门时她还说了一句:“今晚别吃饭了。” “妈妈……”小红想追过去,可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才发现,她被推倒的时候崴了脚,一起来就痛得又跌了下去。 烛月顺手扬起一阵微风,合上了房门。 “怎么回事?”楼下餐桌上,父亲一边喝着酒一边淡淡的询问。 母亲晃了晃手里的纸盒:“藏了一只受伤的鸟在房间里。” 父亲“哦”了一声,没什么情绪地说:“扔了吧,这种东西很脏的。” “我知道。”她端着纸盒走出去,连盒子一起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内。 小红坐在房间里,连灯也没有开,痛苦地抱着双膝,泪水一滴滴滚落下来,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次日早晨,夫妻二人和儿子照旧出了门,去农场做事。 小红终于等到了机会,一瘸一拐地下了楼去找她的朋友。 当她打开玄关门的那一刻,一眼就看见了前方草地里熟悉的纸盒。 她努力加快速度赶过去,口中喊着“小灰”,却在看清里面的东西时浑身一震,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 ——盒子里,是血肉模糊的一团麻雀尸体。 它几乎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就像被石头狠狠砸碎了又揉捏成一团一样。如果不是碎肉中夹杂着那么多羽毛,还有她昨天缠上去的纱布,谁也不会知道这是一只鸟。 这样的画面对于一个五岁的女孩来说,冲击性实在是太大了。 她愣在那里,过了好久才突然爆发,扑过去抱着纸盒嚎啕大哭。 很久之后,她找来工具,在树下挖了一个小坑,将麻雀埋葬。 当天晚上,一家三口归来时发现,小红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了。 她面无表情的坐在楼梯上,目光冷冰冰的看着他们,不再像之前的每一天那样打招呼。 夫妻二人都认为是他们扔掉了麻雀,她在耍性子——反正也没人在意她,爱怎样就怎样好了。 可这一晚深夜,熟睡中的母亲忽然被一阵寒冷的风吹醒。 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猛地坐起来打开了床头灯,只见窗户竟然是敞开的,白色窗帘被风吹得飘来飘去的,像极了恐怖片里的女鬼。 她甩了甩头,抛开这种莫名其妙出现的诡异念头,起身打着呵欠过去关窗户。 一低头,却发现窗台上有一团黑漆漆的东西。 她侧过身体,让床头灯暗淡的光线照射过来,微微眯着眼睛凑近去看,几秒之后,发出一阵惊恐的尖叫。 床上的男人被她的惊叫声吓醒,猛然坐起身喊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女人已经退开了好几步,恐惧地盯着窗台,声音颤抖道:“麻雀……是那只麻雀……” 男人打开了房中的吊灯,明亮的光线瞬间溢满整个房间将一切都照得清清楚楚。 他快步走过去,看到那团血肉模糊的鸟儿尸体,眉头狠狠一皱。 “我明明是把它扔在垃圾桶里的,它当时还活得好好的……”女人一把拽住丈夫的胳膊,眼睛里满是惊慌:“一定是她……那个带着诅咒出生的恶魔!她恨我抢走了她的鸟,就故意把它弄死放在我们的房间里吓唬我!” 除了她还能有谁呢?他们都在农场做事,家里就她一个人。 “杀了她,得杀了她!否则她以后一定会害死我们!” 女人的指甲几乎掐进丈夫的皮肤里。 他低头想了想,沉声说:“得慢慢来,如果死了人镇长不会不管的,我们要等一个合适的机会……” 烛月站在两人后方,闻言微微一笑,悄悄去了小红的房间里。 她正在熟睡中,眉头却一直是皱起来的,神情忧郁得与这个年纪完全不符。 他轻轻伸手去碰了碰她的眉心,冰冷的触感让她低哼了一声。 他笑起来,温柔地说:“厌厌,我马上就来见你了。” 这小小的天堂镇上也有一座学校,居民们可以自己选择需不需要让孩子去上学。 当所有同龄的孩子都背上书包去学习的时候,年满八岁的小红已经开始去农场帮忙。 虽然开始做农活了,她却反而变得干净一些了,因为现在的她可以自己做好一切。 但即使这样,她依然没有朋友。 在别人眼里,她是个越来越阴郁的孩子,沉默寡言,神情冰冷,对谁都没有好脸色。 她似乎也没有交朋友的欲望,当一个小孩玩大冒险游戏输了,被迫来跟她做朋友的时候,她只冷淡的说出了四个字:“离我远点。” 天堂镇选址就在没有人烟的偏远地区,农场则在天堂镇北边相距两公里的地方。 那里有人工开垦出来的大片农田,还有鸡鸭牛羊等等家禽家畜养殖区,居民们可以通过在这里工作换取食物,也可以用钱来购买。 镇长还会每个月统一在外采购一次,为大家买来这里没有的东西。 前往农场路上需要经过一座没有被开发过的老山下,据说那山上有许多野兽出没,还有各种非常美味的野生山菌,但没人敢上山,最多在途经山脚的时候看看目之所及的地方有没有什么好东西。 可只要存在,就必然会有出现意外的那一天。 在小红到农场工作的第二个月,一具血淋淋的尸体出现在了天堂镇与农场之间的必经之路上。 他被猛兽撕扯得面目全非,身上遍布抓痕,肚皮破开大口,内脏被叼出来散了一地。 一直以来享受着安逸生活的人们都吓坏了,包括小红的父母和哥哥。 在这座童话般的天堂镇上,这种血腥恐怖的事情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他们只凑近看了尸体一眼,就吓得脸色惨白,立刻退开老远。 小红却站在尸体旁边,盯着鲜血淋漓的尸体,虽然也有恐惧,但心里更大的感觉却是疑惑。 疑惑的是,明明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为什么她好像对此很熟悉,仿佛曾经经常见到呢? 这是不可能的,她上一次见到尸体,还是那只被父母残忍虐杀的可怜麻雀。 死者的家属很快得到消息赶来了,可就连他们也吓得不敢靠近,只能站在几米之外抱头痛哭。 有人提议先拿东西把尸体盖上,但东西有了,却没人敢过来盖。 于是他们的目光就落到了面无表情的小红身上。 她默默拿起被单,过去盖上了尸体。 这个八岁大,却因为营养不良而看起来只有六岁的小女孩,牵着被单一角,一点点将那具连成年人都不敢靠近的尸体完全盖了起来。 她甚至还小心地看着地面,完美避开那些散落的内脏。 这一幕处处透着不和谐的诡异场面,令所有人如鲠在喉。 他们不会觉得她好大胆好厉害,只会觉得这个孩子肯定有问题。 骆家夫妻两人尤其如此,他们对视了一眼,虽然一个字也没说,却能默契的看出彼此心里在想着什么。 不久之后,镇上的两名治安官和镇长一起赶到了,经过简单的检查后,他们下了定论:是山上的狼群袭击了他。 附近留下的狼脚印很清楚的证实了这一点,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 镇长为了安抚死者家属,当场就给了一笔抚恤金,接着便是一番真挚的道歉和演讲,表示会立刻着手修建围栏,将山脚彻底围起来,让山上的野兽无法再下山袭击任何人。 在镇长说话的时候,父亲骆阳看了看附近,压低声音对妻子说:“这是个好机会。” 一个他们等了好几年的机会。 这的确是个好机会——小红也这样想。 第226章 你人真好 虽然出了人命, 但农场的工作却不能停,土地里的庄稼可以暂时不管, 那些动物却每天都需要人照料。人们只能先在镇上会合, 再大批结伴同行。 哥哥骆峰和小红的工作都是负责照料土地,现在便暂时歇了下来,待在家里休息。 镇长则开始招工修围栏,条件开得很不错, 不少居民都报了名。父亲骆阳也报了名, 从第二天便开始动工。 母亲的工作是饲养鸡群, 每天还是一样需要去干活, 家里便只有他们兄妹两人。 已经十九岁的哥哥从小被父母宠着, 根本不会做家务,待在家里无所事事, 除了吃饭就是看电视和睡觉。 当他又一次踩着小红的脚背走过沙发,在她痛苦的闷哼声中哼着歌上楼午睡的时候, 她也终于决定要做些什么了。 半个小时之后, 她悄悄打开了哥哥的房门, 将点燃的布团扔在了他的床上, 然后关门出去,用扫帚抵住门把。 这是她在电视剧里看来的。 她跑出房子, 将搭在墙壁边的小铁锹拿到了哥哥房间窗户正对着的地方,把尖头朝上放在了那里。 他们家加上阁楼也只有三层而已,哥哥随时可以从窗户跳出来,不会被火烧死。 所以……需要加一点东西。 这个计划在小红心里已经藏了半年,从看到电视剧里那个剧情开始, 她就一直想放火烧死他。 因为只要哥哥死了, 爸妈就只有她一个孩子了。这样的话, 他们就不会再讨厌她了,她也能像哥哥一样得到父母的宠爱。 后来她想到,他们家这么矮,哥哥肯定不会被烧死在房间里,会从窗户跳出来。 于是她慢慢的思考着,想到了将利器放在窗外的好办法。 她站在楼下抬着头,目光冷冰冰的看着逐渐泛起黄色火光的窗户,心里充满了期待。 在她身边,站着一个看不见的人。 烛月对此非常满意——不枉他费尽心思找了那么多部犯罪片。 这个会救一只小鸟的女孩子,终于变成了如此冷静地去杀人的坏孩子。 房间里很快传来了哥哥惊恐的大叫声。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去开门往外逃,可不论他怎么用力,那门把手都无法转动,就好像外面被什么东西顶住了似的。 他只能隔着门用力拍打着门板,同时大吼大叫着喊:“小红!小红!快过来帮我把门打开!你去哪儿了,小红!快点!快来救救哥哥!” 小红歪了歪头,平静地看着窗口,低声说道:“现在才知道你是我哥哥啊。” 这些年里,不论她受到怎样的欺负,他都从来不会帮她哪怕一次。 在家里她受着他们三人的冷漠相待,在外面又承受着所有人异样的目光和背地里的指指点点。小孩子们更加过分,他们会当着她的面肆意嘲讽辱骂。 身为哥哥的他明明看见过很多次,他做了什么呢? 他捡起三颗石头给一个小男孩,告诉对方如果能全部扔到她身上,就奖励他一颗糖。 这样的哥哥,现在终于知道他是“哥哥”了。 窗户里传来他的剧烈咳嗽声,但因为居民们都住着独栋,房屋之间有一段距离,这点声音其他人完全听不见。 屋内渐渐冒起了烟雾,连玻璃窗都被糊得看不清了。 小红终于动了,慢慢走进屋子,坐在客厅里静静地等待。 几分钟后,楼上的喊叫声消失,紧接着便是屋外的一声惨叫。 她起身跑上楼,拿开抵着门把的扫帚放回原处,自己躺在沙发上,“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附近的邻居们终于通过从窗口飘出去的浓烟发现了这边的情况,纷纷赶了过来。 小红还在装睡,有人翻过院墙跑进来,一边拍门一边大喊大叫,她才“醒过来”,迷迷糊糊的打开了门。 对方慌慌张张的问:“你在睡觉吗?你哥哥在哪儿,你们家着火了知道吗!” 她摇摇头,慢慢说:“哥哥在房间里睡觉呢,哪里着火了?” 男人闻言迅速往楼上跑,刚上楼梯就被烟雾呛得返回来,又听见外面有人喊:“哎呀,骆峰在这里!快来人,他受伤了!流了好多血!” 小镇最大的好处就是够小,不论是就医还是救火都很迅速。 哥哥被送进唯一的诊所时,消防车已经赶到,很快就灭掉了二楼房间里的火。 火势没有蔓延多少,只是毁了那一间屋子而已。 在农场工作的母亲和正在修建围栏的父亲过了很久才得到消息赶回来。 小红被接到了对门邻居家里,当着邻居的面他们不好做什么,但一回到家里就变了脸色。 父亲什么也没问,一巴掌就扇在她脸上,骂她给他们家带来了邪恶的诅咒。 两人很快又赶去了诊所,当晚深夜才回来。 小红坐在客厅里,期待着能听到哥哥已经死掉的消息,可他们回来后却什么也没说。 没说就是没死。 她有些失望,却也没有更多的办法了。 接下来,父亲还是照常去工作,母亲没有再去农场,留在家里负责做饭和照料哥哥。 她除了一日三餐回来做饭之外其余时间几乎都不在家,总在诊所里守着自己的儿子。 小红被带去了一次,听人悄悄议论他的腿废了一条。 第四天,妈妈对她的态度好了不少,说话时的语气温柔得就像对哥哥那样。 她告诉小红:“你看,我最近都要去照顾哥哥,可镇长说了,修建围栏的工作很重要,需要尽快完工,你爸爸从今天起要开始加班了,所以晚饭也没办法回来吃,得让家里人送过去。小红,你已经长大了,以后就替妈妈去给爸爸送晚饭好吗?” 她说着,还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笑着说:“你哥哥的腿是没办法治的,以后他就是个废人了,只有你才是我们的宝贝。” 小红笑了起来:“妈妈,我会好好给爸爸送饭的。” 这一晚,她提着装有饭菜的小竹篮,带着一只小小的手电筒,成功将饭送到了父亲手中。 对她从没有好脸色的父亲也难得地向她笑了,夸她做得不错。 第二天晚上,一切照旧。 第三晚,妈妈饭做到一半,炉灶突然坏掉了,不得不停下来修理,等到修好的时候天都已经黑透了。 她一脸焦急地将菜炒好,和米饭一起装进篮子里,对小红叮嘱道:“已经九点了,他们十点就该回来了,你快些去,再晚你爸爸会生气的。对了,小红,路上小心点,不要摔倒了哦。” 这样的关心最近总能听到,小红笑着应了声,接过篮子便立刻出发了。她走出大门,抬头看了看布满星星的夜空。 月亮只剩下很细的一弯,因为没什么月光,地面就黑得有些吓人。 她摸出篮子里的小手电照着前方,脚步走得极快。 虽然她胆子比一般人大,但也只是个八岁的小孩,一个人在这种环境下走向荒郊野外,怎么可能不怕呢? 还好这条夜路已经走了两天,倒也算是熟悉。 家中,母亲取下挂在客厅里的钟,将时间向前调了一个半小时。 现在的准确时间,是晚上十点半。 小红快走到施工处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前方一向是有灯光照明的,否则他们怎么好干活呢? 可现在那边却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而且也没有人们说话和工作的声音。 这地方好像根本没有其他人,只有她自己。 她心里有些紧张,忽然又想起曾经听大家说过父母想要丢掉自己的事情来。 虽然这些年没有再发生过那样的事……可现在会不会就是下一次呢? 小红攥紧了提篮,被竹片边缘割得掌心发疼,飞快转过身向镇上跑去。 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刻,小手电那只能照亮眼前两三米范围的微弱光芒,似乎从一道人影身上划了过去。 她瞬间头皮发麻,连手里的篮子也扔掉了,拔腿就跑。 下一秒,就被一道巨大的力量拉扯进了怀里。 第一时间,手电就被抢走了,啪的一声摔在地上没了反应。 这是个成年男人,她只能感觉到这一点。 紧接着,那只粗糙的大手就掐到了她的脖子上。 成年男性的手掐在一个年仅八岁的小女孩脖子上,就像捏扁一只空的可乐罐一样容易。 对方似乎稍微犹豫了一瞬间,接着便下定了决心,猛然用力狠狠捏下! 小红的双手死死抓着他的手臂,那一点力气在对方面前却像蚂蚁一样毫无用处。 她只能徒劳地抠着他的皮肤,痛苦地张开嘴巴,发出呃呃的声音。 忽然间,面前的男人发出一声惨叫,猛地松了手。 她一下子跌在地上,捂着脖子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 黑暗中,一只温柔的手准确的在她头顶揉了揉,好听的嗓音随之传来:“厌厌,你还好吗?” 她愣了一下,抓住那只手,触到一片冰凉:“你是谁?镇上的人吗?” 对方低低的笑了一声,手腕一转反握住她,将人从地上拉起来,笑着说:“我不住在这里,但我认识你。” 小红已经渐渐从死亡的恐惧中缓过来了,这才感觉手里的触感有些不舒服,冷得像抓着一条蛇。 她想松开手,对方却抓得很紧,让她更觉得不适。 她想了想,问:“刚刚那个人呢?” 他说:“就在这里,你想看吗?” 小红闻言犹豫起来,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虽然这里非常黑,但烛月却能看得清他所想看见的一切。他看到她神情悲伤的站在那里,好像什么都知道了。 于是他问:“你知道那是谁吗?” 她抬起头来,又大又圆的眼睛在黑暗中有些茫然的看着他的方向,一个字一个字的慢慢说道:“我知道。” 烛月无声的笑了一下。就算她已经失去一切记忆,还是那么的聪明。 他说:“那你准备怎么办呢?” 她有点无措的摇摇头:“我不知道……是你救了我,你能帮我吗?我该怎么办?” “你懂的,以前他们是想扔掉你,但现在他们想杀你。就算这次不成功,也一定还会有下次。” 烛月的声音在什么都看不见的情况下充满了诡异的诱惑力,就像是恶魔在引诱人类和它签订契约。 他语气轻缓的蛊惑着她:“如果你想要活下去,就该在他们杀掉你之前……先杀了他们才对呢,就像对你哥哥那样。” 小红吓了一跳:“我哥哥……你怎么知道的?” “我什么都知道,而且,我想夸夸你,做得很不错呢。” 他松开她的手,去摸她的脸颊,却被她躲开了,皱着眉躲避的样子和真正的关厌一模一样。 他抿了下唇,问她:“你怕我吗?” “不……”小红摇头:“但是你的手好凉,不舒服。” 他恍然大悟,催动能力让自己的手暖起来,又去牵她的手:“现在呢?” 她不适的挣扎了几下,但想到是他救了自己便作罢:“好多了。” 烛月笑起来,又将话题拉回去:“那么,你接下来会怎么做呢?我可以帮你哦。只要你一句话,我什么都帮你做。” “为什么?”小红疑惑地问:“你为什么要帮我?你是谁?” 烛月想了想,说:“以后你就会知道的,我们还会再见。那个时候,我一定会立刻认出你,你可以认出我吗?” 她点头:“我可以听出来的。” 他笑:“好,那,这就是你的承诺哦,如果做不到的话,我会很伤心的呢。” 他真的很开心。 掩去所有属于烛月的邪恶气息,再抹掉他们曾经的一切不愉快,这第一次见面,不就是如此美好吗? 只要这样下去,等到她长大之后,他们一定可以顺理成章地相爱。 他已经迫不及待要去那个未来了。 他吸了口气,又问了一次:“所以,现在你希望我帮你做些什么吗?” 眼前的小女孩低下头沉默起来,好一会儿后开口问他:“他死了吗?我是说我爸爸。” “没有,”烛月说,“我只是把他打晕了,好让他没办法伤害你。你不会怪我吧?” 应该不会吧……这个爸爸又不是外面那个真爸爸。 虽然这么想着,他还是有点小紧张。 “不会。”小红摇摇头,顿了顿说:“如果他没有死,那我希望我妈妈和哥哥都死掉,留下爸爸。” 烛月挑了下眉,有些疑惑:“为什么要留下他?” “因为我需要有人赚钱养我,他比妈妈赚得多。而且,等妈妈和哥哥都死了,家里就只有我和爸爸两个人了,他一定不会像之前那么讨厌我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脸上是一种令他恍惚的冷血无情——乍一看就像是那个姓戚的混蛋。 但毫无疑问,现在的她远比姓戚的还有冷漠,他是没有感情却知道如何克制自己的本性,而她却是一个有感情的、思维还很幼稚的危险人物。 烛月很喜欢,因为现在的她,就是他亲自一点点培养出来的啊。 他笑着点头,温柔的说:“好,我会帮你的。来,我带你回家。” 他牵着尚还是个小孩的她慢慢向前走去,手指微微一抬,漆黑的地面就浮现起萤火虫般的黄色微光,一颗颗萦绕在她脚下,替她照亮附近的路。 小女孩们总是喜欢这样亮闪闪的东西,她惊喜得哇了一声,挣开他的手就去抓,可惜它们并不是真正的萤火虫,根本碰不着。 烛月想起他曾经去看过的她的童年,在外婆家的屋外,她抓住了一只萤火虫,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外婆告诉她可以找瓶子装起来玩,她却在几分钟后将它放走了。 她说:“可它是一条命啊,怎么能用来玩呢?如果它死了,它的家人也会伤心吧?” 当时她的外公刚过世,她和父母就是回去奔丧的。 他收回思绪,问她:“你喜欢萤火虫吗,我抓几百只给你装起来玩好不好?” 小红用指尖去碰一颗黄点,开心地点头:“好啊好啊,我从来没见过真正的萤火虫呢!抓起来装在一起的话真的可以像电视里演的那样当灯用吗?” 烛月愣了一下,目光定定的看着她,良久才笑起来:“我也不知道呢,等有机会了,我抓来给你试试看好了。” 她用力点头:“嗯,谢谢你,你人真好!你是唯一一个对我好的人!” 烛月唇角的笑容僵了僵,一时有种不知这是不是梦境的错觉。 她明明一直都觉得他很坏很恶心的,怎么会夸他人好呢? 他摇摇头,忽然觉得自己就像个受虐成瘾的傻子——明明就是希望她对他有好感的,怎么现在他反而觉得不对劲了呢? 天堂镇就在前方了,尽管已经是深夜,镇子里却还亮着许多路灯,远远望去十分漂亮,从某个角度看仿佛一座华丽的大城堡。 烛月在镇外光线照不到的地方停下脚步,轻轻拍了拍她的头,柔声道:“就送你到这里啦,快些回去吧,你的愿望会在你回家之前成真的。” 她抓住他的手,仰头问:“所以你是来帮我实现愿望的神仙吗?” 他低笑:“不是,我不是为了帮你而来的,但我会帮你,帮你做一切你想做的事。好了,走吧,别忘记我们的约定,一定要第一时间认出我,否则我会伤心的,知道吗?” 看着她走进镇中,烛月眨了眨眼,瞬间消失,再出现时便已经到了镇中唯一的诊所里。 废了一条腿的骆峰正在熟睡,旁边小床上躺着来陪他的母亲。 这些年来,在他的有意推动下,他们没少做伤害她的事。 虽然是他一手造成的,但他显然不可能怪自己——那就怪他们咯。 烛月缓缓抬起手,凌空轻轻一握。 下一秒,熟睡中的两人便发出痛苦的闷哼,随即没了气息。 第227章 妈妈去陪哥哥了 小红回到家的时候房子一片漆黑, 大门紧锁着,一楼的窗户也全都关得严严实实。 她手里是没有钥匙的, 只能走到门口, 在冰冷的台阶上坐了下来,双臂抱着膝盖,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小团。 她知道妈妈去哪儿了,肯定是去了诊所陪哥哥。可前两天晚上, 妈妈都会等她送完饭回来之后才走, 今天却已经离开了, 完全没有担心过她回来后会进不去家门——因为妈妈根本不认为她能活着回来。 不可能不伤心的。从小就被自己最亲的人那样对待, 一次次扔掉又侥幸活命, 现在甚至要杀了她。 动手的那个人,是她的亲生父亲。 他们肯定是想趁着狼群杀人的事故刚发生不久, 把她杀了之后伪装成被狼所杀,这样不仅能解决掉她, 还能得到镇长给的一笔抚恤金。 他们总是说她带着诅咒出生, 说她是个不祥的人, 可是从她记事起到现在, 都没有发生过跟她有关的任何一件不祥的事。 反而是他们,总在伤害她。真要说的话, 他们才是不祥之人吧。 寂静的深夜,漆黑的院落,孤寂无助的小女孩强撑起来的坚强终于在无人之时被打破。 她将头埋在膝盖上,委屈而愤怒地低泣起来。 忽然间,身后紧闭的大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 她慢慢回头, 发现原本上锁的门竟然不知为何被打开了。 虽然有些奇怪, 但开了就好。她抹了抹眼泪, 起身快速走进去,想了想,就在一楼客厅里坐了下来。 连灯也没开,在黑暗中静悄悄的坐着。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了跌跌撞撞的脚步声,紧接着是钥匙开门的响动,随后大门被推开,一道高大的黑影走进门来。 他伸手在玄关处摸到开关,“啪”的一声按亮了客厅里的灯。 小红被光线刺激得眯了眯眼,下一秒冲他甜甜一笑,喊道:“爸爸,你回来啦,辛苦你了!” 这个强壮的中年男人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屋内的情况,就被她这一句话吓得发出一声尖叫,猛地向后一退,双脚绊在一起,直接后仰着摔了出去。 小红立刻跑向他,口中紧张地喊:“爸爸你怎么了?摔疼了吗?我扶你起来!” 她的手刚碰到他的胳膊,他就像见了鬼似的甩开她,惊恐道:“你……你别碰我!”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冷静下来,转头盯着自己的女儿问:“你去给我送饭了吗?” 小红点了点头:“去了,可是我没有找到你,还有人想伤害我,他掐我的脖子,我就跑回来了。爸爸你别生气,我明天一定好好给你送饭!” 骆阳半信半疑地打量着她的脸,随后问道:“那你是怎么跑掉的?有人帮你吗?” “我不知道,”她说,“太黑了,我的手电被那个人弄坏了,他掐着我的脖子,然后大叫了一声松开我了,我好害怕,就直接跑掉了!” 他又问:“也没看见想伤害你的人是谁?” 小红注视着他的眼睛,缓缓摇头:“没有,太黑了,什么都看不见。” 他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也跟着松弛下来,语气正常了不少:“你妈妈呢?” 她笑起来,眼睛弯成两道月牙,甜得有些诡异:“妈妈去陪哥哥了呀。” 骆阳扶着墙壁缓缓站起来,对她说:“回去睡觉吧,这么晚了。” “好的,爸爸晚安!”小红挥了挥手,转身快步走向二楼楼梯,踏上台阶的时候,还好心情地哼着完全走调的歌。 骆阳一直站在门口,眼看着女儿的逐渐消失,才真正的轻松些许。 ——不对劲,肯定有问题。 他吞了口唾沫,心里暗暗的想:她一定会像伤害她哥哥那样对待他们。 外人不清楚,但他们自己家里人却心知肚明,那铁锹根本不可能出现在窗户下面,放它的地方离那里隔着半个院子。 骆峰能活下来完全是命大,如果落地的位置再偏一些,就不是大腿被刺穿,是肚子或者心脏了。 也就是说……不仅仅是他们想杀她,她也想杀了他们。 现在他们的第一次计划已经失败了,她一定已经被激怒,接下来恐怕会做出更加匪夷所思的坏事! 骆阳心里怦怦直跳,放轻脚步走进客厅,看到二楼那黑乎乎的楼梯口,竟然产生了一种想要逃出这座房子的念头。 他被一个八岁的孩子吓到了——这座生活了几十年的房子此时看起来像极了恐怖电影里的鬼屋,看似平静安宁,却处处都透着杀机。 卧室在二楼,他没有上去的勇气。 想了想,他伸手摸了下后脑勺上隐隐作痛的鼓包,为自己找了一个好理由:去诊所看看头上的伤,顺便陪陪儿子,今晚就不回来了。 他脚步轻轻地走向大门口,仿佛担心声音大一点就会惊动沉睡的猛兽。 直到走出院门来到马路上,他一直高悬的心才终于落了地。 然而,在去往诊所的半途中,他竟然迎面遇到了慌慌张张跑过来的小护士。 现在已经十一点左右了,在天堂镇上,这个时间几乎所有人都已经入睡,不该有人在外面走动的。 而且对方是朝这边过来的,骆阳心里顿时冒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张口想问问什么情况,可紧张得声音都变了调,一开口就说出一个奇怪的音节。 护士已经跑到面前,她用手电照了照他,下一秒急急问道:“骆家人是吧?你已经知道了吗?” 骆阳心里一沉,明知道肯定没好事,也只能硬着头皮去问:“知道什么?出什么事了吗?” 护士愣了下,确认道:“你是骆阳没错吧?” 这镇子上几乎人人都眼熟,但也并不是全都认识。 他点了下头,侧开脸躲着对方的手电光,有些艰难地问:“我是,到底怎么了?” 护士咬了下嘴唇,神情沉重起来:“你要先有点心理准备……你的妻子和儿子,都在诊所里莫名猝死了。” 好像突然打雷了。 他抬头看了眼天空,却看见漫天星星,连一片乌云也没有。 第228章 就要有后妈了 “他们外表没有任何伤痕, 但嘴里有血,我们初步推断是脏器受损, 而且非常严重, 就像被汽车撞了一样。可是他们明明是在病房里休息,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呢?” 诊所里的医生百思不得其解,感觉自己遇到了这一生以来最大的难题。 骆阳神色木然地站在两张单人病床中间,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要回去把那个可恶的灾星杀死。 一定是她做的——虽然不知道她用了什么办法, 但不久之前他们才暴露了要杀掉她的想法, 紧接着他的妻儿就这么离奇地死掉了, 这绝不可能是巧合! 他要马上杀了她! 一股热血直冲脑门, 骆阳当即转身就跑, 却在门外看见急匆匆赶来的镇长。 这对母子的死亡方式太离奇了,这座童话般的小镇才刚刚经历过狼群杀人的混乱, 现在绝对不能再有更加令人恐慌的事情发生。 天堂镇是镇长和妻子的心血,是他们费了很大力气建立起来的梦想之国, 无论如何也不可以毁掉。 所以即使已经是深夜, 他却立刻在听见消息的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迎面遇上骆阳, 他急忙上前安抚地拍了拍对方的肩, 神情沉痛得好像自己家里出了事一样:“我已经听说了……骆先生,请节哀。” 骆阳埋了埋头, 鼻孔翕张了好几下,才说:“谢谢镇长关心。” 他的声音都已经发哑了,眼眶泛着红,却强忍着没有落泪。 镇长望了眼后方跟出来的医生,对方立刻会意, 说道:“镇长, 你们进去坐下再说吧。” 骆阳刚想拒绝, 镇长就先一步走向病房,他只好跟了上去。 镇长先看了看母子二人的尸体,哀叹道:“真没想到,在我们天堂镇里居然会发生这样令人伤心的事!” 说着他回头看向骆阳:“骆先生,事情已经发生了,你还有个女儿,就算是为了她也一定要坚强起来啊。” 顿了顿,他话锋一转:“不过您也知道,前几天镇上刚发生了一件令人遗憾的事,如今大家依然人心惶惶,实在无法承受更大的混乱了。如果您愿意瞒下妻儿的死因,我可以将镇上最大的那座别墅送给您当做弥补,另外再给您一片农田的管理权,如何?” 镇上最大的别墅……这一瞬间,骆阳便心动了。 那是一座非常漂亮的建筑,伫立在镇长家对面,一直都空置着,却被打理得非常好。所有人都知道,那将是镇长的孩子未来要搬进去的地方。 现在镇长居然说要送给他。 更别提还有一片农田的管理权——做个管理者可比工人要轻松多了!看看他手里这些厚实的老茧吧,如果不是要做那么多辛苦的农活,又怎么会这样呢? 这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坏处,妻子和儿子的去世都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他要做的只是瞒下来而已。 他几乎立刻就想答应了,但在开口的一瞬间又反应过来不应该答应得这么快。 他低下头,犹豫着问:“可是,这样的事情怎么才能瞒得下去呢?” 镇长早已经有了主意:“暂时只要说因为您儿子受伤,妻子需要在家中照顾他就好。过些日子再向外透露妻子染了病——我会请医生协助您的。过段时间,就可以以重病不治为由宣布她已经死亡……” 儿子骆峰则可以用他废了一条腿成了残疾人的理由,解释为什么他一直没有出门。等到时候差不多了,再用同样的说辞告诉大家他受不了成为残疾人的生活自杀了。 病故和自杀,都远比今晚发生的一切合理得多。 那样的死因不会引起居民们恐慌,可躺在病床上内脏却全部破裂了这种事一旦传出去,就会变成涉及到魔鬼的恐怖传说。 这里是天堂镇,怎么能有恐怖的事情出现呢? 镇长心里其实也不舍得那座大别墅,但他的儿子从出生起就一直体弱多病,将来成年之后他和妻子也不会放心让他搬出去的。 “好的,我愿意。”骆阳感觉差不多了,便用有气无力的声音答应下来:“可是如果我突然搬进别墅,其他人会不会说些什么?” 镇长的心已经落了地,下意识露出一点笑意来,又想起对方如今的境况,连忙收敛起来,认真说道:“先给我两天时间来安排,骆先生您只要配合我就好。” 骆阳点了点头,又听见镇长说:“那么,现在便先趁着夜色将您的妻子和儿子一同安葬了吧!” 他愣了愣,回头看了眼那两具被白布彻底盖住的尸体,心中既悲痛又不舍。 他闭了闭眼,问:“埋在哪里好呢?得在人们不会发现的地方才行吧。” 镇长说:“您即将入住的别墅后园如何?那座大别墅后面有一片非常大的院子,埋在那里,您也可以常常去看望二位呢。况且,他们如果有意识,也一定会希望能住进大房子里吧?” 把尸体埋在自己要住的地方,其实是一件非常古怪的事情。但骆阳似乎没得挑——他能看出来,镇长不是在给他提建议,而是已经计划好了。 这的确是个好地方,大别墅从外面看就像一座小宫殿似的,高大的围墙彻底隔绝了人们的视线,谁也别想看到后园里有些什么。 骆阳脑海中蹦出那华丽的建筑,心里猛然一动,瞬间点了头。 镇长满意地笑了起来,拍拍他的肩,说道:“那我们现在就去做,骆先生先回家照顾女儿吧。” 他目光闪了闪,摇头:“不……我想一起去,亲手埋葬他们。” 之前想要冲回家杀掉那个灾星的念头此时早就荡然无存了。 当时他本以为自己已经一无所有,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不顾一切杀了她,之后即便是死也瞑目。 可是现在他又拥有了别人梦寐以求的东西,不仅有豪华漂亮的大房子,还有一份轻松安逸的工作,今后一定能过上真正的“天堂”般的生活。 那为什么要去死呢?他不仅不想死,还想再活很多年。 镇长也没有拒绝他的要求,便带着人深夜悄悄前往大别墅,将两具尸体掩埋在了后园的一棵树下。 第二天清晨,小红被门外轻缓的敲门声吵醒了。 她起床应了一声,听见爸爸在门外笑着喊她:“乖女儿,醒了吗,该起床吃早餐了。” 他的声音温柔得像在哄一只小猫咪,比对哥哥说话的时候还要温柔好多好多。 小红歪了歪头,赤着脚过去打开门,爸爸便对她露出了温和的笑:“你这孩子怎么能不穿鞋就下床呢?地面那么凉,生病了怎么办?快把鞋穿好,下楼吃早餐,是爸爸亲手熬的粥哦。” 她揉了揉眼睛,有一种自己正在做梦的错觉,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问:“妈妈呢?” 骆阳脸上强撑出来的笑意僵了一瞬,随后说:“她在诊所陪你哥哥,最近几天都不回家了。” 小红皱了下眉,心里想:昨晚那个人明明说会帮她的,可妈妈和哥哥怎么都还活着呢?真是个没用的人,只会吹牛吧。 骆阳伸手拍了拍她的头——心里泛着寒意,脸上却还在笑:“乖,快去穿鞋,下楼吃饭,爸爸先下去等你哦。” 他说完转身就走,在走下几道阶梯之后速度越来越快,哒哒哒的脚步声急促得像是在逃跑。 因为他想活下去,所以不能再招惹她。 他相信这个女儿身上有着某种诡异的力量,毕竟凭她自己肯定不可能用那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害死他的妻子和儿子。 如果他想好好活下去享受即将到来的富贵,那就得好好对待她,永远不要再惹她生气。 就这样扮演一个好父亲,永远永远。 当小红下楼坐在餐桌旁,骆阳便将一碗慢慢搅拌得温度适宜的粥放在了她面前,微笑着叮嘱她小心烫。 小红露出甜甜的笑,轻快地说:“谢谢爸爸!爸爸你对我真好!” 烛月默默站在一旁观察着一切,目光动了动,随即双眼一闭。 两天后,镇长在大山附近视察工作时被狼袭击,又被骆阳救下来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小镇。 虽然完全没人目睹事情的经过,但在镇长为了感谢骆阳的救命之恩而赠送了那座大别墅之后,这件事的真假便再也没有人怀疑了。 三年后,天堂镇进行了第一次扩建,在镇尾那边修建了一批新的房子。 第四年,经过层层筛选出来的新居民们入住,让这座小镇变得更加热闹起来。 为了欢迎这批新的居民,镇长举办了一场迎新会,提供各种美味的食物和饮品,整个镇上的人们载歌载舞,笑声从早上一直持续到深夜。 十二岁的小红依然没有任何朋友,尽管她家已经变成了镇上人人羡慕的“富豪”,身上的衣服也总是华丽漂亮,但她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其实她已经不再像小时候那样阴郁冷漠,不会一直冷冰冰地看着人,反而时时都在笑——即使是在当初她的母亲病故、哥哥自杀的时候,她都在笑。 这让人们更加排斥她了,并且一次次暗地里叮嘱自己的孩子离她远一些。 孩子们不懂事,传来传去话就变成了她妈妈和哥哥都是被她克死的,她是个不祥之人。 还好小红根本不在意这些,因为她有一个很好的朋友。 迎新会进行得太久了,她无聊得很,悄悄溜回了家,穿过巨大的前院绕过别墅,径直去了后园里的大树旁。 她望着那棵在这四年里长大了不少的大树,压低声音喊道:“小灰,小灰,你在吗?” 喊了三次,却没有任何回应。 她笑了笑,自言自语道:“看来是出去玩了呀。” 热闹非凡的迎新会上,烛月静悄悄地站在人群之间,任由那些看不见他的居民们在他身体上来回穿梭,目光则紧紧锁在一个中年女人身上。 她正在和她的两个女儿说话,说话时目光一直在四处梭巡,打量着在场的每一个男性。 烛月知道她在找什么——她的丈夫早在八年前就病死了,还有一个小女儿,死在三年前。 如今她们母女三人相依为命,在外面生活得太辛苦,便申请了天堂镇的居住权,然后顺利搬了进来。 当然,“顺利”是因为其中有烛月的帮助。 她们原本是不可能通过筛选的,这位母亲亲手杀死了小女儿——那不是她的孩子,是男人在外的私生子,由于情人病故,男人只好把女儿带回来,向她坦白一切,并要求她把孩子当亲生女儿一样照顾。 男人死后的几年里,女人对这个令她恶心的小女儿越来越不耐烦,最后终于痛下杀手。 现在,女人带着两个女儿来到这座与世隔绝的小镇重新开始,当然要寻找一个合适的男人成为她的丈夫。 烛月指尖动了动,让一阵风吹走了她插在头发上的鲜花。 她在人群中发出一声低叫,转头望去,只见那朵花好像长了眼睛似的飞到了一个中年男人手里。 这是一个皮肤黝黑容貌普通的男人,他还有些发胖,肚子挺得像个孕妇一样,头顶秃了一大片,在暖黄色的灯光下像极了一颗会发光的鸡蛋。 当男人抓住那朵鲜花,诧异地转头望过来与她的目光对上的那一刻,她只厌恶得偏开了头,悄悄发出嫌弃至极的一声“呕”。 这时候,身边的女儿却低声说道:“妈妈,那个人的衣服和周围的人都不一样呢,是不是这镇上的有钱人?” 女人顺着女儿的目光看过去,正是那个丑男人。 她蹙着眉头仔细看了下,果然如大女儿所言,她刚刚没有注意,他身上的衣物是不适合做任何运动的西装,看样子面料也很好,应该不便宜。 她眼珠转了转,回头端起桌上的一杯饮料,与旁边的原住民搭话:“那位先生看起来有些与众不同呢。” 对方回头看了一眼,笑说:“他是骆阳,几年前救了镇长一命,镇长为了感谢他……” 一连串的话听在女人耳朵里就只有一个意思:他是这座天堂镇上,除了镇长之外,生活最好的一个人,而且没有妻子。 女人笑了,转身换上一杯酒,扭动着腰肢向对方走去。 烛月见事情已经完成,闭了闭眼,一瞬间便消失了。 小红靠坐在树下,听见一阵低哑的鸣叫,一抬头便看见一只浑身漆黑的乌鸦落在了头顶的树枝上。 她笑起来,喊道:“小灰,你终于回来了。” 乌鸦竟发出了人类的声音,虽然腔调怪异,却足够让她听懂:“我去迎新会逛了一圈,真热闹啊。小红,你就要有后妈了。” 第229章 恶毒后妈 小红不想要后妈, 不希望生活中出现任何外人。 这四年里她一直过得非常开心,父亲永远笑眯眯的对她说话, 从来不会凶她, 几乎有求必应。 他会给她买好看的裙子,镇上新进的零食她始终都是除了镇长儿子外第一个吃上的人。 对小红来说,这样的生活就像是一场梦,让她都快要忘了曾经受过的那些侮辱和厌弃。 可当听见自己的好朋友说她快要有后妈的时候, 那些被尘封在记忆深处的经历就像是洪水一样瞬间涌了出来。 它们来势汹汹地击垮了这四年来建立起的“幸福”围墙, 把血淋淋的真相全部冲她眼前。 “爱”她的爸爸曾经亲手掐住她的脖子。 “那位女士还有两个女儿, 她们会成为你的姐姐。” 停在树枝上的乌鸦用沙哑古怪的腔调说:“她们都长得很漂亮, 以后你的爸爸会像爱你一样爱她们, 而她们也会叫他爸爸。” 小红猛然抬头:“我不要姐姐,也不要后妈!我现在还小, 等我长大一些,就连爸爸也不需要了!” 乌鸦歪了歪头, 黑色的眼睛在月光下散发出淡淡的妖异红光:“可是你爸爸很喜欢那位女士, 他不会因为你的反对就放弃的。” 小红低下头, 好一会儿才问:“那我应该怎么办呢?小灰, 你会帮我吗?” “当然,”乌鸦说,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永远都会帮助你的——但你爸爸一定会娶那位女士,我们没有办法阻止。” 闻言,小红眨了眨眼,目光中闪过一些不知名的情绪。 最后她抬起头来, 笑着说:“没关系, 会有办法的。” 迎新会上热闹如故, 女人端着酒杯来到那个形象不敢恭维的男人面前,笑得妩媚多情:“你好,请问能把我的鲜花还给我吗?” 虽然已是中年,但这个女人还是非常美丽,笑容就像会发光一样,瞬间迷了骆阳的眼。 她身材丰满,低领长裙很好地凸显出了她身体上的优势,胸前一片春光足以让任何一个男人管不住双眼。 更何况,骆阳的妻子已经死去四年。 在这小小的天堂镇上想要找到另一个妻子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四年来他连女人的手都没有碰过。 现在,一个性感丰满而且非常美丽的女性就站在他眼前。 他就像饥饿许久的野狼一样,当着对方的面吞咽了一下口水。 这种略显猥琐的动作让女人心中更加反感,但一想到即将迎来的好生活,这便也不算什么了。 她热情地和他攀谈起来,还微微弯下腰让对方亲手为她插上那朵鲜花。 因为弯腰的动作,领口扩得更大,几乎快要藏不住里面的风景。 她是故意的,并且效果绝佳。 半个月之后,骆家就举行了一场简单的婚礼,就连镇长夫妇也到场为他们祝贺。 女人穿着华丽的婚纱,十五岁和十三岁的女儿也打扮得非常漂亮,一左一右依偎在她和骆阳身边。 小红被挤到了最远的地方,尽管她的裙子是最好看的,脸上始终挂着最灿烂的笑,却没有人多看她一眼。 后来镇长上前祝贺新人,说恭喜骆先生娶到漂亮的新娘,还得到一对美丽动人的女儿。 其他人纷纷鼓掌附和,完全没有人在意小红这个亲女儿的感受。 只有那个女人,在人们热情的谈论中走到她身边,亲热地揽住她的肩膀,温柔地笑着说:“我也要感谢我的丈夫,是他让我拥有了这样活泼可爱的小女儿。小红,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新妈妈了,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小红偏头看了一眼搭在自己肩上的那只手,心里只觉得恶心和愤怒。 她慢慢转头看向对方,脸上的笑容始终一成不变,语气甜甜的说:“那就谢谢妈妈了。” 话音未落,女人却愣了愣。 不知为何,看着这个十二岁女孩的笑脸,她却感觉到了一阵莫名的寒意。 她相信女人的第六感永远不会错——这个看似欢迎她的女孩,一定对她充满了敌意。 不过,她也不是真的想当对方的好妈妈。 这半个月里她已经把什么都打听清楚了,知道这个男人非常溺爱他的女儿,几乎把所有能给的全都给她了。 这就意味着,即使她嫁入了这个家庭,她的女儿也很难享受到相同的待遇,说不定就连她都得受这个孩子的欺负! 这当然是她绝对不允许的事情——所以她早就想好了,等嫁过去之后,就慢慢想办法把这个小红解决掉。 一个小孩子而已,就像她之前杀死那个畜生的私生女一样,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镇长夫人的说话声拉回了她的思绪,她放下搭在小红肩上的手,又与他们热情地攀谈起来。 小红在热闹的人群中慢慢后退,就像是在一步步远离那表面上维持着的幸福。 她退出了在别墅前院搭建的婚宴场地,一个人默默走向后园,想去找小灰说说话。 但刚走到后园里,她就看见一个非常陌生的男人正从高墙外面翻进来。 这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他一条腿已经搭在了墙上,下一秒就和里面的小女孩对视上了。 他用这种颇为狼狈的姿势愣在那里,好一会儿才尴尬地笑了笑,说:“你好啊。” 小红挑了下眉,眼睛发亮地问他:“你是干什么的?小偷吗?” 小偷——电视剧里才存在的人物,在天堂镇上根本没有,这让她很感兴趣。 青年眨了眨眼,反问她:“那你又是干什么的?来参加婚宴的吗?” 她心想如果他知道自己是这里的主人肯定会吓跑的,于是点头道:“是啊,我是客人,你别怕,我不会让他们知道有小偷的。” 不知道这话有什么好笑的,那个小偷听完竟然大笑起来,紧接着一用力翻进墙,轻轻一跳稳稳落地。 他走过来,笑眯眯的弯下腰看着她,用一种哄小孩的温柔语气说:“那真是太感谢你了呀小朋友。可惜哥哥没有糖,否则一定请你吃糖。” 小红撇了下嘴:“我不缺糖。” “哟,这么厉害呀。”青年笑得更厉害了,伸手来拍她的头:“那你叫什么名字呢?我叫江绪,我们做个朋友怎么样?” 她摇头:“我可不会跟小偷做朋友。” 江绪无奈:“我不是小偷,我只是看这座房子很漂亮,想进来看看而已。” 小红盯着他:“真的吗,我不信,你都不是我们镇上的人。” “你这小孩真是难骗啊。”江绪笑叹了声,干脆直接问了:“其实啊,我是想来看看这里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小朋友你知道吗?比如哪个地方闹鬼,有人离奇死亡之类的。” 小红看了一眼就在他身后不远处的那棵大树,此时树枝上正停着一只漆黑的乌鸦。 她摇了摇头,说:“没有啊,我从来没听说过呢。” “这样啊……”江绪皱了皱眉,又问她:“那你刚刚看过婚礼吧?有发生些什么事吗?” 小红依然摇头。 他啧了声,想了想说:“那哥哥就不打扰你了,我得去前面看看新娘子呢。” 她笑着说:“那你要小心一点,你这样的小偷,如果被他们抓到了会挨揍的!” 他笑了出来,又拍拍她的头:“多谢小朋友关心我这个小偷啊,以后有机会再见吧。” 说完他就跑走了,绕过别墅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红望着那个方向,心里还在猜测这个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身边传来振翅声,随即肩上落下一只乌鸦,它张开嘴发出喑哑的人声:“你应该离他远一点。” 它的声音比平常还要低沉一些,好像在不高兴。 小红转头问:“小灰,你在不开心吗?” “没有,”它说,“我只是怕你受到伤害——这种奇怪的人一定不安好心,以后不要让这样的人触碰你,知道吗?” 她摸了摸被对方轻拍过的头顶,哦了声当做回应,心里却觉得刚刚那个人一点儿也没有恶意,反而比这镇上大部分人对她的态度都要好。 乌鸦见她没有放在心上,又强调了一遍,她只好答应。 江绪没有被人发现,因为直到婚宴结束前面都没传来任何奇怪的动静。 小红一直留在后园里,靠在那棵大树下坐着与乌鸦说话。 她不想出去面对现实,好像这样就不会突然多出一个后妈和两个姐姐。 但当天夜晚,原本只有父女二人的饭桌上,一下子坐满了人。 美丽的后妈热情地为她夹菜盛饭,不断夸她既漂亮又乖巧,用各种各样好听的词汇来夸赞她,还让两个姐姐都跟她学,要做个温柔的淑女。 小红并不为此感到开心,她只看到了两个字:虚伪。 父亲倒是显得非常高兴,好像这个女儿得到夸奖对他来说是一种荣誉。 但父女两人都心知肚明,这一切全是假的。 他不喜欢她,甚至是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只不过不敢动手罢了。 第二天早上,小红下楼时听见了女人嘤嘤的低泣声和父亲的安慰声。 她走到楼下,那对新婚夫妻便一起朝她看了过来。 父亲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女人却一把拉住他的手,微微摇头。 那委屈而又隐忍的模样大概是非常惹人怜爱的——至少骆阳是很吃这一套。 所以一直以来万事都由着小红的他竟然还是开口了:“小红,你妈妈昨晚送进你房间的牛奶你喝了吗?” 小红愣了一下,说:“没人给我送过牛奶。” 她话音才落,女人就又哭了一声,点着头说:“对对,没人送过……老公,你不要再问了,我没有给小红送过牛奶。” 可骆阳却更生气了,虽然忌惮着小红那诡异的诅咒能力,却也想在新婚妻子面前展现自己一家之主的地位。 他斟酌了一下用词,才沉声说道:“你妈妈说,昨晚她给你送牛奶,你让她放在门口一会儿拿,可到今天早上它依然摆在门口没动,你是不是不喜欢她?” 小红一时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失去了一部分记忆。 但很显然这不可能——那个女人在冤枉她。 她笑了起来,目光从女人脸上慢慢划过,盯住了父亲的眼睛。 一个字都还没说,对方就已经挪开了视线,甚至不敢与她对视。 她说:“是啊,爸爸,我不喜欢她,那你会和她离婚吗?” 骆阳哑口无言,好一会儿才勉强笑着说:“你还小,不懂事,爸爸不怪你。可是以后你要乖一点,妈妈给你送牛奶一定要好好喝,这样才能快点长高长大,知道吗?” 长大——她倒是很希望。 小红慢悠悠的点了点头,笑眯眯的看着女人:“那妈妈今晚不要忘记送牛奶哦。” 女人浑身一僵,感觉从头到脚爬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明明是很漂亮的一张脸,笑起来却透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味道。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令人厌恶的孩子?她真的只是个十二岁的小女孩吗? 当天晚上,女人端着一杯热牛奶敲响了小红的房门。 对方就像是一直等在门口似的,她的手刚刚敲上去,里面的人就立刻开了门。 小红穿着一件白色睡裙,左手抱着一只玩偶熊,披头散发地站在门内,仰着头向她露出甜甜的笑。 卧室里只开了一盏台灯,昏暗的光线从后方照过来,让她整张脸都藏在黑暗里,模模糊糊的,看起来十分诡异。 女人背后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轻咳一声缓了缓,才说:“小红,你的牛奶,趁热喝了吧。” 小红接过杯子,笑着说了一声:“谢谢妈妈,我一会儿就喝。” 女人感觉自己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当即转身离去。 小红关上房门,转身去打开窗户,对着后园里那棵大树轻轻地喊:“小灰,小灰你在吗?” 过了十几秒,树梢上传来一阵响动,一只漆黑的乌鸦径直飞了过来。 它停在杯沿处,问她:“怎么啦?我的好朋友。” 小红敲了敲杯壁,笑着说:“帮我找来一些会让人生病的药,我需要将它放进牛奶里喝掉。” 乌鸦发出嘶哑的笑声,微微低下头:“我会满足你的一切愿望,但这杯牛奶不可以喝,里面有毒。” 这是一件令人意外的事,小红问:“什么样的毒,会死吗?” 它说:“如果每天都喝,大概半年就会死去。” “那没关系。”小红嘴角的笑意放大了许多:“去吧,请帮我找来我需要的东西。” 乌鸦振翅飞离,片刻后衔回一颗红色的药丸。 小红将它碾碎,放在桌上备用。然后端着牛奶离开房间,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了父亲和后妈的卧室。 骆阳正抱着温柔漂亮的性感女人准备做一些不能说的事,忽然听见一阵敲门声,搞得他瞬间火冒三丈。 他语气不太好地问了一声:“谁啊?” 小红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他心里火气更足了,但语气却一下子好了很多。 他拉过毛毯让女人盖上,自己穿好衣服过去开了门,只见那个令他畏惧的女儿正双手捧着一杯牛奶站在门口。 骆阳愣了下,问她:“小红,你这是做什么?不想喝牛奶吗?” 她笑起来,微微歪过头越过他看向床上的女人,说道:“我怕明天妈妈又说我没有喝她送过来的牛奶,所以就来爸爸面前让你看着我喝啊。” 说完,她立刻抬起杯子仰头大口大口地喝下了牛奶。 一大杯掺了料的牛奶很快便喝得只剩下了一点沿着杯壁滑落的液体。 这样的做法让床上的女人脸色不太好看,但转念一想,只要她喝了就行,再坚持半年,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这个怪异的继女了! 骆阳心里则想着快点继续刚才的事情,见小红喝完了,便说:“好了好了,以后没必要这么做,爸爸相信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现在快回去睡觉吧。” 小红笑了笑,挥着手对他们甜甜的说:“爸爸晚安,妈妈晚安。” 男人迫不及待关了门,转身扑上床去。 小红回到房间,将碾碎的粉末弄了一点到杯子里,混在杯底参与的液体里。 这一点点早已经冰凉的液体无法让粉末彻底融进去,一眼就能看出明显的痕迹。 第二天一早,早餐都摆上了桌,小红却没有出现。 这远超过了她平时起床的时间,骆阳有些生气,感觉她好像是故意在和后妈对着干。 女人趁机煽风点火,悄悄示意大女儿说话。 十五岁的女孩已经很懂事了,立刻便苦着脸说:“妈妈,我好饿呀,我们要等妹妹下来才可以吃饭吗?” 小女儿跟着埋怨:“我们四个人等着妹妹一个人,怎么可以这样呢?” 骆阳心里憋着一口气:“不用等她,你们饿了就吃。” 大女儿当即笑道:“真的可以吗?那我就开动了!” 她说着便去拿筷子,却又被妈妈一把拍掉。 女人严肃地说:“怎么可以不等妹妹呢?我们都是刚搬过来的外人,妹妹才是这个家里的主人,连爸爸都在等她呢,我们一定要等她来了才可以吃饭,记住了吗?” 小女儿噘着嘴,不情不愿地放下了筷子,委屈道:“真是过分,那妹妹什么时候才会下来?我真的好饿呀。” 骆阳阴沉着脸站了起来:“我上去看看。” 此时小红不在现场,他也没必要遮遮掩掩,把对她的愤怒和厌烦全部写在了脸上。 女人心里十分开心,感觉自己的挑拨离间已经初见成效。 这样一来,等到半年后那孩子毒发身亡时,这个厌恶她的父亲也不会追根究底去查死因了。 骆阳来到小红的房间外,吸了口气,又伪装成了一个慈爱的父亲。 他不轻不重地敲了几下门,声音温柔地询问:“小红,你醒了吗?怎么还不下楼吃早餐呢?” 门内传来隐隐约约的回答声,但动静太小了听不清楚,于是他一边询问一边伸手拧了拧门把,没想到房门没上锁,直接就被他打开了。 天已经亮了,屋子里非常明亮,他一眼就看到了虚弱地躺在床上的小红。 第一反应是非常欣喜激动——难道这个受诅咒的灾星要死了吗? 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他快步上前,装作非常关心的样子询问道:“乖女儿,你这是怎么了?生病了吗?” 小红看向床头柜上的空杯子,轻声说:“喝了牛奶后我就不舒服了,好难受啊。” 骆阳随着她的视线看向那只杯子,透过窗外投射进来的明亮光线,一眼就能看见杯底微微泛红的细碎颗粒。 他心里咯噔一声,当即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小红的视线,伸手去摸了摸她的额头,随后说:“没有发烧,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一会儿爸爸带你去诊所看看好吗?” 她努力点了下头:“好,谢谢爸爸。” 骆阳便拿起杯子,笑说:“我顺便带出去让妈妈洗干净。” 他快速走出门,来到走廊上的窗户边,仔仔细细地盯着杯底看了会儿,脸上逐渐露出阴狠的笑。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他身边终于出现了一个想伤害她的人,而且完全不用他插手! 如果能成功杀掉她就最好不过,如果杀不了,至少要受到反噬的人也绝不是他。 虽然他很喜欢这位新妻子,可相比之下,除掉小红才是他心里最大的愿望,所以牺牲她也是没办法的事啦。 骆阳拿着杯子下楼,不动声色地将它洗干净放回橱柜,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现的样子。 小红和父亲出门去看病的时候,又在路上看见了之前见过的那个青年江绪。 他在镇子上的集市中走来走去,然后来到一个老人面前,开始与对方搭话。 小红眼尖地注意到,他的掌心里忽然多出了一张黑色的卡片,又转瞬消失。 是魔术师吗?魔术师也会当小偷吗? 对方似有所感般回过头来,双方四目相对,江绪露出了一个热烈的笑,冲她招了招手。 小红也笑起来,想和他打招呼,可还没开口,就迎面而来一道寒风,吹得她浑身发凉,猛地打了个喷嚏。 不知道为什么,这股莫名其妙出现的风中好像夹杂着令人不适的恐惧感,就像有一只邪恶的生物躲在里面。 她不由转头看了看周围,却什么也没发现。 当天晚上,第二杯热牛奶准时被女人送到了门口来。 这一刻,小红也明白了一件事:哪怕妈妈和哥哥都已经死去,她在爸爸心里依然是那个想要亲手杀掉的灾星。 这杯牛奶她没有再喝,倒进了马桶里冲走。 后来日复一日,日子就这样在表面的平静下渐渐过去。 即使家里多了两个姐姐,小红依然是孤单的一个人。她们不会跟她玩,甚至平时都不会交谈。 但小红听见过她们在背地里说坏话,嘲笑她连一个朋友都没有。 在天堂镇住得久了,她们也开始像其他人那样偷偷叫她灾星,说要离她远远的,免得跟她妈和哥哥那样被她克死。 小红并不在意这些背地里的恶意,因为她都报复回去了。 她的好朋友小灰有着非常神奇的能力,总能帮助她实现很多想法,比如让蚂蚁啃坏那对姐妹最喜欢的衣服和饰品,让她们的脸上冒出难看的痘痘。 骆阳认为他和妻子的感情越来越深,爱屋及乌之下,将他无法安放的真正的父爱都放到了这对姐妹身上。 于是三个女儿,表面上看起来都享受着一模一样的宠爱。 但实际上冷暖自知。 女人嫁过来的三个月后,她才意识到这中间好像出了什么问题——按理说那种药在三个月左右就会初见成效,让喝下它的人身体开始逐渐虚弱,可是小红却和之前没两样,似乎根本没受到影响。 她开始怀疑小红从来没喝过那些牛奶,却又没办法验证。 于是她决定在别的东西里也下毒,比如给家里换上新的木质筷子,单独将小红那一双放进毒药中浸泡。 在清洗小红的衣服和被单时加入一些毒液,让她所有用品都带上毒性。 可是半年之后,依然无事发生。 女人心里急躁起来,感觉自己长久的期待都落了空,白白承受了这么久。 她渐渐撕开了伪装,一点点试探着对小红越来越不好,每一次骆阳都没什么反应。 于是她变本加厉,做得越来越明显,后来就以锻炼她的自理能力为由,试图让小红来承担家中的所有家务。 小红当然不可能如她所愿,每一次都笑着爽快答应,然后做毁一切,甚至差点儿把厨房烧了。 骆阳知道这位妻子已经快要忍不住了,于是趁着镇长需要进货的时候跟着一起离开天堂镇,表面上是去协助镇长,其实是想给妻子留一段可以自由行动的时间。 ——也许等他回来的时候,那个可怕的女儿就已经死掉了呢? 带着这样的期盼,他临走前将三个女儿叫到一起,笑眯眯的询问她们想要什么礼物。 大女儿想要一套漂亮的金色新裙子,二女儿想要一条和妈妈那条一样的银色项链。 小红想了想,说:“那就要一些好吃的零食吧。” 骆阳离开了,家里只剩下继母和两个姐姐。 小红就像是没有了依靠的小舟,在一片巨大的海洋之中摇摇晃晃,只要一个海浪,就会彻底沉下去。 骆阳要在十天之后才回来,女人没了顾忌,开始着手自己的计划。 下毒这种事情,她只敢用慢性的毒药,如果是立即见效的很容易被人发现。所以这一次,她打算用“意外”。 花了几天的时间去谋划之后,在第六天下午,她的两个女儿破天荒地来到了小红房间,邀请她一起玩捉迷藏。 小红非常欢快地答应了,大女儿先当鬼,让她和小女儿去躲藏。 玩了几轮之后,轮到了小红当鬼去找她们。 她慢慢吞吞地在家里到处走了一圈,听见三楼的书房里传来的动静,忍不住笑了一声。 然后她转身离开,回到自己的卧室里看电视。 过了几分钟,一阵隐约的惨叫声穿透厚厚的墙壁,钻进了她的耳朵里。 她打了个呵欠,慢慢站起来,开门走了出去。 惨叫声还在继续,声源来自后园的一片景观。 这一次,女人摔瘸了一条腿,脸上也多了一道狰狞的伤疤。 在那书房的窗户外面,正对着后园的一小簇文竹,竹子中间堆放着一些大石头,平时看上去很好看,但如果从上面掉下来,那就会像这个女人一样,一点也不好看了。 她的计划显然是以捉迷藏游戏为由把小红骗进书房,再将人从楼上扔下去。 如果摔死最好,没死的话再下去补上几下也行,只要小心一点,就会让人以为这一切都是孩子们玩闹时引发的意外。 可是小红有好朋友小灰的帮助,在捉迷藏游戏开始之前就已经知道她们母女三人在计划着什么了。 于是,小灰用它的能力让策划一切的女人成为了她自己的受害者。 几天后,外出的骆阳回到了天堂镇。 他带回了女儿们想要的礼物——一套漂亮的金色裙子,和一条精致的银色项链。 但他刚回到镇上,就不敢再往家里走了。 因为他没有准备小红想要的东西。 他以为她会死的,哪怕没有死,也应该会受一些伤,还怎么顾得上零食呢? 可是……受伤的竟然是他的妻子。 他赶到诊所,看到那个躺在病床上女人时,恍惚间竟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失去妻儿的那一晚。 女人的神情很恐惧,一看到他就挣扎着来抓他的手,嘴里不断说着:“家里有恶魔!是恶魔把我推下了窗户!” 有恶魔——他当然知道。 他悲哀的想:那个恐怖的魔鬼,也许要一直缠着他直到他老死的那一天。 他没有多留,立刻去镇子里的商店买了一些零食,假装是从外面带给小红的礼物。 大女儿收到裙子后非常开心,二女儿立刻戴上了项链。 小红接过那些零食,微笑着让爸爸低头,将他头上不知何时碰到的一小截树枝取下。 他在如此近的距离下,看着眼前的恶魔对他露出非常渗人的甜笑:“爸爸,商店里的这些零食我都吃腻了。” 骆阳干笑着,说:“我以为你就爱吃这些,所以在外面也照着这样买的。下次吧,下次爸爸给你买很多你没吃过的东西,好吗?” “好啊。”小红走到垃圾桶前,将那截树枝扔进去,然后回头盯着他,“啪”的一声,扔掉了那一大包零食。 骆阳心里一颤,感觉这一刻被扔掉的好像是他。 他掌心中都浸出了一层冷汗,不得不逃离这里:“我太累了,先回房间休息一会儿。” 小红的恶名在天堂镇越来越出名了。 她不仅克死了亲生母亲和哥哥,现在连继母也不例外。 女人的伤好之后,腿就有一点点瘸了,虽然不是很明显,但稍微注意一下就能看得出来。 当然相比之下,她脸上的那道伤疤才是最可怕的东西。 它弯弯曲曲的,像蜈蚣一样爬在半张脸上,彻底毁掉了原本美丽动人的容貌。 这个精致性感的女人一向是非常喜欢外出走动的,她享受着人们投向她的那些目光:羡慕、惊艳、欲望,她都很喜欢。 可是从现在开始,她不得不躲在家里,非必要时再也不敢出门了,哪怕要出去也一定戴着宽大的帽子和口罩。 她也开始害怕小红,因为作为亲历者的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那天发生在书房的一切绝对不是意外。 她明明在房间里悄悄等着小红进去,忽然就感觉浑身一僵无法动弹,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掉出窗口,正在往下坠落。 撞到那些大石头上的一瞬间,她隐约看见书房窗口有一道长发男人的身影一闪而过。 那一定是恶魔——只有恶魔才有这样的能力。 恶魔在帮助小红除掉所有威胁她的东西。 这样的认知,让这个敢于杀掉丈夫私生子的女人再也不敢对继女有任何不好的想法。 她开始老老实实地做人,对小红的态度比对两个亲女儿还要好。 可这样的做法让两个女儿非常不满,同时感到很丢脸。 当她们在外面和其他朋友玩的时候,总有人会问起那个灾星,用看似关心的问题来了解八卦。 她们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妈妈对小红比对她们还要好,于是在外面胡乱编造谎话。 比如家里的所有家务都是小红在做,如果做得不好就没有晚饭吃。 吃饭的时候小红不被允许上桌,只能一个人待在厨房里吃。 别看她在外面穿得干干净净体面整洁,在家里却脏得像刚从灰里捞出来一样。 她的房间里又脏又乱,苍蝇在里面安家,地上全是垃圾根本无法下脚。 各种各样编造的谎言被她们讲了无数次,讲得几乎连她们自己都相信了这一切。 但小红的生活还是一成不变,那些流言蜚语都藏在暗地里,从来不会飘到她眼前。 十五岁的那一年,小红外出时,竟又见到了那个叫江绪的男人。 那时她刚刚才走出家门,对方就站在镇长家门外,目光定定地盯着这一边。 所以她一走出去,就和他的视线对在了一起。 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虽然她已经从小女孩变成一个青春漂亮的姑娘,江绪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是谁,令他意外的是,没想到这个NPC居然会对他撒谎。 这一次求生者们的任务时间是跳跃进行的,他刚传进来的时候就在那场婚宴的当天。 按照任务一贯的套路,基本上可以确定婚宴里有重要线索,所以他就翻墙进了这座大别墅,并且遇到了那个小女孩NPC。 当时为了查到线索,他使用了自己的永久道具:【撒谎的人会死哦】 道具的能力就是可以在十分钟之内强制NPC只能说真话,每次使用后冷却时间五小时。 所以当他使用道具后与对方交谈时,从来没有怀疑过那个小女孩会说谎话。 后来副本一下子从婚宴的第二天跳跃到了现在,他知道任务肯定有个重心,既然上次是发生在这个别墅的婚宴,那这一次他自然还是要优先来这地方查一查的,没想到,刚来就发现那个NPC居然对他撒过谎。 道具不可能失效的,这个NPC不简单,得找机会跟她再聊聊。 而小红此时也非常意外。 她已经从十二岁的小女孩变成了十五岁的大姑娘,不论长相心理还是身材都有了极大的改变。 可是对面那个男人,居然和当初在后园看见的时候一模一样。 不仅仅是长相上的一样——他甚至还穿着同一件衣服,就好像他们上一次见面不是在三年前,而是在三个小时之前。 这实在太奇怪了,她很想过去向他问个究竟。 两个人都有想跟对方聊聊的想法,所以连一句话都不用说,他们就向彼此走了过去。 可是,就在小红朝前方才刚走了三步的时候,就忽然眼前一花。 前方那个活生生的男人好像发生了很奇怪的意外,身体快速闪动了几下,一转眼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红愣在那里,眨了眨眼,恍惚的想着刚刚难道是错觉吗?不可能……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么真实的错觉。 江绪只觉得脑子一阵眩晕,随后“嘭”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等他爬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出现在了别墅大门外。 此时大门是打开的,门口贴着喜庆的双喜字,里面传来人们欢快的说话声和婚礼的浪漫音乐。 他回头看了看四周,又向里面张望了一阵,终于不得不相信——他回到了过去。 这个时间点,是他刚进入任务后不久赶到别墅门口的时候。 他突然就陷入了奇怪的循环里。 这一定和那个小女孩有关,他想了想,立刻绕向别墅后方,再次翻越高墙。 可是,当他一跃而起攀上墙壁的那一刻,一道诡异的寒风忽然袭来,带着极其强大的威慑力,一下子将他扫到了地上。 小红站在路中央,看着对面镇长家外面空荡荡的道路,懵了一瞬,接着疑惑地皱起眉头,自言自语道:“奇怪,我为什么站在这里发呆?” 第230章 镇长家的晚宴 一成不变的日子一直平静地过了下去, 小红一年一年地长大,成为了十九岁的美丽女孩。 她在镇上的名声始终不好, 可从她十五岁那年开始, 天堂镇里关于她的流言中就多了一个标签:美丽。 当她十八岁时,几乎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骆家的小女儿是这镇上最漂亮的年轻姑娘——不,哪怕是在他们去过的所有地方, 都没有见过比她更美的女孩。 她的皮肤像雪一样白, 像鸡蛋一样滑嫩, 嘴唇红得像血, 如同从漫画里走出来的公主。 只是, 不管怎么样,发生在她身边的坏事依然无法改变她在大家心里的形象。 那两位继母带来的姐姐更是在这些年里制造了无数流言蜚语, 把她塑造成了一个既肮脏又懒惰、自私自利、阴险狡诈的人。 所以,当小红十九岁的这一年, 镇长为年满十八岁的儿子举行生日晚宴的时候, 并没有邀请她。 ——所有人都知道, 这一次的“生日晚宴”其实是镇长想要为自己体弱多病的儿子挑选一位他喜欢的恋人, 同时也希望常年待在家中的他也能够交到一些朋友。 镇长邀请的全部都是与儿子年龄相仿的年轻人,从十八岁到二十五岁之间的青年男女全部收到了邀请, 除了名声极差的小红。 镇长的儿子名叫项康,他的生日晚宴将在三天后举行。 虽然小红家就住在镇长家正对面,但她只在小时候偶然间看见过对方站在窗前发呆的样子,后来就再也没见过了。 天堂镇上的其他居民也都差不多,大家只知道镇长夫妻有一个身体不太好的独生子, 却几乎从来没人见过他长什么样子。 就连镇口那块巨大的合照上, 也只有夫妻二人。 在镇上长大的年轻人们对于这位神秘的镇长之子特别好奇, 在收到邀请之后,大家的谈话主题几乎都围绕着这件事,十分期待能亲眼看看他的样子。 女孩们私底下都在说,如果他长得好看的话,就算身体弱一点也没关系,毕竟能成为天堂镇镇长的家人,是这镇子里最高的荣耀。 谁不想住进那座像城堡一样漂亮的大房子里呢?他们家里甚至还有专门从外地雇来的许多佣人,什么都不用自己去做,只需要享受着像国王一样的生活! 不过,在第一天的激动和期待之后,第二天大家谈论的话题中又多了一件事——骆家的小女儿居然没有收到镇长的邀请。 这消息当然是由骆阳的那两位继女放出来的,她们为此感到非常开心,恨不得手里拿个喇叭把这件事一下子传遍整个小镇。 当然即使没有喇叭,消息还是像风吹一样散开了。 有人嘲笑,有人怜悯,仿佛能收到这样的邀请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大事。 小红对此毫不在意,相比之下,她更在乎自己的裙边染上了无法清洗的油污。 这是在午餐时被她的大姐“不小心”端掉了盘子弄上的,她很喜欢这条裙子,可惜只能扔掉了。 她将昂贵的裙子塞进路口的垃圾桶里,又像商业街走去,打算再买一条更漂亮的新裙子。 路上遇到的人们目光都忍不住落在她身上,又在她看过去的时候慌忙躲避。 他们喜欢看她漂亮的容颜,却又害怕沾染上她身上的诅咒,成为下一个倒霉的人。 她停下脚步,微笑着环视一周,只觉得周围这些人好像全部都变成了罪犯,满脸都写着“做贼心虚”。 红润的唇角勾起冷嘲的弧度,她继续向目的地走去,却在即将拐过墙角的时候,听见一道喑哑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小红,不要再往前走了!” 她脚步一顿,循声望去,只见自己的好朋友小灰竟落在了旁边的栅栏上,正歪着头用漆黑的眼睛看着她。 她抬头看了下周围,来到它身边,低声说:“小灰,你怎么会出来呢?” 这么多年了,她从没在自己家之外的地方与它说过话。 更何况这里还有那么多外人——她从小就知道乌鸦会说话是一件非常诡异离奇的事。 乌鸦偏了一下头,黑色的眼睛快速眨动:“我只是来阻止你的,不要再向前走了,回家吧。” “为什么?”小红十分不解,“我只是想去买一条新裙子。” 它并不解释,只说:“回家吧,我会送你一条比任何人的衣服都更漂亮的新裙子。” 小红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她相信自己的朋友。 她点点头,转身回家。 被墙壁遮挡的转角那条街上,戚望渊正在向两个居民询问有关于“骆家小女儿”的情况。 现在是他进入副本后的第四个小时,只在刚进来时与关厌联系了五分钟。 当戒指的三小时冷却时间结束后,他立刻开始跟她联络,却到现在都没有联系上。 阎忌那边的情况也不知怎么样,始终没有找过他,只能先查线索做任务。 目前所知的信息是镇长家将在两天后为自己的儿子举行生日晚宴,他邀请了镇上所有年轻男女,除了这个骆家的小女儿。 而戚望渊又从居民们的谈论中得知这个叫“小红”的女孩是个克死母亲和哥哥,害得继母毁容的灾星,种种迹象都表明她很可能就是副本里的关键人物。 于是他开始找人询问关于她的事情。 正在听人讲述的时候,他心里莫名出现了一种很奇怪而且很清晰的情绪。 可是……关厌不在,他怎么可能产生情绪这种东西呢? 戚望渊不知为何,转过头看向了距离不远的那处拐角。仿佛在那一边,有什么正在吸引着他。 NPC的声音还在继续,他却已经忍不住迈步跑向那里,拐过街角,仔细望去,却没有任何值得在意的地方。 他皱了皱眉,那种情绪也不知何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低头看了眼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他再次尝试联系她,等了很久,还是没有反应。 小红回到家,推开自己的卧室门,一眼就看到了铺在床上的那条裙子。 那的确是一条完美的裙子,明明看起来像是白色的,却又闪着金银色的细光,好像整条银河都在上面流淌,让人完全移不开眼睛。 床边还有一双漂亮的高跟鞋,像水晶一样闪闪发光。 她几乎忍不住要兴奋地叫出来,立刻便拿起它们进了衣帽间。 不论是裙子还是鞋子,都仿佛为她量身定做一般,整个世界上也无法再找出比这更合身的了。 她站在落地镜前,看着镜中那个被绝美的裙子衬托得不可方物的女孩,连自己也感到无比的惊艳。 她提着裙角转了一圈,跑到后窗拉开窗户,对着后园那棵繁茂的大树喊:“小灰,你快来看呀,这条裙子真的好漂亮!” 等了一会儿,小灰没有出现。 小红没放在心上,因为它以前也常常不在。 但等到第二天,它竟然还是没有回来。 她有点担心了,却不知道该怎么去找它。它是一只鸟,就算会说人话也还是一只鸟,它可以飞去任何人类到不了的地方。 还有,他们认识很多年了,也许……它是要老死了,所以自己躲起来了。 小红担心得食不下咽,一整天都郁郁寡欢,总是在发呆。 这一切看在两个姐姐眼里,就是她正在为了自己无法去参加晚宴而悲伤。 她越是不开心,她们就越开心。两人换上了准备晚宴时穿的衣服,盛装打扮,在她眼前像两只欢快的麻雀一样叽叽喳喳。 继母虽然不敢再试图伤害小红,但心里还是憎恶她的,见此情形也很解气,心中连连说着“活该”,表面上却好心地劝说道:“小红,没关系的,一个晚宴而已,我们不去又怎么样呢?你这么漂亮,根本就不需要参加这种宴会……” 这时候,外面传来了响亮的门铃声。 她停下话头,走到大门前,按下玄关处的可视电话,下一秒就愣了愣:“李管家?有什么事吗?” 画面中出现的人,是对面镇长家的管家。 对方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开口说道:“您好,请问您家小女儿在家吗?” 她回头看了眼坐在客厅里盯着落地窗发呆的小红:“在的。” “是这样的,镇长先生叫我来为小姐送一份特殊的邀请函,并让我亲手交到她手里,不知夫人是否方便让我进去?” 对讲机的声音挺大,正在小红旁边炫耀的两个女儿顿时笑容一僵,仿佛乌云覆面,脸色立刻难看起来。 她们的妈妈表情也没好哪儿去,却只能勉强笑着按了开门键,不情不愿地说:“请进。” 片刻,年轻英俊的管家来到小红身边,弯下腰递上了一张请柬:“尊敬的骆小红小姐,这是镇长先生特意为您准备的邀请函,请您务必赏脸参加今晚的晚宴。如果您能到场,便是我们的荣幸。” 小红还担忧地皱着眉,慢吞吞转头看了眼请柬,想了想接过来说:“我会去的。” 不过,真是所有人都忘了她的名字呢,那个真正的大名,从小到大就没人叫过——除了那个在黑暗中从父亲手中将她救下来的男人。 现在就连邀请函上,写的也是小红。 “那真是太好了。”管家笑了笑,又补充道:“因为这次晚宴邀请的都是年轻人,镇长特意在入口处放置了许多面具,请您过去时先挑选一张戴上。” 小红兴致缺缺,但还是点了头。 她担心小灰,却又希望能将那条裙子穿出去,让晚宴上的所有人为之惊艳。 晚宴开始的时间是在九点,但刚八点多,就有不少人陆续来到了镇长家门口。 每个人都穿上了自己最漂亮得体的衣服,站在那灯火通明如同城堡一般的建筑外,像极了一群王子和公主。 时间还早呢,小红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从窗口望向对面,能够把一切都尽收眼底。 她看着那些年轻人兴奋地说笑着,也看到了一道从侧面阴暗处迅速翻进墙去的人影。 那个人非常高大,动作干净利落得好像武术电影里的主角,一转眼就没了踪影。 但令她在意的是,明明只是瞥到那么一下而已,她心里却莫名地产生了一种强烈的熟悉感,甚至想要立刻冲出去见到对方。 她皱了皱眉,完全不明白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第231章 好像认识很久了 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小红也换上了乌鸦送给她的裙子和高跟鞋,下楼提前去到了对门的镇长家。 在她从自己家大门走出去的那一刻, 街道对面聚集的年轻男女们纷纷转过头来看向她, 每个人的眼睛里都溢满了惊艳。 那条闪烁着细碎光点的裙子在黑夜中更像极了星星,而即使有这样漂亮的衣服,她本身的优点也并未被其遮掩,反而成为了她最好的衬托品, 令她在出现的第一时间就成为了全场焦点。 但在短暂的惊艳之后, 人群中却传来一道疑惑的声音:“她怎么来了?不是没邀请她吗?” 大家反应过来, 看小红的目光顿时就变了。 他们都在想, 一个没有收到邀请的人现在打扮得这么漂亮来这里, 难道是想用自己的美貌打动镇长一家吗? 这实在是令人心里忍不住看轻她——她就像个美丽但可笑的小丑。 有些人窃窃私语着,虽然声音极小, 但那些眼神中透露出来的嘲笑却清晰无比。 门外的动静随着人们的说话声而大了许多,这很快引起了镇长家内部的注意。 不久之后, 那道紧闭的大门缓缓开启, 身着管家服的年轻男人姿态优雅地走出来, 在众人的注视下, 直接来到了小红面前。 他颔首行礼,微笑着侧身邀请:“骆小姐能够提前光临, 镇长先生非常开心,特意邀请您先入内等候。” 小红想找到那个翻墙进去的男人,自然不会拒绝,当即跟着他一起走了进去,留下一群目瞪口呆的人在外面展开更加惊疑的议论。 这还是她第一次走进镇长家里, 其实用“家”来形容这个地方已经很不准确了, 它更像一座小型的宫殿, 处处都透着奢靡和尊贵,仿佛童话故事里的城堡来到了现实中。 但这次的晚宴将在花园里举行,所以他们依然没有机会进入那座高大的建筑中一探究竟。 管家领着小红绕行至左侧的大花园,在穿过一段由鲜花和藤蔓构成的长廊之后,便来到了花园入口。 此时这个地方用银色丝线垂吊了许多张截然不同的面具,它们高低错落着,随着微风轻轻晃荡,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景观。 面具的数量远超过今晚到场的嘉宾人数,大概是想让大家都能挑到自己喜欢的。 管家停下来,示意小红先挑选一张。 她视线扫了一周,停在红色的恶魔面具上,轻轻一拉便连着丝线一起取下。 解开线结戴上面具之后,她才被带向了早已经精心布置过的花园中。 这张面具只有上半截,戴在脸上十分轻盈,几乎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花园里有一些佣人提前等候着今晚的客人们,管家将小红带进来之后便先离开了。 她有点坐不住,东张西望地看了一会儿,便起身到处走动起来。 这地方很大,而且显然在修建的时候就经过完整的设计,除了一年四季都能看到的各种花卉外,还有单独的花房和隐匿在花丛后面的小木屋,仿佛穿过城堡之后又来到了一个世外桃源。 小红慢慢逛完整个花园的时候,其他受邀者也已经陆续来到了这里。 他们再也没有嘲笑她,反而在对上她的目光时会显得有点尴尬。 那两个姐姐更是一直低着头,似乎觉得非常丢脸。 不久之后,九点整,晚宴场地一侧的钢琴师准时弹奏起舒缓愉悦的音乐,几分钟后,镇长与其妻子,以及一名青年穿过长廊,来到了众人眼前。 所有人的目光无一例外地落在了青年身上。 他有一头黑色的长发,穿着非常华贵的白色西装,上面的纹路仿佛是由金线绣成的,在灯光下闪动着微微的金色流光,衬得他无比地高贵优雅,像极了一位只存在于故事中的王子。 即使那头长发没有经过任何修饰地披散着,也完全不显得凌乱邋遢,反而平添了几分温柔。 虽然他也和其他人一样戴上了遮住半张脸的面具,但那出众的气质却足以让在场的任何一个女性心动。 只不过,他的皮肤过于苍白,透着一种令人心疼的病态。 “大家好,欢迎各位来参加今夜我们为儿子举办的生日晚宴,希望大家玩得尽兴,有什么需要尽管和在场的佣人们提,只要能够做到的,他们一定会尽力为各位满足。” 镇长简单的说了几句,转头看了眼自己的儿子,笑说:“我们两个老年人就不打扰你们了,请大家不要拘束,一定要玩得开心。” 他与妻子二人很快离去,这里便只剩下一群年轻人。 花园中摆放着长桌,各种美食美酒多得令人眼花缭乱,中央还有一大片空出来的舞池。 当镇长走后,一部分人选择了先去觅食,但更多人的注意力都在那位镇长之子身上。 很多人向他围过去,将其簇拥在中央,叽叽喳喳地做着自我介绍。 小红在远处看了会儿,便想趁现在去找找那个偷偷潜入的男人,可她刚从椅子上站起来,就看见那边的人群忽然散开了一些。 被围在中间的项康在众人愕然的目光下,径直走向了她——就在刚刚,他开口对那些热情的人们说了第一句话:“不想死就都给我滚开。” 然后他来到小红面前,唇角扬起一抹温柔的笑,天使面具下的双眼如同春水一般波光盈盈:“你好,我叫项康,我能有幸和你跳一支舞吗?” 小红愣了一下——不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邀请,是因为他的声音。 他盯着她的眼睛,好像在等一个答案。 她问:“我是不是认出你了?” 他唇边的笑意瞬间放大,从内到外都透着极度的开心,上前一步,轻轻喊她:“厌厌。” 他向她伸出手,像个最优雅的绅士:“可以吗?” 小红垂下眼睛扫过他的手,心中第一时间闪过一个邪恶的念头。 她已经长大了,那个想要杀她的父亲也没必要再留着了。而这个……人?在她年幼时就是个强大的成年人,现在竟然摇身一变又成了刚十八岁的镇长之子。 尽管他戴着天使面具,可小红很清楚,他如果不是人,那就一定是某种邪恶的生物。 他可以帮她,悄无声息地处理掉所有她不想要的东西——包括人。 现在小灰也失踪了好几天,她需要另一个帮手。 于是,她抬起头看向他,露出开心的笑,一边伸手去牵他,一边点头。 可一个“好”字还没说出口,她的余光忽然在人群中扫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差一点就要牵上的手一下子顿住,她看向那个戴着狼面具的陌生男人,心里又莫名其妙地涌出一阵奇异的感觉。 她甚至鼻尖一酸,差一点儿就忍不住要哭出来。 “厌厌?”项康主动握住了她的指尖,目光里全是欣喜:“取下我的面具吧,我希望你能第一个看到我的样子。” 小红根本没听见他在说什么,只看到那个男人在人群中对她微微摇头。 她猛地抽回手,后退了两步,连思考的过程都没有,便一口回绝:“不了,我不想和你跳舞。” 过了两秒,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仿佛那个人对她有某种强烈的吸引力,令她无法抗拒。 烛月愣了愣,低头看了眼自己空荡荡的手,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她指尖的温度。 他皱了皱眉,迈步上前,追问道:“为什么?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你告诉我,我都会改。” 因为他走过来,便挡住了小红的视线,让她只能被迫看着他。 这一瞬间,她注意到那个人向左离开了。 她摇摇头,很快找到了一个借口:“我有点紧张……我和你刚认识,我也不喜欢跳舞。” 烛月垂了垂眼,随即又笑起来:“抱歉,是我太激动了。那我们慢慢来好不好?你想看看我的样子吗?” 他微微躬了躬身体,面具后的眼睛里全是期待。 小红想去找那个人,便伸手取下了他的面具,本打算敷衍几句就离开,却在看到他的脸时微微一怔。 好眼熟,好像他们早就认识了很久很久。 就在看清楚这张脸的一瞬间,她心底里就莫名涌上了许多复杂的感觉,愉悦欣喜依赖和喜爱,让她恨不得立刻给他一个拥抱。 仅仅几秒钟,她就彻底忘记刚才那个男人的事,对眼前的人笑了起来,目光在他脸上一寸寸游离描摹:“我好像认识你很久了。” 他笑:“的确是很久了呀。” 她的表情就像是看见了最美好的景色一样高兴,可烛月心里其实并不那么开心——因为他用了戚望渊的脸。 没关系的……只要赌约顺利完成就好了,过程并不重要。 他温柔地说:“不喜欢跳舞的话,我们一起慢慢逛一逛好吗?给我一个和你聊天的机会,可以吗?” 小红眉心微微蹙了一下,迟疑着点了头。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她感觉非常地奇怪。 似乎这张脸和他说话时的态度语气十分的割裂,这样的容貌就不应该用这种表情和她说话。 她又想起了那个悄悄离开的男人。 第232章 镇口的刻字 花园里的景色无疑是极其漂亮的, 但小红一直心不在焉,对这些美景完全没有欣赏的心情。 她感到非常奇怪, 总觉得自己可能遗忘了某些重要的事, 否则为什么会觉得项康这张脸那么眼熟?又为什么会对那个连模样都没见过的男人产生莫名其妙的熟悉? 可是她回想着过去,却没有在记忆里找到任何缺口,每一岁每一年都清晰得很。 她只能带着疑惑心情复杂地跟在项康身边,在这座巨大的花园里慢慢地走。 每一次抬头看他的时候, 都会因为那张熟悉的面孔而感到一瞬间的恍惚。 烛月能很清楚的察觉到她的情绪, 心里忽然有些不确定自己用这张脸来“作弊”到底是否正确。 虽然他自觉对人类还算了解, 但在感情方面的确是很生疏的。 他现在甚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担心自己哪句话不对就破坏了如今的一切。 所以, 他只是默默地与她并肩而行,走在他特意打造的完美花园里, 享受这一段她对自己终于没有了厌恶感的难得时光。 他会偷偷地转头去看她,每一秒心里都在为她在自己身边而感到开心。 他想, 他的眼光真的很好, 找遍了上百个世界才发现的这条裙子的确很适合她, 让他每一次偷看时都会为之心动。 如果不是怕吓到她, 他真想立刻抱住她,将所有的爱意化作一个吻。 他不能这么激进, 得慢慢来。 只要赌约成功达成,她就必须遵守承诺和自己在一起了。 烛月唇角抿起一抹笑,心里已经开始期待起未来。 首先他会和她好好相处,两个人在这个世界里结婚,共度一段时光, 然后再帮她完成任务恢复记忆, 到那时她可能会有些生气, 但是没关系,她必须遵守自己的承诺。只要花时间好好哄哄她,总会有打动她的那一天的。 而他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我有些不舒服,想一个人休息会儿。” 忽然间,身边的人开口打断了他的畅想。 烛月回过神看向她,皱着眉问:“哪里不舒服?生病了吗?我让人去帮你找医生过来好吗?” 小红摇摇头:“不用,我就是想自己待一会儿,等下我去找你行吗?” 这话让烛月心里有点失落,如果她不舒服的时候会赶自己走,那就说明他们之间的感情还很淡。 他笑了一下,还是温柔地同意了:“好,那我回去等你,你不来我就哪也不去。” 小红也对他笑了笑,心里再一次产生了强烈的割裂感。 明明是第一次看见的,她却觉得这张脸不应该这么说话。 等到项康离开之后,她立刻提起裙边慢慢跑了起来,从小径绕到之前男人离开的那个方向,一路寻找。 整个花园里错落有致的亮着路灯,所以虽然到处都是藤蔓和树木,能见度却也不错。 很快,她看到了一道瘦高的身影站在一棵大树之下。 大树的阴影将他完全遮盖,不仅看不清模样,就连身上的衣物都看不出来,只是一道黑乎乎的人形轮廓。 但哪怕只是这样,小红却在看见他的瞬间脑子里一阵恍惚,产生了一种时隔多年终于能够再见到他的强烈激动,令她在冲动之下立刻向他跑去。 可是就在这一刻,她眼前忽然一花,等她看清时,那棵树下已经空空荡荡。 ——烛月迫不得已,对她使用了时间暂停的能力。 他就觉得很奇怪,好端端的为什么要一个人待着呢? 他悄悄跟在后面,发现她东张西望的肯定是在找什么人,没想到真被他看见了。 那个姓戚的还真是阴魂不散,怎么哪儿都有他! 眼看两人就要碰面,烛月只能立刻暂停时间,一挥手把戚望渊送去了两年之后。 因为在他们的赌约里有一个条件,他不可以伤害其他人,只能这么做了。 随即他想了想,右手覆在脸上轻轻划过,露出了自己本来的模样。然后飞快返回卧室,换了一身衣服,将长发变成短发,以全新的样子回到花园。 他指尖一动,小红立刻恢复过来,却见树下竟眨眼间没了人,仿佛刚才看见的全是幻觉。 这时候,身后却传来一道声音:“你好。” 她快速转身,只见一个完全没见过的陌生男人正站在不远处微笑着看着她。 他五官很好看,但却透着一股强烈的邪气,像个刚从阴险毒蛇化作人形的妖怪。 小红皱了皱眉,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才问道:“你是谁?” 烛月将她的动作看得清清楚楚,心里涌起一阵苦涩,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连完全失忆的她也如此抗拒? 他低头沉默了几秒,才对她笑着问:“我长得很吓人吗?” 小红愣了下:“不……很好看。” 是一种堪称完美的好看,那张脸挑不出任何一点儿缺陷,仿佛是女娲精心设计的最杰出的作品。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他身上有一种让人不想靠近的气息。 “你叫什么名字?”烛月装作一个真正的陌生人,试探道:“我叫烛月,我们可以认识吗?” 其实,他真的不甘心。 不甘心用戚望渊的脸去讨要她的爱,也希望她能真正地喜欢自己——从内到外完整的自己。 他看见小红摇了摇头,对他说:“我有事。” 就像平时对待其他人那样冷漠。 这个世界的她性格有些冷淡,并不怎么在意别人的感受,一向都活得非常自我。 所以现在她也不关心这个陌生人被拒绝之后会不会不高兴,她只想快点去找自己在意的那个人。 烛月心里的确很难受,因为他发现换了一张脸之后自己在她眼里什么也不是。 之前她揭开面具看见那张脸的时候,他能清楚地从她的神情中看见喜悦,可现在什么都没有。 不过也许……他反而应该高兴,高兴只是“没有”,不是厌恶。 毕竟他的确做了一些她不喜欢的事。 他低下头轻轻嗯了声,转身离去。 反正,她现在怎么也不可能找到那个人了。 过了大约半小时,烛月便看见她独自一人回到了晚宴场地处。 而他也早就恢复了之前的打扮和样子,正坐在一旁安静地等候。 因为取下了面具的缘故,即使之前那些围绕着他的年轻男女被他已经感受到了他的不友善,却还是有人上前来跟他搭话。 不过后来全是女性,包括小红的两个姐姐。 只是她们都不知道,她们越是夸赞他的容貌,他心里的怒意就越重。 对于其他人他还能顾全大局勉强忍一忍,但对那两个常年欺负小红的继姐,他就没那么多耐心了。 当着所有的人面,他冷嘲道:“你们两个又老又丑,穿得还这么难看,也好意思来跟我说话?” ——她们一个二十二一个二十,却被他说成“又老又丑”,简直难堪到了极点。 其他人一时也愣住了,谁都没想到,这个外表看起来极其绅士的男人竟然会做出这样的行为。 在这之后,别的女孩都不太敢过来了,所有人在附近窃窃私语,议论着是不是在他和小红单独离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一定是小红惹了他生气,他才会故意针对她的两个姐姐。 晚宴的气氛已经差到了极点,他们都产生了离开的想法,却又想亲眼看看后面会发生什么,也许能看到这位贵公子狠狠发火,当面辱骂小红呢? 但当小红终于回到晚宴现场的时候,那个前一刻还冷着脸看谁都像在看蠢货一样的男人却瞬间换了一张脸,顶着比蜜糖还要甜的笑容快速起身迎了过去。 他好像完全不在意其他人怎么看他,在所有人面前也能自然地去讨好对方。 他说:“逛了这么久已经很累了吧?那边的沙发很舒服的,去歇一会儿吧?我帮你拿杯果汁,西瓜汁怎么样?” 他知道,那是她最喜欢喝的口味。 小红却没有第一时间回应,她看了看在场的所有人,没有再发现那个人的踪影。 他好像真的消失了,就像出现的时候一样悄无声息,毫无预兆。 她心里轻叹了声,抬头问身边的人:“你见过一个戴着狼面具的男人吗?” 烛月心里像被刀扎了一下似的很难受,却还是保持着不变的笑,缓缓摇头:“没有,从来没见过啊。” 小红心烦意乱的,感觉今晚发生的一切都透着怪异感,却又没有任何头绪。 她抓了抓裙摆,说道:“那我先回家休息了,祝你生日快乐。” 烛月却挡在了她前方,深邃幽暗的眼眸定定望着她,里面溢满了这双眼睛不该有的深情:“再陪我坐坐好吗?就一小会儿。” 明明觉得奇怪,但在这张脸的注视下,小红却根本不忍心拒绝。 她缓缓点头,和他一起在柔软的沙发上坐下来,捧着透着淡淡凉意的西瓜汁,心不在焉地聊了一会儿。 其他人没有看到想看的八卦,晚宴的主人又不搭理他们,自觉没趣,便陆续选择了离开。 小红看人逐渐变少,便也跟着走了。 烛月这次没有阻拦,只是跟她约定明天再见。 第二天上午,关于晚宴中的一切消息就迅速传遍了这座小镇。 而在这个早上,镇长夫妻二人竟然一起来到了骆家。 他们带来了许多的贵重礼物,全部指明了是送给小红的,并且表示希望小红能多和他们的儿子来往。 话说得不是那么明确,但意思大家都很清楚:如果一切顺利,她就会成为项康的妻子。 他们甚至还帮 小红对此没有任何表示。 想到要跟那个人结婚,她心里其实有些抗拒,可脑子里闪过对方那张脸的时候,她又觉得结婚也不是不可以。 难道就是因为她喜欢长得好看的人吗? 她沉浸在迷茫的思考中,没有注意到两个继姐看她时的目光有多么嫉妒和不忿。 当天下午,烛月便按照前一晚约定好的,迫不及待来到骆家门前,按响了门铃。 小红跟他一起出门,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逛了一圈,一路上始终在被人围观。 不过那些人关注的重心并不是他们两个人走在一起,而是这个终于在人前露面的镇长之子。 因为儿子开始外出,镇长也安排了人为他们一家三口拍了新的照片,直接在镇上招募工人,打算将镇口那幅巨大的夫妻合照换成三人照。 没有人知道,其实这些年来都不是他们不让儿子出门,是他自己一直都不愿意,不仅不愿意出去,甚至连拍照都不肯。 现在这一切终于有所转变,镇长夫妻也非常开心。 所以在生日宴会当天上午,他们的儿子询问起为什么不给骆家小女儿发邀请函的时候,他们也都完全听从了他的话,派了管家亲自去送邀请,给足了对方面子。 虽然他们不喜欢这个“未来儿媳”,但只要儿子满意,他们都可以忍。 不过现在一切都还没有定论,毕竟项康才刚满十八岁,距离法定结婚年纪都还有四年之久——希望过段时间他就不喜欢这个会为人们带来诅咒的灾星了吧。 接下来的几天里,镇上多了一种不怎么好听的说法,说镇长家这个体弱多病的儿子和骆家的灾星也算是绝配,一个本来就活不长久,一个肯定会带来灾祸,刚刚好凑在一起,免得祸害了其他人。 这种说法渐渐传遍了整个小镇,当他们俩一起出现的时候人们总会露出奇怪的表情,却又不敢当面说点什么。 而乌鸦小灰在那之后再也没有出现,就像小红最近一直在找的那个人一样,消失得了无音讯。 她每天都在天堂镇里到处走,希望能找到小灰或者那个男人。 这一天,她走到镇口附近时,看到了工人们正在拆卸外面的那块大合照,显然是新的照片已经准备好了,今天就要换上。 附近还有一些居民在围观,她本来只远远看了一眼就想走,却忽然听见有人说了一句:“这杆子上怎么被刻了个字啊?谁都那么缺德,在这种地方搞破坏?” 其他人围拢过去,盯着那立杆下方某处议论起来。 有人说:“这是个‘关’字,我们镇里有名字中带这个字的人吗?” 小红已经迈出的脚步,在听见这个字的时候忽然顿住了。 她的头部突然像是被重物击打了一下似的,嗡的一声响。 一种奇怪的感觉迅速占据了整个脑海,好像这个字对她来说非常重要。 她下意识转身跑向那边,推开挡在前方的人,蹲在立杆旁,近距离盯着那个“关”字,眉头渐渐紧锁。 恍惚间,她好像听见了一道清脆的女声喊了一声:“关厌。” 下一秒,一切烟消云散。 她伸出手去触碰那个字,只觉得每一笔每一划都带着令她心尖发颤的熟悉。 一个字而已,她又不是没见过“关”字,怎么只有这一次产生了这种感受? 到底……在她身上有什么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 “真是一点教养都没有!” “不会现在就以为自己能嫁给项康了吧?都敢推人了!” “说到底不就是模样好看一点儿吗?就一个灾星而已,我看哪,说不定没等到四年后结婚的那一天就先把人给……” 意味深长的尾音让所有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小红被拉回思绪,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起身默默离去。 这个镇上的居民都是经过层层筛选才挑出来的好人,可这世界上本来就没有真正的善恶之分。 他们对其他人是善意的,却把所有的恶意都留给了她。 不过她不在乎,她现在只想搞清楚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也许乌鸦小灰可以帮助她,但它不见了。 那她唯一能找的人……就是他了。 她来到镇长家门口,犹豫片刻,按下了门铃。 没过多久,那个肤色苍白到没有血色的贵公子赶来亲自开了门,欣喜无比地望着她说:“厌厌,这是你第一次主动来找我,我很开心。” 他总会把自己的心情说出来,让她能用最直接的方式明白他的爱意。 小红看了下他身后,见没人跟着,才说:“我想问你一些事。” 烛月心中苦笑:果然没事不会来找他。 不过,不管什么原因都好,只要她来了。 他笑着侧过身,邀请她进去:“先进来再说吧,只要是我知道的,一定告诉你。” 大门左侧有一条长廊,可以直接通向一个小的休息区,小红跟他走过去,在路上就忍不住问:“你有一些很特殊的能力,对吗?我还记得,以前你告诉过我,会帮我做我想做的任何事。” 他微微偏头看着她,眼神温柔得要命:“是,你需要我为你做什么?” 小红停了下来:“我想知道,在我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我好像忘记了一些很重要的事,你知道吗?” 烛月心里一沉,问她:“怎么会这么想呢?你的记忆里有缺失的部分吗?” 她摇头:“没有,这就是我最奇怪的地方。明明全都记得,又好像忘了很多……我感觉我的名字不应该是小红,更不是那个没人叫的大名骆厌。” 他眉梢轻扬,意外地问:“那还能是什么呢?” 她抿了下唇,眉头皱得极深:“关厌。” 烛月看似镇定地笑了出来,伸手去碰了碰她的额头,笑说:“厌厌,你是不是胡思乱想了?怎么会把自己的姓都改掉了呢?真是可爱。” 小红张了张口,想说不是胡思乱想,但好像也没别的解释。 “不要想这些乱七八糟的,”烛月说,“你知道的,很久以前我就认识你,你就是骆厌,不会有错。” 小红盯着他的眼睛:“我可以相信你吗?” 他轻笑:“你要知道,我永远不会伤害你,所有对你不好的事情,我都会尽全力去阻止。除了我,再也没有人值得你相信。” 他说得很认真,像是在做一个郑重的承诺。 小红又产生了割裂感。 她不太相信他的话,可是看着这种令她莫名喜欢的脸,她又忍不住要去相信。 心里在信与不信之间拉扯了片刻,她只能半信半疑的点了点头。 看来在这里也得不到答案,她唯一的办法就是自己去摸索着寻找一个结果。 回到家中后,她便开始回忆,从小到大的一切历历在目,中间没有任何中断或者缺失。 日子一天天过去,沉浸在迷茫和疑惑中无法得到解答的小红并没有注意到,正有人在暗地里谋划着一些针对她的坏事。 没有小灰在旁边提醒,她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人类而已。 当她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一天夜里,潜伏在镇外荒野中的两个外地人趁着夜色闯入了天堂镇,如入无人之境般来到骆家,悄无声息地从窗户爬到了小红的卧室外。 当哗啦啦的玻璃碎裂声传来,将她惊醒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翻越窗口,进入了她的房间。 她立刻翻身下床,顾不上穿鞋,奔向门口想逃离,可房门是被她自己反锁起来的,现在要开门也需要一点时间。 就在她拉开门的同时,一个男人已经飞扑过来,猛地将她按在了墙上。 她只是个普通女性,没有强大的力量与两个成年男性对抗,唯一能做的就是喊救命。 可是她什么也没喊,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个家里绝对不会有任何一个人帮助她。 两个男人用带来的工具将她绑起来,堵住了嘴塞进一只巨大的黑口袋里,堂而皇之地打开门,从正门走了出去。 小红被他们抬着,一路颠簸着不知道将要被带去哪里。 不过结果很明显——她死定了。 他们带她离开只不过是为了换个地方杀她而已。 第233章 深山 现在她身上穿着睡衣, 没有佩戴饰品,连鞋都没穿, 实在想不到什么办法自救。 可要她就这么等死那也是不可能的。 她深呼吸着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断思考着还有什么能利用的东西,想来想去,大概也只有自己的这张脸了。 连镇上那些讨厌她的人都不得不承认她很漂亮,那么这两个人想必也一样。 她必须在他们杀她之前拖延时间, 哪怕付出身体的代价, 也绝对不能就这么死掉。 现在没有人能够帮助她, 只能用尽一切方法来自救。 当两个男人终于停下来的时候, 小红已经彻底冷静, 让自己的表情保持在一个虽然惊恐却不显得崩溃的程度。 他们将套在她身上的黑袋子取了下来,粗鲁的动作弄乱了她的头发, 她低下头甩了甩,再抬头望去时, 凌乱的发丝下便是一张楚楚可怜的美丽面孔。 这是一片靠近大山的荒野, 皎洁的月光照亮了整个大地, 站在她前方的男人也清晰地看到了她的脸。 男人愣了一下, 啧啧两声道:“难怪那女人要我们杀了她,这可比她那两个女儿漂亮多了!” 另一人原本站在后方, 闻言也大步走来,目光刚落到她脸上便眼前一亮,随即眉飞色舞地笑起来:“还真是个大美人呢,反正都要杀的,不如我们……” 两人对视一眼, 默契十足。 小红注意到, 后面过来的这个男人手里拿着一把尖锐的刀。 她发出呜呜几声, 空着手的男人便上前一把扯下了她嘴里塞着的布团,得意洋洋地挑着眉说:“这地方可一个人都没有,你要是想喊救命我们也不拦着你。而且……” 他怪笑两声,挤眉弄眼地对同伴说:“你喊得越大声,我们就越兴奋呢!” 小红喘了两口气,才说道:“是我那位继母叫你们杀我吗?她给你们多少钱,我可以出三倍。” 听见她这话,两人却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在嘲笑她的幼稚。 持刀的男人不屑地说:“小姑娘,你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咱们干这行也是有职业操守的,只要接了单就得完成,可不是谁给的钱多就帮谁!” 另一人也道:“你说这种话简直就是在侮辱我们,别挣扎了,还是在临死之前好好享受咱们哥俩儿的‘照顾’吧!” 小红本来就对策反没报什么希望,闻言便认命般的闭了闭眼,痛苦道:“我知道你们想对我做什么……我从来没做过这样的事,你们可不可以温柔一点,先把我松开行吗?在这种地方我也跑不掉,对吗?” 持刀男人摇了摇头,他的同伴却觉得没关系,一边绕到她身后去解绑一边劝说对方:“难道我们俩还能让她跑了不成?解开了玩儿不是更有劲吗?现在这样跟条死鱼似的有什么意思?” 被反绑在身后的双手终于得到解脱,小红心里微微一松,慢慢揉了揉发疼的手腕,目光在两人脸上扫过,垂头低声问:“那……你们谁先?” 两人对视一眼,持刀男先开口:“我来吧,我就喜欢雏。” 另一人眼睛一瞪:“那我也喜欢啊!这么漂亮的小姑娘谁不想当她第一个男人?” 两人争辩起来,小红趁机观察着周围。他们的左侧靠近大山,大约只有二十米距离,右边全是荒地,满地的杂草和碎石。 如果要逃跑的话,最好的办法是上山。 在平地上连个躲藏的地方都没有,她体力比不上两个男人,一定很快就会被抓住,上山还有一点藏起来的机会。 这座山就是曾经有狼群杀人的老山林,从天堂镇通往农场的那一部分都被围栏围起来了,但好在这里没有。 即使今晚的月光很明亮,山林里却因为树木遮挡而非常黑暗,只要能躲进去,就有很大概率逃脱。 只是,现在这样直接逃还是不太明智的。 她扫过必经之路上的那些石块,目光收回,落在了男人手里的刀上。 此时两人的争论还没有结果,小红悄悄扫了眼脚下,注意到旁边大约两米的地方就有一些石块。 她喉头滚了一下,眼睛盯着他们两人,一点点挪向那个地方。 在挪了半米多远的时候她就不敢再动了,再远一些就一定会被察觉。 她直接大动作地坐了下来,那两人也随之停下争论,齐齐转头看过来。 她面露恐惧之色,轻轻说:“我很害怕,腿有些发抖,让我坐一会儿好吗?” 持刀男人冷哼了声,问她:“你说,我们俩谁先?” 她目光闪了闪,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犹豫着说:“石头剪刀布怎么样?” 他们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用了这种方式来决定。 而小红已经趁着这个时候悄悄坐在地上先前挪,探出手摸到一块尖锐的石头,握在了手中。 获胜者是空手的男人——不过是谁都一样,因为先靠近她的那个人手里一定不会拿刀,即使是那个持刀男,也会把刀交给另一个人的。只有这样他接下来要对她做的那些事才能方便进行。 眼看着那个男人向她走来,小红坐在地上心里突突直跳,脸上的表情也不再刻意控制,将所有的恐惧和紧张全部表现了出来。 男人狞笑着走到了她面前,迅速脱掉上衣,直接蹲在她身边,伸手便来捏她的脸。 他用力捏住她的脸颊,强迫她抬头,下一秒就埋头过来想先亲上一口。 在小红几乎能闻到他口腔里散发的那股恶臭的距离下,她终于一咬牙动了手。 藏在手中的尖锐石头立刻被她全力刺出去,准确地袭向了对方的眼睛。 毫无防备的男人发出一声惨叫,顿时向后一跌,捂住了眼睛。 就在这一瞬间,小红以最快速度爬起来,转身就跑。 变故发生得过于突然,就算是因为猜拳失败待在远处等待的持刀男也没有反应过来。 等他愣了几秒钟后冲过来抓人时,小红已经和他拉开了更远的距离。 而眼睛受伤的男人虽然没有生命危险,却因为剧痛而跌坐在地上,根本没精力爬起来追人。 不过男女之间的体能差异还是很明显,尽管距离拉得很开,那个持刀男还是渐渐追了上来。 小红一直注意着脚下,故意跑那些有石块的区域。对方为了尽快追上她肯定会直线奔跑,有概率把他绊倒或者让他速度慢下来。 好在这里距离山脚也很近,在男人追上之前,她已经手脚并用地上了山,根本顾不得脚底被枯枝硌得有多疼,用尽了一切力量朝山上跑。 她能清楚的听见后面传来那个人追赶的声音,他很快上了山,灌木和草叶在撞击中发出朔朔的摩擦声,时刻在提醒着她双方之间的距离。 随着两人的深入,山间的能见度越来越低,很快小红就只能看见附近一些隐约的轮廓。 她快速找到一片适合躲藏的区域,自己却朝着反方向躲在了一棵大树后面,同时猛地用力将一直拽在手里的石块扔向了那边。 石头砸在大片灌木和藤蔓之上,发出一阵响亮的动静,而她紧紧闭着嘴,连喘气声都被刻意压了下来。 后面的男人循着声音跑向那一边,传来枝叶拂动的声音后,她才转身悄悄向另一处挪动。 地上全是深深的青草,一旦奔跑起来就会发出很明显的响动,所以只能先慢慢挪,从一棵树挪到另一个棵树,将身体躲在树后,再一点点向前行进。 小红踩到了一块石头,疼得脚下一软差点摔下去。 她发出一声低低的闷哼,蹲下去捡起石头,朝反方向再次用尽全力扔了出去。 这里的能见度已经低到连自己脚下都看不清了,她不知道那个人到底在什么位置,也不知道这颗石头扔了多远。 不过远处很快就传来了男人愤怒的大喊声:“你他妈给老子滚出来!小贱人,等老子找到你一定把你一刀刀砍成肉渣!” 小红捂着嘴不敢出声,慢慢向另一边挪,估算着距离差不多了便加快速度,努力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行,最后来到一片灌木之间,将自己藏了进去。 哪怕什么都看不见,她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狼狈极了。 不过不管怎么样,能活下来就很值得高兴。 只是这大山里曾经有狼群出没,还杀死过镇民,现在也不知道会不会那么倒霉被她遇上。 因为过于强烈的运动,她的心跳声怦怦怦的非常明显,大得她都害怕会引起什么危险生物的注意。 远处还有那个男人隐约的怒吼声传来,听起来已经离得足够远了,只要她不发出动静,他应该很难找到她。 小红松了口气,直接坐在地上,微微喘息起来。 她心中暗自决定,等到躲过这一劫返回天堂镇后,她一定要第一时间解决掉那两个人——她那已经没有用处的父亲,和这个狠毒的继母。 她一直在这里躲到了天亮,男人寻找她的声音早就已经消失了,可她也不敢出去,说不定对方也只是没出声而已。 透过细密的枝叶缝隙已经可以看见明亮的天空,但密林内的光线依然很暗,只能大约看清一点点东西。 小红慢慢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发现自己的脚下早就布满伤痕,脚后跟上还插着一小段细树枝。 她竟然一直没觉得疼,直到亲眼看见了,才后知后觉感受到隐隐的疼痛感。 她想,再等等回镇上处理,现在取出来肯定会流血。 下山的时候肯定也不能走昨天上山的地方,得绕远一些才行。 扶着树木慢慢走了一段路,她仔细注意着附近的动静,生怕那两个男人还在附近等着。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响了起来。 小红听到声音,回头看去,顿时头皮发麻。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看到几头像人类一样站立着的狼。 第234章 游戏玩家 这是一幕非常诡异的场面, 三头呲着獠牙目光凶狠的恶狼,却像人类一样只有两条后腿站立着, 锋利的前爪闪着寒光, 锐利的眼睛死死盯着小红,仿佛正在考虑一会儿该先吃掉她哪一个部分。 小红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在它们恐怖的注视下,几乎立刻就冒出了一身冷汗。 她心里还算清醒, 站在原地没敢动。 现在它们没有立刻攻击她, 但如果她转身就跑, 恐怕它们就会从背后扑过来了。 可这大概只是延缓一点死亡速度而已吧。 小红心里发苦, 暗想也许是自己的死期真的已经到了, 要么死在那两个男人手里,要么就死在这群恶狼手里, 根本没有活下去的希望。 其实仔细回想起来,这个世界也并没有值得她留恋的东西, 就算是马上死掉也毫无牵挂。 可是她不想死, 说不上为什么, 她就是无论如何也想活着, 仿佛还有很重要的人在等着她。 然而现实摆在眼前,不论她心里有多想活着, 都不可能从三头狼的眼皮子底下逃走。 无力的绝望感瞬间涌上心头,再多的念头也全都烟消云散,只剩下最后两个字:等死。 就在小红已经彻底放弃挣扎的时候,三头狼一起动了。 它们盯着这个无力逃跑的猎物,不紧不慢地向她靠近, 腥臭的涎水顺着獠牙向下滴落, 粗重的呼吸声像极了恶魔的低吟。 它们很默契地散开, 从三个方向朝她包过来,而仅剩的一条退路,也绝对不足以让她跑赢三头狼。 可是即使心里已经绝望,小红还是不肯就这么等死。 随着它们的逼近,她一步步向后退去,当恶狼不约而同向她猛扑过来之时,迅速转身逃向唯一的缺口。 下一秒,左右两头狼竟因为扑空而撞在了一起,并因此而挡住了从正前方袭来的那一头。 听见三头狼发出的低吼声,小红不敢回头去看,只能咬着牙冲向最近的一棵大树,试图爬到树上去。 而就在这一刻,她的脑海中忽然出现了一道莫名其妙的提示音。 “恭喜玩家‘我家阿渊超可爱的’等级提升,获得四点属性值奖励!因您成功闪避三名狼人的袭击,获得额外奖励:幸运值+1、体力值+1。请您分配属性,以便获得更好的游戏体验!” 小红愣了一瞬,随即发现眼前出现了一道半透明面板,而身后的狼吼声一下子戛然而止,好像时间突然陷入了停滞状态。 她彻底懵了,转头去看了一眼,隔着半透明的属性面板,看见那三头狼保持着向她追来的动作定格在那里,其中一头甚至两脚悬空。 这……是什么情况? 她知道现在出现的面板跟游戏有关,虽然和她玩过的那些游戏完全不同,但在电视里也常常有类似的真人游戏设定,所以眼下的情况并不陌生。 可是,她是个人啊。一个有血有肉,真真实实的人类,生活在一个普普通通的世界里,怎么可能会出现这种提示?! 难道……她其实根本不是人,只是一个游戏里的角色? 谁会玩这么无聊的游戏?她这些年不都只是在简简单单的长大而已吗?难道是角色养成? 那又是谁在操控她这个角色? 不,不对。如果她只是个游戏角色,就不该有自己的思想,就算有,她也不会什么都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做。 除非——她就是那道提示音里的“玩家”本人。 她努力去想,却没有任何印象。 但是她知道一件事:最近她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身上藏着连她都不知道的秘密,现在看来,很可能就是这个了。 她伸手试图去碰眼前半透明的面板,却只抓到一手空气。 可它的确还在自己眼前,始终没有消失。后面的狼也都保持着那个样子没有动过,这绝对不是她的幻觉。 那么,如果这一切是真的,她就是个进入这场游戏的玩家,却不知道为什么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也许这就是游戏的玩法?体验一个与本人截然不同的人生之类的。 小红的心情非常复杂,这个突如其来的身份认知让她如坠云中,云里雾里的分不清真假。 她盯着属性面板最顶端的那个游戏昵称,心中暗想,如果她是玩家本人,这个昵称就代表着她认识一个叫“阿渊”的人,毕竟这种名字应该不太可能是给宠物取的。 那个人是谁?大概是她喜欢的人,否则怎么会用“我家”当前缀。 当小红想到这里的时候,脑海中忽然蹦出了一道模糊的身影,下一刻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快得她根本什么也没看清。 她怔愣片刻,将思绪拉回正轨,转头看了眼那三头狼,开始考虑眼前的危机该如何解决。 不管怎么样,这个属性面板出现得太及时了,它给了她充足的时间来想办法。 而且那个体力值的奖励似乎也让她的身体舒服了不少,一整夜的疲惫都减弱了大半。 现在,她前方是一棵看起来还算好攀爬的大树,从这里到山下还有大概一百米远,山底下也是一片荒野,由于大山里有狼和毒蛇之类的动物,平常不可能有人到这里来。 所以哪怕她现在有能力跑下山,也很难逃过这三头狼的追击,更何况还有上百米的距离才能到山脚下。 最好的办法就是爬到树上去,等着它们失去耐心离开这里。 不过这样也是有风险的,虽然普通的狼不会爬树,可这三头不普通啊,它们甚至都能像人一样站着跑,会爬树好像也很正常。 在那道提示音里还把它们叫做“狼人”。 但小红实在没有第三种方案,她尝试着趁一切定格的时候走动,却一步都动不了,只能转转头动动手。 玩家难道没有什么特殊的技能吗?游戏里的人物不都是有各种炫酷能力的吗? 她尝试着去想使用技能,查看技能面板之类的,但毫无反应。 没有办法了。 她吸了口气,将四点未分配的属性分在了幸运值和体力值上,幸运+1,体力+3。 分配好的那一瞬间,她就感觉自己的体能得到了很大提升,身体的疲惫感全部消失,就好像刚刚才睡了个好觉起床时一样。 在她确认分配的时候,又传来一道提示音:“属性点分配完毕,祝您游戏愉快!” 话音未落,之前被定格的一切又重新动了起来。 小红立刻向前奔去,用比之前快了好多的速度一下子冲到大树下,当即手脚并用地向上攀爬。 身后传来三头狼的狂奔声,她余光一扫,就看见它们四肢着地飞速掠来,一转眼就到了树下。 她坐在一根粗壮的树枝上,双臂紧紧抱着树干,心跳如雷。 剩下的就只有祈祷了,祈祷它们不会爬树。 也许是玩家的幸运值生效,也或许这些狼人的设定就是不会爬树,它们急躁地围在树下转起圈圈,发出不耐烦的低吼声,不断用爪子挠着树皮想往上爬,却无论如何也上不来。 小红见状终于松了口气,这才注意到自己额头全是细汗。 她抹了下汗水,心中暗想,从昨晚到现在的经历,是她这十九年来最刺激最恐怖的时刻了。 不过,在这之前她从没想到,自己竟然这样都能活下来。她以为她只能依靠有着神奇力量的乌鸦小灰,或者那个神秘的男人。 三头狼一直在下面守着不肯离去,小红也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抱着树干耐心等待。 她开始思考,如果这一切都是一场游戏,那她要用什么方法才能退出去? 死掉吗——游戏里的角色如果死了,不会影响她本人吧? 但脚后跟那道隐隐作痛的伤口正在提醒着她,哪怕这里是游戏世界,痛感也是完全真实的,还是不要死最好。 那怎么才能完成游戏?她看了看下方的三头狼,慢慢整理着自己所知道的一切信息。 这游戏的背景设定就是一座名叫天堂镇的小镇,它像童话故事里一样漂亮,有许多居民,有农场,有会说话的乌鸦,有一个拥有神秘力量的男人,他一直到在,只是现在使用了镇长之子的身份,还出现了狼人。 作为玩家,小红的身份应该也不是个无足轻重的角色。 首先这个人物是带着诅咒出生的,具体是什么“诅咒”她完全不知道,家人从来没提过。她幼年过得很不幸福,父母和哥哥都不喜欢她,甚至还想把她杀掉。 而她……也在多年的欺凌中变成了一个坏人,年仅八岁就试图杀死亲哥哥,并且在那个神秘男人的帮助下失去了妈妈和哥哥——虽然不是她动的手,但说到底人也算是她杀的。 这个要求是她亲口对男人提出的,对方只是照她说的去做了。这一切发展都是由她自己决定的,没有被任何事物左右。 也就是说,这是一场自由度非常高的游戏,她成为了一个杀害母亲和哥哥的坏人,却也有机会做个原谅他们的善良的好人。 这个游戏的目的是什么呢?体验不同的人生吗?如果只是这样的话,玩家随时都有可能体验够了,总该有个退出的选项吧? 除非它有一个最终的任务,完成之后才能离开。 小红失忆了,连自己“玩家”的身份都不记得,要不是误打误撞碰上这些狼人,现在也还被蒙在鼓里。 那么最终任务是不是找回属于自己的记忆,明白这里不是她的世界,顺理成章地结束游戏? 或者……是俗套的打败大boss——那到现在为止,称得上是boss的就只有那个神秘男人吧,他似乎非常厉害。 再或者,这小镇中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她必须找到它解决掉。 她开始把注意力放回“自己”身上:如果任务的主线就在这个角色上面呢? 她从小到大经历的一切,就是任务线索。 想不出来……或许她本人的记忆就是最关键的部分,只有想起自己是谁,才能顺利完成任务。 胡思乱想中,她又试着在心里默默想着调出属性面板,竟然成功了。 只是因为没有可分配的属性,时间也不会再被暂停。 她就在这树上一直待着,狼人们几乎把树干上的一圈树皮全部给挠光了,看起来急躁得恨不得能说人话,好狠狠骂她一顿。 双方就这样僵持了许久,直到将近黄昏的时候,那些狼才终于失去耐心,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应该是因为饿了一整天,要去找别的食物了吧。 小红多待了一会儿,确定它们不会去而复返,才急忙从树上下来,一路狂奔下山,极其狼狈地一口气跑回镇上。 当她来到镇口的时候,那巨大的合照已经换好了。镇长和妻子并肩坐在一起,长发青年站在他们后面目视前方,眼角眉梢都透着一点淡淡的温柔,好像正在注视着某个心爱的姑娘。 小红停下脚步,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孔,心中蓦然一动。 这一刻她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起那两个字:阿渊。 难道他就是吗?他们是一起进入这个游戏的,但都忘记了? 这不会……其实是一个恋爱游戏吧? “哟,这不是小红吗?怎么搞成这样啊?”住在镇口附近的李老太太刚好出来遛狗,见到她如此狼狈的样子吓了一跳。 她现在还穿着一套短袖短裤薄睡衣,浅色的睡衣早就脏得不成样子了,胳膊和腿上也全是在密林间刮出来的浅伤,脚底都是泥,头发凌乱,脸颊也有一道划伤,像个正在逃难的流浪者。 小红摇摇头没说话,只想快点回家收拾一下,再去找项康。 老人却上前来拉住她,将她拉向自己家,一边走一边低声说:“你这个样子可不行的啊,人家会笑话你的!先去我家里洗个澡,我给你找点儿衣服换了再走知道吗?” 小红眉梢有些意外的挑了起来。这个老人也是以前笑话她的其中一员,灾星什么的可没少说。 没想到,现在对方竟然会主动帮她。 她跟着进了老人家中,被直接领到了浴室里,等她洗完澡,门口已经搭上了一套干净的衣物。 虽然是老人的样式,但总比自己那套脏兮兮的睡衣好多了。 她换好衣服出去,看到坐在客厅里的老人,有点尴尬地绞着双手,想道谢,却忽然嘴笨得不知道该怎么说。 因为这些年里,她从来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温暖。 仿佛寒冬里熊熊燃烧的壁炉,从内到外暖得人昏昏欲睡。 老人的神情其实也不太自然,毕竟她也跟其他人一样没少在背后编排这个年轻姑娘。 只是说归说,再怎么觉得她不祥,在看到对方那么狼狈的情况下也没办法坐视不理。 她完全可以想到,如果小红就那样穿过大半个镇子往回走,明天人们会传出多么难听的流言蜚语。 她咳嗽两声,看了看窗外已经黑下去的天色,问道:“天都黑了,一个人敢走吗?我送送你吧。” 小红摇摇头,干干巴巴的说了一声:“不用了,谢谢你帮我。” 老人笑了笑,说道:“没事,记得有空来把衣服还给我就好。” 她说着摸了摸自己身边的那只大黄狗,迟疑着问:“你弄成那样从外面回来……你爸爸怎么没找你?” 这镇子不大,如果有人失踪或者怎么样,很快就会传个遍,镇长也会派人帮忙寻找,可她住在镇口却一点儿消息都没听见。 唯一的可能就是根本没人找小红,这事谁都不知道。 小红的目光随着她的动作落在那只大狗身上,脑子里忽然嗡了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最后却没有任何画面,只剩下了“旺财”两个字。 她皱了皱眉,又听见老人说:“你不想说就算了吧,这事儿我不往外说,趁着现在天黑没什么人,你快些回去吧。” 小红回到骆家大门外的时候,远远看见了正在那里来回踱步的项康。 对方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出现,老远就抬头看了过来,下一秒直接跑向她,刚到身边便伸手来抱她。 小红下意识地抗拒,但他的力气比她大很多,还是将她紧紧抱住了。 他的头埋在她肩上,闷闷地说:“厌厌,你去哪儿了?怎么还受了伤?我找了你一整天,以为你故意躲着我不想见我了……” 那声音委委屈屈的,带着一点鼻音,好像在撒娇一样。 按理说这么好看的人做出这样的行为应该是让人心痒的,更何况他好像就是游戏昵称里的那个“阿渊”。可小红心里却没有任何感觉,甚至有一点微微的不适,只想快点将他推开。 她脑子里便又蹦出一个念头:难道这个游戏是帮助即将分手的情侣重归于好的? 那看来他们之间是没办法和好了,根本没感觉。 她轻轻推开他,看到那张脸的时候,心里却又忽然有了一点喜欢的情绪。 真是太奇怪了,仿佛眼前这个人是被两个不同的人组合起来的,她喜欢这张脸,却不喜欢他的其他特征。 也许她真的是个极端的颜控吧。 小红烦恼地抓了抓头发,问他:“你自己的名字叫什么,还记得吗?” 烛月愣了下,反问道:“怎么忽然这么问?” 她不是在问他的名字,而是问他记不记得。 小红想了想,又说:“那你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查看属性面板’。” 闻言,烛月终于明白了。 他心里微微一沉,假装照做,随后睁开眼睛说:“我看到了。” 果然是这样吗? 她问:“你怎么一点也不惊讶呢?你是不是一直都知道?” 他摇摇头:“不,我也不知道,只是还有点懵……你是怎么知道的?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以前其实她身边的事他几乎全都知道,但最近刚好例外。 因为戚望渊居然出现在了那天的晚宴上,可他跟关厌根本没在一个地方,不可能这么凑巧进同一个世界,除非有什么特殊手段。 但他只是个人类,肯定不具备这种能力,那就一定是有厉害的人物帮忙。 烛月所能想到的怀疑对象并不多,敢跟他对着干的更少,很容易就猜到了阎忌身上。 所以最近几天,他在排查这个世界里跟阎忌有关的东西,并且计划找时间再去鬼界好好教训对方一顿,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小红把昨晚被绑走的事情说了,在说到躲在山上的时候,心里不知为何产生了一种想要隐瞒的感觉,便没有提狼人的部分,只说自己无意中触发了那个属性面板功能,才知道这可能是一场游戏。 烛月刚听到她昨晚被掳走的时候就顿时怒火中烧,原本温柔地看着她的眼神一瞬间变得无比阴沉恐怖,令人对上一眼就感觉头皮发麻。 他喉头动了动,转眼又露出温和的笑,温言软语的安慰她:“现在没事了,都过去了。厌厌,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以后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再发生了——我现在就去帮你杀了她。” 因为语气太轻柔,反倒显得最后那句话格外地可怕。 小红愣了下,心想虽然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太可能喜欢他这样的人吧?反正现在是不喜欢的,哪怕他的脸真的很好看,让她想要一直盯着看。 她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嘴巴也跟着说了一句话:“你有没有试过留短一些的头发,也许会更好看的。” 话音未落,她就察觉眼前这个人的情绪变得更加愤怒,好像一颗马上就要爆炸的炸弹。 烛月垂在身侧的手已经紧紧攥起来,手背上凸起了青筋,心里怒火滔天,恨不得立刻去把那个姓戚的给杀了。 要不是担心杀了对方之后关厌不承认他们的赌约,他一定连一秒钟都不耽搁。 “你生气了吗?” 他看着她一脸疑惑微微歪头的样子,心里的怒气又一下子降了几个度,只觉得她的任何一点微表情都可爱得令人心里发甜。 他笑起来,摇摇头:“怎么会呢,我明天就去理个短发,只要你喜欢。” 从认识到现在,他对她几乎言听计从,永远都是这么温柔深情,仿佛已经认定了她就是将来要过一辈子的那个人。 小红觉得像这样的对象无疑是最佳伴侣,不论出于什么考虑,他都应该是她最好的选择。 可就是,不喜欢。 她勉强笑了笑,说:“没必要的,我只是随口一说,你还是留自己喜欢的发型就好了。对了,你也看到了属性面板,那你的昵称是什么呢?” 烛月哪有什么“面板”,他根本就是在瞎说而已:“是‘我最喜欢厌厌了’。” 深情款款的模样和语气,却让小红感觉浑身都像有蚂蚁在爬似的,一点也不舒服。 她后退了两步,故作疲累地说:“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回去了,我好累啊。” 烛月还想跟她多说几句话,可看她打了个呵欠,便只能咽下挽留,无奈道:“好,你好好休息,我明天一早再来见你。” 等人进去之后,他脸上所有的笑意都化作了浓浓的戾气,目光向上一抬,锁定了那间属于骆家夫妻的卧室。 第235章 无法言说的真相 小红被掳走的时候穿着睡衣, 手里当然没有钥匙,但不论外面的围墙大门还是里面的玄关门都没上锁。 她直接推开门走进去, 立刻就扑面而来一阵欢快的嬉笑声。 宽敞明亮的客厅里弥漫着浓浓的酒味, 好像发生了一件非常值得庆祝的好事。 骆阳和他的妻子以及那两位姐姐都在这里,他们笑闹着,把整个客厅搞得乱七八糟,仿佛不久前还在狂欢。 而就在小红推门而入的下一秒, 那四个人就全部愣在了那里。 两位继姐保持着挠痒痒的姿势, 目瞪口呆地看着小红, 继母举在嘴边的酒杯都忘了放下去也忘了吞咽, 红酒顺着嘴角往下流淌, 像血一样洇湿了胸前的衣物。 只有骆阳没什么反应,因为他已经喝醉了, 正躺在沙发上闭着双眼低哼不成调的曲子。 当客厅里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之后,过了好一阵他才察觉到, 慢慢睁眼坐起来, 醉醺醺地问:“怎么忽然……嗝, 都不说话了?” 下一秒, 他的目光顺着她们母女的视线转过来,看到了好端端站在那里的小红。 他怔愣了一下, 随即发出啊的一道嘶声惨叫,整个人瞬间从沙发上滑下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因为喝醉了,他的脑回路都变得和别人不一样,紧接着就开始喊:“有鬼啊!她、她变成鬼回来了!她连死了都不肯放过我!救命……救命啊!” 继母用力拍了他一巴掌, 扇在脸颊上传出响亮的声音, 堵住了他的喊叫。 可她其实也没好哪儿去, 满脸都是惶恐紧张,眼睛死死盯着小红,似乎担心她下一秒就会冲过来杀了自己。 两个继姐呆呆地僵在原地,目光里既有疑惑又有不甘。 小红觉得这一幕十分有趣,故意冷冷地盯着他们,嘴角掀起似笑非笑的弧度,透着极度不怀好意的恶毒。 她甚至什么都不用做,他们就被吓得脸色发白,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的死期。 在他们惊恐的注视下,她慢慢走上楼梯,不紧不慢地回到房间,推门进去,才发现自己的卧室被动过了。 她的卧室很大,梳妆台旁边有独立的立柜用来放置首饰,衣帽间里也摆满了漂亮的裙子。 现在立柜中的大部分首饰都不见了,只剩下一些价格较低的东西,乱七八糟地散落在柜子里和地面上,仿佛被小偷光顾过一样。 衣帽间里更乱,各种衣物都铺在地上,却少了最漂亮的一件——乌鸦小灰送给她的那一套美丽的长裙。 窗口还是和她被掳走的时候没区别,因为那两人是从外面闯进来的,室内就有许多碎玻璃渣,从昨晚到现在还摆在那里,完全没被收拾过。 他们大概是打算保留这样的作案现场,等到两个歹徒告诉他们人已经死了之后,就以有人入室盗窃并掳走小红为由向镇民们哭诉女儿失踪。 连尸体都不需要找回来,过段时间,音讯全无的她自然而然地就会被大家认定为死亡,并且没人会怀疑到骆家自己人头上。 小红神色淡淡的看完卧室情况,转身走向楼梯,在阶梯上面居高临下地盯着他们,平静地说:“我去客房睡,你们今晚把我的房间恢复原状,拿走了什么全部给我原封不动的还回来,否则,明天就到镇长家去见面吧。” 话说完她直接就走了,根本没等他们回应。 两个继姐对视一眼,脸色十分难看。 那些东西当然是她们拿走的,因为谁也没想到她会再活着出现。 瘫在地上的骆阳此时也已经被吓得醒了酒,本来还只是瘫在那里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结果小红去而复返,在楼梯上出声的时候吓得他浑身一抖,竟然连尿都没憋住。 相比之下,母女三人的情况还算好的了。 因为只有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小红有多可怕——这一刻,那埋在心里多年的记忆清晰地浮现起来,让他又一次看见了妻儿躺在病床上的苍白尸体。 仿佛一切就发生在昨天。 小红在客房里安稳地睡了一觉,半夜时曾被一道凄厉的尖叫声吵醒,但她只翻了个身又继续睡了。 等她早上醒来的时候,骆家已经多了不少人,都是镇里的居民们。 从他们的谈话中她才知道,原来昨晚那位继母出了事——没死,但缺了一条胳膊,说是半夜忽然被什么人砍断的,现场还留着一把带血的刀。 现在人正在诊所里待着,两个女儿也都去了,只有骆阳在家里接待镇长。 因为天堂镇发生这种事情太匪夷所思了,镇长必然是要来现场查看一番的。 其他居民们跟着过来看热闹,同时也有点人心惶惶的,纷纷猜测着凶手的身份。 小红下楼之后,镇长很快注意到了她,疑惑地问她脸上的伤口是怎么来的。 她瞥了眼骆阳,对方立刻心虚得低下了头。她笑起来,慢悠悠地说:“前天夜里被树枝刮伤的,因为我爸爸和继母雇了人把我绑到了荒郊去,想让我死在那里,但我躲进了山林逃过一劫。” 她的声音并不大,却让站满了人的客厅里一下子就寂静得鸦雀无声。 骆阳猛地抬起头来,看向小红的目光里充满了不可置信。 他还在想,昨晚小红那句话的潜台词不就是如果没有把她的房间恢复原样,才会把这事告诉镇长吗? 可房间恢复了,她还是说了。 这件事其实对她也没好处吧——大半夜一个姑娘被两个男人掳走,现在又活着回来了,中间发生什么都是有可能的啊,她就不怕镇里的人背后说些不好听的话吗? “骆先生,是这样的吗?”镇长原本坐着,此时慢慢站了起来,目光锐利神情威严地盯着骆阳。 骆阳心跳如鼓,感觉嘴唇都干得无法张开了。在众人审判般的眼神注视下,他许久才勉强说了一句:“不,不是的……我从来没做过这种事。镇长先生,她是我的亲女儿,我怎么会对她那么残忍呢?” 小红撩起长裙,露出伤痕累累的双脚和小腿,笑眯眯地说:“那么这些伤口都是我自己故意刮的,目的就是冤枉我的亲生父亲要杀我。” 镇长向她走了几步,垂眸看了看那些伤,皱眉道:“我想没有任何一个姑娘会故意在自己身上制造这么多伤疤,它们中的一部分恐怕会永远在皮肤上留下痕迹。” “我卧室里的玻璃窗应该还没有被修好,”小红微笑的看着骆阳,徐徐说道,“山上也一定留着我逃跑时造成痕迹,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带镇长先生亲眼去瞧瞧。”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又说:“我现在甚至怀疑,我的哥哥当初腿部受伤并不是意外,后来妈妈和他的死也……否则他为什么能狠心对我这个亲女儿下手呢?” 镇长咳了声,说道:“没有依据的事情还是不要瞎猜了。” “没有依据吗?”小红说:“虽然当年我只有八岁,但我至今记得,我们家的铁锹从来都不会放在那个位置,怎么偏偏哥哥跳窗逃生的时候它就刚好在那里等着他呢?” “不……你不要胡说八道!”骆阳急了,虽然前晚的事他的确知情,但不该他背的黑锅他可不会背:“那时我在农场工作,怎么可能在家里做这件事!” “那后来呢?”小红说:“大家都知道的,我妈妈是因为生病去世的,哥哥是因为受不了当一个残疾人,自杀而亡了。可是——” 她停了一下,问在场的所有人:“你们有人在他们死之前见过他们吗?或者说,在死后,谁见过他们的尸体?”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的确,从来没有过。不论是骆阳的妻子还是儿子,他们去世的消息都是骆阳告诉他们的,连葬礼也只出现了骨灰盒。 以前从来没有人怀疑这其中有什么问题,毕竟谁没事会去想一个男人胆大包天地先后杀害了妻儿呢? 可现在被小红这么一提,其中的疑点自然就全都出现了。 这里除了骆阳之外,唯一知道内情的就是镇长了。 当年在这里工作的医护人员已经被镇长花钱封口,调离天堂镇,永远不会再出现。 但镇长即使知道真相,也不敢在这时候开口帮骆阳辩解。一旦他说出实情,就意味着身为镇长的他从十几年前开始就在对自己的镇民们撒谎。 从此之后,他镇长的威严和名声都将一落千丈,再也不会真正的让居民们尊敬。 失去了信誉的“国王”,又怎么能管理好子民? 他只能默不作声,听着其他人议论纷纷。 骆阳急得不行,求救般地看向镇长,见他没有澄清的意思,只好主动开口:“镇长先生,你明明是知道真相的,你快告诉他们啊!我怎么可能去害自己的妻子和儿子呢?!” 小红歪了下头,一副好奇的样子:“什么真相啊,我也想听听看呢。因为妈妈和哥哥的死,这些年来我一直被大家叫做灾星,也该是时候洗脱这个难听的称号了。” 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镇上身上。 他低咳一声,皱着眉说:“以前的事情时隔太久,现在再怎么猜测也没有意义。不如还是谈谈最近发生的这件事吧——小红,不介意的话,让我们去看看你卧室的窗户好吗?” 这时候,大门外又走来一个人。 烛月惨白的皮肤让他显得病恹恹的,刚走进来就被人们自动让了路。 他微笑着说:“我未来妻子的卧房可不是谁都能去看的,如果一定要确认,让我一个人去。” 小红默默翻了个白眼,出声道:“没关系,大家一起去吧,一个房间而已,有什么见不得人?” 她说完就看到对方向她露出委屈的表情,棱角分明的冷峻脸庞与这样的神色之间又一次出现浓浓的割裂感。 那两个继姐显然是真吓到了,把卧室打扫得干干净净,东西也几乎都放回了原位,可被打碎的窗户却不可能修复。 当大家见到那碎裂的窗户后,骆阳便真的百口莫辩了。 第236章 永恒的相思 为了保险起见不冤枉任何人, 镇长还跟着小红一起去山上看了一下,并且在山脚下也发现了歹徒遗留下来的作案工具, 还有一点血迹, 可能是那个眼睛被小红用石头刺伤的男人留下的。 用来装人的大号黑布袋是这镇子里没有的东西,而小红从未离开过天堂镇,也就不存在她自导自演污蔑自己父亲的可能性了。 在证据面前,骆阳再怎么嘴硬都没用, 所有人已经彻底改观。这么多年来被他们当做灾星避之不及的小红顿时逆转成了可怜的受害者, 而尽管没有任何证据, 曾经发生在骆家的一切不幸, 也都变成了骆阳犯下的罪。 这个一直以来都意气风发的中年男人, 此时再也没有半点风光,颓靡得一下子老了十岁。 他原本始终不肯承认小红被掳走的事情跟他有关, 后来终于松口,也把责任都推到了妻子身上去, 说一切都是那个恶毒继母做的, 他只是在事后才得知一切并且帮着隐瞒下来而已。 这的确是事实, 因为他根本亲自不敢对小红下手, 害怕会遭到反噬。 总之,情况就是这对夫妻做出了骇人听闻的坏事, 竟然想要在这美丽平静的天堂镇里杀害自己的女儿。 这件恶毒的案子一下子在镇中掀起惊涛骇浪,居民们纷纷走上街头,高喊着要严惩他们。 但是镇长虽然管辖着整个镇子,却没有随意为镇民定罪的权利,他能做的只是把这对夫妻赶走——包括那两个女儿。 在深夜里莫名被砍掉了一条胳膊的继母虚弱得连病床都下不去, 却没有得到人们的同情, 当天下午夫妻两人和两个女儿就被一起赶出了天堂镇。 他们只被允许带走自己春夏秋冬各一套衣服, 不可以拿走任何饰品,也带不走一毛钱。 骆阳不得不背着虚弱的妻子,带着两个哭哭啼啼的继女,从镇口被赶出去,在众人的注视下渐渐走远。 当他在很远的地方回头看过来的时候,那幅巨大合照上的镇长夫妻仿佛正在嘲笑着他们一家的凄惨。 继女们的哭泣声一直不断,像烦人的蚊子一样令人厌恶。 骆阳本来就很烦躁的心情更加难以忍受,不由得发了一场大火,将一切问题都怪在了这母女三人身上。 他把妻子放下来扔在草地上,指着她的鼻子叫他们赶紧滚,从现在开始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女人一夕之间失去了财富和一条胳膊,虽然身体虚弱却还是跟他争吵起来,各种难听的脏话层出不穷,两人吵得面红耳赤,一点儿夫妻之情也没有。 只是这一切都跟小红没关系了。 现在这偌大的别墅,都归她一个人所有了。 而镇中的居民们态度发生了极大转变,在赶走骆阳他们之后,纷纷带着自家能拿得出手的礼物来向小红表示歉意,说这些年将她叫做“灾星”实在是犯了大错。 其实都无所谓的,她根本不在乎,再说以前那些事本来就是她干的,他们说的也没什么错。 但他们来了,她还是笑着一一说了原谅。 等到其他人陆续离开,别墅中就剩下了她和项康两个人。 她这才对他说:“不要说我是你未来的妻子这种话,我们现在没有那种关系,连谈恋爱都算不上,更没有订下婚约。” 这句话听起来应该是很冷漠无情的,明显是在和他划清界限,就好像做他的“未来妻子”很丢人似的。 可是烛月很擅长在玻璃渣里找糖吃,他听完她的话甚至还笑了起来,两眼弯弯的看着她说:“‘现在没有那种关系’,那就是说以后可能会有啦。” 小红嘴角抽了一下,但也没有反驳。因为她还搞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总会在看到他那张脸的时候心动,却又不喜欢别的方面。 她需要一些时间,慢慢捋清这一切。 而她的闭口不言,让烛月心里更加开心了,似乎希望就在眼前,只要他再努力一些,他们就真的可以在一起了。 不过……他最好是先把阎忌那边的隐患处理掉。 不知道那个家伙在搞什么小动作,但他不允许任何意外出现,破坏他好不容易创造的机会。 之后的日子重归于静,小红在镇里的名声也好了许多,并且随着时间增长越来越好,很快便彻底逆转了曾经的形象。 烛月每天都会花一些时间陪她,除此之外的所有精力全部放到寻找阎忌的事情上,可那老奸巨猾的鬼王实在太难找了,就算他去鬼界守了一个月都没见到对方半点踪影。 小红一直也在想办法找出这个游戏的退出方式,她开始尽可能的与镇上其他居民接触,帮着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希望能偶然间触发什么任务,可惜忙碌许久,也只因为做了太多好事而得到一个“乐善不倦”的称号,增加了两点幸运值。 至于自己本人的记忆,愣是一点儿也想不起来。 要不是那个属性面板的存在,她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这地方发生的一切竟然是一场游戏。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她在毫无头绪的寻找中变得越来越迷茫,也越来越烦躁。 那种缺失了重要东西的感受令她逐渐变得性格暴躁,看谁都不爽,尤其是总黏着她的项康。 但不论她对他多么恶劣,说话再不好听,他都从来不会对她生气,总是温声细语地安抚她,用各种小花样去逗她开心。 有时候他会送来漂亮的新裙子,有时候是一大簇盛开的鲜花,可爱的小动物,或者美味的食物。 小红不得不想,自己是不是对他太差了?他根本没做错什么,何必承受她莫名其妙的怒气? 直到一年之后,她遇见了一个人。 准确地说,是那个人来到了她家。 这一天上午,小红刚从外面回来,正好撞见了一道男人的身影闪到她家后园里去。 她悄悄跟过去偷看,只见对方在那边四处观察了一番,接着走到角落的工具间拿了把铲子,来到最大的那棵树下,对着树边的土地就挖了起来。 她觉得很奇怪,静静地等待了将近两小时,男人才挖开被树根抓得异常结实的土地,放下铁铲气喘吁吁地盯着大坑里看。 小红虽然好奇他在挖什么,却也不敢自己一个人就这么走过去,正在犹豫要不要去喊人,下一秒就听见对方说了一句:“别偷看了,出来吧,我不是坏人。” 她意外得挑了下眉,硬着头皮走出去,便看见他向她笑了一下,说道:“我叫江绪,你好啊。” 小红现在才看清对方的脸,是个完全陌生的青年,在这之前应该从来没见过。 江绪示意她过去,对着面前的大坑抬了抬下巴:“你想看的话就来看吧,不过要是吓哭了我可不会哄女孩子的哦。” 小红迟疑了下,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朝坑里看了看,下一秒就瞪大了眼睛——那里竟然有两具尸骸。 “是你母亲和哥哥。”江绪说,“他们是在同一晚死掉的,死因非常奇怪,镇长担心引起慌乱,用这座别墅和一份农场管理的工作让你父亲隐瞒了真相。” 小红只知道他们死了,并不知道尸体竟然就埋在这里。 她感到非常震惊,因为这棵树就是乌鸦小灰曾经最喜欢停留的地方,而她也常常靠在树下跟它说话——也就是说,她经常坐在他们的尸体上。 她缓了缓,问他:“你是怎么知道的?为什么要来挖出尸体?” 江绪耸了耸肩:“我从镇长那里查到的,现在天堂镇里的知情人也只有他一个了啊。至于为什么要挖尸体……我有不得不做的理由。” “可惜白忙活,这里根本没线索。”这句话他是叹着气说给自己听的,声音很小,但小红还是听见了。 她脑子里顿时闪过一个念头,试探着说:“玩家?” 话音未落,江绪就瞬间愣住了,好一会儿才惊讶地问:“你难道也是求生者?!不是……求生者还带分配角色的吗?我和另一个人都只是‘外地来的游戏玩家’而已啊,你怎么还扮上NPC了?” 这番话小红其实没完全听懂。 他口中的“求生者”是什么?玩家里的一种吗? 这个疑问是瞒也瞒不了的,她只能接着问:“那你还记得进游戏之前的事情吗?就是现实世界里的记忆。” “嗯?”江绪有点奇怪,反问道:“你怎么这么问?难道你不记得?” ——意思就是他记得了。 小红难得遇到一个知道内情的人,自然不敢隐瞒,当即说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一直以为我就是这个镇里的普通居民,直到一年前被歹徒掳走……” 她简单地讲了一下经过,为了让对方相信,还详细描述了属性面板的样子和内容。 江绪听她讲的时候的确是半信半疑的,属性面板是只有玩家才能看到的东西,可要是这个“游戏”故意安排NPC扰乱他们的视线,也可以设计出这样的对话。 他不敢完全相信她,想了想,有了一个很好的主意:“这样吧,你随便拿张道具卡出来让我看看,我就信你了。” 玩家和求生者是不一样的,求生者是参加任何一场死亡盛宴任务的嘉宾,而“玩家”仅限于这一场背景设定为“游戏”的任务。 在游戏里,系统可以创造NPC,却没办法超越“游戏”界限让NPC拿出求生者才会有的东西。 小红听完他的要求,显得非常迷茫:“实在抱歉,我真的想不起来任何事情,也不知道该怎么拿出道具卡……” 江绪心里很清楚,如果面前这个人也是求生者,那她身上一定会有很重要的线索,所以他也愿意多给一些耐心。 他慢慢教她:“你就在心里默默想着要拿出道具卡,马上就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小红目光转了转,吸了口气,在心中默默照做,下一秒,脑海中竟猛然乍现了许多从未有过的陌生记忆。 各种各样引人发笑的奇葩称号和道具全部在一瞬间涌现出来,令她脑袋一阵眩晕,身体一晃差点儿倒下。 她震惊地慢慢消化了那些奇怪的信息,接着很自然的想到想看看那个【疯狂的病毒感染者】到底是什么样子,于是手心里立刻多了一张漆黑的卡片。 她愣愣的把卡片拿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凭空多出来的东西,恍若置身梦中。 而江绪见状也终于相信了她,长出一口气,笑说:“真是太好了,的确是求生者没错。这样的话,你应该可以告诉我们不少有价值的线索了!” 小红却根本没听见他在说什么,因为在那些称号和道具里,有许多令她在意的关键信息。 比如称号中的【邪神的未婚妻】和【邪神的烙印】,似乎是说她跟一个邪恶的神订下了婚约? 还有一个【双标达人】,根据描述来看,她好像还有一个什么“小白脸”? 【花心的负心女】又让她看起来跟不同的男人有暧昧关系——难道她本人其实是那种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万人迷? 另外那些道具的描述也很让她在意,【邪神之力】表示那个跟她订婚的邪神是个非常强大的偏执狂,他不仅拥有恐怖的力量,还不允许她身边有其他人。 但【邪神之泪】的描述却是:“即使你的伤害让我心如刀绞,我还是一如既往地深爱着你”。 还有【邪神最珍贵的私藏品】:它原本只是一串没什么用的木头珠子,但因为这是最深爱的对象所赠之物,邪神将它当做了最珍贵的藏品。 它没有任何特殊能力,或许对你来说,这只是占用了一格道具栏的垃圾。 意思很明显,是她根本不喜欢这个邪神,那都是他单方面的深情。 可要是不喜欢,又怎么会是“未婚妻”呢? 另外,【乌鸦的赐福之物】描述是可以重创邪恶生物,使用次数也只有唯一一次——看起来好像是特意为那个“邪神”准备的一样。 小红越来越疑惑,完全想不出自己之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对这些称号和道具更是毫无印象。 不过,她注意到了道具里的那一个:【永恒的相思】 根据描述可以看出来,它是一对戒指,分别在两个人身上,只要彼此都戴着戒指就能进行通话。 而道具名字如此暧昧,另一个拥有它的人会是谁? 她心里迅速闪过“阿渊”这个名字,下意识地使用了这件道具。 随即空荡荡的无名指上便多出一枚戒指,她刚抬起手盯着它发愣,却发现它竟然在发出微微的震动。 到这一步,不需要任何人教,她也能自然而然地选择接通。 下一秒,一道平淡的声音传入耳中:“……终于接通了,你在哪里,还好吗?” 这声音很怪,好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在刻意模仿人类说话时的抑扬顿挫,想要伪装出情感充沛的样子来。 可是就是这样奇奇怪怪的声音,却让小红莫名其妙地眼眶一涩,竟毫无预兆地流下了一滴眼泪。 她迅速伸手抹掉那颗泪水,试探着开口:“你是谁?” 旁边的江绪挑了下眉:“你在问我吗?” 戚望渊沉默几秒,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于是先告诉她:“我们对话不用开口,在心里想就可以了。厌厌……你失忆了,对吗?” “厌厌”两个字,她几乎每一天都能听到,那个项康总会用深情的温柔的语气这么叫她。 可是从来没有哪一次,能像现在这样令她怦然心动。 明明这个人的语气淡得好像小学生在念课本,没有任何真情实感可言,她却觉得自己的世界好像瞬间就亮了一下。 莫名的委屈和辛酸不受控制地流露出来,她吸了吸鼻子,慢慢说:“对,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你是谁?我又是谁?” 戚望渊轻轻笑了一下,对她说:“我叫戚望渊,你以前总叫我铁牛哥,但不久之前……” “改叫阿渊了,是吗?”小红打断他的话,心里激动起来,连声音都开始发抖:“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但我的属性面板上有这两个字,原来那个人是你!” 戚望渊愣了愣,问她:“你的昵称叫什么?” 她说:“我家阿渊超可爱的。” 戚望渊低了低头,嘴角抿起一抹笑意:“……真的吗?” 她迫不及待道:“你快点告诉我,我的名字叫什么,是不是关厌?!” “对。”他说:“你叫关厌,一开始父母想用鸿雁的雁,但上户口的时候被工作人员录入错了,后来算命先生说这个厌字对你的命格好,于是就没有再修改。” “你连这也知道啊,”她笑了声,“可是我自己什么都忘了,连名字也是自己看到路口杆子上刻的那个关字,自己猜的。” 戚望渊也笑起来:“那个字是我刻的。” 关厌抿了下唇:“难怪……我也不是没见过关字,但只在那里突然有了奇怪的感觉,大概就是因为你吧。那你现在在哪里,我们能见面吗?” 戚望渊看了眼正前方那座属于骆家的别墅,说道:“我本来在镇长家儿子的晚宴上,那个被他邀请跳舞的女孩就是你吧?” 关厌嗯了声,有点着急的解释:“但我没有跟他跳舞,我对他也没什么喜欢的感觉。” “你做得对。”他说:“我认出了你,到花园后面的树下去等你了,可你还没来,我就被传送到了现在这个地方……我刚找人问过,这里的镇长之子已经二十岁了,也就是两年之后他的生日当天。” “两年之后?” 关厌看了眼指间的戒指,对失忆的她来说,这又是另一个匪夷所思的未知区域——人还能在时间里穿梭吗? 第237章 没有她 “你的身份是骆家的女儿吧, 我正在你家门前,能来帮我开门吗?我们见面再说。” 脑海中传来对方的声音, 关厌却愣住了:“可我现在是在项康生日晚宴的第二年, 他今年十九岁,也不在他生日这一天。” 戚望渊沉默下来,好一会儿才说:“不对劲。” 是非常不对劲,因为这枚戒指不可能让他同时和多个时间线上的关厌通话, 按理来说肯定优先在同一个“现在”, 怎么会越过就在眼前的人去联系过去的人呢? 除非……“现在”根本没有她这个人存在。 关厌也想到了这个, 她抓了抓刘海, 慢慢说道:“这是不是意味着, 一年之后的世界里没有我——我已经死了吗?” 戚望渊最担心的倒不是这个,他说:“应该不会的, 邪神不会伤害你,至少在他看来不会。” 在邪神的想法里, 掳走囚禁什么的根本算不上伤害, 那是他在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 戚望渊担心的是, 她是不是在那一年里被带离了副本, 或者……不,她不会主动答应跟烛月走的, 如果一年后没有她,那就一定是被强行带走了。 他想了想,说:“我们通话的时间不多,我先简单的和你讲一下大概情况,你有什么问题再问我。” 那些陌生至极、离奇诡异的故事经由他的口中说出来, 却根本不需要任何佐证, 关厌就会立刻相信一切都是真的。 她也非常清楚地意识到, 这样的感觉才叫“喜欢”。 哪怕什么都忘得干干净净,甚至都没有亲眼看到那个人,但只要听见声音,就可以无条件地相信。 同时,她也终于知道了那个“邪神”到底是谁。 没想到,这么久以来对她几乎千依百顺温柔无度的镇长之子项康,就是把她强行囚禁并带入这个副本的始作俑者。 而他的名字,叫烛月。 ——这个名字她有印象,在一年多前的晚宴上,当树下那道身影消失之后,一个浑身透着邪气的男人就报出了这个名字。 虽然只是见了那一面,可关厌至今能清楚地想起对方的模样和那种令人忌惮的邪佞气质。 奇怪的是,他用项康的身份跟她来往时是另一张脸。 她很快产生了一个念头,大概描述了一下才知道,原来项康那张令她总会忍不住产生好感的脸,就是戚望渊的样子。 一切都说得通了,难怪她总会有割裂感,既喜欢那个模样又不喜欢他的性格表现。 关厌得知真相后心里还有一点点开心——因为那张脸真的很好看,想到那是自己真心喜欢的人的样子,便觉得她果然十分幸运。 五分钟的时间太短暂了,戚望渊的话说到一半,就忽然没了声音。 他说完话没收到回应才知道通话已经结束,虽然还想多听听她的声音,却也只能立刻着手去调查“现在”的情况。 天堂镇不大,不论骆家人在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些什么,镇民们都不可能毫不知情。 他可以趁现在找人调查清楚,等到下一次通话时告诉过去的关厌,让她做好准备,说不定能改变现在。 关厌察觉通话时间结束的时候心里有点失落,随后才有心思去找江绪。 江绪之前说了几句话都被她无视了,故作生气地坐到了旁边大石头上去,双臂环胸看着她站在那里一会儿笑一会儿皱眉的,一看就知道是在和什么人交流。 此时见她终于恢复“正常”了,他才挑着眉说:“跟谁聊天呢这么高兴?都失忆了还能聊成这样?” 关厌笑了下,不管一年后是什么情况,她现在都是挺开心的:“是我喜欢的人,真想有机会见到他。” “啧,”江绪咂咂嘴,说:“那就祝你们幸福吧。现在能先跟我谈谈正事儿吗?我需要你提供线索,好尽快完成任务。” 关厌说:“没问题,你想知道什么?不过我也可能有很多问题要请教你。” “我先问好了。”江绪想了想,说道:“我们任务的主题是‘小镇故事集’,我已经去过三个时间点,第一个是几年前你父亲——骆阳和继母的婚礼,第二个是镇长儿子的生日晚宴,现在这是第三个。” 他总结道:“可以确定的是,这任务里的主要人物就是骆家和镇长家的人了。但是因为我的任务时间是跳跃进行的,有很多事情都不清楚,所以希望你能把骆家的大事件都和我说一遍,包括跟你相关的。” 大事件……关厌在得知自己的真实身份后变得有点心虚,因为她作为“小红”的这些年可没干什么好事。 江绪见她迟疑,又说:“没事,你一直都处于失忆状态,做的一切都是骆家女儿干的,不是求生者干的。” ……完全是胡说八道的歪理。 不过她迟疑并不是因为不敢说,而是担心说得太多,他们真的很快把任务给做完了。 如果任务完成得太快,她就只能被烛月带走,再进入下一个副本,可能再也没机会跟戚望渊见面了。 她挑挑拣拣的说了一点,没提自己小时候试图杀死哥哥的事,也没提到邪神烛月的存在,以免把别人也拉进麻烦里来。 她说着说着,就听见外面传来了门铃声,而这个时候会来找她的大概率只有烛月。 江绪只能先翻墙离开,关厌去开了门,果然看见对方正端正地站在大门外,笑盈盈地望着她。 之前她感觉虽然她对项康没有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可对方一直对她那么好,至少两人是可以当好朋友的,但在知道真相之后,那种念头早就烟消云散,现在剩下的全是抗拒。 就连这张她一直很喜欢的脸,也变得一点儿也不顺眼了——因为这根本就是假的。 然而不管自己心里怎么想,关厌现在都不能表现出来,必须继续扮演什么都不知道的“小红”,向之前一样跟“项康”相处。 没说几句话,她便以困了为借口躲回房中,从窗口亲眼看到对方走向对面的镇长家,立刻急切地拿出了道具【鬼王的通讯器】。 戚望渊告诉过她,她跟那个叫阎忌的大boss联络过,他们作为烛月的受害者暂时达成了一致,要合作对付他。 但关厌的突然失忆很可能造成了很大麻烦,现在不知道情况如何了。 寒冰似的戒指刚被拿出来,那边就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哟,这都多久了,终于想起我了啊?” 当初关厌被烛月强行擦去记忆的前一刻他们是在通话的,她故意大声对烛月说话,让阎忌也明白了她的处境,知道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肯定是没办法沟通的了。 现在距离上一次通话过去了将近半个月,他这边已经找到了他们目前所处的世界,可惜因为这个世界没有灵异现象,他的手下们只能慢慢渗透过去,无法在短时间内召集大批帮手。 而像他这样力量强大的鬼王,想要去到另一个世界就更困难了,必须在这个世界里的鬼气很浓郁的时候才过得去。 这需要天时地利人和,首先,祈祷大型自然灾害快点发生,让他的手下们将那些遇难者都变成鬼,再在人类之中制造灵异现象,让人们相信鬼魂的存在,最后把鬼魂带到一个阴气浓郁的特定区域,完成召唤仪式,阎忌才能顺利过去。 这还只是过去而已——他又打不过烛月,当然要提前做好两手准备,先把逃生的方案准备好再说。 虽然这样子说起来可能有点怂,但别死就行了,反正再怎么丢脸,只要他活着,他就一定是鬼界的最强者,谁也不敢嘲笑他! “那个……我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实在不好意思啊。” 关厌虽然听戚望渊说了他们之间关系也不好,但她完全失忆了,根本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说话,只能尽量好一点,毕竟至少现在是合作关系。 阎忌听完却乐了,嘲笑道:“呵,没想到失忆了以后你才学会什么是礼貌啊。依我看你就别想起来了,现在这样挺好的。” 关厌好像知道他们为什么关系不好了,这人说话这么欠揍,能好才怪。 “行了,说正事吧。”阎忌说:“我们这边正在准备过去,我过去的具体时间就要看那个世界什么时候有灾难了,应该不会太久的。不过两边世界时间流速不一样,对你来说大概还要等挺长一段时间,自求多福吧。” “还有,既然现在能通话了,以后只要烛月不在你就把戒指拿出来戴着,方便联系。” 阎忌好像很不想跟她说话似的,又问了一句:“你那边有什么事吗?没事就先这样了。” 关厌摸了下冰冷的戒指,想了想说:“有办法让我恢复记忆吗?” “啧,你要求还挺多。”阎忌好像起身去翻箱倒柜地找了一会儿,噼里啪啦一阵乱响之后对她说:“暂时没有。” 然后自言自语一声:“是时候再去搜刮一点宝贝回来了……” 通话到此为止,卧室里陷入一片寂静中,只有关厌默默坐在床边,消化着今天接收到的一切信息。 它们改变了她这二十年来的所有认识,让她从一个土生土长的小镇姑娘,摇身一变成了个失忆的“求生者”。 她甚至有喜欢的对象,还有真正爱她的父母在等她。 虽然一切都透着不可置信的陌生感,却又都真实得让她不可不信。 第238章 童话故事 之后江绪又悄悄过了一趟, 两人聊完后他便走了,说要先去找他认识的另一个求生者。 而关厌好不容易等到三小时冷却时间结束, 却没办法再联系戚望渊。因为烛月来了, 带着一束鲜花,穿着白色西装,像个矜贵的白马王子。 她只能继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跟他闲聊,心里也不敢去想别的事, 因为他显然很聪明, 一定可以看出她心不在焉。 “厌厌, 想知道你父亲和继母一家现在如何了吗?” 烛月忽然问出这个问题, 让关厌愣了一下:“没什么兴趣。” 他笑起来:“不想杀掉他们了吗?他们可是差点就杀了你呢。” 她看着他满含柔情的眼睛, 缓缓摇头:“他们已经不在天堂镇了,不会再出现, 跟死了没差别。” 烛月并不喜欢这个回答,因为这个答案表示他还没有将她彻底染黑。 真正的邪恶, 是即使对方去到天涯海角, 也一定要将其抽筋剥骨永绝后患。 既然还不够, 那就再推一把。 他这样想着, 终于决定暂时离开了:“那我就先不打扰你了,明天见。” 关厌对他笑了一下:“明天见。” 她来到窗前, 看着对方走出院门,垂在身侧的手上立刻多了一枚戒指。 外面的烛月似有所感般停住脚步,回头望过来,远远对上了她的目光。 他怔了一下,露出极其开心的笑, 遥遥冲她招了招手。 他想:也许这些年来付出的所有耐心, 都正在得到应有的回报。 而那扇窗户随之被关了起来, 厚重的窗帘挡住了他的视线。 他笑了一声,只觉得她大概是被撞破后有些害羞了吧。 喜悦和甜蜜顿时盈满整颗心脏,烛月连假面都一时没维持住,瞬间化作了自己的模样。 卧室里,关厌没有联系上戚望渊。 她尝试了很多次,戒指没有任何反应。 她想了一下,估计应该是双方时间流速不同的原因。 从跟江绪的谈话中她已经知道了,求生者们的任务时间一直是跳跃的,虽然看样子经过了很多年,但其实还没待多少天。 可对“小红”来说,她是真真切切地生活在这里,从小到大,二十年一天也不差。 任务时间应该要按照其他求生者来算,下一次能联络上的时间是戚望渊的三小时后,在她这里则是个未知数,还不知道要等多久。 晚上,江绪带着他认识的另一个求生者悄悄来了关厌这里,照旧从后园里翻进来,把睡梦中的她叫醒。 另一人是名叫徐灵的年轻女孩,才十七岁,却因为经历了太多的任务而变得格外老成,一点属于未成年少女的青涩都看不见,目光锐利神情严肃,倒像个久经战场的女特警。 三人在关厌家里谈了一会儿——准确说是他们俩谈,她只能在旁边默默的听着,因为她什么都不清楚。 而这一次的谈话,让这场任务有了很大的进展。 这是作为小红的关厌绝对没有办法想到,但其他求生者只要知道大概过程,就很容易能联想到的一件事。 ——从小到大发生在“骆小红”身上的那些事情,如果联系到任务主题“小镇故事集”上面,几乎立刻就能让他们在其中找到与童话故事相似的蛛丝马迹。 目前他们已经看出了两个。 山脚下出现被狼群袭击致死的尸体之后,母亲叫小红去送饭,真实目的却是想让提前准备好的父亲杀了她,而她就在关键时刻被别人救下——为了不让其他人牵扯到烛月的事件里,小红只说是被神秘人救了,后来没再见过那个人。 这个部分,与暗黑版的童话故事《小红帽》很像,同样是母亲想要杀死女儿,故意令其经过危险区域去给亲人送食物。 而第二个就更明显了:有继母和两个姐姐,树下埋着母亲的尸体,参加宴会,这样的关键词已经足够让人立刻想到《灰姑娘》的故事。 江绪和徐灵几乎没有迟疑,立刻就确认了这场任务一定与那些从小听到大的童话有关。 只不过原本属于不同主角的故事,在这里都集中到了“骆小红”一个人身上。 他们认为应该不止有两个故事,现在很可能正在进行第三个。 这些对话对于关厌而言却是很难理解的,她失去了所有记忆,实在不知道两人说的那些童话故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身为故事的中心,却对一切毫无所知,他们说的每一个情节对她来说都完全是陌生的。 于是后来,徐灵就开始给她讲故事了。 当她讲到一只会说话的乌鸦时,关厌也不得不相信,她的确在经历所谓的“童话故事”,当然其中也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比如灰姑娘故事后来的结局。 而她很可能就是那场晚宴之后就开始进入了第三个故事。 为了找到新的故事是什么,徐灵把那些大家都知道的童话全跟她讲了一遍,这样一来,身为故事中心的关厌就会比其他人更敏锐地找到它。 当烛月悄悄来到关厌卧室的时候,看见的就是那两个人坐在她房间里讲故事。 其中一个人是他见过的,他知道对方是求生者。当时为了不让他们见面,他回到过去干扰了未来,为此还遭到一些反噬,一个月才恢复过来。 没想到,现在他们还是见面了。 如果再次改变眼下的情况,恐怕会比上次反噬得更严重,身体要疼上很久。 他的能力很少有人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在外人看来似乎非常厉害,他能在过去与未来的任意时间点穿梭,随意拨动一个小点就能改变某个人的一生,就像主宰命运的神。 但实际上,一旦他看过了某个未来,再回到过去去改变,或者从“现在”去了未来并改变结局,就一定会受到反噬,并且根据改变事件的影响大小而遭受不同程度的痛苦。 那种疼痛即使对他来说也是难以忍耐的,轻时只是浑身发疼,重的时候会连骨头都好像全部碎成了渣,甚至有可能连人形都维持不住。 所以,他之前其实骗了关厌,他根本没有去看过这场赌约的结果。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肆意妄为。只要他没有看见未来,现在做什么都没关系。比如上次把戚望渊送走,由于是在“当前”发生的事,即使他直接把人送去了两年之后,对自己也没造成任何反噬。 那种难以忍受的痛苦,烛月不愿意为了这两个求生者而承受。况且目前似乎也没有发生什么太严重的事。他想了想,默默离开,来到别墅大门外,按响门铃。 这样就可以了,她一定会让那两个人躲起来或者离开的。 时间其实已经很晚了,将近夜里十一点。 大门外的门铃声让关厌有些疑惑,从窗口看见外面的人是烛月,就让她更觉得奇怪了。 她回头看了眼江绪和徐灵,说:“是镇长的儿子项康来了,你们要不要先离开?有什么情况我会告诉你们的。” 徐灵立刻站了起来:“行,那我们直接从后园翻墙出去,免得跟他碰上。不过这镇长之子长得真好看,我见过那么多NPC,他是最帅的一个了。” 关厌笑了下,想到那张脸是戚望渊的,心里就觉得挺开心。 两人下楼绕到后园去之后,她才自己走去前面打开院门,装作惊讶的样子问:“这么晚,怎么又过来了?” 烛月没说话,盯着她的脸默默看了好一阵,下一秒忽然向前一步,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伸出双手,轻轻抱住了她。 关厌身体僵了僵,随即伸手去推他的肩,他却埋下头将她抱得更紧了。 她挣脱不了,只能尽量偏开头离他远点,口中问:“这是怎么了?” 他还是不说话,即使明显感受到她的抗拒,也不肯放开。 过了片刻,他终于主动退开,低着头说:“厌厌,我做了个噩梦,梦见你永远离开我了。” 邪神也会做噩梦吗?关厌并不相信。 在这一年多的接触里,她对他其实也算有所了解。他有时候会故意装委屈示弱,即使他也清楚她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还是会在她面前表现得像个真正的体弱贵公子。 不过信不信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小红必须得信。 关厌笑了笑,对他说:“我们都生活在这个小镇上,还是对门的邻居,怎么可能永远离开呢?” 烛月低垂的眼眸暗了一瞬,闷声道:“你知道,我说的不只是邻居。” 这一瞬间,他心里有一点冲动,想要立刻问问她,已经一年多了,她真的一点儿也没喜欢他吗? 可是他又很怕,如果她说没有,说以后也不会有,那他该怎么办? 关厌心想现在阎忌那边还在筹划中,她可能还需要等很久,那当然不能随便激怒邪神,最好是尽量多拖延时间吧? 于是她说:“我们都还这么年轻,可以慢慢来的。你连二十岁都不到,也许过几年就会发现你遇到了更喜欢的人呢?” 可这样的话听在烛月耳朵里就让他更不开心了,因为失忆前的关厌也曾经说过类似的话。 说什么他根本不是真的喜欢她,是因为那个道具…… 可是道具的作用只会让他明白什么样的感觉是喜欢,而在道具效果结束后,他因此知道了对谁有“喜欢”的感觉。 他也去看过她的过去,那种感觉没有消失。 所以,不会再有更喜欢的人了。 如果不是她,那他宁可永远也不要再有这些感情。 见烛月低着头没说话,关厌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说:“太晚了,我想睡觉了。你回去吧,我们明天再见好吗?” 他抬头看向她:“我可以进去吗?在楼下客厅坐着就好,只要知道你在附近就够了,不会去打扰你的。” 关厌皱了下眉:“可如果被镇里的人知道了,会以为我们做了些什么的,我们连恋人关系都不是,孤男寡女在一起过夜,他们一定会传出些不好听的流言蜚语,如果你真的喜欢我,就不该让我承受那些东西,对吗?” 烛月噎了一下,一时根本没有办法反驳,只能无奈地点了头:“你说得对,是我没想这么多。那……厌厌,明天一早我就来找你,我们一起出去玩一整天,好吗?” 关厌甚至怀疑他已经知道江绪和徐灵的存在了,否则为什么突然这么反常,先是大晚上过来,然后又要进屋,还说明天一整天都一起待着,就像是怕她会跟谁来往一样。 不过该说的他们都说得差不多了,不见就不见吧。 她答应下来,对方才终于离开。 然而未来总是千变万化的,哪怕只是第二天。 清晨关厌醒来的时候,这座小镇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一场突如其来的怪病在一夜之间侵袭整个天堂镇,几乎所有人都遭了殃。 它并不致命,却能让人浑身酸软无力,头脑眩晕得只要一站起来就会忍不住想吐,看什么东西都是天旋地转的。 许多人强撑着去了诊所,却发现连医生都这样,所有人束手无策,连说话都变得很困难。 只有关厌没受到影响,唯一觉得不同的是今天小镇似乎格外安静。 她尝试着跟戚望渊联系了一下,依然没有反应。等到烛月过来敲门的时候便把戒指收起来了。 一路走向商业街的过程中,她都感到十分奇怪,路上竟然一个人也没看见。 直到有人从窗口虚弱地向外呼救,关厌才终于知道这天堂镇里发生了什么,也立刻明白,这一切都是她身边的男人所为。 烛月并不打算隐瞒,他笑着说:“不是怕他们胡说八道吗?这样的话,他们就只能待在家里,什么都不会知道了。” 虽然关厌失去了所有记忆,却也明白他一向都不是什么好人,并不为此感到意外。 她只是更加真切地体会到了他的强大。 邪神几乎可以随心所欲地干坏事,只要他想,大概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情吧? 这样的敌人,到底要怎么样才有可能打败呢?就算加上她手里的道具……阎忌真的做得到吗? 因为她心里想着事情,没注意到烛月伸手过来,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撩起她耳边的头发,正温柔地询问她:“厌厌,想去哪里呢?今天整个镇子都是我们的游乐场。” 她摇摇头:“没有想去的地方……本来想出来买早餐吃的,可想必今天根本没有人开店吧。” 烛月愣了下,倒是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忽略了。 因为他从来不需要这些物质方面的东西,连饭都不必吃,只要世人还有信仰,他就永远不会饥饿。 他忙问:“那你想吃什么?我马上就会给你找来的。” 关厌不知道他要去哪儿找,但能分开一会儿也是好的,于是便随口说:“不用太麻烦,就一碗牛肉面吧。” 烛月愣了一下,眸色顿深:“不行,换别的。” 她疑惑道:“为什么?你属牛吗?” 烛月:“……” 他不想说原因,“早上吃面对胃不好,换其他的吧。” 关厌倒是无所谓:“那你看什么方便吧,我不挑食。” 她的顺从让他心情一下子又好起来了,笑着说:“那你到那边椅子坐着等我,我很快就来,最多十分钟。” 他奔跑着离开她的视线,一转眼消失得无影无踪。 关厌随即去了最近的住户家查看,这一家三口都像中毒了一样躺在自己床上,虽然看起来没有生命危险,但他们显然吓坏了,以为自己快要死去,都陷入了等死的绝望状态。 烛月真的太极端了,如果哪一天他决定不再忍耐她的那些怪脾气,是不是会当场掐断她的脖子? 关厌摸了摸自己的脖颈,一边尝试与戚望渊联系,一边回到长椅上静静等待。 几分钟之后,烛月端着热气腾腾的水饺出现了。 他说:“是虾仁和猪肉白菜馅混在一起煮的,你尝尝。” 关厌觉得有点奇怪,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把这两种馅混在一起? 她没说什么,在他等待被夸奖似的目光下吃掉一个饺子,顺着他的心意说:“味道真好。” 他笑出来:“你喜欢就好。” 身体有点隐隐作痛,但并不严重。他刚刚去了昨天,在镇上的餐馆里买到了饺子。 只要能让她吃饱,她喜欢,这一点点微弱的疼不算什么。 他忽视浑身上下被蚂蚁撕咬似的感觉,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始终温柔地向她笑着。 饺子太多了,关厌根本吃不完,勉强吃了三分之二,剩下的实在没办法。 她只能放下碗筷,问他那些人什么时候能好。 烛月歪了下头,慢慢说:“明天就会好的,放心吧。为了让你能吃饱,我也不会让他们生病太久的。” 但这不代表今天不能再发生别的意外。 他闭了闭眼,感觉到那些人已经来到镇口,于是起身说:“我把碗筷送回去,再等我一下。” 关厌没有等到烛月回来,却看见几个老熟人跑了过来。 她有些惊讶,慢慢站起来盯着他们,好一会儿才敢确定,竟然真的是骆阳和继母以及那两个继姐。 不光是他们,后面还有三个陌生而强壮的男性。 与此同时,跑在最前方的骆阳也看到了她。 对方愣了一下,下一秒大喊道:“就是她!快,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关厌两脚互蹬迅速踹掉高跟鞋,提着裙角转身就跑。 道路两旁都是住宅,每一户都住了至少一个人,可外面的动静再大,今天都不会有人出来查看。 而烛月此时竟这么巧的走开了——真的是巧吗? 关厌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好骗的小孩了,略微一想就知道,恐怕这一切都和他有关。 她想起之前他问过,难道不想把他们都杀掉吗?看来她当时给出的答案并不让他满意。 繁复的长裙非常影响行动,尽管体力值有属性加成,她还是跑不过那三个壮汉。 在穿过第二条街的时候,其中一个跑得最快的男人已经追上她,猛地拉住她的衣服向后一拽。 关厌虽然没有恢复记忆,但其实知道怎么使用道具卡了,如果她想,现在就可以利用求生者的道具打败他们顺利脱身。 可是她什么都没做,乖乖束手就擒。 因为她猜到了这一切都是烛月的安排,那他现在肯定在某处盯着。她不能让他察觉自己已经知道“求生者”的事了,否则谁知道他会不会再安排一次失忆? 关厌被两个男人一左一右押着胳膊,在原地等着气喘吁吁的骆阳等人追过来。 两个年轻继姐跑得最快,很快来到了她面前,大姐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看了片刻,猛地扬手就扇来一巴掌。 关厌双臂被押着,又不能用道具,只能强捱了这一掌,左侧脸颊顿时火辣辣的疼起来。 对方冷笑了声,开口道:“你不是觉得自己很厉害吗?不是很会冤枉人吗?现在怎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接着说啊!” 她不言不语的轻轻抿着唇,心里没有丝毫波动。 尽管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可在她所有的记忆里,她都是骆小红。 骆小红从小就受了很多苦,挨打受辱什么的都是常有的事,也不差这一巴掌。 她只是在想,虽然明知道眼前的一切是烛月刻意安排的,她也的确忍不住地想要把他们统统杀掉。 她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吗?还是只有骆小红才这样? 大姐见她一脸平静的看着自己,心里的怒气更盛,又想再打一巴掌,却被骆阳给拦住了。 他阴沉着脸说:“别在这里耽搁时间,先回家把值钱的东西都带上,离开天堂镇再慢慢收拾她!” “不枉我们在附近蹲守那么多天,今天总算有机会了!” 缺了一条胳膊的继母现在有一种终于将肚子里的气发泄出来的爽快感,恶狠狠地瞪了关厌一眼,第一个快速跑向了别墅。 对她来说,相比于找这个恶毒的灾星报仇,拿走别墅里的珍宝和金钱才是最重要的事。 哪怕杀掉灾星也只能泄愤而已,唯有钱才能让后半生过得好。 第239章 离开天堂镇 关厌没有被带回别墅去, 三个陌生壮汉其中之一将她绑起来带出了镇子。 镇外不远的地方停着一辆面包车——这是天堂镇里从来都看不到的,如果不是可以看电视, 从小在这里长大的小红甚至不会认识这是什么东西。 她被塞到了后座上, 男人则在车外找了块石头坐着抽烟。 附近视野十分开阔,几乎没有任何遮挡物,除了他们之外完全没别的人影。 烛月会不会在呢?像他那样强大的邪神,能隐身在旁边观察似乎也很正常? 关厌按下想用道具的念头, 靠在椅背上装作惊慌无助的样子, 心里则在想, 他做这些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他应该是希望她变坏——因为骆小红当年差点被父亲杀死的时候, 烛月就引导她做“像对哥哥那样”的事, 也就是杀掉父母。 还有,后来一直陪着她长大的那只乌鸦小灰。 当属于项康的生日晚宴即将到来的时候, 小灰就莫名消失了,从那之后再也没有出现。 在她见到“项康”, 从声音认出对方就是当年那个神秘人的时候, 她就猜测过小灰与他可能有什么关联。 现在知道了更多内情, 答案也就显而易见了。 烛月在这些年里真是煞费苦心。 如果一个正常的异性费尽心思但有边界地追求女生, 即使不心动也多少能有点好感,可他不一样, 他的“喜欢”是建立在她的痛苦上。 他根本不在乎她的意愿,唯一的目的就是得到她,哪怕这一切都要用谎言来粉饰。 但不管怎么样,烛月至少现在是不会杀她的。 所以现在他故意制造机会让这些人绑走她,大概率还是跟以前一样, 想让她变得更坏。 因为他没办法变好, 就只能把她变坏吗? 关厌看向车外的男人, 心里并不着急,既然烛月不会真伤害她,那现在的情况就一点儿也不危险。 那她也不用尝试逃跑了,毕竟还挺麻烦的。 她干脆闭上眼睛,被反绑在身后的左手无名指间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一枚戒指。几番尝试之后,依然无法联络。 在戚望渊那边,到现在都还没到三小时吗? 她想起上次得知的信息,一年后的天堂镇里根本没有骆小红,会不会就是在这时候发生了什么呢? 可以肯定的是,那个她要么死了要么不在这个副本里。 关厌不想死,因为她听说自己在真实世界里有一对真心疼爱她的父母。 对骆小红来说,这是她从小到大最最渴望拥有的幸福。 快到中午的时候,骆阳等人终于赶来了。 他们把家里用来搬重物的推车都给推上了,上面堆满了大大小小许多包和箱子,在出镇之后越来越崎岖的道路上,那些东西摇摇欲坠,却被两个继女一左一右护得十分严实。 缺了条胳膊的继母大概早已经从身体的残缺阴影里走出来了,此时在旁边满脸笑意,显得非常开心。 不得不说,她的心理素质的确很强大。 当初从楼上“摔”下去,不仅腿瘸了还毁了容,她却只是不爱出门了,却没有任何抑郁的倾向。 现在连胳膊也少了一条,她还能笑得这么开心——看来钱真是万能的。 除了推车上的东西外,跟他们一起过去的两个壮汉身上还挂了不少鼓鼓囊囊的包,看样子像是把整个别墅都给搬空了似的。 很快他们来到这里,所有人一起将东西装进后备箱,然后陆续上车来。 面包车虽然够大但也有些挤,两个继姐一左一右地将关厌夹在中间,二姐坐下去的时候还顺便在她腰上用力拧了一下。 关厌忍着疼,只微微皱了下眉,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她觉得,当别人试图虐待一个人的时候,就是希望能看到对方被折磨得痛不欲生的模样。 如果得不到那样的反应,那自然就没什么意思了。 果然,在陆续又尝试了三次后,二姐愤愤地冷哼地了一声,不再碰她了,转而向前问:“妈妈,还有多远?我真是一秒钟也不想看见她!” 前面的女人正在将亮闪闪的首饰戴到自己身上,高兴得连回一下头也不愿意,只有声音传了过来:“快了,不想看见她就别看,想想她能卖出的价钱,那已经够让我们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了!” 她说到这里,大女儿却愤怒地低哼一声,又狠狠瞪了关厌一眼——就因为这副容貌,竟然有人愿意花上千万买走她! 明明她父亲是个这么丑的秃子,为什么她会长成这个样子?自己的母亲显然是个美人,可自己怎么就只是继承了母亲的美貌,而不是变得更加好看呢? 只要有这个漂亮的小妹在,她们俩就永远只能当陪衬——在镇长之子的晚宴上,别说项康了,就算是其他男性,也没有将目光落在她们身上。 晚宴后不久,他们之所以雇人对她下手,就是想要除掉这个惹眼碍事的继妹,让她们拥有被镇长之子喜欢的可能性,从而变成天堂镇最富有的人。 没想到,那反而成了他们最后一段富足的时光。 这一年里他们受了好多苦,是一想起来就让人做噩梦的苦。 为了摆脱这种日子,他们最近一直在天堂镇外悄悄徘徊,希望找到机会进入镇子里,好歹回去偷拿一些值钱的东西出来。 没想到机会很快就来了,昨天夜里,一个人急匆匆地从天堂镇跑了出去,好像是着急要去什么地方,骆阳悄悄跟在后面,发现对方掉了一张纸,上面写着镇上一部分居民的病况,说那些人连床都起不来,并且这种病还有传染性,估计马上整个镇子的人都没办法活动了。 而今天一早,骆阳就发现事实的确如此——通往农场的路上一直都没半个人影。 于是他又悄悄进镇子看了下,确定之后就立刻通知了其他人,接着正大光明跑进天堂镇,一路上总共就见到两个人,还都是虚弱得连说话都困难的样子。 他们的主要目的就是回别墅里把所有值钱的东西拿走——而骆小红也是值钱的物品之一。 骆阳刚被赶出镇子之后那段时间无处可去,为了果腹到了最近的镇上乞讨,因为他偶尔会跟镇长出来采购,被人认出来了。 有去过天堂镇的人早就把骆小红那惊为天人的美貌宣扬出去了,镇中的富豪十分感兴趣,便找到骆阳询问,而骆阳被赶出镇子的时候刚好带了一张全家福照片。 照片里的骆小红笑得十分甜美,美得惊人的外貌让旁边合影者都好像瞬间隐形了一样,任何一个看到照片的人都会自动忽略掉他们的存在。 天堂镇之外的世界是非常现代化的,富豪用手机拍下了照片发进他的好友圈里,让更多更有钱的人都看见了她。 许多人都表示如果能娶到她,花再多钱都愿意。 当时骆阳只是听听就算了,毕竟买卖人口这种事他做不出来,也不可能做得到。 可是这一年里他因为没钱吃了太多的苦,甚至为了一碗素面而帮老板洗了一整天的碗碟。 后来他想,只要能让他赚到钱,什么都可以做。 而之前跟他大吵一架愤而离开的妻子和继女,也在最近一段时间来到了这座小镇。 她们是来找他的——提出可以找机会回天堂镇去,到别墅里拿一些值钱的东西。 于是原本已经彻底翻脸的“夫妻”,又重归于好,开始在天堂镇附近徘徊,寻找合适的时机。 骆阳也为此找到了富豪,询问对方愿意花多少钱买下那个漂亮的小女儿。 富豪十分高兴的报出了五千万巨额数字,并且安排了三个保镖和一辆不起眼的面包车让他们使用。 现在,他们不仅拿走了别墅里的值钱之物,还能从富豪手里得到五千万,下半辈子不仅衣食无忧,甚至能过得非常非常好。 至于这个小女儿——她活该,一切都是她自找的。 如果当初不是她告诉镇长那件事,他们就根本不会被赶出去,更不会过了将近一年的苦日子! 骆阳坐在妻子身边,心情极其愉悦地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心里已经开始畅想之后的幸福生活。 他偏头看了眼只剩下一条胳膊、脸上还有道伤疤的妻子,默默想:这女儿是他的,钱也应该都是他的才对。等拿到钱,他就立刻跟这个丑八怪分道扬镳,再娶一个年轻漂亮的美女。 女人也在想:等拿到巨款就带着两个女儿偷偷离开,重新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开始新生活。 只要她手里有钱,就算她如今变成了这幅鬼样子,也可以用钱包养一堆年轻力壮的帅哥,到时候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谁还会跟这个又老又丑的男人待在一起? 两个女儿的心思更简单一些,她们想要最时尚的衣物饰品,再找个年轻帅气彼此相爱的丈夫——最好能像镇长之子那么帅,那是她们所见过的最好看的男人。 四个人各怀心思,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憧憬的笑意。 就在这时,汽车忽然发出“嘭”的一声响,刺耳的刹车声中,面包车不受控制地冲出大路,一头撞进了荒野里。 巨大的颠簸之下,人们晕头转向大声尖叫着,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车已经安稳地停了下来。 前面的骆阳刚松了一口气,下一秒就听见“叩叩”两声,扭头一看,竟有人在外面用一根棍子轻轻敲了敲车窗。 第240章 第三个故事 一颗戴着黑色面具的脑袋隔着车窗贴在那里, 捆绑着铁丝的棒球棍搭在肩上,面具后的两只眼睛透露着明显的挑衅意味。 骆阳吓了一跳, 立刻反应过来这是遇到找事的了。但他很快想起自己身边还有三个身强力壮的保镖, 根本不需要怕窗外那个一看就很瘦弱的男人。 可是下一秒,却听见旁边的妻子发出惊恐的吸气声。 他猛地转头,见对方正死死盯着前方,循着目光望去, 随即心里一沉——那边竟然还有六个同样戴着面具的男人。 关键是, 他们其中三个背后都背着长长的枪。 这时候, 车窗边的男人又用球棍敲了几下车窗, 并慢悠悠地开口说:“乖乖把门打开, 或者我们强行把你们拖出来,自己选哦。” 骆阳正不知所措时, 听见车内其中一个保镖压低声音说了一句:“不要轻举妄动,现在先听他们的, 我们也有武器, 找机会反杀。” 听见这话, 骆阳松了口气, 慢慢伸手去打开了车门,第一个下了车。 两个继女已经被吓得抱在一起大哭着, 在其他人全都陆续下车之后,才畏畏缩缩地牵着手走下去。 最后是被绑着双手的关厌,那个在车前的面具男走到车门前,躬下身盯着她看了几秒,发出一声低笑, 接着从腰后摸出一把匕首, 示意她转身, 割开了绳子。 关厌转了转手腕,默默走出来要去跟其他人站在一起,却被他拦住:“你就不必了,去那边等着。” 他朝自己的同伴们抬了抬下巴。 她便走过去,心里想着现在的情况是意外还是烛月安排的? 接下来便是抢劫现场,其中一个面具男离开了这里,剩下的部分开始清空面包车上的所有值钱物品,持枪的三个则一直用枪口对着骆阳等人,防备心非常足。 不久后离开的男人开过来一辆更大的车,把那些东西全部搬上了车。 骆阳此时已经急了,不断发出咳嗽声,示意三个保镖赶紧动手。 然而之前告诉他会找机会反击的男人却根本没反应。他们三个面无表情地低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就像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 在骆阳第十几次咳嗽的时候,搬着东西从他旁边经过的面具男笑了一声,慢悠悠说:“你省省吧,他们又不是笨蛋。” 保镖的身手肯定是不错的,真要打起来或许确实有一定的胜率,可要是失败了呢? 他们只不过是拿钱办事的员工而已,不出手会丢工作,出手可能会丢命,该怎么选岂不是一目了然? 之前那个人说的话只不过是为了安抚骆阳,免得真出现不得不动手的情况。 此时面具男的话让骆阳心里的一点期望彻底没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把东西都搬走,最后所有人上了车,带着关厌一起绝尘而去。 刚刚还在畅想美好未来的骆家人,此时又成了一无所有的穷光蛋。 面包车的轮胎直接爆了两个,路面上还散落着零散的铁钉,那些人明显是有备而来。 现在他们不光失去了一切,就连从这里返回镇上寻求帮助都得靠双脚走,等他们走到镇里,人家早就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 “的确像照片一样漂亮,估计是能卖个好价钱。” “听说那土豪给他们承诺的是五千万。” “啧啧……真是有钱没处花了,再漂亮不也就是一个人嘛。” “人家的五千万大概就相当于我们的五百块吧,难道你不愿意花五百块买个这么漂亮的情人?” “……那我还是愿意花个五万的。” “这不就能理解了?” 关厌坐在车上,默默听着这几个人的谈话,心里很清楚他们这是准备把她给卖了。 不过她的关注点完全不在这件事上,而是这里刚刚好有七个人。 之前为了让失忆的关厌了解那些童话故事,徐灵把大家耳熟能详的那些经典故事都跟她讲了一遍,其中当然包括了非常有名的白雪公主。 也许这就是正在发生的第三个故事。 可是知道了这个似乎也没什么用,因为她根本不知道任务该怎么完成,没有任何经验可言。 汽车渐渐驶向偏僻的山沟,停在无法再继续行驶的路口后,一行人陆续下了车,从旁边的灌木丛中扒拉出一辆小推车来,将所有东西放在上面,带着关厌接着往里走,只留了一个人把车开回去。 绕过崎岖的山路,走进一片密林,他们终于抵达了目的地——一座守林人的小木屋。 这地方已经荒废了,屋内布满了蜘蛛网,到处都肮脏破旧,显然很久没住过人。 选在这种地方干坏事,确实不那么容易被抓住。 他们没把关厌绑起来,只叫她自己乖乖待着,在这种地方是肯定跑不掉的,不要自己找麻烦。 她也没想跑,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着看他们忙着收拾房子,顺便尝试和戚望渊联络。 虽然这些人因为忙碌而热得浑身冒汗,还是警惕地戴着面具没有摘下,看样子十分警惕。 这里就成了他们暂住的地方,虽然房子很小,但他们把唯一的卧室留给关厌了,睡觉的时候几个男人就在外面打地铺,跟上一次把她掳走的两个人简直天壤之别。 关厌倒也一点都不担心,首先烛月的目的肯定不是要把她怎么样,其次她知道怎么用道具了,哪怕这些人真的想做点什么,她也有反抗之力。 她偶尔会趁着上厕所的时候偷偷联系阎忌询问进展,但由于两边的时间流速不同,虽然阎忌那里一切顺利,对她来说却相当于暂时毫无进展。 这样过了大概三天,负责外出交涉的一个男人带回了成功的好消息,说是约好了明天上午交易。 关厌心里有点疑惑,都过了这么久了,烛月怎么还没有任何行动? 他想逼她变得更坏,那至少该让她有反击的能力吧?就现在这个情况,只要她不是傻子,就不可能以一己之力去反抗这七个男人,只能乖乖束手就擒听安排。 难道,他是想在她绝境时再出现,来个英雄救美? 如果是这样,那应该会在她被成功卖给富豪之后了。 关厌想着这样也行,至少又多拖了一段时间。 不过,她现在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必须想办法解决,阎忌也提醒了她——得先想办法把她自己的身体要回来。 如果不能在烛月察觉到他们的秘密行动之前拿回身体,他恐怕就不会还给她了。 要一个完全失忆的人去做这种事真的很困难,不管别人怎么告诉她,在她自己的认知里其实只有“骆小红”没有“关厌”。 但不论如何,这件事都是得去做的。 首先要知道,烛月做这一切的目的只有一个:让她心甘情愿喜欢上他,跟他在一起。 那么,他肯定不会在那之前把身体还给她,说不定还得在这场任务结束之后。 可阎忌现在正大费周章地赶来这个世界,任务一结束不就全白费功夫了吗? 而且,烛月既然带她来这里,大概率就是想在副本里达到他的目的,只要她没说喜欢他,就肯定不会轻易让任务完成的。 这是一件很矛盾的事,任务不结束他不会还身体,关厌也什么都想不起来,任务结束了,身体和记忆是回来了,但阎忌的部署又得白搭。 她为此烦恼了很久,再加上一年后的世界根本没有她这件令人疑惑的事,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很久都睡不着。 渐渐的,她忽然感觉周围空气下降了好几度,冷得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刚想到窗口看看是怎么回事,一坐起来就听见卧室门被人轻轻敲了几下。 外面睡的是那七个面具男,今晚所有人都在,为了明天一早的交易。 这大半夜过来敲门…… 关厌心里警铃大作,一边暗暗捏着道具卡,一边走过去打开了门。 下一秒,就被吓得瞪大了眼——门外,一个满头是血的男人站在那里,半个脑袋都是扁的,左眼掉出眼眶垂在脸颊处,白色脑浆和红色鲜血混在一起流得到处都是,伴随着难闻的腥臭味,令人既恐惧又恶心。 更加骇人的是,这个恐怖的男人竟然还咧开嘴,对着关厌露出灿烂的笑容。 她猛地后退了一步,心跳声怦怦怦的像打雷一样响亮。 不过虽然吓得几乎失语,关厌的思维却异常冷静,很快反应过来,问道:“你是阎忌派来的?” 对方点了点头,一小块碎裂的头骨因此掉下,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 关厌越过他去看外面睡觉的男人,发现他们毫无反应,便侧身让对方进来,关上门才说:“你不能穿墙吗?怎么还敲门呢?” 男鬼咧了咧嘴:“我怕突然出现会吓到你呀。” 关厌:……其实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 她问道:“那你来是为了什么?阎忌让你来救我吗?如果被……” 她想说被烛月发现了怎么办,却因为不知道烛月在不在这里而不敢说出口。 “邪神不在这里,如果他在,我们能感觉到的。”男鬼说:“老大想让我先来跟着你,这样更方便掌握邪神的动向,而且我也可以随时告诉你他有没有在附近。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附到你身上的任何一件物品上面。” 关厌想了想,抬起左手:“那就手链吧,没那么显眼,也方便携带。不过,这不会被烛月发现吗?” “不会的,除非他回到这个时间点到这里来刚好看到我们这段对话。” 他说:“别担心,如果他是每天都偷看你睡觉的那种人,也不会到现在还没强迫你了。而且,他已经知道你男朋友也在这个任务里,所以也早就猜到我们老大在计划对付他了,他刚好可以趁着你睡觉的时间去排查可疑的东西。” 虽然这只鬼半个脑袋都是扁的,但毫无疑问他的思维逻辑很清晰。 关厌放心不少,又说了几句话后,就眼看着他变成一缕黑烟,缠绕在自己的手链上片刻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手链的触感只是凉了一些,没有别的变化。 随后她继续睡觉,一大早就被敲门声叫醒,只来得及洗了下脸,七个男人就带着她离开小屋,去做交易了。 听他们说交易定在了一个没人的废弃工厂,直接当面“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作为货物的关厌没有任何话语权,被带着兜来转去好久,都快要颠得晕车了,才终于抵达目的地。 然而,他们在这里等了很久,对方都没有出现。 一直到当天下午,其中两人怒气冲冲地先一步离开了,想去找那富豪询问到底什么意思。 其他人则决定再等半个小时,却没想到,就在那两人离开后不到十分钟,这废弃工厂就被人彻底包围了。 数十个持枪的保镖,把这地方围得严严实实。 一个穿着十分考究的中年男人在手下严密的保护下走进来,遥遥望了关厌一眼,满意地笑了声:“不错,的确漂亮。” 剩下的五个面具男此时明显已经彻底慌了,即使他们手里也有枪,面对对方十倍以上的人数,还是毫无反击之力。 那中年男人笑眯眯地说:“我想你们应该都懂了,没错——你们那两个同伙出卖了你们,我花了四千万,全给他们了。你们现在可以好好想清楚,到底是要在这里跟我拼命,还是好好地举起双手离开,去找那两个人算账?” 答案不言而喻。 关厌左边的男人率先扔下背后的枪,举起双手试探着走向大门方向。 其他人见状,略作犹豫后也做出了一样的选择。 最后一个人便是之前敲车窗说话的男人,他临走前看了关厌几眼,低声说:“抱歉,你自己保重,跟着他也不会吃什么苦头的。如果……算了,没用。” 他摇摇头,转过身慢慢离去。 关厌听说过,他做这些事是为了赚一笔快钱给弟弟做肺部移植手术,现在什么都没得到。 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难,为了解救自己而伤害别人,是一件可以理解但不能原谅的事,没什么好同情的。 中年男人示意附近的手下们放下了枪,自己慢慢走过来,睿智精明的眼睛里透着生意人特有的狡黠,像打量货品一样盯着她:“不错,这副皮相,至少十年内都能卖个好价钱。过来两个人,把她带上,我们走。” 话音才落,关厌却听见外面传来一声大喊:“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武器乖乖投降吧!” 她眼皮一跳——那是求生者江绪的声音。 第241章 还给你 关厌完全没想到, 居然会有人来救自己,甚至为此还使用了很厉害的道具。 在面对数十个持枪保镖的情况下, 江绪直接用了一件可以同时操控多人的道具, 命令他们立刻躺下睡觉,然后所有人就在一瞬间倒地闭眼,什么都不管了。 虽然关厌没有记忆,也明白像这样的道具一定非常难得。 他们开走了富豪的车离开废弃工厂, 途中关厌想好好道谢, 却又没敢开口。 因为附身在手链里的鬼魂告诉她, 烛月就在车上。 她只能装作吓坏了的样子, 一脸惊恐地缩在后座, 一个字也没说。 但他们两个人不知道内情,江绪在开车, 徐灵则从副驾驶探过头来对她说:“我们去找你的时候发现别墅里好像进了小偷似的,到处都翻乱七八糟的, 找了很久都没找到你, 实在没办法, 我就用了……” “我头好晕啊。”关厌忽然出声, 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脸色十分难看地说:“先睡一会儿再说好吗?” 如果再让徐灵往下说, 就会谈到道具和求生者之类的事,而骆小红是不该知道这些的。 “看来你是真的被吓到了。”江绪叹了口气:“按理说求生者不可能被这种小事吓到,失忆简直太可怕了。” 关厌心里一沉——还是说出来了。 她有点无奈,只能说:“求生者?那是什么?” 前方两人闻言齐齐一愣,江绪透过后视镜狐疑地扫了她一眼, 下一秒便反应过来, 笑说:“我们怀疑你也是求生者, 不过你看起来什么都不知道,应该是失忆了。你先休息一会儿缓缓吧,回头我们再跟你细说。” 徐灵则沉默着没再出声。 虽然他们不知道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肯定是有不能谈这些事的原因。 关厌嗯了声,闭上眼睛侧过身,在后座直接躺了下来。 她感觉不到烛月的存在,但那只鬼却说他一直在,从她被带出小木屋送过来交易的时候开始就跟着,全程目睹一切。 现在烛月的心情一定很不好吧,好好的计划被两个突然冒出来的求生者给彻底打乱了,而且他们还正要告诉关厌“真相”。 她也挺烦恼的,怕烛月会为了阻止他们而杀掉两人。毕竟他大费周章弄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就是为了让她在没有过去记忆的情况下喜欢他,怎么可能放任别人告诉她真相? 那么…… 关厌躺在后座上,悄悄拿出了一张道具卡。 【不需要证据的造谣者】 剩余使用次数:2 使用后,可对单一对象进行一次不需要证据的造谣,周围十米范围内的所有生物都将无条件相信这个谣言,并根据谣言内容产生对应的反应。 她默默在心中说了一遍:“上车之后江绪什么都没有说过。” 一时间看不出什么变化来,但道具的使用次数的确只剩下最后一次了,应该是生效了。 关厌松了口气,闭着眼默默想着,也许得找机会把邪神的事情告诉他们才行了。 之前是不想把他们卷进来,但如果一直瞒着,很可能还会出现类似的情况,她可没那么多道具卡。 他们的车直接开回了天堂镇,但这座镇子是不允许汽车进去的,便停在远处徒步往回走,而烛月也在这时候终于离开了。 关厌听到消息后立刻把关于邪神的事告诉了两人,还定了个暗语,只要关厌说“今天天气不错”,他们就不能提到任何与求生者相关的话题。 不过,目前还有一个问题需要解决——他们为什么要去救她? 商量之后,二人决定用“骆小红”是任务里很重要的NPC这个说法来解释。 返回镇上的时候,关厌刚一进去就引起了附近所有人的注意,大家纷纷一脸意外地盯着她,有人大声问:“小红,你这几天都去哪儿了?项康那小子都快担心死了,病得连床都下不了!镇长雇了好多人到处找你!” 关厌表示立刻去镇长家看看,随后就听见男鬼说烛月又回来了。 她故意露出真的非常担心的样子,与两人分开后便直接赶去了镇长家。 也许她的反应让烛月很开心,他很快就不再窥视,应该是回去等着了。 关厌来到镇长家,被管家带到了项康的卧室,一进去就看见对方病恹恹地躺在床上,脸色比平常还要白了几分,脆弱得好像随手一捏就能把他杀掉。 看到她之后,他的目光一下子亮了起来,慢慢撑着胳膊坐起,口中虚弱的说:“厌厌……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担心你……这是不是幻觉?我在做梦吗?那天我只是稍微离开一下而已,等我回来你就不见了,我真的好后悔,如果早知道会出事我一定哪儿也不会去……” 关厌打断他:“我没事,是我爸他们突然闯进来把我绑走了,还想把我给卖了,还好有两个人把我救了出来。” 烛月坐了起来,目光定定的看着她的脸,开口问:“那两个人呢?他们是谁?” 她故作疑惑道:“是两个很怪的人,他们说我是个什么很重要的NPC,之前就来找过我了,问我身边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之类的。” 她顿了顿,又说:“之前我们不就怀疑这是个游戏世界吗?也许他们都是玩家,把我当成NPC了,可是NPC怎么能看到属性面板呢?” 烛月之前还假装自己也是玩家之一,但他实际上什么也看不到,所以听到关厌提起属性面板就会心虚,担心再说下去露馅。 于是他也没再就着这个话题往下说,问起了她被抓走的事。 关厌没有隐瞒,尽量把能说的全说了,毕竟他几乎全程旁观,撒谎实在不明智。 为了让烛月不再给她添麻烦,她故意表现得对他很关心的样子,帮他倒了热水,还说让他好好吃药养好身体,别没等到法定结婚年龄人就先死了。 这句话听在烛月耳朵里就有了潜台词,让他立刻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仿佛一瞬间忘记了所有的不愉快。 然而,在这一次之后,关厌再也没见到江绪和徐灵。 阎忌说他们应该是被烛月送到了别的时间点去,生命危险大概是不存在的——否则戚望渊早就死了,烛月最恨的可就是他,连他都活着,其他人也不至于被杀掉。 这让关厌放心了许多。虽然“骆小红”从小到大的成长环境让她的确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坏人,但也正因如此,对那些愿意关心她的人却是非常在乎的。 经过这次失败之后,烛月好像也暂时放弃了再给她制造麻烦的打算,每天除了以项康的身份缠着她之外,其他时间都无影无踪,不知在做些什么。 而在一个月之后,阎忌通过附身在关厌手链上的男鬼,告诉了她一个好消息:找到了能让她恢复记忆的东西。 又一个月过去,关厌还是联系不上戚望渊。她甚至开始怀疑,不是求生者们的三小时没到,是他发生了什么事。 之后没过几天,男鬼告诉她,阎忌的召唤仪式开始了。 因为需要特定条件的地点,位置距离天堂镇很远,所以她也只能听他这么一说,剩下的就是干等。 这仪式结束需要三天,到时候阎忌就能在两个世界之间自由来去了。 然而就在仪式进行中的第二天上午,关厌手腕上的手链忽然变得极其冰冷,寒意直入骨髓,冷得她浑身发颤。 下一秒,一只血淋淋的男鬼出现在她面前,原本就已经极其可怖的脸扭曲得非常渗人:“我现在得回去一趟!” 话音未落,他便直接消失了,关厌什么都没来得及问。 但她知道,这一定和烛月有关。 此时,鬼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原本永远暗沉沉的天空中忽然冒出了一轮蓝色的圆月,淡淡的蓝光照得整个大地无所遁形,那光线像有毒一样,让鬼怪们犹如过敏般浑身难受。 这样的情形以前也不是没有过——上一次烛月来杀他们老大的时候就有过一次。 他们很有经验地躲进了所有能遮挡月光的建筑物里,但随后却发现这次与之前有所不同。 即使已经躲起来了,那些之前被月光照射到的鬼们却还是非常难受,纷纷抓挠着自己的皮肤,直到把血肉抓出来,露出森森白骨。 惊惶失措的鬼怪们纷纷逃窜,有的通过各个通道躲向其他灵异世界,有的逃向阎忌的公司寻求庇护。而阎忌此时根本就不在这里,即使在,他也没有能力与烛月硬刚。 整个鬼界混乱得如同遇到了灭世之灾,他们甚至都没看到烛月现身,就已经哀嚎不止,痛苦不堪之际,都在想还不如被扔进回收厂去当个人算了。 阎忌作为鬼界的领袖,自然不可能对这一切不管不问。召唤仪式进行到一半,他却只能暂时中止,从藏身处出来,返回鬼界主持大局。 其实他也做不了什么,但至少他得在。如果关键时刻他这个老大都不在,很快就会失去手下们的信任,今后再也没鬼会服从他。 阎忌的确很聪明,但烛月其实也不是那么笨。 他之前不知道阎忌在搞什么小动作,可等到召唤仪式开始的时候,那浓郁到如有实质的鬼气就再也掩藏不住了。 烛月找不到阎忌在哪儿,却可以到鬼界去大闹一番,逼着对方自己出现。 阎忌回去之后摸出了一只木头人,将其化作自己的模样去外面跟烛月交涉,他本人则躲得非常隐蔽,绝对不会亲自露面。 结果那木头人刚刚说了一个“嗨”,就被烛月一扬手拍成了碎沫。 感应到一切的阎忌喉头滚了滚,又派出一只纸鹤去见烛月。 烛月看着那颤巍巍飞过来的千纸鹤,眉头一皱,正要再毁掉它,却听见它说了一句:“你猜你最喜欢的那个人现在怎么样了?” 他目光一沉,满脸的杀意像刀一样凌厉:“你做了什么?” 阎忌隔得老远,透过纸鹤得意地笑:“调虎离山四个字,没听说过吗?” 烛月身侧的手指猛然缩紧,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你敢动她,我让你生不如死。” “嘶,我本来也没活着呀。”阎忌的语气非常欠揍,“本来咱们相安无事,是你非要为了那么个蠢女人来杀我,我总得想点办法自保吧?你不会以为,我真的费那么大的劲要去那个世界里走一趟吧?呵……真是个愚蠢的老妖怪。” 烛月盯着那纸鹤,眼神锐利得像要把它瞬间点燃。 下一秒,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天空中的蓝月也不见了,只剩下哀嚎的鬼们还在抓挠着自己又痒又痛的白骨。 天堂镇里,关厌已经不在了。 附身在手链里的男鬼离开的那一刻,就是她行动的号角。 一个月之前,阎忌让男鬼带给她一个好消息:能让她恢复记忆的东西找到了,但那是暂时性的,使用之后可以在二十四小时内恢复所有缺失的记忆。 那是一杯药水,关厌喝下之后,就因为突然闯入脑海的大量记忆而头疼欲裂,直接昏迷了整整半天。 她想起了所有的经历,也想起了失忆前跟烛月定下的赌约。 而且答案已经很明显了:赢的是她。 即使什么都不记得的时候,她也只是因为忘了曾经的不愉快而没再讨厌他而已。 剩下的时间也足够了,她和阎忌联系,优化了一下他的计划,并添加了一部分,好让自己能够找回原来的身体。 等到那些记忆消失之后,阎忌再把商量好的一切重新告诉她一遍,就足够了。 所以,召唤仪式进行中泄露出的浓郁鬼气其实是他们故意的,就是要引起烛月的注意。 他能察觉到阎忌在干什么,却没办法找到那个确切地址,于是肯定会用其他方式逼阎忌现身。 而唯一的方式,就是去对方管辖的鬼界。 于是,等他离开之后,确定鬼界已经发生混乱时,关厌便拿着阎忌给的道具离开天堂镇躲了起来。 道具是一件雨衣,据说只要穿上它就能让自己彻底“消失”,谁都无法找到,包括邪神。 所以,当烛月从鬼界赶回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留在关厌身上的烙印忽然失效了。 那烙印是刻入灵魂的,即使她换了两具身体,它却永远不会消失。哪怕是相隔了很多个世界,也一定能让他准确找到。 可是现在,他什么都感觉不到,好像……她已经死了一样。 这个念头让他瞬间发了疯,立刻返回鬼界去找阎忌。 阎忌没有趁着他离开的时候逃走,还是利用纸鹤去见了烛月。 此时,烛月已经因为过于愤怒而出现异常变化,两眼如血一般的红,大片的黑红色纹路布满惨白的面部,看起来非常恐怖。 接下来的计划,是阎忌在几番拉扯之后告诉他关厌在哪里。而等他去找到的时候,关厌却是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然后阎忌再提起是不是因为身体交换的缘故,令烛月主动将她的身体换回来。 然而,当烛月压抑着怒火质问他人在哪里的时候,阎忌却说:“想知道她在哪儿?这很简单,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告诉你。” 烛月浑身散发着前所未有的恐怖气息,连周围的空气都因此扭曲变形,淡淡的黄色光点不受控制地不断从他身周冒出来,有的碰到了附近的物体,瞬间犹如炸弹般嘭的一声将其轰得粉碎。 他也想这么对阎忌,却硬生生强忍着说:“还是那件事?我说过了,办不到!” “就算让那个愚蠢的女人死掉,你也办不到?” 与他的愤怒相比,阎忌却显得格外淡定,仿佛自己面对的不是危险的邪神,而是一个受他操控的傀儡。 烛月悬在虚空之中,围绕在身边的淡黄色光点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阴邪恐怖的气息仿佛将空气都凝固起来,形成了一缕缕危险的杀意。 可是他什么也没做,哪怕眼前只是一碰就能化为齑粉的纸鹤。 他盯着它,一字一句地说道:“办不到。” 下一秒,他双眼一眨,周围的空间瞬间扭曲,时光倒流。 关厌在房间里等待着男鬼给她信息,只要烛月去了鬼界,她就立刻躲起来。 希望一切进展顺利吧……不出意外的话,就可以彻底摆脱这一切了。 但她刚刚这么一想,意外就发生了。 卧室里的温度陡然下降,一股浓烈到令她当即打了个寒战的邪气毫无预兆地出现,恐怖的气息让她浑身冰凉,从心底里冒出一阵无法压抑的恐惧。 下一秒,关厌被人向后一拖,毫无防备地拉进了一个冰冷且强硬的怀抱。 她浑身一颤,随即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样,再也无法动弹哪怕一根手指。 这不是被人控制住了的感觉,而是……在面对过于强大的威胁时,生理上产生的绝望和惧怕令她连动都动不了。 她能清楚地感受到附近的一切,知道有一双手臂从她身后缠绕过来,轻轻抱在她的腹部。冰冷的呼吸打在后颈上,像毒蛇在那里蠕动一样令人恶心。 这种感觉竟让关厌产生了一种奇怪的熟悉感,好像以前曾遇到过类似的情况。 她想不起来,现在也不是去回忆的时候。 她的身体在止不住地发颤,连呼吸的声音都是抖动着的,想说点什么,却张不开口。 此时她唯有像雕像一般呆立不动,任由那个危险的生物紧紧抱着她,眼角余光可以扫到他低垂在自己肩部的头颅,却看不清神色。 关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意外,明明按照计划,现在应该是烛月去了鬼界,而她趁机消失,再由阎忌引导他找到“昏迷不醒”的自己,并把身体换回来。 可烛月没有去鬼界……等等,他的身体好像也在发抖? 她艰难地咽了下唾沫,一时之间分不清这是不是错觉,也许只是自己抖得太厉害,误以为是他在颤抖而已。 “厌厌……” 脖子后面被烛月冰冷的呼吸吹了一下,她的寒毛根根竖立起来,刹那间,一段零碎的记忆袭上心头。 曾经,在一个有着蓝色月亮的地方,她悬浮在淡蓝色的微光中,被烛月用同样的姿势抱着,也用尽了全力压抑自己的恐惧,努力拖延时间想要阻止神降。 竟然想起来了……虽然只有那一点,但的确是想起来了。 关厌喉头滚了滚,努力地想张口说话,可才张开嘴,就先哆哆嗦嗦的吸了一口气。 几秒之后,她感觉那种恐怖的气息略微减弱了一点,好像烛月特意控制了一下,却又没有完全压下。 好歹是有能说话的力气了,她声音喑哑的说了一声:“你能不能放……” 想说能不能先放开她,可一句话还没说完,就感觉一股力量猛地将她朝后方拽去,下一刻“嘭”的一声,两人一起重重砸在地上。 因为烛月在她后面,她就摔在他身上,而他却是结结实实地摔下去,甚至身上还有一个人的重量。 关厌更加疑惑了,不论他是个怎么邪恶的生物,现在这状况都有点过于奇怪了,好端端的,不至于自己虐自己吧? 好在这一摔让他松开了手,她努力控制僵硬发抖的手脚,慢慢挪开身体,在地上滚了半圈,侧着身体躺在地上,艰难地抬头看他。 看到烛月那张脸的时候,关厌愣了一下。 因为之前他一直在用戚望渊的容貌,而现在却露出了他自己的样子,正是以前在晚宴上见过的那个模样。 可他的脸上出现了很多密密麻麻的纹路,眼睛红得吓人,仿佛电视剧里走火入魔的大魔头。 苍白的皮肤几乎像雪一样,没有任何一丝血色,恐怕连死人的肤色都没这么惨白。 他侧躺在那里,身体渐渐蜷缩起来,颤抖得越来越厉害,双眼却从未从她脸上挪开,始终望着她。 骨节分明的手几乎颤出残影,还在努力向她伸过来,嘴唇开合好几次,才发出一声:“厌厌……” 他看起来虚弱极了,好像一只即将死去的小狗,在最后一刻努力寻求着主人的安慰。 关厌有点懵,不明白他怎么忽然变成了这样。 “陪陪我……”烛月望着她的眼睛,明明应该很可怕的血红色瞳孔里透露出的却是乞求:“陪陪我……求你……” 下一秒,他话音一顿,痛苦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绝望的苦笑。 因为,他发现关厌的手里出现了一截枯木。 明知道会这样的,早就知道的。 他闭上了眼睛,一滴泪顺着脸颊落进发丝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声音颤抖地问:“一点……也没有吗?这么久了……一点点,一点点心动都没有吗?” 努力说完这一句话的时候,浑身上下粉碎般的疼痛折磨得他几乎维持不住人形。 关厌看到了那颗已经消失的眼泪,周围令人窒息的恐怖气息也正随着烛月的虚弱而减弱,让她身上的僵硬感渐渐消散,终于得以自由活动。 她慢慢坐起来,盘腿坐在烛月面前,低头看着他那痛苦而悲伤的样子,心里却毫无波动。 也许是因为她几乎只有骆小红的记忆吧,而骆小红从小到大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个弑母杀兄的畜生而已。 她现在就应该把这截枯木刺进他的身体里,不需要有任何一点点犹豫。 可是,她的身体怎么办? 关厌将枯木一头轻轻放在他胸前,对他的问题没有任何一个字的回应,只问道:“我的身体在哪里?把它还给我,我就不杀你。” 之前的计划现在完全脱了轨,用这种方式去威胁烛月显然是最差的一条办法。可事已至此,还能怎么办呢? 烛月有点困难地低下头看了一眼抵在自己心口的枯木,随即竟然笑了出来。 他闭上眼睛,微微抬头,虚弱的断断续续说:“你……你亲我一口……我就告诉你啊。” 果然是不可能成功的。 虽然关厌什么都不记得,却也不认为烛月会受这样的威胁。 “厌厌……”烛月轻轻喊她:“我真的……有这么不堪吗?” 她摇了摇头:“你消除了我的记忆,又问我这种问题,我该怎么回答你?” “那就用骆小红的身份告诉我,”烛月睁开眼,血红的眼睛里藏着看不懂的情绪:“这些年,你觉得我怎么样?如果……如果你只是骆小红,我只是项康,我们……有机会吗?” 关厌低头想了想,说道:“我想,就算有‘机会’,也只是因为项康有一张让我特别喜欢的脸。可那……不是你的啊。” 身体好像疼得更加厉害了,尤其是心脏那里。 烛月不得不闭上眼睛,用尽全力去忍受着这份蚀骨的剧痛,许久之后才终于适应了一点,勉强睁开眼睛,看着近在眼前的心上人,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关厌将他满脸的凌乱长发拂开,看着那双痛苦的眼睛,慢慢说:“我不知道以前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只想起了当初阻止你降临的那件事,也不记得后来有没有因为这件事向你道歉。虽然是各有各的立场,但我应该向你说声对不起的——是我为了活下去利用道具卡迷惑了你,才导致后来发生了这么多事,让你痛苦,也让我一直很困扰。” 烛月愣了一下,从来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因为他也一直都很清楚,她是人类,她的立场和他截然相反。 好一会儿,他才忍着剧痛笑:“你知道的……我永远不会怪你……哪怕现在你把这东西刺进来。” “但我要的就是你怪我,你恨我也比喜欢我好。”关厌说:“你不该喜欢一个人类,难道到现在你还不懂吗?烛月……” “等一下,”他打断她,闭着眼勉强扯出一丝笑:“再喊一声……好吗?” 她现在语气很平和,和以前任何一次喊他的时候都不一样。 关厌抿了下唇,又喊:“烛月。” 他笑起来,笑得本就颤抖不已的身体抖得更厉害,然后疼得闷哼了一声。 “骆小红”很熟悉“项康”,他想要的一直都不多,每次只要她稍微对他好一点,他就会开心很久。 只是可惜,立场不同,时间不对,性格不合。 她叹了口气,问他:“你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忽然疼成这样?” 烛月知道她只是好奇,心里却忍不住想或许里面也有一丝丝关心呢? 他摇了摇头,只说道:“没什么,会慢慢好起来的。如果你想动手,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关厌笑了下:“你明明知道我还不能动你。” 她的身体就是他紧攥在手里的把柄。 烛月也笑:“如果我把身体还给你,你是不是……会马上动手?你知道吗,这东西只会让我重伤,只要给我时间,我总会再好起来的。” “我知道。”道具描述里面就有。 但“时间”对烛月不重要,对他们人类却很重要。也许等到他恢复的时候,她和戚望渊已经老了。 他再看到她的时候,就会想:一个皱巴巴的老太婆有什么可喜欢的? 烛月闭了闭眼,声音因疼痛而微微发颤:“也许到那时候,我会杀掉你的——还有你心里那个人。” “如果是不幸的一生,活得再久也只是煎熬。” 关厌起身去拿了一包纸过来,坐在他面前抽了两张擦掉他脸上的汗,慢慢说:“虽然我不记得了,但我想,我喜欢的人不至于那么怕死,我也不会为了活得更久而让自己每天都活在痛苦里,那就跟泡在烈酒坛子里的活蛇一样惨。” 烛月的目光随着她手的动作挪动,神情一时有些发怔——之前她很整理了他凌乱的头发,而关厌是不可能做这些的,她只是知道自己应该是谁的骆小红而已。 就像……曾经面对萤火虫时那截然不同的态度。 骆小红其实不讨厌他,因为在她的记忆里,他从来没做过伤害她的事,反而一直在帮她达成目的。哪怕从戚望渊和阎忌的只言片语里知道一些情况,却也都是没有代入感的描述罢了。 他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可笑,在这一刻,他竟然一点也没因她帮自己擦汗的举动而开心。 因为他要的,是完完整整的关厌,而不是没有记忆、连身体都不一样的骆小红。 那截枯木已经被她收起来了,可他却也不想再这么下去了。 他笑了一下,看着她说:“厌厌,再喊一次我的名字,我就把你的身体和记忆全部还给你,好吗?” 关厌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弄懵了,好一会儿才试探性地喊了一声:“烛月?” 他摇摇头:“不是这样的语气……要再软一点。” 她深呼吸了两次,又试着喊:“烛月。” 他闭上眼睛笑起来,慢慢说:“厌厌,恢复记忆以后……也不要讨厌我啊。” 关厌刚想说话,却忽然感觉整个人都动弹不得,紧接着眼前一黑,彻底没了知觉。 不知过去多久,她头脑昏沉地醒过来,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正躺在卧室里柔软的大床上。 关厌一时有点迷茫,因为在自己的记忆里多出了十几年属于“骆小红”的经历。 最后的记忆停留在烛月说的那句话上,她很快下了床,直奔落地镜前,看到镜中熟悉的面孔和身体,长长的松了口气。 她的身体被换回来了,现在终于又是一个完整的关厌。 第一时间,她便拿出戒指与戚望渊联络。 这一次,对面很快传来了他的声音:“厌厌?你在哪里?什么时间?” 虽然他说话没多少情绪,但从那过快的语速也能听出来一定发生了什么。 关厌刚刚醒来也不太清楚,她走到窗前往外看了眼,说道:“我只知道我在骆家别墅里,不知道现在的时间。我身体刚被换回来了……烛月把身体和记忆都还给我了,现在他不在。” “好,我马上去骆家看看。”戚望渊说完就直接奔跑起来,以最快速度赶向骆家那座已经空置很久的别墅。 关厌也往外走去:“我到门口等你,顺便找人问问时间……希望我们是在一个时间点。” 她边走边看,始终没发现烛月的身影,心里不禁有些疑惑。 当然,不管他怎么想的,现在能把身体还给她就算是一件大好事。 既然他现在不在,也许是终于决定放弃了呢? 如果是这样就太好了。 她很快跑下楼,发现别墅里到处都是灰尘,外面的花草也早就衰败,显然很久没人打理。 而此时戚望渊的声音也传了过来:“我上次跟你通话后就找人问过了,他们说,骆小红在几个月之前就失踪了,后来有人在郊外发现了她的尸体,已经腐烂得只剩下骨头,他们从衣物判断出的那是她。” 他顿了顿,又说:“另外,在她失踪的第二天,镇长之子突发恶疾而死,说是在家里死得无声无息,被发现时就已经是尸体了。” 显然是烛月离开了,所以它就变成了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 关厌想起他痛苦地蜷缩在地上时的样子,脚下一顿,忽然想到:“我知道了,烛月改变未来会受到严重反噬!他现在一定非常虚弱!” 第242章 再见 烛月躲在没人看见的地方, 蜷缩着剧痛的身体,遥遥望着远处的骆家废弃别墅, 看着一道熟悉的身影快速跑出门, 在大门外满怀期待地四下张望。 他知道,她在等一个人来,但等的不是他。 他吸了口气,呼吸声有点发颤。 这一次改变过去受到的反噬有些严重, 但其实还不至于这么痛, 是他故意将长久的痛楚压缩成了短暂的几天, 所以才疼得厉害。 把身体和记忆还给关厌也是不得不做的, 因为他知道, 即使再重新改变再多次,只要阎忌在, 只要关厌想逃,那一切就一定会再次重演。 关厌不知道阎忌那个老鬼有多狡猾, 但他知道, 那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阴险家伙永远都不会放弃。 保护她的唯一办法, 就是……让她恢复自由。只有这样, 她才不会跟阎忌有交集。 远处,一道令人恨不得除之后快的身影从远处奔跑而来, 等在大门口的关厌看见对方,脸上一下子绽开烛月从未见过的笑容,接着飞快跑向对方。 他们在开满鲜花的围栏外相会,一个字都没说,便默契地拥抱了彼此。 烛月移开视线, 嘴唇抿成一条线, 或许是身体的剧痛导致了某种无法言说的情绪出现, 也或许是被那灿烂的笑容晃花了眼,坚持了这么久的他忽然有了一点动摇。 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冒出一句话:也许真的不该强求。 关厌感觉后背有些发凉,好像被某种邪恶生物盯上了似的,循着感觉转头看去,遥遥望见斜对面的二楼窗口闪过一道模糊的身影,一眨眼就不见了。 尽管只是一瞬间,也足以让她看出那是烛月。 他没走,但也没出现? “他怎么突然放你走了?改变了什么未来?”戚望渊牵着关厌的手,指节微微有些用力。 关厌收回视线,摇摇头:“原来的计划是阎忌吸引他的注意力,让他去鬼界,我趁机躲起来,再假装昏迷骗他把我的身体换回来……但计划出了变故,他没有去鬼界……” 她把过程简单说了一下:“所以我猜他应该是改变了未来,一开始他是去了的,后来发生了一些事,导致他回到过去没再去鬼界,反而选择了放我走。他看起来特别痛苦,像是完全没有反抗之力,我估计是改变未来会伤到他自己。” 至于到底被改变的事情是什么,她一时也没什么头绪。 想到这里,关厌拿出了阎忌的戒指,打算跟对方联系一下。 几乎刚刚拿出东西,那边就传来了他的声音:“发生了什么?怎么忽然就联系不上了?” 关厌想了下,问他:“我现在在另一个时间点,上一次联系的时候是什么情况?” 阎忌沉默片刻,才说:“你的声音变了,身体已经换回来了?” 她嗯了声,他又问:“到底怎么回事?” 关厌迟疑了下,才说:“你先说说上一次联络的时候是什么情况吧,这样我才知道从哪里说起。” 其实她心里有点疑虑,烛月应该不会突然就彻底想通了决定让她走,而且还宁可忍受那样的剧痛也要改变未来,所以在原本的事件走向里,一定发生了很不好的事。 而关厌所知的“未来”,涉及到阎忌。 “骆小红”不知道,但关厌很清楚,这只鬼精明得很,虽然两人是暂时合作的关系,但他也非常有可能连她一起坑。 所以现在她也不敢信他,不可能一上来就全部交代。 不过当时“骆小红”跟烛月说话时,附在手链上的男鬼一直都在,也许对方早就把一切都跟阎忌说了。 “呵,恢复记忆了果然又不信我了。” 阎忌在戒指那边慢悠悠地说:“当时我这边都已经准备好了,但一直都没等到烛月过来,留在你那里的手下也音讯全无,至今没有任何消息,应该是没了。” 那个召唤阵是假的,一开始计划就是利用那个所谓的召唤仪式把烛月骗去鬼界,所以在这边的消息断掉之后,烛月也没办法过来亲自查看。 他只能派一些手下来调查,却只知道“项康”和“骆小红”都死了,对其中原因一无所知。 关厌心想应该是烛月除掉了那只男鬼,就是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的。 “我只知道这些,你那边呢?”阎忌问。 她想了想,说:“我当时也准备好随时逃出天堂镇了,但烛月忽然出现在我房间里,跟我说几句话,问我想不想把身体换回去,我说当然想,他就笑了一下,紧接着我就晕倒了,再醒过来就是现在了。” “只是这样?”虽然只是短短的四个字,但阎忌的语气里透着明显的不信任。 关厌嗯了声:“只是这样,我猜他可能是改变了未来,也许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回来以后就决定把身体还给我了。你觉得,他是在未来看到了什么?” 她隐瞒了烛月遭受反噬的事,因为不论是烛月还是阎忌,她都不能信任。而相比之下,至少烛月这边可以确定是不会害她的,阎忌可就不一定了。 她希望他们俩斗起来,无暇再顾及他们这样的区区人类,但也不能让其中一方占据太大的优势。 关厌的问题让阎忌沉默了片刻才说:“我也不知道,既然未来已经被改变,就只有烛月才清楚了。” 可是,就凭他刚才的沉默,关厌觉得他知道。 一个已经被改变的未来,他却知道,那就说明一切都在他计划之内——他算计的肯定不止是烛月。 关厌心中了然,便也没再多说:“现在烛月不知道去哪儿了,我们的计划也没必要再进行了,就先这样吧,有事再联系。” 阎忌也担心说多了露馅,当即同意,双方就此断了联络。 关厌收回戒指,发现戚望渊一直都在盯着自己,不禁笑了起来:“干嘛?这么想我吗?” 他也笑了,点头道:“嗯,很想。” 关厌的手被他紧握着,指尖便在他掌心刮了刮,笑说:“我也挺想你的,烛月把我关在一个房子里,我做什么都总是想起你。” 因为她在旁边,戚望渊有了一些明显情绪感知能力,闻言心里一阵愉悦,笑意蔓延到眼角眉梢,让冷峻的面容也多了几分温柔。 他轻轻拉她过来,再次将她拥入怀中,低头说:“旺财也想你。” 关厌在他肩头闷笑:“你这话说得,好像我们是分居的一家三口似的。” 她环着他精壮的腰身,片刻恋恋不舍地退开:“我们赶紧趁现在做任务去,先离开这个世界再说,这地方可不能再待了。” 一是担心烛月再突然反悔来抓她,二是因为这里已经被鬼魂入侵,副本恐怕会越来越崩,万一完成不了任务就完蛋了。 戚望渊也深知其中利害,问她:“你有什么头绪吗?” 做任务这种事,还是关厌最拿手,他就是个“小白脸”。 关厌看了眼后方的废弃别墅:“我们进去说吧,我还没来得及整理信息呢。” 这别墅虽然已经半年多没住过人,但只是有点脏而已,两人在客厅找东西擦掉皮沙发上的灰尘,便能用来休息了。 打扫的时候关厌慢慢捋了捋跟任务相关的那些信息。 首先背景肯定是改得面目全非的童话故事,到目前为止由三个童话编织而成,“骆小红”就是这个故事串烧里的主角,另一个主角就是镇长之子项康。 可是现在,两个主角都已经死了。没有主角的故事,该怎么延续下去? 不…… 关厌转头问:“阿渊,你之前说,镇上居民们说那个骆小红的尸体腐烂得只剩下骨头了,是根据衣物辨认出她身份的?那有没有可能,她根本没有死?” 第243章 上山 如果没有烛月的掺和, “白雪公主”这个童话故事的后续走向是怎样的? 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直到一位王子出现, 和七个小矮人一起搬动“尸体”时她因震动吐出了毒苹果。 “骆小红”现在正在进行的就是白雪公主这部分的故事, 假如她也只是被大家认为死去了呢? 烛月将关厌的灵魂放进那具身体里,目的只是为了更好地跟她打那个赌,希望用男女主角的身份来让她喜欢上他,但最后不管谁输谁赢, 他都不会毁掉这个任务让它无法完成, 否则关厌必死。 所以, 要么骆小红其实还活着, 要么就是没了这个人也不影响后续任务。 到目前为止任务重心一直都围绕着骆小红, 第二个可能性几乎为零——她应该还没死。 或者说,骆小红这具身体还没死, 里面装的灵魂就不知道是谁的了。 可是一个已经消失了好几个月的人又该去哪里找? 如果是按照童话故事的设定,那个昏迷不醒的主角应该是在七个小矮人那里, 但关厌记得, 唯一出现过的“七”个人, 之前就已经闹翻了, 不可能还都待在一起相亲相爱。 而骆小红的衣物是这镇上比较少见的,腐尸上的衣服很可能就是她的, 尸体发现的地点就在天堂镇附近,那么也许她本人也并没有走远。 天堂镇外的建筑只有农场,但那里随时都有工人在,能够藏人并且长期不被发现的地方,就只有附近的大山了。 提到那座大山, 关厌想起之前她还是骆小红的时候, 曾经因为躲避狼人的袭击而得到了属性点奖励, 但这么多年来,在那件事前她却从来没触发过游戏系统——这说明狼人在这个“游戏”里也是重要角色。 骆小红现在经历过的童话故事一共有三个:小红帽灰姑娘和白雪公主,狼人就是小红帽故事里的角色。 关厌想,也许他们应该去山上看一看。 之前的骆小红很害怕,但她和戚望渊却完全不怕那些狼人。两人商量了下,打算先去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再带些必需品,就直接上山去。 没想到刚走出别墅,就看见了江绪和徐灵二人急匆匆赶了过来。 虽然关厌早就认识他们了,但这两人却并不认识她,只看到两个陌生人从别墅大门里走出来。 但徐灵反应非常快,一愣之后立刻试探着问:“关厌姐?” 因为之前关厌已经把关于邪神的事跟他们说过了,都知道她被换了身体,也知道她还有个队友也在这个副本里。 当关厌和戚望渊站在一起时,他们之间的称号便生了效,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二人关系匪浅,还是很好猜的。 关厌笑了下:“是我,你们没事就太好了,上次分开之后你们就没再出现,我还挺担心的。” 江绪愣了愣,一时有点难以接受这种时间线上的跳跃:“我们是刚刚才跟你分开的,然后发现我们突然出现在了未来的时间里,就立刻赶过来看看情况,没想到……” 对关厌来说他们已经分开很久了,但对他们而言却才刚分开不到半小时。 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四个求生者都在这里,接下来的行动会更加轻松。 四人一起去商业街找地方吃饭,途中关厌把发生的事情大概讲了一下,江绪听完啧啧称奇:“一个那么强大的邪神居然也是恋爱脑,我要是有他那样的能耐就去不同的世界逍遥快活。” 关厌点头:“我要是有那么厉害,就去全是美男的世界待着,一边看帅哥一边吃美食。” 戚望渊:“……” 徐灵说:“我就不一样了,要是有那么强,就可以不上学不上班,每天吃吃喝喝到处旅游,看完一个世界又去下一个,爱情只会影响我追求快乐。” 三个人都胡乱畅想了一下,关厌问戚望渊:“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他抓着她的手,面无表情道:“我会先杀光那些美男。” 关厌:“……” 江绪和徐灵都笑了出来,她忍了忍也跟着大笑,压抑了好久的情绪一下子放松多了。 似乎有他在,哪怕前面还有无数的未知风险,都会变得开心安稳许多。 如今的天堂镇与之前有些不同,因为镇长之子项康的“病故”,镇长夫妻十分消沉,不仅拆除了镇口的巨幅全家福,还离开了天堂镇,说是出去散心,但归期未定,也完全不再管理镇上的事务。 这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好人,纵然居民们是经过层层筛选的,但之前这些人也都生活在法治社会,从小到大都有着各种条条框框的约束。 如今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失去了上级的管理,大多数居民还是老老实实安安稳稳地生活着,但也一些人渐渐放肆起来。 商业街上关闭了几家店,路上有人吵得面红耳赤,一向干干净净的道路也出现了无人清扫的垃圾。 这里似乎正在一点点变成一个普通的小镇,与“天堂”二字越来越远。 他们找地方吃了东西,买了水和食物以及药品备用,随即便赶向镇外的大山。 快要抵达山脚的时候,关厌走到那熟悉的地点,脚下不由顿了顿。 在骆小红的记忆里,这里是一个巨大的阴影——她父亲要亲手掐死她的地点。 即使现在她已经变回关厌,但骆小红的这一生对她而言都是真真切切度过的,关厌不是小红,但小红是她的一部分。 那些悲惨的经历,和她的残忍冷血同样记忆犹新。 关厌知道,如果那一切真的是她的过去,她就会是骆小红那样的人。虽然不见得有能力做出杀人这样的事,但为人肯定会是很坏的。 幸运的是,她有很好很好的父母,也有幸福快乐的童年。这一段经历只会让她更加珍惜自己的亲人,迫切的想要结束任务回去见他们。 她转头看了眼身边的戚望渊,他也随之偏头看过来,嘴角扬起一抹淡笑:“怎么了?” 关厌摇摇头:“没事,就是越来越觉得,我能遇到你真是太幸运了。” 经历过了才知道,连骆小红这样一个健全的人也会变成恶魔,他却没有,这是多么难得的事。 戚望渊愣了下,握紧她的手:“我才是。” 第244章 狼窝 虽然时间线向后跳跃着, 但眼前的老山还是一成不变。茂密的大树遮天蔽日,遍地杂草又深又滑的阻碍着登山人的脚步, 放眼望去, 四处都是一个样,看不出任何潜藏其中的秘密。 等到走进深处,四人还必须在途中留下记号,否则一定会迷路。 为了引出藏在山里的狼人, 他们一边走一边用石块或树枝敲击附近的树木, 沿途不断发出声响, 惊得各种野生动物到处乱窜。 大约下午两点左右, 正在山中漫无目的行走的几人听见远处传来一阵朔朔急响。 那是灌木和草叶被什么东西快速拂动的声音, 他们第一时间看向那边,过了几秒便看见一道畸形的身影向他们飞奔而来。 就像关厌之前见过的一样, 那是一只像人一样用两只脚奔跑的狼。 狼通常不会单独行动,大家立刻警惕起来观察四周, 很快发现四面八方都出现了影影绰绰的晃动身影。 数量至少在二十以上, 也许它们早就发现四人了, 悄无声息地从四周将他们包围了起来, 等到确定猎物跑不出包围圈,才发起了猛烈攻击。 但关厌他们也不是普通人, 虽然狼人数量远甚于他们,却没有任何人紧张。 关厌先召唤出了感染者充当前排肉盾,趁着它吸引火力的时候戚望渊再用锋利无比的屠夫之刃攻击,稳准狠地刀刀直击要害。 江绪和徐灵也有各自的手段,徐灵拿出了一只竖笛, 猛吸一口气用力一吹, 尖锐刺耳的笛声立刻化作了音波攻击, 在敌人耳中被放大上百倍,刺激得狼人们纷纷哀嚎不止。 江绪召唤了一片乌云,密密匝匝的云层中不时落下闪电,噼里啪啦地攻击着所有敌人。虽然它的伤害力很低,但每一个被雷击中的狼人都会身体发麻的颤抖一下,这一下停顿就给戚望渊创造了更好的攻击条件。 一只只狼人在混乱中连四人的衣角都没摸到一片,就纷纷倒地死去,只剩下最后三只,见势不妙终于决定要逃走。 它们在可怕的笛声中高吼着落荒而逃,戚望渊动作一顿,当即收了刀。 徐灵放下竖笛,江绪收回乌云,四人一言未发地向前追去。 这三只狼人是他们故意放走的,只有这样才能跟着它们去对方的大本营。 追了一段距离后他们速度就放慢了很多,最后任由三只狼消失在远处,仿佛已经跟丢了似的。 但这山间遍地都是会留下明显踪迹的东西,不论地面还是树枝灌木或者草地,锐利的狼爪在狂奔时必然会造成印记。 它们会以为人类跟丢了,才能放心的回自己的住处去。 过了十分钟左右,四人循着前方的痕迹一路追寻,不久之后便看见前方出现一片矮崖。 几近垂直的岩壁上爬满了藤蔓,左下方有一道黑漆漆的不规则洞口,洞外满是杂草的地上还有一些显眼的白色骨渣。 走近一点就能听见,那洞中隐约传出了狼的低吼声。 狼人的住处已经找到了,而这山林里的天黑得很早,他们不能再拖延下去,否则到了晚上会变得更麻烦。 四人在远处商量了下,决定立刻行动。 关厌除了之前得到的那些道具之外,在上一个任务结束后也获得了两件道具奖励,但因为被烛月关起来了没办法用手机,所以一直都不知道奖励是什么,直到在这场任务里才看见。 其中一个是副本额外奖励,另一件则是需要自己抽取的随机道具,由于她没办法接触APP,现在它还只是一个无法使用的未知奖励。 能用的是副本给的额外奖励。 【时间漫长】 剩余使用次数:3 你体会到了意识清醒却无法行动的病人所承受的漫长时间。 使用后,可在五秒内对十米范围内的敌人造成减速效果,使其行动格外迟缓。 注意:受到攻击时效果将提前消失。 其实就是一件短暂控制型的道具,但它能造成群体减速,很适合用在这种地方。 随后他们故意发出声音,想将山洞内的狼人引出来解决,但或许是那三只狼回来报了信的缘故,它们竟然怕了这几个人类,根本没有出来的意思。 于是他们在附近找了许多枯枝堆在山洞口一把火点燃,让呛人的烟雾吹进去,逼得嗅觉灵敏的狼人们无法忍耐,只能狼狈出逃。 在关厌的减速道具帮助下,这一次的袭击比上次更加轻松,虽然有几只狼跑掉了,但他们也没去追,带着火把进了黑漆漆的山洞,只留下江绪在外看守。 山洞里有一股非常难闻的臭味,关厌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低头之际就一眼看见地上白森森的骷髅头。 弯弯曲曲的山洞内部也并不大,他们必须稍微弯着腰才能走进去,没走多远,火光就照亮了前方地面上的一道人影。 第一眼关厌就认出来了,那就是骆小红。 她平躺在地上,双眼紧闭着,两手交握在腹部,头发如水般散在身体周围,看起来就好像是在安稳平静地睡觉。 可她身上的白色连衣裙脏污不堪,有泥土也有血迹。这里毕竟是狼窝,甚至就在她脚边还有一块血淋淋的动物尸体,连它到底是个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徐灵惊讶道:“那些狼人居然一点也没动她。” 旁边就是动物尸体,地上还有许多碎骨头,但骆小红看起来却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这实在太匪夷所思了,那些狼人看起来也不像很有智慧的样子啊。 关厌上前蹲在她身边,伸手去碰她的皮肤,看到那张熟悉的脸不由晃了一下神。 指尖碰触到的皮肤冷得令人起鸡皮疙瘩,她又试了试鼻息,回头说:“按理来讲,这是尸体。” 但如果是尸体,为什么失踪了好几个月都没腐烂?此时她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别说腐烂了,面部皮肤看起来甚至还有红晕,显得非常健康。 徐灵走过来看了看,说道:“如果这是白雪公主的故事,那我们是不是把她弄起来颠簸几下就能把人救活了?” 关厌觉得不太可能,因为这身体里根本没有灵魂,但试一试也无妨。 然而三人合力扶起尸体不断晃动震颤,连海姆立克急救法都用过了,也没从这尸体里颠出什么毒苹果来。 骆小红始终都是那个样子,面色红润皮肤冰凉,没有呼吸。 第245章 黑暗的天堂镇 虽然还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但至少故事主角被找到了,四人决定先把骆小红的尸体回镇上再想办法。 江绪和戚望渊负责轮流背尸体, 等到他们穿过崎岖坎坷的山林下山时,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他们借着月色一边朝天堂镇的方向赶路,一边商量着任务的完成方式,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这一件事上。 起初谁都没有察觉到有什么异样。 直到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皎洁的月光将整个天堂镇勾勒出一片清晰的黑色轮廓。 关厌忽然停下脚步, 说了一句:“为什么没有灯光?” 记忆中, 这座小镇一到夜里就会亮起无数盏灯, 从远处望去, 就像童话里的城堡一样美丽迷人。 可是现在, 他们只能借着月光才能看清天堂镇漆黑的轮廓。它静悄悄的伫立在那里,犹如一头沉睡的巨兽。 其他三人随之停下脚步, 瞬间心里便警惕起来。 “虽然天黑了,可也就晚上十点左右, 就算外面的路灯全坏掉了, 也不可能连一点灯光都没有。” 徐灵站在关厌身侧, 沉声道:“哪怕是电路出问题, 也还有蜡烛。” 关厌说:“毫无疑问,镇上有危险, 但危险也代表新线索。” “那就过去看看。”江绪背着骆小红的尸体,率先向前走去。 戚望渊向关厌靠近了些,默默拿出屠夫之刃,已经做好应战的准备。 明知前方就是未知的风险,求生者们却没有一个选择逃避。 他们反而加快了速度, 短短十分钟, 便已经赶到镇口。 借着月色望去, 镇中笔直的街道上空寂荒凉,只有几片树叶被风卷起,在地上滚来飘去。 所有房屋都门窗紧闭,入目之处没有任何一丝光亮,仿佛这里已经变成一座寥无人烟的空镇。 但是……不是这样的。 关厌没有出声,对三人悄悄指了指路口房屋的一扇窗户。 他们点了下头,表示明白——在四人所能看得清的每一扇窗,窗帘都是拉下来的。 如果这里突然变成了一座空镇,不会这么巧每一户都拉着窗帘,唯一的可能是这里还有人,他们拉下窗帘、不敢开灯也不出声,是因为这些人正在躲避着什么。 关厌召唤出了感染者,命令他走向最近的一座房子,翻过院墙走到房门口,用身体不断撞门。 二楼内很快传来惊恐的求饶声,有人躲在那里面,带着哭腔乞求道:“放过我吧,求求你了!别进来……别进来!” 猜测已经被验证为事实,关厌命令感染者回来,让他从江绪手里接过了骆小红的尸体。 江绪活动了一下手臂,低声说道:“先找个地方把她放起来吧,带着具尸体可不太方便。” 关厌想了想:“去她原来的家。” 一开始骆家住的地方距离这边不远,后来得到镇长送的大别墅后那房子就空置下来了。 院子里原本还有一棵大橡树,后来因为长得越来越大把附近都衬托得阴森森的,就被镇长叫人给砍了。 这里住过一对老夫妻,但仅仅三年就陆续因病去世,这里就一直空了下来。 四人把骆小红的尸体放进布满灰尘的客厅里,正要离开的时候,关厌眼前忽然展开了一块半透明的信息面板。 那上面显示她等级提升了,并获得四点属性值。 紧接着,徐灵便问了一句:“我收到升级提醒了,你们呢?” 江绪说:“我也有。” 现在身边已经有了武力值很高的戚望渊,关厌就把属性全分到了幸运上,然后才说:“骆小红是这个‘游戏’的主角,我们把她送回了家,应该是很大程度的推动了游戏进程。” 这也反向表明,他们的切入点没问题,骆小红的确很重要。 她说:“接下来,我们就先去搞清楚这镇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吧。” 为了提高效率节省时间,四人分成两组行动,各自去了一个方向。 关厌和戚望渊本想就近去旁边的房子里找居民问话,可把门撞开之后才发现,这房子里居住的一家三口都已经死了。 他们死状非常可怖,浑身鲜血淋漓,尤其是面部,像是被无数根钉子钉进去过,整张脸呈蜂窝状,几乎成了一片肉泥。 看来那紧闭的门窗也并不能阻止他们的死亡。 关厌看着那只有两岁多的儿童尸体,叹了口气说:“先在房子里转一圈看看有没有线索吧。” 戚望渊点点头,跟在她身后,手里始终握着屠夫之刃,敏锐的注意着周围一切响动,犹如一个最敬业的保镖。 两人从二楼下去的时候,关厌回头问了一句:“你不想知道一些更详细的经过吗?我跟烛月单独待了那么久。” 他见她下楼梯都不看路,伸手拉住她的手臂,摇了摇头:“没必要,只要你没事就好。” 他顿了顿,低咳一声道:“但你要是想说,我也会好好的听着。” 关厌忍不住笑了:“明明就是想知道嘛。” 他低了低头:“虽然他是邪神……毕竟也算是个情敌。” 关厌下了楼梯,走向客厅左侧乱七八糟的一堆东西,刚想说点什么,话音未起便哽在了喉咙里:“你看这个。” 客厅左侧是靠窗的餐桌,餐桌和上面的东西全部翻倒在了地上,而在那一堆杂物之间,落有一片棕灰色的羽毛。 关厌将它捡起来,看了眼依然完好无损的窗户,不由皱了皱眉。 戚望渊看了看:“是麻雀?” 麻雀。 骆小红幼年时曾捡到一只从树上掉落的麻雀,并将它带回家包扎,被母亲发现。在第二天一早,看见了麻雀惨不忍睹的尸体。 是巧合?还是…… 关厌抿了下唇,眉心微蹙:“是阎忌带来的影响,他让这个世界有了灵异现象。之前天堂镇有烛月在,就算有再多鬼怪也被他吓得躲远了,可现在烛月不在了。” 没了邪神,鬼怪自然无所畏惧的开始大开杀戒了。 楼上那一家三口的死状,也的确符合被麻雀啄咬而死的特征。 可如果连一只麻雀都有这样的能力……天堂镇的人恐怕今夜就要死光了。 多年前死去的麻雀化作了恐怖的鬼怪,那么这些年里因为各种原因而死的人类呢? 关厌首先想起了骆家那对母子。 骆小红的亲生母亲和哥哥,在别墅后园的树下掩埋多年的两个冤魂。 第246章 灵异觉醒 被麻雀杀死的这户人家住在骆家原住址的左边第一家, 是仅仅隔了一片草地的邻居。 但是毫无疑问,这邻居与一只小麻雀没有任何关系, 所以麻雀杀人不是在报仇, 就只是在肆意屠杀而已。 现在想必不止这一家,附近的人都已经遭难了。 关厌和戚望渊故意跳过了几座房子往远处找,果然在还没进门的时候就看见门缝里流出了许多鲜血。 正在这时候,“啊”的一声惨叫划破寂静的夜空, 像惊雷一样炸开。 两人对视一眼, 当即循声赶去。 途中尖叫声不断, 让他们顺利找到了事发地, 刚到附近就看见其中一座房子亮起了电灯。 一道女性的身影倒映在二楼窗户上, 影子惊恐地向后倒退着,忽然猛地转身, 一把推开窗户直接从二楼跳了下来。 年轻女孩在地上打了个滚,被摔得惨叫一声却立刻爬了起来往外逃。 与此同时, 窗口处出现了一道小小的身影——是个婴儿。 它像壁虎一样顺着窗口以极快的速度往下爬, 关厌当即命令感染者过去阻拦, 同时与戚望渊一起赶过去接住了一瘸一拐的女孩, 将她挡在身后。 婴儿爬得非常快,在快到楼下时感染者伸手阻拦, 它突然张开大口直接咬了下来。 那张嘴巴一瞬间张得极大,竟然一口就把感染者的手臂吞进去一半,“咔嚓”一声就咬断了。 “救命……救救我救救我!” 女孩吓得躲在了关厌身后,浑身上下都在抖,脸色惨白得比那个婴儿的肤色更加像鬼。 只是像这种意外出现、没有任何道理可讲, 也与任务没什么关系的鬼怪, 求生者们其实也毫无办法。 之前遇到灵异副本, 他们可以根据线索找到破解办法压制或者消灭厉鬼,可这次不一样。 值得庆幸的是,戚望渊的屠夫之刃可以对鬼造成一些阻碍,同时他身上的称号属性也能将它吓退。 当那只婴儿鬼以极快的速度爬过来,注意到戚望渊之后,速度立刻就慢了下来。 又往前爬了两三步,它就停在了原地迟疑着不敢再上前。 趁此时机,关厌才终于看清了它的模样。 它看样子是死在刚出生的时候,头上只有稀疏的胎毛,整个身躯只比筷子长一点点,浑身的皮肤都是乌青的,仿佛是窒息而死。 当她试图再看清楚一点的时候,那婴儿忽然转了转头,与她对上了视线。 极小的一张脸上,那对眼睛就大得几乎算得上是畸形,乍一看犹如科幻电影里的外星人。 可是跟它对上目光的那一瞬间,关厌就知道了它的身份:“骆小红。” 真正的骆小红。 关厌记得,当时烛月把她强行带到了骆家,交换了她和婴儿的身体,然后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虽然记忆恢复,可婴儿时期的事情是记不住的,所以她也不知道烛月对那具身体里的骆小红做了什么。 现在知道了——他在当时就杀掉了对方,一个小小的、刚刚出生的女婴。 “那它的身体……”戚望渊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那具身体没有腐烂,会不会是在等它回去?” “不知道,我们试试看。”关厌说:“它虽然怕你但是没逃走,估计是不甘心就这么放过我们,我们试着把它朝那边引过去。” 婴儿当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它只有本能的愤怒和恐惧,既想撕碎他们,又畏惧戚望渊身上散发出的戾气。 关厌搀扶着腿脚受伤的女孩走在前面,戚望渊在后面保护,在他身后是一直保持着距离却又不甘心离开的小鬼,缺了一条胳膊的感染者远远跟在最后面,如果这小婴儿鬼忽然攻击,感染者就能立刻示警。 三个人、一只鬼和一只丧尸连成一线,目的地是藏着骆小红尸体的那座房子。 距离不算远,但就在这短短几分钟的路程中,关厌又听见远处传来隐隐约约此起彼伏的惨叫哀嚎。 今天晚上出来大肆杀戮的鬼怪肯定不止是这个女婴,毕竟连一只麻雀都变成了厉鬼,这些年死在镇上的所有人恐怕都重回人间了。 对于那些镇民,关厌他们是真爱莫能助,只能任由一切发生。 终于,踏着远方传来的哀嚎,他们赶到了骆家附近。 只是还得老远,两人就发现了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 原本骆家院子里的大橡树已经被砍掉了,只剩下一小段光秃秃的大树桩留在那里,旁边摆了几张木凳充当室外桌椅。 可是现在,远远望去,骆家院子内的大橡树遮天蔽日,茂密的枝叶几乎将整座房子都遮盖起来,一切都深藏在树影里,什么也看不清楚。 关厌加快了脚步,几乎是拖着受伤的女孩往前走,等走到屋外才看清楚,原来不止是大树重新长了出来那么简单。 它本该坚硬的枝干竟像藤蔓一样软绵绵地延伸到了房屋周围,将整座房子都包裹起来,有点像多年没有清理的爬山虎。 而周围的土地到处开裂鼓起,无数条粗大的树根从地底钻了出来,像蛇群一样互相缠绕联结,把整个院子乃至院墙都防守得严严实实。 更加令人担忧的是,那些树根上正在冒出嫩芽,像是很快就要长成一棵棵新的小树。 关厌有些匪夷所思:“……怎么连树都变成鬼怪了吗?” 就算是在专门的灵异类副本里,也没出现连植物都变成鬼的现象啊。要真是那样,这天堂镇里家家户户门前都养了花,还经常修剪,那它们是不是也要变成鬼? 然后所有植物疯长,爬满整个小镇,把这里彻底包裹在里面,变成一处由鲜花和带刺的藤蔓所构成的牢笼。 光是这么一想,关厌就觉得后背发凉。 她感觉这个任务跟它本来的样子已经差得十万八千里。 “现在怎么办?”戚望渊转过身盯着后面那只婴儿鬼,对关厌说道:“骆小红的尸体还在房子里,我们必须得进去才行。” 短短片刻时间,关厌发现那些缠绕在房子上的藤蔓变得更加茂密了。估计很快就要把这里变得看不见任何一点人类房屋的痕迹。 她皱了皱眉,沉声道:“如果想进去,这玩意儿可能会攻击我们,看样子只有你的屠夫之刃能对付得了。我们得等徐灵和江绪回来,否则人手不够。” 她看了眼身边吓懵了的女孩,扶着人往旁边的空房子走去:“你躲到那里面去吧,我们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镇上今晚要死很多人,也可能是全部的人,他们根本救不了,当然也没打算去救。 第247章 自我修复的副本 没等多久, 另一队的徐灵和江绪也因为周遭的异样而选择了返回。 两人是一路跑回来的,江绪刚刚停下脚步就喘着气急急地说:“那些房子外面的花草都跟疯了一样……” 他没说完, 因为看到了那只在远处虎视眈眈的婴儿鬼, 还有后方那座几乎彻底被树枝和根茎包裹起来的房屋。 他震惊得瞪大了眼,都忘了接着往下说。 徐灵接过话来:“那些花草也像这棵树一样疯长,不仅把房屋裹起来了,还在朝路上蔓延, 那些玫瑰月季之类的植物变成了特别粗大的藤蔓, 上面全是尖刺, 我试了一下, 连刀都割不烂!如果我们不尽快离开, 可能就要被困在这里了。” 可是就算现在离开,之后他们也必须要想办法再回来。 而且骆小红的尸体就在房子里, 她一直处于婴儿时期的鬼魂就在眼前。这时候离开……实在是太过可惜。 关厌三两句话说明了情况,徐灵和江绪对视一眼, 同时做出了选择:“先试试能不能闯进去。” 于是趁着感染者的半小时时限还没结束, 关厌命令他独自走向了骆家旧宅。 此时原本低矮的院墙已经被密密麻麻的粗树根爬满, 它们一片片堆叠交缠, 筑成了一道像牢笼似的围墙。尤其是大门,被堵得密不透风, 根本无法靠近。 感染者用仅剩的一条胳膊艰难地向着里面攀爬,才刚爬到上方要翻过去的时候,他身体下的一条粗树根忽然发出“呲”的一声响,下一秒陡然生出一根尖利的分叉,“噗嗤”一声, 直接从下方穿透了感染者的身体。 鲜红的尖刺从感染者背后穿过来, 上面还顶着一块破碎的内脏。 感染者是像丧尸一样的东西, 不会这么轻易的死,他被插在那上面不断扭动着四肢,看起来十分凄惨。 江绪倒吸一口凉气,打了个寒战:“他倒是不会痛又不会死,可我们是人类啊,真的能进得去吗?” 就算他们手里有道具卡,但前方还有那么多的树根和藤蔓,恐怕道具卡用光了也不见得能安然无恙地进去再出来。 戚望渊拔出长刀,走到感染者斜下方,挥刀砍断了那根尖刺。感染者嘭的一声掉落下来,又摇摇晃晃站起。 与此同时,缠绕在院墙内外的树根纷纷像蛇一样蠕动起来,上方分裂出无数的分枝,飞快袭向了墙边的戚望渊。 他反应很快,一刀砍断了前方几根,接连后退好几步,才脱离它们的攻击范围。 这一刻,密密麻麻的树根尖端齐齐对着他,那围墙犹如一片钉满了钉子的铁板。 就算屠夫之刃削铁如泥,也不可能同时应付这么密集的攻击。 绝对进不去的,根本不用再试了。 四人连一个字都没说,便默契地直接奔向镇外。 一路上,他们经过的房屋都早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如果抛下危险性不谈,此时的天堂镇有着一种诡异而震撼的美。 暴涨了许多倍的鲜花大朵大朵地挂在房屋各处,巨大的藤蔓上全是嫩绿的叶片和五颜六色的花,各种花香浓郁地弥漫在整个镇子里,每一口吸进去的空气都香甜得令人欲罢不能。 许多房屋和围墙都被暴涨的藤蔓弄坏了,月色之下,残破不堪的建筑与开得正好的鲜花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平衡,仿佛地狱与天堂同时交织一起,又荒凉又美丽。 只是求生者们没有任何心情欣赏美景。 因为在他们奔向镇外的过程中,那些植物正在飞快地向着所有能通行的地方蔓延。 它们密密麻麻的缠绕着,以极快的速度编织着一个巨大而美丽的囚笼。 关厌他们试了好几个方向都被堵住,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处能通人的空隙。 就连这里,他们也差点被藤蔓追上,还好戚望渊的武器够锋利,砍断了十几条试图缠绕他们的植物,终于逃到了镇外。 他们没敢在近处停留,跑远了些才回头去看,看了一眼就觉得无比震撼。 天堂镇几乎被彻底包裹起来了,碧绿的植物密密麻麻的围得水泄不通,比成年人还要大的花朵绽放在各个地方。 远远看去,真的像个美丽的天堂。 四人在远处看了好一会儿,江绪率先开了口,声音有些低哑:“怎么会变成这样呢?就算是有灵异现象,也不至于搞得我们连任务都进行不下去吧?” 关厌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道:“我想,我们是进入第四个童话阶段了。” 出现灵异现象肯定跟阎忌和烛月有关,可这些植物的疯长不应该是那个原因,它们只是普通植物,怎么可能受到灵异气息的影响变成鬼? 而且,他们的副本很可能具有一定程度的自我修补能力,烛月将它改变了许多,连主人公的灵魂都被换了,但任务不也一直在往前进行吗? 如今忽然出现本来不该有的灵异现象,副本为了保证不彻底崩坏,就会进行修复,让故事主线继续向前走,直到求生者死光或者完成任务。 原来应该活着的主角骆小红变成了尸体,所以副本没有让她腐坏,而是……向下安排了新的故事。 一个适合由一具尸体作为主角的故事。 徐灵听了关厌的话,眉梢一扬:“我知道了,是睡美人。” 童话里的睡美人因为女巫的诅咒而需要沉睡一百年,在她沉睡的那一刻,宫殿里的所有人也和她一起陷入了沉睡。 然后,茂密的荆棘越长越多,将整个宫殿都彻底包围了起来。 之后的很多年里,有许多听说了这个故事的王子想要穿过荆棘进入宫殿,可他们无一例外全部死在了荆棘丛中。 直到那一位命中注定的王子出现,他坚定地走向荆棘,丛林中便开出了大朵大朵的鲜花,并主动为他让开了路。 于是他来到睡美人身边,亲吻了她,终于将沉睡的公主唤醒。 很显然,骆小红就是沉睡的公主,而关厌他们都不是“王子”,所以在他们想要进入骆家旧宅的时候遭受了袭击。 故事里的睡美人沉睡时,王国里的其他子民也全部陷入沉睡,就像天堂镇里的骆小红成为了尸体,所以那些镇民也无一幸免地死去。 只不过,他们不是忽然死去,而是遭受了鬼怪的攻击——副本在灵异现象突然闯入之后,不仅完成了剧情修复,还利用了那些鬼怪来完成布局。 第248章 主角死了 既然知道了故事背景, 那接下来该怎么做也就很清楚了。 求生者需要去找到真正的“王子”,利用对方打开荆棘, 再进去唤醒骆小红。 可是, 与骆小红对应的王子是镇长的儿子项康——他已经死了。 烛月占据了他的身体,所以在烛月离开之后,这个人就像骆小红一样变成了一具尸体。 徐灵说:“也许两个主角的身体都没有腐烂,而且现在死去的人都变成了鬼, 我们只要找到项康的坟墓把尸体挖出来, 再去找到他的鬼魂, 就有机会让主角复活。” 关厌虽然因为身体交换而错过了一段时间, 但她以骆小红的身份生活了很久, 所以很清楚天堂镇的习惯,知道所有去世的人被埋在哪里。 那是在农场往后一段距离的一块墓葬区, 死者们统一安葬在那边,只要去那里找到项康的坟墓就行了。 深夜里, 一大片坟墓在月光下形成连绵不断的阴影, 石碑反射着幽冷的光, 乍一看去十分寂寥冷清。 恐怖诡异之类的感觉却是一点也没有, 毕竟四人都早已不是刚被邀请函拉进副本的新人了。 他们几乎没怎么找,只朝着看起来最大最豪华的坟墓走, 果然不出所料看到了墓碑上的“项康”两个字。 黑白照片上的,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烛月和关厌不一样,他是在后来才暂时用了项康的身体,在那之前的很多年里这个病恹恹的镇长之子都是真实存在的。 所以在其他人眼中所看见的他,跟关厌所看到的不是一张脸。 四人直接当场开挖, 没花多少时间就挖出了地底的棺材。 掀开棺材盖一看, 里面的男尸果然栩栩如生地躺在那里, 要不是脸色过于惨白,简直就像是在睡觉一样。 江绪靠在墓碑前歇了会儿,才说:“先把尸体带到镇子外面,咱们好好休息一晚,其他的等天亮了再说吧,这一天可折腾死我了。” 他说着便走到棺材前弯腰去抬尸体,其他三人也跟着动手,可没想到,就在江绪的手刚刚碰到项康的那一刻,尸体竟忽然一下子化作了细碎的黑色灰尘。 仿佛瞬间被烤焦了一样,黑灰毫无预兆地散了开,在棺材中留下一道人形的轮廓。 四人全都愣了愣,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给弄懵了。 关厌心中一沉,皱眉道:“快点回镇上看看。” 话音未落,所有人都已经奔跑起来。 他们以最快速度赶向天堂镇,隔得老远就听见那边传来鬼哭狼嚎的声音,一声声既凄厉又凶恶,在空寂黑暗的深夜里听起来犹如身在炼狱。 天堂镇被藤蔓和鲜花彻底包裹了起来,四人来到镇子附近也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见里面不断发出鬼魂的各种声音。 一旦他们想靠近,巨大的藤蔓就会毫不留情地化作恐怖的敌人发起攻击,根本没办法窥探里面的情形。 江绪有点着急:“这怎么办啊?男主角的尸体都变成灰了……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还能完成任务吗?” 关厌目光沉沉的盯着前方密不透风的带刺藤蔓,戚望渊却看着她,慢慢的说了一句:“是阎忌做的。” 关厌有些意外地转过头,与他对视一眼,随即懂了:“对……他要找烛月。” 虽然她并不知道烛月为什么会忽然放弃一切自己离开,但用脚趾头也能猜到肯定跟阎忌那老狐狸有关。 阎忌必然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计划,而且错过一次又不知道要等多久,他一定是不愿意就这么算了的。 所以哪怕烛月已经离开了,他依然会选择继续在这个副本里做些什么,好把烛月引出来。 因为烛月很在乎关厌,这一点毫无疑问。那么,毁掉副本,让她无法完成任务,生命岌岌可危……烛月就一定会再回来。 而毁掉副本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杀掉主角。既然这里有了鬼,那阎忌只需要吩咐那些鬼追杀项康和骆小红的鬼魂,杀掉他们,魂飞魄散。 戚望渊虽然一直非常努力克制本性,但思考问题的方式却始终是更偏向于邪恶的一方,所以他更能站在阎忌的角度看待问题,因此比关厌先想到这一点。 这大概就叫阎王打架小鬼遭殃,明明是阎忌和烛月之间的事,首先受到伤害的却是他们几个求生者。 关厌叹了口气,心里非常清楚,事已至此,除非烛月出现,否则这事绝没有个善终。 不过即便已经知道结果,他们还是得尽自己的一份力,不能干等着邪神出现。 所以,她拿出了阎忌的那枚戒指,握着冰冷浸骨的戒指喊了好几声,那边才慢慢悠悠的传来他的声音:“怎么,想找我吵架?” “是你做的吧,我们任务的重要NPC死了。” 她看着前方不远处将近一米高的一朵月季花,语气和缓甚至有些卑微的问道:“阎先生,你找烛月到底想做什么,不如说出来,也许我们可以真正合作一次,何必搞成这样呢?” 戒指那边传来阎先生嗤的一声低笑:“关小姐可真是能屈能伸,难得听你这么低声下气跟我说话呢。” 关厌默默翻了个白眼,语气却还是很好:“这哪里是低声下气,这是我尊敬您啊。鬼王阎忌实力强大,聪明过人,我这区区人类连您万分之一都比不上,我对您的敬仰崇拜与日俱增从无……” “停停停!”阎忌慢悠悠的掏了掏耳朵,翘着二郎腿老神在在地靠在沙发上,笑眯眯地说:“与其拍马屁,不如做点有用的事,要是我一个高兴,也许就放过你们了呢。” 关厌挑了下眉,像个皇帝身边的大太监似的掐着嗓子道:“不知阎忌大人需要我这个卑微的小小人类做些什么呢?” 阎忌嘴角抽了两下,低笑道:“真是搞不懂,烛月堂堂邪神,怎么会喜欢你这样没脸没皮的人类?我看你为了活下去真是什么都愿意干。” 关厌磨了磨牙,继续忍:“您说的都对,所以说您有什么指教可以让我们活下去呢?我洗耳恭听。” 阎忌大笑起来:“迟了,我早就用不上你了。真是愚蠢的人类,我逗你玩呢,你不会真以为我还会有求于你吧?” 他觉得十分解气,慢悠悠的抿了口热气腾腾的咖啡,又道:“不如好好跟我道个歉,或许等事成之后我还能留你一具全尸。” “那你觉得,我死了以后会变成什么?”关厌依然笑眯眯的:“你把我害死了,然后我变成鬼跟你见面,尴不尴尬啊你?” 阎忌毫不在意:“难道你变成鬼我就拿你没办法了?” 关厌挑了下眉,笑盈盈的眼底却透出丝丝寒意:“如果你一定要害死我们,那么……换我来当个鬼王玩玩也不错。要不——我们试试看?” 第249章 闯进去 事实证明, 这种毫无威慑力的狠话没有让阎忌产生一丝的迟疑。他用不屑的冷笑当做回应,然后彻底掐断了联系。 关厌收回戒指, 抬头望向前方不断发出恶鬼吼叫声的小镇, 目光沉沉道:“现在唯一的自救办法……闯进去,还有希望。” 之前发生的一切已经证明任务世界有自动修复的能力,骆小红尸体所在的房子也早就被茂密的藤蔓彻底包裹了起来,虽然它对求生者们造成了极大阻碍, 但同样也可以看作是对任务NPC的保护, 所以现在闯进去也许还来得及阻止那些鬼魂。 黑蒙蒙的月色下, 被藤蔓与鲜花包裹的天堂镇犹如一座即将倒塌的大山, 夹杂其中的鬼哭狼嚎仅仅是听着都让人浑身发毛。 可是没有其他办法了, 故事“男主”的尸体已经化为齑粉,求生者除了等死, 就只剩下拼命这一条路。 戚望渊不声不响地拿出了屠夫之刃,第一个冲向不远处那恐怖的小镇。 关厌紧随其后, 她手里没有趁手的武器, 只能先跟着他, 再找机会使用道具。 江绪和徐灵选择了从旁边另一个位置往里闯, 这样一来可以让附近的藤蔓被分散成两部分,不至于集中在一处短时间里造成过于恐怖的攻击。 密密麻麻的粗大藤蔓在他们接近之前就已经张牙舞爪地摆出了攻击姿态, 当戚望渊靠近之时,一根碗口般粗壮的藤蔓率先发起进攻,“唰”的一声以极快速度向他刺来! 戚望渊挥刀砍下的同时,更多的藤蔓也紧随而至,如同一条条恐怖的黑蛇, 恶毒且凶狠地想要将他们吞吃入腹。 关厌手里没有武器, 戚望渊不仅要在前面开路, 还得随时注意解决袭击她的藤蔓,尽管他武力值不错,但在那数不清的藤蔓攻击下也渐渐有些独力难支。 而随着两人的前进,周围的光线越发暗淡,只能靠着缝隙间透过的月光隐约看见大致轮廓,稍不留神就会产生错漏。 才刚前进不到三十米,一条纤细的藤蔓就趁乱突破防线,呲的一声刺向关厌! 它细得就像一根面条,藏在大量乱糟糟的粗大藤蔓里几乎没人会注意。 当关厌发现时,它已经近在眼前,纤细的枝尖像锋利的尖针,对准她的眼睛狠狠扎下! 她心中咯噔一声,身体本能地侧身躲避,堪堪躲过袭击,却还是被划破了脸,从眼尾拖出一条血淋淋的伤口,一直蔓延到耳根。 已经到了不得不用道具的时候了。 【不需要证据的造谣者】 剩余使用次数:1 使用后,可对单一对象进行一次不需要证据的造谣,周围十米范围内的所有生物都将无条件相信这个谣言,并根据谣言内容产生对应的反应。 ——不是需要真正的王子吗。 关厌大喊:“他就是能吻醒公主的那位王子!” 话音落下的那一秒,密不透风来势汹汹的藤蔓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短暂的片刻停滞之后,“唰唰”几声迅速褪去。 它们原本将天堂镇围得水泄不通,如今这样散开,便重新露出了附近那些被破坏的房屋与天空。 十米范围内的藤蔓和鲜花一下子变得既美丽又无害,一轮明月挂在狭窄的高空中,洒下冷白色的光芒,将一切都衬托得如梦似幻。 如果不是刚刚还在与这些东西奋战,关厌几乎可以把这里看作一片难得一见的暗黑系美景。 道具效果是没用时限的,两人获得了短暂的喘息,连带着不远处的江绪和徐灵也轻松了许多,但那二人战斗力比不上戚望渊,也没有他那么好用的屠夫之刃,所以现在都已经负了轻伤。 戚望渊立刻过去帮忙打开缺口,让他们顺利来到了这片安全区域中。 关厌抓着袖子胡乱摸了摸眼角的血,指向右前方说道:“骆家就在那个方向,已经很近了。” 如果是沿着天堂镇的道路过去,还需要前进一段距离再拐弯经过三户人家,但现在藤蔓破坏了几乎所有房屋,他们只要直线穿越废墟,就可以用最短的距离抵达。 江绪按着左臂上的伤口,顺着关厌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眉头紧蹙:“那边真的有很多鬼啊……” 那些鬼魂得到了阎忌的指令,现在全都集中在骆家那里,所以他们这边很清净,那个地方传来的动静却听得人头皮发麻。 求生者们手里虽然有很多种类的道具,但真正能对鬼魂造成致命攻击的却少之又少。在平时的灵异类任务中他们都是靠着各种线索解决问题,如今面对这么多不受任务主线控制的鬼怪,即便是经验丰富的四人也有些力不能及。 可是时间紧迫,他们已经没办法停在这里慢慢商量对策了。 关厌提议道:“我们共享一下手里能对鬼怪造成伤害的道具就立刻过去吧,再拖延下去恐怕……” 她话还没说完,忽然感到一阵阴风从骆家方向吹过来,下意识转头望去,便看见一只血淋淋的男鬼从茂密的藤蔓中飞掠而来。 戚望渊立刻动手,手中长刀斜劈下去,唰的一声将它劈成了两半。 恶鬼像西瓜一样鲜血淋漓地砸在地上,裂成两半的腐脸上却渐渐绽开诡异的笑容。 下一秒,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关厌身后响起。 “果然啊,我就知道你们不会乖乖等死。” 关厌猛然回头,对上一双笑眯眯的狐狸眼:“阎忌!” 阎忌抬起右手动了动指尖,脑袋微微一歪笑得无比亲切:“哎呀,老朋友,真是好久不见了呢,可爱的关厌小姐越发的美丽动人了。” 关厌也笑:“一段时间不见,你倒是越来越丑了,尤其是那两条骷髅腿。” 阎忌对她如此冒犯的话一点儿反应都没有,连笑容都没动一分,反而继续唠起了闲话:“说起来,我还没有正式恭喜你们二位在一起呢,两位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恭喜恭喜!” 关厌挑了下眉,短短时间心思百转,很快想通了其中关窍。 戚望渊无名指微微一动,随即眸光深沉地看了她一眼,下一秒转身便奔向那密密麻麻的藤蔓。 江绪和徐灵短暂一愣,便听关厌喊了一声:“快走!这里交给我!” 阎忌眯了眯眼,脸上的笑意第一次冷了下来。他眼看着关厌手里多出一枚黑色石头,其间藏匿的恐怖威力喷薄欲出。 关厌将石头攥得死紧,紧盯着距离五米外的男人,心里却并没有特别担心。 毫无疑问,阎忌这时候出现跟他们说废话,就是为了拖延时间不让他们过去阻止鬼魂们的破坏行动。 可堂堂鬼王,有必要跟几个人类耍嘴炮吗? 所以她赌,眼前这个阎忌,不是他的本体。 作者有话说: 我回来了,真的很抱歉这么久没有更新,万万没想到对大部分人来说不怎么严重的新冠能让我病到现在,哪怕到今天也还没痊愈。 当然除了生病之外,也发生了一件很不好的事情,大概就是我辛辛苦苦赚的钱全部一下子消失了(没被诈骗是家庭原因),我有点不知道继续努力下去有什么意义,从小到大好像受到了诅咒一样,每次费尽心血攒的钱都会突然因为一些无可奈何的事情彻底花光直到身无分文,再加上生病,我意志消沉的就直接摆烂了,甚至也有不太好的想法。 可是既然还活着哪怕为了父母也总得撑下去啊,两个月多的摆烂时间也足够长了,所以从今天开始会好好写到完结啦。 明天应该至少五千字,或者更多一些。 再次对我长时间的断更和今天作话的负能量表示抱歉,感谢可爱的读者小天使们一直以来的鼓励和安慰,谢谢大家! 第250章 来了 随着戚望渊的离去, 道具效果失去作用,那些看似无害的藤蔓再次蜂拥而至, 化作一条条狠厉的毒蛇, 无差别地向一人一鬼发起了猛烈攻击。 关厌紧盯着阎忌,同时默默使用了一张道具。 【一棵大树】 剩余使用次数:2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 留下买路财! 使用后, 可当场种下一棵大树。大树直径十米内的最多三人将被你趁火打劫, 随机抢走对方身上的一件物品! 这里并没有其他人在, 但这棵大叔可以暂时当作盾牌, 短暂地抵御一下来自藤蔓的袭击。 她没指望这东西能有多大效果,只是想拖延一点时间看看阎忌那里的情况。 果然……正如她心中一直存在的疑问:藤蔓再厉害也是物理攻击, 真的能伤害或者抵御鬼魂吗? ——那些杀气腾腾的藤蔓从四面八方袭向阎忌,他却站在那里纹丝不动地盯着关厌, 下一秒, 数不清的藤蔓穿透了他的身躯, 唰唰一阵巨响, 在彼此的伤害下碎成无数残渣。 它们就像是在他的身体里爆炸,他却依然保持着冷淡的笑, 阴森森地盯着关厌。 相比于他的淡定自若,关厌则已经到了不得不动手的紧要关头。 身边凭空出现的大树的确短暂地阻挡了藤蔓的攻击,但很快它们就缠绕过来,准确地向她身上所有致命部位发起进攻。 关厌只来得及瞥一眼戚望渊他们离去的方向,便毫不犹豫地使用了最后一次【一棵大树】。 当新的大树出现那一刻, 一根藤蔓已经近在咫尺。 她灵活地闪身躲避, 藤蔓“唰”的一声刺进树干里, 几乎将粗大的树干直接刺穿。 更多的藤蔓陆续袭来,她只能绕着树干尽量躲闪,大约拖延了十来秒,她脚腕猛地传来一阵彻骨的疼意! ——一根细小的藤蔓犹如躲藏在巨蛇间的小虫子,凭借它过于纤细的优势隐匿在黑暗中,终于找到机会,呲的一声狠狠刺入了关厌的脚踝! 前一刻还在飞快躲闪的关厌被这突如其来的剧痛弄得腿脚一软,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倒下去,而就在她眼前,一根碗口大的藤蔓正直挺挺地刺向她的脸。 毫无疑问,下一刻,它就将穿透她的脑袋,或许……足以让她的整个头部碎成渣滓彻底消失。 不远处的阎忌依然站在那里,无数的藤蔓不断在他身体里穿行炸裂,他却只远远看着关厌。 这一秒钟,他的嘴角绽开一道从未有过的疯狂笑意。 终于——要成功了吗。 下一瞬,笑意僵在脸上。 关厌无法控制地向前倾倒,面部与那根藤蔓彻底触碰,可想象中血淋淋的死亡现场并未出现。 藤蔓撞击在她的面部,就像一条软绵绵的虫子无力地碰了碰她,没有造成一丝一毫的伤害。 紧接着,关厌嘭的一声倒在地上,下一秒,无数藤蔓仿佛漫天箭雨,齐刷刷向她刺去。 它们密不通风地把她彻底包裹在其中,任谁都能想象得到,这样一具血肉之躯在如此攻势下将会在一瞬间里变成多么恶心的一滩烂肉。 可是,阎忌知道,她还活着。 一秒,两秒……五秒之后,藤蔓散开。 关厌坐在地上,眉头紧皱微微喘息着,被贯穿的脚踝疼得钻心,大量鲜血已经染透了白色短袜和运动鞋,看起来触目惊心。 她扶着身边还未消失的大树慢慢站了起来,浮起薄汗的面孔微微一仰,隔着狂乱舞动的无数藤蔓,遥遥望向阎忌。 左侧眼角的伤口溢出鲜血,将半张脸染成红色,明明暗暗的光线交错间,一切彷如虚幻。 【邪神之泪】 绑定道具不可交易、不可丢弃。 剩余使用次数:4 “即使你的伤害让我心如刀绞,我还是一如既往地深爱着你。” 使用后可获得邪神的庇护,单次效果:30秒内无视一切伤害。 无名指上的戒指始终保持着通话状态,当【邪神之泪】效果即将消失的时候,关厌终于听见戒指那头传来了戚望渊的声音。 他喘着粗气,声音却带着令人安心的沉稳:“我们马上到了。” 话音未落,关厌再次使用【邪神之泪】,延长免伤效果三十秒,转身拖着伤腿,一瘸一拐地奔向前方。 受伤的脚踝几乎使不上力气,每一步都好像被钢针扎着筋骨一样疼得浑身发颤,只不过跑了三五步,关厌就已经大汗淋漓,连呼吸声都在颤抖。 可是这根本不重要,和活命相比,哪怕今天是双腿被截肢了,她爬也得爬过去! “嘴上说着不喜欢烛月,可用来保命的道具全是人家给的呢。” 阎忌在后面尖酸刻薄地嘲讽着,关厌头也没回,因为他越是这样,就越说明这不是他的本体,他没办法阻止他们的行动,只能靠一张嘴吸引她的注意,试图让她生气。 更何况,如果没有烛月,她也不会陷入到这种本来跟求生者没关系的破事里,他带来的麻烦并不少,那么用他一点道具又算什么? 附近的藤蔓还在试图攻击关厌,虽然无法造成伤害,但多少减缓了她的速度。 而前方传来的鬼哭狼嚎和混乱的战斗声却像急迫的鼓点般敲击在她心上。 虽然不能亲眼看见她也能猜到,随着戚望渊等人的靠近,那边的鬼魂和藤蔓都会一起向他们发起攻击,时间拖得越长,他们就越危险。 分秒必争。 她咬着牙向前跑,冷汗顺着额头划入眼眶,刺激得眼睛一片模糊。 前方,是戚望渊从密密麻麻的藤蔓间硬生生开出来的一条路。 那些被屠夫之刃斩断的藤蔓落了一地,剩下的部分仍在疯狂舞动,却因为长度限制而无法再对远距离的敌人带来威胁。 关厌抬手摸了一把脸,汗液与鲜血糊了一脸。 透过那条黑乎乎的“通道”,她远远望见前方舞动的密集藤蔓,穿梭在藤蔓间的癫狂鬼魂,和不时闪过的三道人影。 可以了。 “哈……来不及了。” 当关厌拿出那颗漆黑的女娲石时,身后传来了阎忌志在必得的轻笑。 来不及了吗?她不知道。 但即便他说的是真的,这道具她也必须用。 “准备,躲起来。”她在心里默默的说。 【邪神之力】 绑定道具不可交易。 剩余使用次数:1 这是一块女娲用剩下的补天石,它坚不可摧,正如邪神对您的爱意一样。 使用它,您将召唤出一道由邪神赠与的强大力量,可击溃几乎所有生灵。 注意:邪神的占有欲不允许您身边存在其他人类。 请在使用时尽量避开其他人,除非您想将他们一起消灭。 当所有次数用尽后,它将化作一块普通的补天石,您可以将它收藏起来。 最后一次道具被使用,淡蓝色的光芒瞬间覆盖了关厌目之所及的所有区域,将附近那些黑暗处都照得明亮起来。 蓝色光芒之间,无数的黄色小光点散开,轻柔浅缓地飘动着,犹如一只只毫无杀伤力的萤火虫。 可当它们散落到附近的藤蔓上时,却一瞬间绽开恐怖的杀伤力,顷刻间将一切毁灭殆尽。 就连关厌后面的阎忌也没能幸免——几颗光点飞掠而去,在触及他身体的那一刻,阎忌猛地消失,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远处逐渐传来恶鬼惊恐的吼叫,它们四处逃窜,一颗颗淡黄光点却像是长了眼睛似的追随而至,一旦触及,就能在眨眼之间将它们彻底消灭。 事态好像一下子发生了逆转,附近的藤蔓变成碎渣散落满地,恶鬼也开始飞速减少。 关厌没有停下来,拖着伤腿吃力地向前跑去,身边环绕的淡黄光点犹如在为她保驾护航般漂浮着。 冷汗一滴滴地划过下颚,她像是在跨过刀山,每一步都痛得钻心,痛得甚至有些神志不清。 “……骆小红的尸体碎了。” 迷迷糊糊间,关厌隐约听见戚望渊这样说。 她又向前走了几步,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 她颤抖的吸了几口气,问他:“详细说说。” 戚望渊:“房子被破坏,屋内家具损坏,尸体碎成了肉块,看样子被鬼吃掉了很多无法复原了。鬼婴没见到,大概早就死了。” 他顿了顿:“你还好吗?” “没事。”关厌咬了下唇,心里一阵发凉。 跟身体的疼痛相比起来,他所说的这个消息才是真正令人难以忍受的痛苦。 尸体不见了,鬼婴也不在…… 阎忌刚才就说过来不及了,他也确实没有再想办法阻拦他们,反而任由那些鬼魂被邪神之力杀死。 所以……他说的极大概率是真话。 关厌脚下一顿,一种无力感瞬间袭遍全身,如泰山压顶般令她失去了所有斗志。 她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眸中闪过一抹坚定的光:“没关系,我们还活着,就有希望。” 不到最后一秒钟,不到任务副本崩溃的那一瞬间,都不可以失去希望。 她再次奔跑起来,一瘸一拐冲向前方隐约可见的骆家房屋。 附近的藤蔓和恶鬼已经被彻底清除,远处的藤蔓不足以延伸到这边来,所以这里变得十分安全。 当关厌目光范围内的一切威胁都被清理干净的时候,邪神之力的效果也随之消失,暗淡的蓝光褪去,留下一片狼藉。 尽管腿脚不方便,她还是很快赶到了骆家外。 这里和其他房屋不同,藤蔓没有破坏房子,而是将它保护了起来,成了附近唯一完好的屋子。 在关厌使用邪神之力前,戚望渊他们三人就利用各自的道具打开了一道缺口进入骆家了,后来藤蔓被清理掉,就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入口。 她从围墙缺口艰难地走进去时,戚望渊赶过来接住了她,垂眸扫过那血淋淋的脚踝,眉头一紧。 关厌摇摇头:“先不管这个,任务重要。” 她喘了几口气,接着说:“现在我们还好好活着,有两种可能,一是任务还有机会完成,二是……我们被永远困在了这个无法完成的任务副本里。” “我觉得,鬼婴说不定还活着,我们得去找!”徐灵眼尾有些泛红,显然不久前哭过,但她此时已经重新燃起斗志,说起话来铿锵有力。 江绪随着她点头:“不到我们死的那一刻,就都有机会。” 包括戚望渊在内,每个人都负了伤,头发凌乱满脸污黑,身上血迹斑斑。 深沉的夜色和残破的废墟让这里像一片暗淡无光的深渊,可站在其中的求生者即使伤痕累累,却满怀希望,如同一道最明亮的光,足以穿透一切黑暗。 所以,他们才叫求生者。 关厌笑了笑:“那这样吧,你们先去附近找找看,我留在这里想想别的办法。” 她腿脚不方便,跟过去就是添乱。 徐灵说:“不用这么着急,我先帮你处理一下伤口,看起来伤得好严重!” 骆家房子没怎么被破坏,里面能用的东西不少。 可就在她转身要去找工具的那一瞬间,一道阴冷至极的寒风无声拂过。 关厌后背一僵,浑身寒毛直竖,下意识转头望去,一眼就看到了悄无声息站在那里的烛月。 明知道是阎忌在搞鬼,他还是来了。 漆黑的长发无风而动,比以往更加惨白的脸透着病态的邪气,可看向关厌的眼睛里却蓄满无法隐藏的关心和疼惜。 也许一开始的“爱情”是假的,但时至今日,就连关厌也不能再怀疑他的确是真的“爱”上了一个人类。 是一种令人无法接受的、窒息的、却真正存在的爱。 关厌握紧了戚望渊的手,有些紧张地盯着烛月,下意识将戚望渊拉向自己身后。 徐灵和江绪却连一丝都动不了,在邪神强大的威压下,他们仿佛被施下了定身咒,能保持站立姿态就已经尽了全力。 “不用担心,如果我要杀他,你拦不住的。” 烛月目光扫过关厌与戚望渊紧握的手,抬眸盯着她的脸,有些无奈的苦笑:“轻重缓急我分得清,厌厌,现在我要先让你好好活下去。” “你能做什么?”关厌放心了些,虽然烛月跟阎忌都没少撒谎,但在这件事上他没必要骗人。 她顿了顿,提醒道:“你应该知道,是阎忌故意把你逼出来的吧?” 烛月垂眸看着她血红的脚踝,眉目间荡开一抹浅笑:“我知道,但你在这里,我一定会来。” 他垂在身侧的指尖微微一动,关厌便感觉脚踝处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她倒吸一口凉气,下一秒痛觉却忽然一下子彻底消失。 低头一看,脚踝处的伤口竟已经痊愈,只留下一道伤疤。 很显然是烛月治好了她。 他的身体微微晃了一下,好像耗费了不少力量,大概是之前消耗的还没有恢复。 关厌抹了把脸上的冷汗,想要说些什么,出口却是硬邦邦的一声:“谢谢。” 如果是朋友,她可以更热情更感激一些,但对烛月不可以,她怕他会因为她的好态度而觉得有希望。 烛月摇摇头,开口道:“你们陷入现在的困境与我有关。” 关厌有些好奇:“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阎忌为什么非要找你?” 他唇角微抿,似乎在考虑,最后还是没有说:“你们不需要知道这些,没有好处。” 话音未落,他神色一冷,猛然抬头望向正前方的房顶。 关厌随之看去,只见阎忌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那里。 他抬手挥了挥,慢悠悠地笑着开口打招呼:“哟,这不是长了颗恋爱脑的邪神大人吗?” 烛月对他的讽刺仿佛听不见,目光森冷地盯着他道:“我来了,你又能如何?” 阎忌嘴角挑着一抹志得意满的笑,居高临下看着烛月,信心满满地问道:“对啊,你来了,那你能让他们活着出去吗?” 看他问话的模样就知道,他笃定烛月的答案是不能。 的确如此——烛月眉心难得地蹙起,并未开口,答案却已经显而易见。 关厌想,阎忌应该不会知道烛月使用时光回溯的力量后会遭受反噬,毕竟这么大的弱点肯定不能轻易暴露给别人。 也就是说,不是逆转时光就能让他们完成任务这么简单。 “我能哦,”阎忌笑得更灿烂了些,视线在关厌等人身上一一扫过,慢悠悠说道:“烛月,只要你帮我完成那件事,我就让他们活着出去,而且,从此之后再也不找你心上人的麻烦,还可以反过来帮她提供各种便利,让她顺利完成所有任务,怎么样?” 他能,烛月却不能? 关厌皱了皱眉,似乎隐约抓到了一点什么。 这两个人的特点截然不同,一个武力值不太够却像个狡猾的老狐狸一样老谋深算,一个武力值够高但智商明显比不上对方。 那么,烛月办不到,但阎忌办得到的事情……大概率就是需要动脑子的事了。 动脑子才能完成的话…… “不可能,”烛月拒绝得很干脆:“那件事想都不要想。” “那么,你是打算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在这里?”阎忌笑眯眯的说:“烛月,好好想想吧,就算你有穿梭时空的能力回到过去重新开始,那一个关厌还是现在这个吗?你爱的人只有唯一一个,其他任何一个时间点的她都不是这一个,我想,这个道理你比我更清楚才对吧?” 烛月眉心蹙得更紧,目光深深望向关厌,眼底里已然出现动摇:“可……” 阎忌眼看他有所迟疑,立刻说道:“你放心,我说话算话,我可以用我的鬼王身份起誓。如果你帮我,她从今往后会活得比任何人都好。” 烛月低下头,一时没有回应。 他在考虑。 “啧,小厌厌,看见了吗?”阎忌开始挑事:“有些男人啊,表面上一片深情,真要让他为你付出的时候就犹豫不决了,这种渣男可千万不能要哦~” “闭嘴!”烛月烦躁地拂袖一扫,一阵阴寒的飓风迅速掠向对方。 阎忌轻巧躲过,歪了歪头:“嘶,我这幻体维持不了太久,你这一击又削弱了它的能量,还有三分钟……烛月,三分钟之内,给我答案。否则,就等着为你心爱的姑娘收尸……” “不用了,我们的任务可以完成。” 关厌猛地抬头,眼底里盛满星星般的光泽:“烛月,让他滚蛋。” 第251章 不会错 话音落下的那一秒钟, 强大的威压瞬间席卷而来,狂风裹挟着凌厉的杀气, 一眨眼的功夫便飞速袭向屋顶上的阎忌。 周围散落的枯叶与藤蔓残渣纷纷被卷起来, 在狂风间肆意飞舞,发出混乱的摩擦声,迷乱了所有人的视线。 关厌不得不抬手挡住眼睛,只听见阎忌大吼了一声:“你怎么确定你的办法有用?!住手!听我说!该死的烛——” 骂人的话还没喊完, 这所谓的幻体就已经支撑不住, 被烛月破坏得当场破碎消失。 飓风随之停下, 每个人都被弄了满身的碎叶, 一个比一个狼狈。 关厌抓了抓头发里的碎渣, 没等他们问,便开口说道:“其实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它的存在感一直很低,但至始至终贯穿着整个任务——别忘了, 从我们进入这个副本开始, 它的故事背景就是一场虚拟现实游戏的测试活动。” “啊……”徐灵反应过来:“对, 你不说我都快忘了有这回事了!我们刚进入这个副本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填写玩家资料, 后来它却一直没什么存在感,几乎从头到尾都没怎么用上过。” “这就是我们完成任务的方法, ”关厌说:“一个游戏如果在测试中出现了无法修复的BUG,会怎么解决呢?” 江绪想了想:“不能修复的话,那就是……回档?” 清空之后的一切数据,让游戏回到测试之初。 “这么说起来的确有可能管用,”江绪说, “可是, 我们怎么才能让它回档?按理说现在这个BUG就已经无法修复了吧?两个主角都死了, 我们卡在这里无可奈何,早该回档了才对!” 关厌看了眼烛月,摇头道:“不……还有一个主角活着——是我。” 那具身体从婴儿时期就由她一个人使用,相比之下,在她和那个鬼婴之间,她更加算得上是真正的女主。 至于“男主”项康,烛月只是在后来才借用了那具身体,所以他本人才是真男主,可不久前他的尸体在一瞬间化作灰尘,就说明鬼魂在那时已经死去。 因此现在游戏没有强制回档的原因,是因为关厌——扮演了“骆小红”多年的她还活着。 她之所以笃定这一点,还有一个重要因素:阎忌。 阎忌明显是有求于烛月的,但烛月又死活不同意帮他那个忙,导致他不得不用算计威胁等手段来逼迫烛月。 可是不论如何,有求于烛月的他也绝对不敢真正触及对方的底线,比如真杀了关厌。 但这场任务有些混乱,他又不敢本体直接过来面对烛月,怎么能确保关厌不会在混乱中被那些恶鬼或者暴走的藤蔓杀害呢? 再加上他那么自信满满的说他能让这场任务完成,综合起来答案只有一个:哪怕她被杀了,也不会死。 “那么,既然有一个主角活着,任务就可以继续进行下去吧?”徐灵说:“我们只需要想办法继续完成它就好了,对吧?” 她虽然这样问着,但心里其实已经产生了不好的想法。 任务…… “根本没办法再继续了。” 关厌叹了口气:“你们应该也都清楚,任务的主线其实很简单,这是一个用多个暗喻联结起来的故事,有男女主两个主角,最后这个故事是睡美人,需要男主吻醒女主,很明显在告诉我们,完成任务的方法就是童话故事常用的结尾——男女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现在没了男主,还拿什么去完成这个结尾? 如果男女主都已经死了,游戏自然会回档到测试之初重新开始。 但因为关厌这个“女主”还活着,任务明明进行不下去了,故事却没有结束,所以求生者只能被困在无法完成的任务里,长长久久地困着。 “那你的意思是……要杀了你才行?”江绪有些担心:“可万一猜错了呢?哪怕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正确率,只要有百分之一的错误概率,它就一定是有危险的。” 徐灵也担忧道:“一旦赌错,可就要赔上你的命,我们再想想吧,说不定有别的办法呢?” 关厌看向戚望渊,没有说话。 他站在她身边,眸色深沉地与她对视着,半晌,才微微点了点头:“我相信你的判断。” 闻言关厌笑了起来,向他伸出手去。 他抿了下唇,拿出屠夫之刃交到她手里。 眼看着她将锋利的刀刃抵在细嫩的脖子上,戚望渊终于还是没忍住伸手拦了一下。 相信是一回事,担心是另一回事。 他张了张口,想说再考虑考虑,却听烛月说道:“厌厌,动手吧,如果猜错了我会救你。这件事因我而起,这是我该做的。” 关厌回头看他一眼,又看向戚望渊,左手轻轻握住他的手从刀刃上拿开,目光坚定明亮:“我不会错。” 话音未落,右手用力一划,毫不留情地割向喉咙。 可是第一次并未成功——她身上有个能抵御一次致命伤的称号。 虽然如此,关厌的心跳却还是加快了不少。哪怕对自己的判断有十足的把握,可濒死的疼痛和恐惧却是实打实的,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保持平静。 其他人也被吓得不轻,就连戚望渊都忘了她有称号这回事,紧张得脸色都有些发白。 眼看着他忍不住伸手来阻拦,关厌连忙后退两步,双手一起抓住刀柄,再一次毫不犹豫地横刀一划! “噗呲”一声,削铁如泥的屠夫之刃像划破一块豆腐般轻而易举地割开她的喉咙。 鲜血喷溅出来,剧烈的疼痛瞬间侵入脑海,却又转瞬即逝。 在死亡来临之际,痛觉好像一下子被关闭了,只让人觉得浑身绵软无力,大脑一片空白。 关厌能清楚地感觉到鲜血溢入了喉管传来呛咳感,她再也无法呼吸,连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眼前一片模糊。 生命好像化做了有实质的东西,从她的身体里迅速钻出。 她最后的意识,是看见戚望渊将她抱住,满脸紧张地大喊着什么,却一个字也听不见。 当关厌鲜血淋漓的身体不再抽动的那一刻,戚望渊眼前一花,人物属性面板在未经召唤的情况下自动跳了出来。 只不过,它好像损坏了一样不断抽动模糊,上面的文字变得扭曲抽象,最后唰的一下完全消失。 周围的建筑也在同一时间发生巨大变化,被藤蔓彻底破坏的废墟迅速逆转,从残垣断壁飞快变换为完好无损的房屋。 地上被邪神之力变成了灰烬的藤蔓开始恢复,回到它们原本应该在的位置,在每座房屋前的花园内构成一片红绿交映的美景。 漆黑的夜空逐渐明亮,月亮消失,太阳出现,投射下明亮而温暖的阳光。 与一开始的天堂镇一样,它完美无缺地伫立在这个偏僻的郊野里,安静祥和,美丽温馨。 一切,好像都在倒退回事发之前。 “真的成功了!”江绪松了口气,原本担忧的神色被欣喜取代,高兴得两眼放光。 可是就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秒钟,刚刚才变得像童话般美丽的地方却又“哗啦啦”地开始崩塌碎裂。 与此同时,地动山摇。 整个大地都在疯狂抖动,剧烈的震荡甚至让他们连站都站不稳,不得不扶住身边的物体用来支撑。 房屋坍塌下来,碎石瓦砾滚得到处都是。 戚望渊半跪在地上抱着毫无动静的关厌,用后背挡住了那些滚落的石块。 他像是感受不到周围的变化,一心一意盯着眼前的人,唯恐错过她的任何一点动静。 忽然间,原本空无一人的小镇上开始传来人们惊恐的尖叫。 混乱之中,江绪和徐灵一前一后抬头望去,惊讶地发现之前已经死去的镇民竟又凭空出现。 他们慌乱地奔逃着,努力躲避着那些崩塌滚落的石块。 与此同时,戚望渊终于发现,关厌身上那些刺眼的鲜血开始由下至上迅速回缩。 它好像在倒流一般渐渐回到脖子上狰狞的伤口处,紧接着,那条恐怖的伤口飞速愈合,直到不留一丝痕迹。 关厌猛地睁开眼,“赫”的一声用尽全力倒吸了一大口气。 她双眼瞪得极大,整个人还没有从死亡的体验中走出来,一口气吸进去都忘了吐,好一会儿,才下意识地开始大口喘息。 见状,戚望渊总算松了口气,忍不住笑了起来,用力将她抱起,紧紧箍在怀里,埋头在她耳边低喊:“厌厌……” 关厌在他温和而令人安心的呼喊声中迅速平复过来,终于搞清楚眼下的状况。 她呼吸逐渐平缓,抬手拍了拍戚望渊的后背示意他放开自己:“我没事了。” “我有。”他说。 明明没多少波澜的两个字,关厌却听出了一点委屈。 她不由笑出来,没再让他放手,就这样靠在他身上观察周围的变化。 大地还在疯狂震动,仿佛有什么巨兽快要从地下逃出来一般。 天堂镇跟她“死”前一样还是废墟,但又和当时的情况相差甚远。比如现在这里是白天,远处也没有虎视眈眈的巨大藤蔓。 一座座房子像遭遇大地震似的垮塌下来,早就死了的镇民们居然又活生生地出现在这里,被这场地震吓得四散奔逃。 在天堂镇当了近二十年骆小红的关厌,目光落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能准确地叫出他们的名字。 等等,那是…… 关厌目光一顿,瞳孔微缩,视线惊讶地追着一个人的身影,好一会儿才敢确定自己没有眼花——那是骆小红的生母。 一个早在很多年以前就死去的女人,如今却活生生地出现在镇上,正和其他人一起被地震吓得东躲西藏。 而那些镇民,似乎并不觉得她有哪里奇怪。 关厌心绪一动,连忙推了推戚望渊:“快点,有机会了,我们去找骆小红!” 戚望渊闻言立刻将她拉起来,被她带着跑向了那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女人。 而就在这期间,空气似乎都出现了扭曲,大街上凭空冒出几棵大树,地面裂开半米宽的裂缝,甚至就连镇外农场里的鸡鸭猪牛都出现在了镇上四处乱窜。 目前的情况很显然是游戏回档失败正在崩溃,所以该不该出现的都混在了一起。 关厌很快追上了那个女人,对方与她记忆中的毫无差别,看起来正是死去那一年的年纪。 她一把拽住对方,大声问道:“骆小红在哪里?!” 女人一愣,下意识挣扎起来:“你放开我!地震了!再不跑要死的!” 话音未落,戚望渊长刀一横,直接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她吓得浑身一颤,终于肯回答问题:“昨……昨晚……我叫她上山去给她爸爸送饭……她失踪了,没回来……别,别杀我啊!” 关厌对这个时间点印象极其深刻,也对骆小红该“失踪”的位置记忆犹新。 她回头对紧跟过来的江绪和徐灵喊道:“你们在镇上找项康,任何一个年龄段的都行,先找到再说!我们去外面找骆小红,速度快点,这副本看样子坚持不了多久了!” 烛月:“那我跟你走……” 关厌看了眼越发崩裂的天堂镇,认真道:“烛月,镇上更需要你。” 他嘴角抿起不乐意的弧度,最后还是妥协:“好吧。” 听他答应,关厌不再拖延,叫上戚望渊一起向镇外大山狂奔。 当年父母合谋试图杀害骆小红的事情给了她非常浓重的阴影,她对这一切记忆犹新,轻车熟路便能找到目的地。 不过,从女人的回答中可以推断出来,在目前这个天堂镇故事里,骆小红当天夜里并没有像关厌当初一样被烛月救回家。 这个骆小红“失踪”了。 关厌回忆了一下故事剧情,在这一天之前不久才发生了恶狼袭击镇民的事件,骆家夫妻是打算把这个女儿的“失踪”推到野狼身上去。 那么,骆小红不论生死,现在都一定是在那座大山里。 她带着戚望渊来到事发地点,从最近的直线距离爬上了大山。 虽然这里是镇外,但整个大地一样在不断震动,山上茂密的大树有的倒塌有的折断,大大小小的滚石不停从上面落下来,稍不注意就有可能被重重一击,危险得仿佛是特地设立的某种闯关游戏。 当然危险不仅仅来源于此。 二人才刚上山没多远,就听见四面八方传来了渗人的狼嚎声。 这山上的狼人们显然也被吓到了,正在茂密的丛林间慌张逃窜。 随着地震越来越强烈,关厌和戚望渊在崎岖的山坡上连站都难以站稳,附近的树木纷纷倒下,一片狼藉。 在这种鬼地方找一个生死未知的小女孩本来就不容易,再加上地震和树木的毁坏,寻找起来更是困难重重。 关厌心里越发焦急,跟戚望渊说了声分头去找,便率先向右边找去。 天堂镇上的寻人工作就容易得多了,因为房屋在倒塌,所有人都只会朝着开阔的地方逃,不需要费劲去搜。 他们只在镇上到处跑了一圈,就很容易地找到了被镇长夫妻带着一起跑的病怏怏的小项康。 为了尽快完成任务,徐灵直接动手抢人,项康抱着小孩就往大山方向跑。 有烛月帮忙,他跑起来就跟飞似的,很快便赶到了大山之下。 烛月能随时感应到关厌的位置,直接带着人急急赶往山中。 与此同时,关厌停在了一片染有血迹的草地前。 那块草地是被压塌下来的,上面沾有少量血迹,大约巴掌大一块。 关厌脑子里几乎可以将画面补充完整:骆小红昨夜去送饭途中遭到父亲骆阳伏击,后脑被狠狠砸伤,之后骆阳将她弄到山上扔在了这里,她脑后的血流出来染红了这一小块草地。 这个位置距离山下不是特别远,毕竟骆阳也会怕恶狼,肯定不敢把人带得太深。 关键是……草地附近出现了狼脚印。 骆小红还活着吗?还是,已经被狼吃了? 关厌垂眸想了几秒,起身朝着戚望渊的方向飞奔而去。 几分钟后,戚望渊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第一时间警惕地回身拔刀,刀尖遥遥直指关厌。 他愣了下,连忙收起武器:“怎么过来了?找到了吗?” “她大概率已经被狼吃了。”关厌说:“所以我来找你了——猎人。” 戚望渊有些没懂她的意思,想了一阵才明白过来:“你是说……小红帽的故事。” 她点点头:“没错,在那个故事里,猎人划破了狼人的肚皮,救出了狼肚里的小红帽。” 这显然是不符合现实的,没有人能在被狼吃掉以后再好端端地活着出来。 可是在童话故事里,它就是可以。 “唯一的问题是,这山上的狼不止一头。”关厌说。 不止一头,是一群。 “我们走。”戚望渊向刚刚传来狼嚎声的方向望了一眼,手持锋利的屠夫之刃,率先疾步奔去。 一刀砍下头颅,再一刀剖开狼肚。 一次,又一次,再一次…… 山间的震动越发强烈,山石泥土纷纷滚落,地面裂开大大小小的缝隙,参天大树被连根拔起,嘭的一声狠狠砸落。 原本明亮的天空开始灰暗扭曲,层层白云不断模糊变幻,到后来竟变成了一块块浮现着二进制数字的数据块。 起初只是白云,进而发展到了整个天空,再然后,是树木青草,乃至地面的泥巴。 当戚望渊又一次一刀剖开狼人的肚皮时,就连地上的尸体上都浮现起了混乱的数字。 这个世界真的快要崩溃了…… 第252章 地震结束 “怎么样了?” 江绪背着被吓晕过去的小项康, 跟着烛月一起找到了关厌和戚望渊。 此时的二人在一次次杀死狼人的过程中已经弄得浑身是血,而那些血液也逐渐呈现出数字化的趋向, 在他们身上时隐时现, 乍看之下好像两人也快要消失了似的。 关厌看了眼地上那具连内脏都变成了闪烁数字的狼人尸体,摇头道:“还是没找到。” 话落,她的视线扫过江绪背后的项康,思绪一顿:“能把他弄醒吗?” “我来!”烛月似乎觉得终于有用得上他的地方了, 急急忙忙的立刻动手, 掌心覆在项康脸上不到两秒, 男孩就很快醒了过来。 项康因为身体不好多年来都被镇长夫妻精心呵护着, 从没受过什么惊吓, 现在一醒过来看到关厌他们浑身血淋淋的样子,又吓得差点儿昏过去。 可是时间紧迫, 他们也没功夫再慢慢安抚他了。 关厌直接骗他:“项康你别怕,你父母被狼人抓上山了, 我们是带你一起来救他们的。现在我们需要你做一件事, 你一定要做好, 否则你的爸爸妈妈就再也回不来了!” 小项康脸色惨白, 却努力咬着嘴唇用力点了点头。 关厌笑了笑,问他:“你觉得, 我们现在应该朝哪个方向走?” 男孩抬头看了看附近,伸出一根食指,指向左前方。 关厌率先迈步:“走,速度快点,时间不多了。” 江绪背着小孩跟在后面:“这样真的有用吗?” “其他人肯定没用, 但他们是男女主, 天然就具有互相吸引的能力。”关厌一边走一边快速说道:“如果连他都找不到, 那我们就乖乖等死……” 话未说完,远处传来的狼嚎声就盖住了她的声音。 几人以最快速度向前行进,两分钟后,前方倒塌的大树间传来一阵急促的响动声,听起来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里面快速奔跑。 戚望渊率先冲了过去,很快翻过横亘在中间的树干,一眼就看见了前方那一只巨大的狼人。 ——它的体型远比之前他们见过的狼人要大得多,几乎快有三米高,但它是用四肢着地的方式活动。 大地的震动显然让它也十分害怕,此时正慌不择路地逃窜着,左前肢还在树枝上挂出一条长长的伤口。 看到有人类出现,它显得更加恐惧,大吼了一声转身就朝另一个方向逃去。 就在它转身之际,戚望渊终于看见了它那异乎寻常的大肚子。 就好像怀着孩子一样,腹部大得几乎快要拖在地上。 他眸光一亮,迅速冲向对方,可是那毕竟是狼人,人类在这种崎岖坎坷的地方想要追上它十分困难。 留给求生者的时间不多了,戚望渊直接使用了一张道具卡—— 【老人体验卡】 剩余使用次数:3 可对单一指定生物使用,使用后,对方将在接下来的五分钟内变成行动迟缓的垂暮老者。 注意:持续时间内对方若受到攻击则道具失效。 原本在前面跑得飞快的狼人在一瞬间每个动作都慢到了极点,犹如行将就木的白发老人。 戚望渊很快追上了它,挥刀砍下之际,道具失去效用,狼人一个飞跃扑了出去,却被屠夫之刃一刀砍在了后腿上,“唰”的一声直接卸下了一条大腿! 它发出无比凄厉的惨叫声,一下子重重跌落在地,还没来得及爬起来,戚望渊已经飞掠而至,一刀就刺进了它的脑袋里! 惨叫声戛然而止,喷出的鲜血都变成了绿色的二进制数字,连狼人的身体也跟着不时闪动。 戚望渊一秒都没敢停下,拔下长刀立刻去剖开狼腹,“呲”的一声划破肚皮,下一秒便有一块黑乎乎的人形物体从中挤压出来。 它被包裹在胃袋里,粘粘糊糊的一大团。 刀刃轻轻划过,刺啦一声,一个蜷缩成一团的小女孩便露了出来。 戚望渊呼出一口浊气,用力将骆小红抱起来,一边转身往回跑一边探了探她的呼吸。 此时关厌等人也已经到了他后方不远处,他收回指尖说:“还有呼吸。” 关厌闻言心中一松:“快让他们见面,把骆小红弄醒!” 江绪急忙把身后的项康放下来,男孩不明所以,结结巴巴地问:“我爸爸……妈妈呢?” 没人有精力理会他的问题,烛月再次出手将骆小红唤醒了过来。 在她醒来的那一刻,关厌揽着项康的肩,将他推到了骆小红面前。 于是,女主醒来的第一眼,就看见了男主。 骆小红迷迷糊糊的看着项康,好一会儿后,问出一句话:“是你救了我吗?这位好看的小哥哥。” 项康原本想否认,却先一步红了脸,挠着后脑勺说:“你也好看的。” 下一秒,猛烈震动的大地骤然停下。 那些浮现在几乎所有物体上的二进制数字,也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似乎,这场规模巨大的地震已经彻底结束,人间终于彻底恢复平静。 第253章 出事了 当任务完成的那一刻, 关厌与其他人一起彻底消失,只剩下烛月自己还留在这个破败的世界里。 回到住处的关厌愣在原地, 下一刻却被旺财扑了过来。 在现实世界里整整七天没见到她的大黄狗激动得不行, 前腿不断朝她身上搭,发出嘤嘤嘤的叫声,尾巴都快要摇断了。 对关厌来说,她在另一个世界里真真切切地度过了二十来年, 刚刚回到客厅时, 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她原本愣在那里有些迷茫, 却被旺财的热情一下子拉了回来, 好像自己从未离去过。 看着旺财兴奋得都开始喘气了, 关厌忍不住笑了出来,蹲下身抱着它的狗头狠狠揉了揉, 旺财当场倒地,翻起肚皮在她面前嘤个不停。 戚望渊倒了杯蜂蜜水过来, 看了几秒便说:“别理这傻狗, 先休息吧, 你一定累坏了。” 关厌起身接过水杯喝了一点, 笑说:“可是谁又能拒绝得了狗狗的诱惑呢?” 戚望渊也跟着她笑:“那你玩,有想吃的东西么, 我去买。” “那就……”关厌想到了很多好吃的,最后却说道:“牛肉面吧。” 也许有点矫情,话音刚落她就觉得鼻子发酸:“铁牛哥,我好久好久没有吃过你做的牛肉面了。” 戚望渊听不出她的情绪,只应道:“好, 我很快回来。” 他连任务奖励都没有看, 便立刻出门去了。 关厌和旺财玩了好一会儿, 才想起来查看奖励。 这一次任务对她来说无异于是进了地狱,既失去了自我,又被困了那么长的时间,过的也不是什么好日子。 此时看到任务完成的奖励,关厌顿时觉得浑身一松,呼出一口长气——不管怎么样,那一段灰暗的人生总算是彻底结束了。 任务奖励倒也不错,除了必给的随机道具外还有一件额外奖励。 【睡美人的噩梦】 剩余使用次数:3 可对单一目标使用,使用后,对方将会陷入长达24小时的噩梦之中。 在此期间,目标一米范围内将生成特殊保护力场,不可被触碰,不可被攻击。 请注意:噩梦内容因人而异,但一定是目标内心最恐惧的东西,有一定概率使其在梦境中死亡,请小心使用! 在看到最下方的提示之前,关厌还以为这是一张可以用来进攻也可以用来防守的道具。 可是既然有让人死亡的风险,那就肯定不能在避难的时候用了。 那么它的使用时机就是当需要对付的敌人很难缠的时候,用这个道具能避开和对方的交手。 关厌顺手抽了随机道具: 【□□的听众】 剩余使用次数:3 每个孩子的童年都听过一些美好的童话故事,可如果它们变成了暗黑故事呢? 使用后,在十米范围内所有听过童话故事的对象都会陷入短暂的迷乱状态,持续时间:60秒。 注意,当对方受到攻击时将会提前清醒。 只能说……也还行。 另外还有一个称号,关厌一看到描述就头大—— 【气运掠夺者】:抢走□□故事女主的气运可不是什么好事。拥有此称号,你的幸运值将大幅度下降,更容易遭遇负面事件! ……还不如不要给称号算了。 关厌叹了口气,回卧室给父母打了个电话。 明明应该只是几天没听见过的声音,可是在电话里传来妈妈那一声“喂”的时候,她瞬间就湿了眼眶,根本不敢多说,努力用平静的声音说好明天回家之后就很快挂了电话。 不久戚望渊便回来了,除了做面需要的东西外还买了早餐和好多零食,大大小小的口袋提得满满当当。 关厌看着好笑:“又不是要过节了,怎么买这么多东西?” 他提着袋子走过来,唇角抿着一丝很真的笑意:“都是你喜欢吃的,还有……你等一等。” 他将东西全部放在茶几上,转身回了卧室,很快又走出来,右手握着拳伸到她面前。 “什么东西?”关厌在他的手下摊开手掌。 戚望渊松了手,下一秒一条银色项链便落入关厌掌心。 是一颗小巧精致的小星星。 关厌抬头看他:“送我的?” “嗯,”他笑:“之前你不在,我出去闲逛,刚好在橱窗看见,就想买给你。” 关厌提着链子将星星垂在眼前晃了晃,笑弯了眼睛:“这星星好漂亮,像真的似的。” “启明星,”戚望渊低头看着她,一向没有语气的声音似乎都跟着温柔起来:“你是我的启明星。” 关厌一怔,好一会儿才笑出来:“没想到你还会说这种……情话?” 戚望渊挠了下头:“我不会,但我会学,可能会很油,你可以直接告诉我。” 关厌:“……好的。” 居然还会去学? 她顿了顿,没忍住提醒了一句:“那个,你可千万不要去红眼文学城里面学啊。” 戚望渊微微偏了下头,过了几秒才说:“好。” ——看样子可能已经去过了。 关厌:“……不会也没关系,我们不需要那种东西,真的。” 那种东西根本就只会破坏感情啊! 戚望渊认真点头:“我明白了。那,你先玩一会儿,我去把汤炖上就过来。” 等他弄好之后,两人一起看了他的奖励。 道具只有一个: 【想见你】 剩余使用次数:3 你内心迫切地渴望着想要见到某个人,在见到对方之前,似乎连生命都失去了意义。 使用后,可立刻将自己传送到指定的目标身边。 注意:希望在使用前你能先确定对方身边是否安全,小心传送过去一起送死哦。 这无疑是一件非常好用的道具,而且……它的寓意也让关厌心里甜滋滋的。 不过称号就没那么好了—— 【狼人屠杀者】:一口气屠杀了数十只狼人的你属实是个狠人。获得此称号后,在所有精怪类生物眼里,你都是它们的一生之敌。 精怪类这个范围可太广了……再加上戚望渊本来就有让鬼怪憎恶的称号,现在简直可以说是除了人类之外都是他敌人。 两人倒是对这些乱七八糟的称号习惯了,简单说了几句就没再在意。 第二天一早,关厌便和戚望渊一起去了父母家。 虽然两人的关系已经发生改变,但这一次他只是以朋友的身份过来吃顿饭。 毕竟他们未来会怎么样都是未知数,如果其中一人死在任务里……还是暂时不告诉父母更好。 关厌特地定了个热闹的火锅店,一家人吃得正香时,却有一条信息突然传到了她的手机里。 是之前任务里认识的朋友莫惊雪发过来的消息—— 【快看论坛,出事了。】 关厌一顿,立刻借口要上卫生间,躲入隔间内查看起来。 论坛里,整整两页,飘荡着同一个话题。 “给你一颗按钮,按下后就能获得一年寿命,但地球上会随机死掉一个人,你会按下去吗?” 关厌点开最上方的那一条帖子,想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可就在她点开的那一瞬间,手机忽然黑屏。 两秒之后,屏幕亮起,白色屏幕中央赫然出现了一颗血红色的按钮。 第254章 几十亿分之一 红到刺眼的颜色仿佛鲜血一样刺激着人的感官, 关厌握着手机的手微微一抖,差点儿将它摔在地上。 她只觉自己手里握着的不是一只手机, 而是一个会吃人的怪物。 她用了很大力气按下关机键, 眼看着屏幕黑下去,倒映出自己有些担忧的脸。 红润的指尖死死按在侧键上,挤压得失去了血色,惨白一片。 手机无声亮起, 一段熟悉且正常的开机动画后, 关厌吸了口气, 才输入密码打开手机。 正常了……是跟以前一样毫无变化的待机桌面。 她松了口气, 指尖在屏幕上轻轻划了几下翻页检查, 下一秒手指一顿。 第四页,多出了一个刺眼的红色小图标。 图标下方是四个小小的白字:无尽长生。 是和其他图标一样普通的文字, 却又好像拥有某种特殊的吸引力,让关厌的目光一落到上面就忍不住地产生想要将它点开看看的冲动。 她连忙划动屏幕转到另一页, 找到莫惊雪的电话打了过去。 对方很快接通, 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透着从未有过的严肃:“看到了吗?” 关厌叹了口气:“看到了……这东西出现多久了?” 莫惊雪:“没多久, 应该是今天一早吧, 我也刚看到,立刻就通知你了。” 她顿了顿, 又说:“我刚才看了下论坛,已经有人在用了——你先看看论坛的信息吧,一会儿我们再联系。” “好……” 关厌挂了电话,打开论坛,一眼看去整个页面全都和之前一样飘荡着同样的主题帖。 由于这个论坛存在随机代码匿名机制, 每个帖子下面的发帖代码都不一样, 所以无法确定是不是同一个“人”所发。 她往下翻了两页, 才终于看到正常求生者的帖子。 第一条就是有人发帖称自己已经试过按钮了。 这人在主楼说,他按下屏幕中间的红色按钮之后,上方飘出一句“寿命+1年”的红色文字,而按钮并未消失。 他又按了第二次,“寿命+1年”的文字再次飘起。 于是他接连不断按了十来次,那些文字就一直不断冒出来,直到他停下为止。 至于世界上有没有随机死去一个人,就没人知道了。 其实这种“如果给你一个按钮……”的话题,早在很久以前就经常出现在各种交流平台里,网友们都知道它是假的,随随便便留个言就把它抛在脑后了。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因为它出现的地方,是在求生者们的论坛里。 每个求生者都可以百分百确定,它不是“如果”,是来真的。 所以在这个帖子里,骂楼主的有很多,同样,说自己也按了很多下的人也不在少数。 毕竟是个匿名论坛,没人会怕挨骂。 猎杀者的人更加肆无忌惮,单开了一个帖子说他们的人都正在按按钮。 论坛前面好几页都是该不该按按钮的讨论帖,再往后则出现了另一个话题:目前网络上已知的人类最长寿命是一百三十岁左右,如果一个求生者利用按钮将自己的寿命增加到了一百多岁,那么这个人是否能立刻脱离“死亡盛宴”,做回一个长寿且安全的正常人? 大家都知道,求生者们之所以被邀请函选中,就是因为他们命不久矣,那么当他们已经找到让自己长寿的方法后,邀请函是不是就会消失了呢? 这样的猜想让更多求生者跃跃欲试,原本还在犹豫的人也陆续开始使用按钮。 虽然还有人在极力劝阻,认为这按钮的出现不一定是好事,同时让他们想想自己的家人——万一在某个人按下按钮时,你的家人或者你自己突然死去怎么办? 可是,很少有人听得进去。 毕竟全世界几十亿个人,大家都抱着侥幸心理,觉得自己不可能那么倒霉成为几十亿分之一。 关厌皱着眉翻了几页,戚望渊忽然打来了电话。 他是打来询问她怎么还没回去的,她看了眼时间,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待了二十多分钟。 关厌简单跟他说了几句便匆匆回到餐桌上,可色香味俱全的火锅却再也不能勾起她的食欲。 虽然正如帖子里某些人说的那样,几十亿分之一的概率非常非常小,可总有人会成为那个倒霉的分子啊。 万一……万一真的选中了自己的家人呢? 关厌没有那么善良去考虑其他死者的感受,她只是很自私地担心着自己身边的亲朋好友。 吃完饭,她和戚望渊一起去前台结账,摸出手机扫码的时候,发现通知栏已经推送了好几个平台的实时热门消息。 文字大同小异,都在讲一件事:世界各地开始频频出现未知死亡事件。 她随手点开一个通知,进入话题专栏,屏幕上飘荡着好几件网友收集来的,几乎在同一时间发生的不同死亡讯息。 第一条,地球另一边养育着三个孩子的单亲妈妈在睡梦中忽然离世,死因无。配图是三个小孩神色迷茫的脸。他们最大的才六岁,甚至不明白死亡代表着什么,就再也没了妈妈。 第二条,遥远的边界线上,一名战士如雕像般伫立在寒冷的冰雪中,连死后都站在那里,悄无声息地保卫着他深爱的国家。 第三条,一位在建筑工地搬砖的五十岁大叔忽然倒地身亡,抢救无效。他的上衣口袋里揣着女儿不久前拍下的大学录取通知书照片,那是他特意去照相馆洗出来拿给工友炫耀的好东西。 第四条,两天前刚刚发朋友圈高兴地说自己用了大半辈子终于还清房贷,可以安安稳稳享受生活了的普通打工人,走在去上班的路上轰然倒地,再也没醒来。 他们都是那倒霉的被选中的几十亿分之一,如果写成数字,就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数。 可是,谁又不是呢? 关厌忽然觉得一阵反胃,无法抑制的愤怒在心底不断升腾涌动。 但她什么都做不了,她甚至保护不了自己身边的人。 戚望渊结了帐,远远望了一眼在门外等着他们的关厌父母,悄悄握了握她的手:“还好吗?别太担心,不要被你爸妈看出来。” 关厌回过神,放下手机吸了几口气,勉强挂出一个笑脸,走出门去,却看见一个擦肩而过的路人“嘭”一声倒在了她父亲身边。 当他倒下的那一瞬间,几十亿分之一的概率在这个人身上就变成了百分之百。 第255章 亡人笑 街道上出现了一阵不大不小的混乱。 有人急急忙忙过来救人, 对着那个明显没有任何生还可能的尸体徒劳地做着心肺复苏。 有人在打电话叫救护车,有人在猜测那个人的死因, 也有人在拍视频看热闹。 而关厌的父母只担心这一切会吓坏自己的女儿, 急匆匆拉着她快速远离。 之后不久,网络上关于这些离奇死亡事件的信息很快开始消失。 话题下的所有内容被清空屏蔽,相关词条出现一个封一个,也不知道有多少账号被永久封禁。 热门首页依然是某个明星划破手指被疼晕了, 某只小狗又在监督小孩写作业, 某家店铺的生意火爆排起了长龙。 岁月静好。 有些人以为, 似乎把那些不好的东西藏起来让人看不见, 它就不存在了。 掩耳盗铃也没关系, 反正这些普通人顶多骂几天就什么都忘了。 出了这样的变故,关厌也没什么心情继续待在父母家了, 当天下午就和戚望渊回了出租屋去。 她一直在不断刷新论坛,看那些求生者吵翻了天。 泾渭分明的两派, 一派鼓动大家都去按按钮, 一派提醒大家这件事绝不会这么简单。 其实关厌觉得, 作为求生者本来就不该那么天真地相信这一切。 天上不会掉馅饼, 只会掉陷阱。 可到目前为止,似乎按下按钮的人的确没有受到任何反噬。 之后的几天外面平静得一切都好像没有发生过, 只要不看论坛,那按钮就仿佛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然而只要有人还在离奇死亡,这事就不可能一直被压下去。 到第五天的时候,“致命病毒”的说法已经在国内悄然传播起来。人们都说是出现了一种具有传染性的致命病毒,一旦被感染上就只能等死。 又因为接触过死者的人从来没死过, 所以人们猜测这种感染这种病毒的几率非常非常小。 但这种说法开始广泛传播之后, 立刻就闹得人心惶惶。 网络上的消息可以被屏蔽被删除, 现实中的口口相传却是任何人都管不住的。 又过了两天,人们开始畏惧出门,能躲在家里的就躲在家里,不得不出门的也戴上了口罩手套捂得严严实实。 恐怕再这样下去,整个社会运转都会出现问题。 不过,与传播得越来越广的流言相反的是,离奇死亡的人数正在一天天下降。 虽然在网络上看不到任何相关数据,但关厌能从论坛里的帖子看出来。 按钮没有规定寿命上限,按理来说求生者可以一直不停地按下去,把自己的寿命增加到上万岁都没问题。 可是,虽然能不断增加寿命,却没说不会变老不会生病。 没有人会希望自己以一种比树皮还老的模样躺在病床上存活几百上千年。 所以求生者们只会把寿命增加到自己想要活到的年龄,就再也不去碰它了。 因为这个原因,第一天发生的离奇死亡事件数量是最多最集中的,之后每天都在减少。 不过,就连关厌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这世界上到底有多少求生者,看论坛过往帖子都是中文,可以确定这只是属于国内求生者的论坛,那国外难道就没有吗? 整个世界的求生者加起来恐怕不是小数目,所以即使每天死亡人数在减少却依然不是个小数目。 第八天,按钮照常存在着,没有任何即将消失的征兆,而关厌和戚望渊却迎来了他们的下一场任务。 值得庆幸的是现实中的时间会被定格,她不用担心父母会在自己任务期间出什么意外。 客厅内,熟悉的邀请函静悄悄摆在那里。 戚望渊将它们拿起来,和关厌一起坐在沙发上,慢慢将页面摊开。 【第十六张邀请函】 死亡盛宴任务十六:倒数。 任务奖励:生存天数+2000,随机道具x1,现金160万。 注意,任务副本将在两分钟后开启,请做好准备。 又是一个完全看不懂在说什么的主题。 两人没办法根据它作出任何推论,只能默默等着时间过去。 两分钟一到,熟悉的感觉立刻袭来,一阵头晕目眩之后,关厌眼前的光线瞬间一暗。 她缓了两秒,转头看去,只见自己来到了一间看起来有些破旧的……棺材铺里。 她所处的位置是在一张木质柜台后方,桌面上摆着一碟瓜子,旁边的垃圾桶里有一点瓜子皮,看样子像是她这个在棺材铺里看店的老板正闲得无聊在嗑瓜子。 柜台是在大门左边靠着门的位置,往店内一望,就能看见三口不同材质和外观的棺材。 关厌对这个当然是一窍不通的,心里唯一蹦出来的念头就是:这里面会不会躺着僵尸。 旁边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木块和雕花样品,她走出柜台大概看了一下,发现店铺后方还有一道锁起来的小木门。 低头在口袋里摸了摸,果然摸出一串钥匙来。 门外的光线有些暗淡,棺材铺里虽然有电灯却没有打开,整个屋子里黑乎乎的,令眼前的木门也显出了几分阴森和神秘。 关厌转身去找到电灯开关,啪的一声按亮,明亮的光线顿时驱散了所有不适。 她再次来到门前,一把把钥匙挨个试过去,很快啪嗒一声扭开了手里这把生锈的老式挂锁。 木门过于老旧,在被她推开的时候发出吱吱呀呀的呻吟声,而下一秒,从门后传来了浓浓的腐臭味。 外面的灯光投射到门内,关厌第一眼看见的是一个肮脏的蹲坑。 地面脏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仿佛被人穿着非常脏的鞋踩了无数次。 小小的卫生间内,左侧墙角堆积着斧头锯子铁锤等工具,右侧靠着一条大号蛇皮袋,鼓鼓囊囊的装着什么东西,上方被绳子缠得死紧。 淡青色的蛇皮袋上染着斑驳的深红色,里面的东西将整个口袋弄得很湿,尤其是最下面,还有浑浊的液体从中慢慢流出来,在地上形成一条细长弯曲的水迹,最终流入了蹲坑中的蓄水槽。 毫无疑问,那令人反胃的腐臭味正是来源于此。 关厌不需要解开那条口袋就知道,那里面百分之九十以上概率装着一具被肢解的尸体,而且死去已久。 因为没有血渗出来,流出来的是腐臭的尸水。 关厌目光一转,看到了卫生间里的开关,打开灯后,一切顿时变得更加清晰。 早就猜到了,使地面肮脏的不是泥土或别的什么东西,而是早已干涸的层层血迹。 这里面没太多可研究的地方,它就是个简单的分尸现场。关键是……打开这个分尸现场的钥匙,就在关厌身上。 那么有极大可能,这个地方的一切都是“她”做出来的。 任务是隐藏自己的凶手身份逃脱制裁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任务主题里的“倒数”就能解释为需要她在倒数结束以前隐藏自己了。 关厌回头望了一眼,从这个位置可以把整个棺材铺尽收眼底。 三具漆黑的棺材静悄悄躺在屋子里,而她身后有一具正在腐烂发臭的尸体。 她反手关上门,一边向大门外走,一边快速呼吸起来,将那令人作呕的气味从身体里排解出去。 走出棺材铺四下一望,就能把这条小街的大概情况看个清楚。 这里位置显然是很不好的,像是藏在城市里的那些等待拆迁改造的老民房,建筑既低矮又破旧,最高的也就是两层的青瓦房,甚至不远处还有一座摇摇欲坠的红砖房。 街道边长着杂草,满地的垃圾也没人管,地面坑坑洼洼积着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水。 开在这里的店铺自然也不多,对面左前方还有另一家棺材铺,隔壁紧挨着的是个纸扎用品店。 关厌往外走了两步,转身抬头看了眼“自己”家的店名:亡人笑。 一个挺有意思的名字,好像在说死人用了这里的棺材都会满意得笑出声来。 可是,在这三个大字下方的小字,却让关厌一下子愣住了。 【承接:坠楼、跳江(河)、车祸、中毒、杀害或定制死法】 ……怎么看,这都是用来杀人的方法吧? 这他妈不是卖棺材的地方吗? 难道她不是棺材铺的店主,而是,一个专业的杀手? 可是专业的杀手会这样写在店招牌上吗?警察又不是瞎子。 她一时有点发懵,连忙快步走向那另一家棺材铺,隔得老远就看见人家招牌写着“王氏棺材铺”几个大字,下方的小字也很正常:承接各种棺材定制。 旁边的纸扎店就更正常了,里面全是各种纸扎用品,花圈纸人什么的摆了一屋子。 就她那里不正常。 关厌想了想,快速跑回店里去,从柜台开始翻找起来。 她需要立刻找到更多的信息,至少先确认自己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在翻找的过程中,她拿出了道具戒指,但现在手上没什么可分享的线索,戚望渊没找她,她也暂时没跟他联络。 很快那小小的柜台就被翻了个底朝天,关厌连抽屉都卸下来看过来,全是杂物,除了一只没电的手机外什么都没有。 她把手机充上电,又去开棺材,一个人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慢慢推开沉重的棺盖,可三个棺材都是空的,连一滴血都没有。 最后,就剩下卫生间里那只蛇皮袋没打开过了。 想到那股让人窒息的腐臭味关厌就不想过去。 她在外面深吸了几口气,才慢慢过去推开虚掩的木门,在一阵吱吱呀呀的怪声中,腐烂的气息扑面而来。 长痛不如短痛,她皱着眉快速走进去,一把拿起放在角落的砍刀,一刀割开了蛇皮袋。 下一秒,那些几乎看不出本来模样的大肉块争先恐后地挤压而出,噗噗噗的落了一地。 它们粘粘糊糊的混在一起,比刚才浓郁了至少十倍的臭气一瞬间扑面而来! 关厌实在没忍住,哇的一声干呕着退出老远。 很快,整个棺材店里都弥漫起浓重的腐烂味,她难受得眼角溢出生理性泪水,转身去柜台那边把桌布扯了下来蒙在鼻子上,才敢再次跨入那恐怖的卫生间。 尽管是早就见惯了死人的求生者,在看到里面那幅场景时她还是觉得既恶心又恐怖。 腐烂的肉块里穿插着白森森的骨头和血红色的筋肉,中间夹杂着一颗圆滚滚的脑袋。 死者应该是个男人,头发很短,面部已经腐烂得看不太清楚了,眼睛就剩下两个大窟窿,上面还覆盖了一层黏糊糊的恶臭尸水。 “那个……” 忽然之间,一道苍老而颤抖的声音从关厌身后不到两米的位置传来。 她正仔细盯着眼前不堪入目的尸体仔细查看,陡然听到身后的动静,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她迅速转身,那一瞬间的眼神凌厉得吓人。 于是,那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被她吓得猛然后退,嘭的一声一屁股跌坐在地。 这是一个至少九十岁的老人了,脸上布满皱纹和老人斑,皮肤松弛得掉到了下巴底下,上眼皮耷拉下来遮住了大半的眼睛,两颗眼珠浑浊得泛着灰。 她头发又少又白,剪成了跟男人一样的短发,身材瘦小干瘪,仿佛一阵风就能吹飞。 关厌却没有因此松懈半分,后退一步警惕地盯着地上的老人,沉声问道:“你是谁?有什么事?” 老人的牙齿已经掉光了,张嘴说话的时候看起来十分古怪:“我……我想来请你,帮我杀个人。” 第256章 三天之内 如有实质的腐臭味溢满了整个屋子, 顺着关厌的每一次呼吸钻进她的肺里,又伴随着氧气流入全身。 肮脏的卫生间内, 一团团烂肉像水一样缓慢地滑动着, 和着粘腻的尸水一起流向中央的蹲坑。 那颗混在其中的头颅终于咕噜噜滚下来,滚动几圈之后,刚好正面朝向了门外。 昏暗的黄色光线下,那张已经腐烂得只剩下极少筋肉的脸仿佛正不怀好意地盯着外面的人, 在谋算着如何将她们一一杀死。 而那位年过九十的老人却对这一切视而不见, 颤巍巍地靠坐在柜台旁的椅子上, 浑浊的眼睛自始至终都只看着关厌。 她正在用苍老的声音讲述一个故事: “……我的儿子他很孝顺的, 虽然没什么本事赚不到钱, 也娶不上媳妇,可他一直老实本分地在工地干活, 从不做什么伤天害理丧良心的事!” “可是,半个月之前, 他突然就失踪了……我去工地上挨个问过, 他们都说前一天睡觉前还看见他了……” 老人开始流泪, 本来就不怎么清晰的嗓音变得更加沙哑模糊, 关厌连听带猜,好不容易才搞明白前因后果。 据老人说, 她儿子今年已经六十三了,因为没文化形象也不好,大半辈子都是在工地干些气力活勉强度日。 半个月之前,工友们发现他没去上工,起初只以为他有什么事出去了, 直到第二天还没看见人, 他们才发觉不对, 立刻报了警,也通知了这位老人。 老人当然不肯在家干等着警方找人,就开始自己到处打听。 两天之后,警方调查后给她的回复是监控拍到了她儿子离开工地宿舍的画面,人是自己走的,猜测是生活不如意逃避现实之类的。 警察说会继续找人,可老人不信:她儿子非常孝顺,根本不可能扔下她这个老太婆自己悄悄离开。 她在工地里到处找人问,从大家的只言片语里得出了一个真相——她儿子没有失踪,是被包工头杀掉了,尸体就埋在新浇的那片混凝土下面! 她去报警,警方却说她老糊涂了是个神经病,没证据的话不能乱说。 包工头也不肯让她再进工地,每次她一过去就派人拦着。她觉得,越是阻拦就越说明他们心虚,肯定有问题! 关厌慢慢问了一些问题,得知老人的儿子失踪前确实跟包工头吵过一架,之前因为拖欠工资的问题,他们关系也不怎么好。 另外还有个原因是在工人们之间一直流传着一个说法:每个工地完工之前都要用一个活人的命来祭祀神灵,所以大大小小的工地上总是会“意外”死一两个人。 这种传言关厌也是知道的,它只不过是民间恐怖故事中的其中一种而已,根本不可能是真的,也没什么人会相信它。 可这位老人信了。 警方不信她,不肯去查那片混凝土,那她就直接来找杀手杀掉包工头为自己的儿子报仇。 讲完整个事情经过之后,老人颤巍巍地掀开裤腰,从里面自己缝上的暗袋里掏出一叠百元大钞。 干枯的双手像冬天的枯枝一般,捧着钱递了上来。 这位牙齿脱落吐字不清的白发老人,第一次用清晰而狠厉的语气对关厌说:“三天之内,帮我杀了那个人!” 她浑浊的眼睛里都多了几分光泽,似乎这成了如今支撑她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关厌垂眸看着递到眼前来的那一叠钱,有的皱巴巴的,有的很新,加起来估计有一万。 “钱少吗?”老人看着她:“听说亡人笑从不拒绝客人,不管多少钱……都可以下单。这已经是我全部的钱了。” 从不拒绝客人吗? 关厌暗想,如果她拒绝了,是不是会触发什么死亡条件? 可是谁会一来就贸然接下一个杀人的任务呢? 她想了想,说:“我手里的事情还没处理完,你得再等几天,到时候再说吧。” 老人稀疏的眉毛微微一皱,脸上顿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沟壑:“等几天……要等几天?” 她着急起来:“你是不是不想接我这单?亡人笑从来不拒绝客人的,你不能拒绝我!” 明明是个吐字不清的老人,说到最后一个字时猛然拔高的声音却听起来有些骇人。 “59。” “你不能拒绝我,除非你这家店不想要了!” “58。” “你现在就把钱收下,三天之内帮我杀了那个包工头!” “57。” ——直到这个时候,关厌才猛然意识到,她嘴里正在发出无意识的倒计时。 白发苍苍行将就木的老人还在盯着自己,那张干瘪得非常奇怪的嘴里不断说着逼迫她接单的话。 而当她无法自控的再次吐出“56”这一声倒数时,眼前这个看起来毫无威胁力的老人,竟然开始逐渐发生了变化。 她的面部从中间一点点扭曲起来,浑浊的双眼透出淡淡的黑色并渐渐加深,眼睛越瞪越大,仿佛连眼珠子都要蹦出来。 口中发出的声音一个字比一个字尖细,听起来比指甲挠黑板还要令人牙酸。 关厌后退了两步,同时发出一声:“55。” 老人的瞳孔变得一片漆黑,那黑色像墨水一样往外晕染,一点点填入眼白部分。 “54。” 毫无疑问,当倒数结束的那一刻,这位之前连路都走不稳的老人就会变成凶恶的怪兽,让关厌当场死亡。 关厌再次退了几步。 虽然眼前的一切十分诡谲,但她并不觉得害怕,甚至很想看看这老人会变成什么样子。 反正倒计时还有好一会儿,她可以再多看看。 于是,在她一次次无法自控的倒数声里,老人逐渐变成了一只诡奇的怪物。 她的面部嘴巴以上扭成了一个漩涡,两只漆黑的眼睛怪诞地夹在漩涡中间,鼻孔却长到了额头的位置去。 原本没有牙的嘴里生长出两排密密麻麻的尖牙,浑身皮肤泛黑,体型反而变得更加瘦小,蜷缩成了个一米二左右的细瘦怪物。 两条胳膊变长了很多,足以四肢着地。掌心有厚茧,指甲长而尖,很适合四肢爬行,也拥有不低的攻击力。 一看这样子关厌就知道,它肯定是非常灵活的怪物。 “9。” 倒数快要结束了。 起初被老人捧在手里的纸币散落了一地,关厌蹲下去,捡起一张,在数出“8”之后才慢慢地说:“这单我接了。” 下一秒,怪物一瞬间恢复,再次变成了那个行将就木的老太婆。 她好像根本没有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似的,露出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勉强对关厌笑了笑:“真是太好了……记住,你一定要在三天之内杀掉那个包工头,为我的儿子报仇!三天后,我会上门来看那个人的尸体!” 老人扶着墙壁一点点慢慢走出了这间弥漫着臭气的房子。 关厌跟着她走出大门,在外面呼吸了很久新鲜空气,才转身回去处理。 找到口袋,用扫帚把恶心的烂肉一点点装进去,拖到外面房子后头的草地里扔了完事。 等处理好卫生间的一切,手机的电量也充满了。 关厌带着手机到外面随便找了个地方坐着,反正这里也没什么人。 斜对面的棺材铺和纸扎店老板从来没出来过,都坐在自己店里看电视或者玩手机,对这边发生的一切毫无兴趣。 手机设置了指纹解锁,关厌把自己的手指放上去,本以为要么是拇指要么是食指,可令她没想到的是,十根手指都试完了,这手机竟然没能解开。 她只能随便试试锁屏密码,试了几组常见数字都没成功,也就不敢再继续下去了。 看来这次的副本还挺复杂,又要杀人又有时间限制,还连“自己”身上都全是秘密。 关厌只好暂时放下手机这事,拿着老人写给她的工地地址,回去关了棺材店便赶往目的地。 从这条偏僻破旧的街道走出去后,附近也都是类似的建筑,很多的空房子要塌不塌的,有的院子里杂草都长到了半人高。 只有很少的房屋还住了人,她转来转去很久,才找到人询问地址上的路怎么走。 花了将近半小时,她才从这片仿佛被城市遗忘了的城中村走出去。 在从这里走向目的地的时候,关厌有一种错觉:她正在穿越时空,从一个破败老旧的时代,一点点迈入金碧辉煌的现代。 高楼大厦映入眼帘,车水马龙的长街,五颜六色的店招,一切机繁华又祥和,让这里像极了她自己所处的那个世界。 她停在路口打了辆车,报上地址,不到十分钟就抵达了目的地。 这地方正在修建的是一座小学,建筑部分都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正在修建外面的操场和各种绿化部分。 关厌到的时候,刚好有一排大车拉着一堆两米左右的树开进去。 进入工地需要戴安全帽,好在大门口看守的人帮忙搬树去了,她轻轻松松就混了进去。 进到里面就没人管了,她随便找了个路过的中年男人询问:“你好,请问一下,你知道包工头现在在哪里吗,我找他有些事。” 男人并不在意她的身份,扫了她一眼就指明了方向:“就那儿呢——李姐,有人找你!” 一个胖乎乎的女人闻言转头望了过来。 啊……关厌愣了一下——老人全程都没有提到,这位包工头是个女人。 第257章 哪一个老板 跟性别有关的倒不是这个职业, 而是一个女性想要悄悄杀掉一个成年男性再把尸体处理得干干净净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包工头这三个字听起来很接地气,可它的另一个名字是工程承包商, 并不是需要下力气的差事。 虽然老人的儿子——何东已经六十三岁, 但长年在工作做力气活的男人绝对不是一个女性能对抗得了的。 除非有帮凶,或者用了别的手段,比如下药灌酒之类的。 关厌正在想着,那边的女人已经迈步走了过来。 阳光有些刺眼, 对方迎着光微微眯着眼, 看起来就像是在笑:“你找我吗?请问你是?” 女人大约四十多岁, 可能是因为在烈日下站了太久, 满头大汗把头发都黏在了脸上, 胖乎乎的脸颊晒得通红,嘴唇却干得起了层皮, 白得没有血色。 她神情间透着些属于商人的精明,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关厌, 那眼神不像是在想她是谁, 而是在想她能带给自己多少利益。 关厌低咳了声, 开口道:“我是何东同村的邻居, 他……” “什么?” 女人有些惊讶地打断了她的话,愣了一下才道:“哦……何东老家的人?你要干什么?” 说话间她目光乱飘了几下, 紧接着眉头深深皱起,不耐烦地说道:“是那老东西让你来的?她自己进不来工地了,就派你来?我可告诉你,你要是像她一样大吵大闹的,我可就要报警了!” 关厌从头到尾都盯着她, 将她的所有表现尽收眼底。 怎么说呢……似乎有点假。 女人的愤怒像是装出来的一样, 不论表情还是语气都透着一点表演痕迹。 她并没有真的发怒, 更多的反而是意外和慌乱。 难道这个女人真的是杀人凶手?所以在听到跟何东相关的人出现时才会这样? 关厌把这个念头压下,开口道:“你放心,我不是来闹事的,只是想来问问何大伯那事到底是什么情况。你也知道,他妈妈年纪太大了,人有点糊涂,说话不清不楚的,我根本没听明白,就想到这边来了解一下。” “原来是这样。”女人目光转了两下,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说道:“我现在没空,这些事其他人也不清楚,你先回去,下午三点之后来找我。” 她说完抹了抹头上的汗,转头从身边跟着的男人手里接了个保温杯过来打开喝了几大口。 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一股奇怪的味道很快飘散开来,既不像是汤药也不像饮料。 见关厌目光直勾勾的看着杯子,女人擦了擦嘴,对她说:“是补品,天天在这种地方干活,不多补补身体受不了。” 她说完就叫身边的人:“行了,赶紧走吧,还有一大堆事儿呢。” 关厌看着他们走远,自己也慢慢走出了工地,去找手机维修铺尝试破解手机。 可惜一连去了好几个地方都不行,要破解密码就必须刷机,这样一来手机里的所有信息就都没了。 她只能放弃,打车回了那个破烂的城中村去,直接去了斜对面的棺材店。 棺材铺老板在两口棺材之间搭了个矮床,正躺在上面一边看电视一边嗑瓜子,看起来非常悠闲。 关厌刚刚买过门槛,他就一下子坐了起来,招呼道:“你好你好,是需要买寿材吗?” 这话让关厌愣住了——明明“她”的那家亡人笑就在街道斜对面,这地方人又少,按理说作为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两个老板不可能不认识对方。 可是,看对方这样子,确确实实是不认识她的。 关厌一时有点发懵,直到老板又问了一句:“客人?你是要定寿材吗?” 她反应过来,说道:“不好意思啊,我是想来找你问问,对面那家亡人笑的老板你认识吗?” “哦。”老板听她不是来买东西的,表情一下子就淡了不少,但也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那家店经常换老板,你问哪一个啊?” 经常换老板? 这么说,她就是现在新换来的老板,所以这个人才会不认识她。 但留在店里的手机肯定是上一个老板的,否则她不应该打不开。 关厌心里想着,回答道:“就现在那个。” “哦他啊,我认识。”老板嗑了两颗瓜子:“不过好几天没看见人了,不知道又去哪儿了。” 关厌问:“他平时很忙吗?” “不知道,那人阴森森的,不太爱说话。”老板大概也是闲得无聊,愿意跟她多说几句:“不过干他那行的,不爱说话也正常嘛。之前的那些老板跟他也差不多,一个比一个神秘,有时候还神经兮兮的。” 关厌点点头,又问: “那,你知道他家住在哪里吗?或者有没有什么联系方式?我现在急着要找他,如果你能给我他家地址的话,我会给你一些报酬的。” 老人给她的一万块钱,也许正是用来在这场任务里花销的。 老板“嘿”了声:“我还真知道他家在哪儿,上个月帮他运了口棺材过去呢!这样,我看你一个女孩子,也不欺负你,你给我一百块,我直接带你过去。” 于是关厌搭上了老板的破旧面包车,在崎岖坎坷的破路上颠簸了十几分钟,最后停在了一座楼房外。 这栋楼有七层,外墙是灰色的水泥墙面,上面甚至已经有了蜘蛛网似的裂纹,有的地方水泥剥落,露出了里面的红砖,看起来好像一阵风就能把它吹倒。 棺材铺老板往上指了指:“在三楼,左边那家,我就不上去了啊。” 关厌向他道了谢,站在下面看着他开车离开之后,才上了楼去。 这种老旧楼房也没什么防盗门,只是一扇普通的木头门上面挂了把挂锁。 她摸出一直揣在口袋里的钥匙串,挨个试了试,在试到第三把时,啪嗒一声,锁开了。 她也跟着松了口气,回头看了眼身后,推开门走进屋去。 房子采光不好,虽然是大白天但里面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关厌打开玄关的开关,一阵昏黄的灯光便照亮了这简陋的小屋子。 进门的地方有个简易鞋架,上面乱七八糟地放着几双男鞋,一靠近就能闻到刺鼻的气味。 客厅里东西不多,只有一套外皮烂掉的皮沙发,一张摆满杂物的方形茶几,以及一台小冰箱。 关厌的目光从鞋架扫到客厅,又慢慢转回来,盯着左前方鞋架上的那些鞋子,微微皱了下眉。 似乎有点不对劲——这上面的鞋子尺码都不一样,款式风格也差得有点远。 怎么看,都不像是同一个人的东西。 第258章 敲门声 关厌没花多少时间就把这个小小的套房彻底检查了一遍, 除了门口大小款式都差距很大的鞋子之外,卧室里的衣物也有相同的问题:有的明显是胖子穿的超大码, 有的确实瘦小个子才穿得了的小号。 而其中大部分衣物都被扔在了角落里堆成一座山, 只有几件尺码相同的M号衣服单独堆在椅子上。 就好像这个地方前前后后住过好几人,而且每一人住的时间都不是特别长。 但关厌翻箱倒柜找了好久都没找到身份证之类的东西,更没办法猜到手机解锁密码。 暂时没了新的线索,她想差不多是时候联系一下戚望渊了。 可是当她使用戒指之后, 过了很久都没有出现任何回应。 关厌倒不是特别担心他的安危, 尝试了几次便作罢, 干脆提前赶往工地那边去。 现在时间是下午一点左右, 虽然已经不是高峰期, 但工地附近的小餐馆还是有不少工人在吃饭。 她找了个角落随便点了份饭,吃了几口就开始跟旁边桌上喝酒的工人搭起话来:“两位师傅, 这学校看样子是快完工了吧?” 从这样一个普通而常见的话题入手,工人们很快跟她闲聊起来, 渐渐的话题就被她一点点扯到了何东身上去。 这个事情闹得挺大, 他们平时也都在聊, 只是没人觉得何东是被李姐杀掉的, 都认为他是自己在外面欠了债或者结了仇,所以悄悄离开了。 关厌便顺势问到了包工头李姐身上去, 从工人们口中大概了解了一下这个女人。 李姐名叫李秋梅,他们说她是个工作狂,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会照顾得面面俱到,也不怎么拖欠工人工资。 她原本是跟老公一起做工地承包的,但三年前丈夫在工地里发生了意外当场死亡, 只剩下她和一个正在读大学的女儿。 前段时间她女儿在学校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秋梅为了处理那件事, 大半个月都没来工地监工,但因为她一直对工人们不错,所以大家也没给她惹什么麻烦,一切都进行得井然有序。 她回来之后十分高兴,还给每个人发了两百块钱奖金。 至于老人说儿子因为包工头拖欠工资闹得不太愉快,就是在这期间发生的:李秋梅忙着处理女儿那事的期间刚好是该发工资的时候,所以就拖延了一段时间。 而何东不知道为什么好像非常缺钱的样子,打电话找李秋梅催了好多次,可对方大部分时间都没接电话,偶尔接一两次也都只说两三句就挂断了。 因此何东十分不满,在工友们之间不断抱怨和辱骂李秋梅。 不过其他人都还比较理解李秋梅的难处,反而劝他再等等,让他更加不满。 果然后来李秋梅一回来就给他们发齐了工资,和两百块奖金,因此几乎所有工人都在帮李秋梅说话,义愤填膺地指责那个老太婆是在撒泼,养出来的儿子何东也不是个好东西。 通过工人们的描述,这个何东就是个吃喝嫖赌全都干的人,局子都进了好几次,但因为事情不大,又都很快被放出来了。 总而言之,没有人觉得李秋梅好端端的会想不开去杀何东,大不了不让他在这个工地干了呗。 很快工人们陆续散去,关厌又尝试联络了戚望渊几次,等到了三点,便去工地寻找李秋梅。 到了工地里,她拐来绕去好半天到处找人,最后却听人说李秋梅两点左右就离开了——好像在躲着她似的。 有人告诉她:“李姐说后面几天她都有事,如果工地里没什么大事,她就暂时不来了。” 关厌要到了对方的电话号码,打过去又无人接听。 这么明显的躲避实在是有点可疑。 可是现在事情好像陷入了僵局,她一时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了,想了想,决定去李秋梅女儿的学校打听一下情况。 因为李秋梅曾经向工人炫耀过她女儿考上了好大学,所以很多人都知道是哪个学校,一问就问出来了。 然而,当关厌乘坐两小时车赶到学校四处打听了一番之后,却得到一个非常令人意外的消息:李秋梅的女儿林馨最近根本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也从来没有离开学校,更谈不上让母亲来学校处理什么问题。 也就是说,李秋梅在那段时间里一定是发生了一些不能让外人知道的事,并用了女儿当借口。 难道是何东发现了她的什么秘密,被她给灭口了? 关厌离开学校的时候天都快黑了,于是打了个车回到“家”去,又把屋子内外全部翻了一遍,依然毫无所获。 正打算睡觉的时候,门口忽然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房间里原本十分寂静,这声音乍然响起,直接砸得门板砰砰直响,关厌都被惊了一跳。 敲门声越来越急促,她想了想,拿起一把锈迹斑斑的菜刀藏在身后,才快速走向门口去开门。 “砰砰砰砰砰”的敲击声比她的脚步还要密集,直到她已经伸手去拉门把的时候还在响个不停。 可是,就在关厌猛地一下将门拉开的那一瞬间,所有的动静戛然而止。 门外空空荡荡,没有半个人影。 作者有话说: 实在抱歉,真不知道今年的霉运到底结束了没有,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前些天刚准备好好完结,我爸又住院了,医生都下了病危通知,我去陪床到前天回家,当天晚上又开始发烧生病,到今天勉强好起来了还在剧烈咳嗽……唉,也许该去庙里拜拜了 第259章 第一任老板 老旧的楼房不存在什么楼道灯, 外面乌漆麻黑的一片,只有从玄关投出去的灯光勉强照亮附近的一小片区域。 关厌警惕地盯着外面看了好一会儿, 才慢慢垂眸看向地上的一只黑色纸盒。 它就静静地摆在门口正中央的位置, 黑得像一块长方形的黑洞,仿佛能在瞬间将人吸进去。 关厌蹲下去,用手里的菜刀试着触碰了几下,确定它只是个普通的盒子之后才拿进屋。 她小心的打开盒子, 只见里面放着一只通体漆黑的瓶子, 从外部看不见任何标志或者文字。旁边还有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条。 看到那那瓶子的一瞬间, 关厌心里就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而这种预感在她拿起纸条展开之后立刻得到了应验。 纸条上写着一段话: 【在你面前有一瓶药丸, 吃下一颗就能获得一天特殊的超能力,但代价是世界上将会随机死亡一个人, 你会选择吃掉它吗?】 “随机死亡一个人”这行字映入眼帘时,关厌心跳顿时漏了一拍。 这不对劲, 很不对劲。 她想, 这似乎并不是这个副本任务内本身就会出现的东西, 而是……像传染病一样, 从她所在的世界,蔓延到了这里。 它只不过是用了不同的东西当诱饵, 一边是增加寿命,一边是获得短暂的超能力。 但它们都有同样的结果:让这个世界开始接连不断地大量死人。 难道它是跟着她这样的求生者蔓延过来的吗?还是说,这样类似的“选择”,正陆续出现在每一个不同的世界里? 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这都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 因为求生者们会被投放到很多个异世界去做任务, 哪怕它是跟着求生者蔓延开的, 现在也已经有很多世界遭了殃。 这东西到底是怎么出现的?它出现的目的是毁灭所有世界吗? 关厌吸了口气,慢慢拧开瓶子看了眼,只见里面是满满一整瓶的红色小药丸,每一颗都只有红豆大小,估计这一瓶至少两百颗。 不知道现在有多少人收到这种东西?在她自己的世界里是只有求生者收到了的,希望这里也是一样,至少人数能少一些。 她无可奈何的把药瓶收起来,却是没有任何一点睡意了,又试着联络了一下戚望渊,依然没有消息。 这个副本就好像是个把求生者彼此隔离起来的单人任务,或许在完成某个阶段之前都没办法互相联系。 关厌心里有点焦躁不安,想了想,把药丸藏在屋内,自己深夜就出了门。 她一边向着亡人笑的方向走,一边默默整理着手中的信息。不过这一天下来,其实并没有多少收获,都是零散的乱七八糟的碎片。 它们暂时没办法拼合成完整的线索,中间还缺了不少重要部分。 但可以确定的是,只要顺着包工头李秋梅那条线往下继续查就够了,并不是一件很复杂的事。 其实关厌心里反而觉得这个任务简单得有点不可思议,总感觉有什么大麻烦还没有浮出水面。 而现在,这个任务反而成为了次要问题,更让她担心的是那突然出现的药丸。 那东西既然准确来到了她的眼前,多半其他求生者也都收到了——“其他”还包括目前这个任务世界原住民中的所有求生者。 众所周知,并不是只有关厌那个世界才有求生者存在。 可惜她对此完全无能为力,只能希望即将出现的混乱不会影响到他们的任务。 夜晚的丧葬街比白天看起来更加阴森荒凉,破败不堪的街道上连一盏路灯都没有,坑坑洼洼的地面反射着冷幽幽的月光,被脚步声惊动的大老鼠吱吱叫着慌忙逃窜。 关厌停在亡人笑门口,摸出钥匙打开大门,刚要伸手去按门口的开关,却听里面传来一阵乱七八糟的响动。 “啪嗒”一声,昏黄的灯光亮起。 适应了黑暗的眼睛陡然看到亮光不由一阵模糊,关厌只能大概看到有一道人影飞快跑向卫生间方向,嘭的一声甩上了门。 两秒之后,她也紧跟着冲向了那边。 对方从内部锁上了门,还好这门是木头做的,已经很旧了,她才踹了两脚便将它踹开了。 只不过还是慢了一点,里面已经没了对方的踪影,只留下一道大开的窗口。 关厌也爬出窗户想去追人,可附近完全没有动静,她根本不知道人往哪儿跑了。 她只能返回屋内,去看看那人来这里的目的。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他不可能是个小偷——谁疯了会跑到这种偏僻老旧的地方来,进一家棺材铺偷东西? 屋内有明显被翻找过的痕迹,尤其是柜台那里,每一个抽屉都被完全抽出来了,找得非常彻底。 关厌把掉在地上的东西全部捡了起来,发现一件都没少。 中间的棺材也被推开过——她也曾检查过里面,显然是什么都没有的。 她站在房中环视了一圈:亡人笑和之前不同的地方只有两个,一个是卫生间的尸体被处理掉了,另一个就是被关厌拿走了的手机。 那个人既然翻找了柜台,就说明他要找的东西不是尸体那种体积大的东西——那就一定是手机了。 关厌拿出包里的手机点亮屏幕,上面照旧跳出了解锁界面,那简简单单的十个数字,却像是这世界上最困难的谜题,让人无能为力。 这手机到底是属于谁的呢?它既然存在,就一定能被解开才对,只是到现在还没出现什么指向它的信息。 关厌沉吟片刻,转身离开店铺锁好门,去了距离最近的一处网吧。 虽然这城中村比较偏僻,但还是有不少人居住的,只要走上十来分钟就能找到一条稍微热闹一点的街道,超市网吧之类的常见店面都是齐全的。 网吧门口很小,挤在两家店铺之间,进门就是上二楼的楼梯,一进去就烟雾缭绕,环境非常差。 但正是这样的地方,才最适合现在的关厌——因为她没有身份证,而这家网吧一看就不怎么正规。 给了网管二十块钱之后,她就毫无阻碍的得到了一张上网卡,被带到了一个遮掩起来的角落里面,跟几个小学生坐在一排。 她打开电脑,用了好几种浏览器,全部输入相似的关键词,首先就搜了一遍那些药丸的信息,但并没有找到任何相关的内容,至少说明现在它还没有蔓延开。 接着她便开始搜索亡人笑的店名和那地方的地址,以及“寻找专业杀手”之类的句子,再打开各种求职网站,看上面的招聘职位。 最后,关厌得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结果——在这个世界,“杀手”是一个合法存在的职业。 要想成为杀手,还需要经过一系列的考核,得到一本“一级杀手证”证书之后,才能成为一名专业且合法的杀手。 他们杀人之前必须对目标做好背景调查,确认死者的确做出了足以被人下仇杀单的坏事,才可以将其杀死。如果杀害的是无辜的人,照样会被警方抓走审判。 而亡人笑,正是这样的一家杀手铺。 通过各种网页的检索,关厌搜到了亡人笑开业初期被老板发布在网络上的揽客信息。 这家店是在三年前开业的,然后在三个月之后就出现在了租赁网站上转让,开业和转让信息里的电话都是同一个,也就是第一任老板留的。 值得注意的是,这是网络上唯一的一条转让信息,但隔壁的棺材铺老板却对关厌说这家店经常换老板,难道这两年多以来那些人都是自己找过去的吗?那么偏僻的地方,谁能知道它店铺在转让啊? 总之,关厌先把第一任老板留在转让信息上的电话记了下来,接着去搜索另一件事。 白天她已经得知了那个工地修建的小学的名字,也知道附近地址,所以很容易就能搜到相关信息,包括工地承包商的一些资料。 不过都是一些商业化的介绍,私人方面很少。 关厌花了将近两个小时,才慢慢地找出一些可疑的蛛丝马迹——李秋梅的老公林有财其实并不是意外身亡。 之前她在工人口中打听到的消息是林有财在三年前的工地上意外死亡,但人们日常生活中说话通常都不会特别仔细和精确,根据网络上的信息显示,他的准确死亡时间是在两年零九个月之前。 这个时间点,比“亡人笑”挂店铺转让信息的时间只早十二天。 刚好,亡人笑的店面招牌上就有一行小字:【承接:坠楼、跳江(河)、车祸、中毒、杀害或定制死法】 所以关厌猜测,林有财并不是意外身亡,而是被杀手制造了看似意外的死法。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她基本确定,这个杀手就是亡人笑的第一任老板。毕竟在她所掌握的信息里,只有亡人笑和李秋梅这两个重点。 可是,为什么林有财一死,老板就要转让店面了呢? 关厌走到前台那边,用前台的座机拨打了第一任老板留在网络上的电话。 等待音响了大概十次,就在她以为没有人会接听的时候,电话终于被接通,那边传来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喂,你好。” 这么晚了,对方应该是在睡觉,声音里透着没睡醒的迷糊。 关厌一愣,随即说道:“你好,我想问一下……这是张故的电话吗?” 张故就是那位老板的名字。 她说完,对面沉默了良久,久到她都以为对方睡着了,正想喊一声的时候,却听他说:“你认识我爸吗?这以前是他的号码……但两年多前,他就失踪了。” 作者有话说: 我爸出院了!从今天开始真的能好好更新了! 第260章 竟然忘了 虽然人已经失踪两年多, 但家属自然不会放弃任何寻找他的希望,因此张故的手机号一直是他的儿子在使用, 以免错过任何一个可能性。 而关厌显然也成为了对方的“希望”之一, 所以在她详细询问的时候,对方完全没有隐瞒。 “我爸失踪已经两年零八个多月了,当年他开了那家亡人笑之后,生意还算不错, 每个月都能接到两三个单子, 但我和我妈都不知道为什么, 他突然挂上了店铺转让, 整个人精神状态也有些奇怪, 可我们怎么问他都不肯说,甚至他还趁着我们睡着的时候大半夜偷偷离开家……一直到现在都了无音讯。” 关厌便问:“那亡人笑之后又转给谁了?你们还有那个人的联系方式吗?” 对方沉默下来, 好一会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个人……也失踪了。准确地说, 是后来的每一任老板都失踪了。” “每一任?”关厌想起了那套放着不同衣物的破房子。 她心里有些疑惑:“可是, 如果上一任老板失踪了, 那又哪里来的下一任老板呢?” “我爸失踪之后第三天的清晨, 一个陌生男人就出现在了亡人笑门口。” 青年沉声说道:“我开门就看见他像个流浪汉一样躺在那里睡觉,我问他是谁, 从哪里来的,为什么来这里,他全都一无所知,连自己的名字也不知道。但他就是一定要进店里去,嘴里还不停念叨着‘要来客人了’。” 他停顿了片刻, 才接着说:“奇怪的是, 他刚进去不到十分钟, 就真的来了一位客人要下单。而他,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却好像对杀手这行很熟练似的,从接待客人到询问每一个问题,都做得非常周到仔细。” “当时我和我妈的所有精力都放在找我爸这事上面,看他这样,就干脆让他住在亡人笑了,过了几天他就用接单赚的钱把店铺转过去了。” 再后来他们忙着到处找他爸爸,就渐渐没再关注亡人笑的事,大概一个月之后,他过去时发现那里已经换了一位新的老板,是个女人。 他询问之后发现这个女人也对以前的一切都一无所知,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现在亡人笑的,但就是很自然地掌握着杀手的能力,成为了这里的老板。 至于上一个男人,这个女人说她从来没有见过。 而当时那条老旧而偏僻的街道上只有亡人笑一家店,所以也没有别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觉得这事说不定跟他爸的失踪有关,去报过警,希望警方能详细调查一下,但一直也没任何下文。 后来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虽然他们还在努力寻找失踪的张故,却也不得不渐渐回到自己的生活中,因此对这事就没有再关注了。 现在关厌问起,他才想起来曾经的这些事情。 关厌听完之后福至心灵现场编了个故事,说她的二伯也失踪了,她查到他曾经出现在亡人笑,所以才调查到张故的手机号。 剩下的都不用她提,对方就主动提出明天约个地方见一面详谈:“那就先这样,明天我们再仔细谈谈……对了,我叫张致,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关厌下意识张口要报名字,可话到嘴边,却忽然愣住了。 她想报上自己一直用的那个假名,但是,她居然忘记了。 明明那个名字就在嘴边,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她记得,那个名字和戚望渊的假名是同一个姓——那戚望渊的假名叫什么来着? 关厌眉心深深皱了起来。 她忘了,竟然忘了。 这不可能。 第261章 精神状态 关厌只能随口编了个名字, 离开网吧往回走的路上,她都还觉得这件事十分不可思议。 她开始仔细回忆相关的事件, 却发现那些往事都变得非常模糊, 能想起个大概,但怎么也回想不了细节。 很明显,有一些很严重的事正在悄无声息地发生。 类似的情况曾经也遇到过,关厌立刻以最快速度回到了亡人笑, 翻出纸笔开始记录现有的线索和自己的想法——以免之后失去所有记忆什么都想不起来。 然后她仔细编了个没什么漏洞的故事, 后半夜就在店里睡了一觉。 次日清晨醒来时, 关厌愣神了片刻, 意识才慢半拍似的回到身体里, 想起自己今天要做些什么。 她很快离开亡人笑,打了辆车赶去昨晚和张致约好的地点, 坐上车系安全带的时候,她的余光从左手一扫而过, 看到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 微微愣了一下。 总觉得, 好像有什么事情该做, 却又想不起来了。不知道戚望渊怎么样了,在她的印象中应该是有什么办法能联系到他的, 可那个办法是什么? 等等——看到戒指想起他,那就是跟戒指有关了? 关厌试着碰了碰戒指,但它毫无反应。 她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到哪儿啊?” 司机的问话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猛地回神报了地址,便把这事忘在了脑后。 两人见面的地点定在了距离那个工地不远的地方, 关厌到的时候张致还有一半路程, 因为他现在工作的原因住得比较远——也因此才没那么多精力关注亡人笑了。 等待期间, 她把昨晚写的内容读了一遍,虽然每一个字都有印象,却多了一种雾蒙蒙的感觉,透着淡淡的陌生。 至于以前的那些记忆,更是像被橡皮擦一点点擦拭般,越来越淡越来越少。 她摩挲着手指间的戒指,心里不断回忆着以前的人和事,发现大部分记忆都在逐渐消失,只有跟父母和戚望渊有关的部分还算清楚。 父母的信息是最清晰的,戚望渊这边显然也在一点点淡忘。 关厌不由开始想,之前的第一任老板张故是不是也和她现在的情况一样。 昨晚张致就说过,本来亡人笑生意做得好好的,他爸却莫名挂了店铺转让,而且当时的精神状态也很奇怪。 精神状态奇怪——不就是像关厌现在一样,正在渐渐遗忘很多事情吗? 也许他就是因为这个才转让了店铺,进而失踪。 不过他知道的肯定比关厌要多很多,转让店铺可能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内幕。 目前的情况就是:亡人笑的老板张故接单并杀掉了林有财,随后不久出现精神状态奇怪的问题,挂了店铺转让,最后在一天深夜悄悄离开家人,从此失踪再也没出现。 问题是他明明都在失忆了,为什么要离开家人呢?难道他自己不清楚那一走就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们了?或者说,他是怕自己失忆之后成为家人的累赘? 关厌正在思考,忽然听见一道有些耳熟的声音传来:“你好,请问是……李丽小姐吗?” 她立刻抬头,看见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正站在桌前看着自己。 “对……咳咳——” 关厌刚说一个字就干咳了几声,因为她的声音突然有些奇怪,好像刚得了重感冒似的,又沉又哑。 第262章 改变 拿起桌上的冰奶茶喝了一大口后, 嗓音稍微比刚才好了一点点,变得像是分不出性别的中性音:“你好, 是张致吧, 请坐。” 张致惊疑不定地看了她一阵,脸色有些奇怪,大约是在想为什么她的声音和昨晚电话里听起来差别那么大。 但既然她能叫出他的名字,就说明人没错。 他点点头坐下来, 用桌面的平板随手点了杯奶茶, 抬头看向她说:“位置挑得不错, 这个角落里谈话挺方便的。” 关厌笑了下, 开口道:“那就先从我这边说起吧。” 她将昨晚编的故事慢慢说了一遍, 大概就是说她的二伯在半年前突然失踪,因为从小二伯就对她很好, 她一直都在努力找他,最近终于查到他在亡人笑附近出现过, 所以联系了从网上搜到的那个张故的电话号码。 张致看上去并没有产生什么怀疑, 简单问了一下失踪前的经过, 就没再多问。 而关厌也照着他昨晚说过的话说了一遍:“他和你父亲差不多, 在失踪前都出现了精神状态异常的情况,比如……失忆。” 说最后两个字时, 她紧盯着对方的脸,下一秒便看见他眉梢跳了一下——果然是这样。 如果说刚才张致还有一分怀疑,那么当她说出失忆两个字时,那一分也烟消云散了。 他刚要说话,店员便送来了刚做好的奶茶, 他接过来喝了一大口, 再抬头时神情间多了几分忧愁:“我昨晚没提细节, 就是想今天试试你到底是为什么而来——你也知道,我爸那个行业很容易结仇的,希望你不要怪罪。” “没关系。”关厌也喝了口奶茶,吞咽时喉咙处没有任何异样感,但她的声音就是变了。 这一定代表着将要发生比失忆更加严重的事,可她现在毫无办法。 “其实……我对找到我爸这件事已经没报多大希望了。”张致苦笑了一下:“虽然他失踪的那天还没有彻底失忆,但我们看得出来,他当时状态非常不好,连我和我妈都快要忘记了。我想,如果他现在还活着,也早就把我们忘光了,根本不可能再回来。” 张致长长地叹了口气,眉宇间全是悲伤,说完话立刻就低头喝水,许久都没抬头,像是在偷偷压制自己的哭意。 关厌没出声,静静等他自己调整,过了几分钟,他才抬起头来,勉强笑了一下:“既然现在确定你和我一样都是为了寻找亲人,那么我就再详细讲一讲吧。” 张致转头看了下附近,见四下无人,才低声讲述起来:“我爸失踪前十几天曾接过一个单子,由于杀手这个行业需要对客户和单子对象的资料保密,所以虽然我和我妈是他的亲人,也根本不知道详细情况,只是听他说最近接了个单,报酬挺高的,其他的什么都没提。” 他叹了口气:“后来我怀疑他出事和这个单子有关,尽力调查过,但可惜……什么也查不出来。” 关厌想了想说:“先查出那段时间在本地死亡的人,然后排查一下,应该能大致确定吧?” 他摇摇头:“一个这么大的城市,每天因为各种原因死亡的人数都不是个小数目,也就那些有特殊身份的人还能被报道一下,有很多普通人的死因是意外或者自然死亡的,根本不会被任何人在意,更别说放到网络上报道了,查也查不出来。” 而由于杀手这个行业的存在,许多单子都会被伪装成意外和自然死亡,确实不太好查。 不过——他查不出来的东西,刚好关厌知道。她暂时没开口,只点点头表示了解,让他继续往下说。 张致沉默了片刻,却是提出了一个问题:“你二伯失踪之前,还有别的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别的? 二伯都是瞎编出来的,又怎么能知道别的? 但既然“失忆”这一点是正确的,那就说明目前关厌正在经历的事情就和当年的张故一样。 也就是说…… 她面不改色地开口:“不是特别明显,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就是感觉,他好像声音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没有办法,她也想说别的方面,但现在她所能察觉到的就只有失忆和声音的变化,虽然这么说会引起对方的怀疑,也只能先这样。 果然她话刚说完,对方看她的眼神就微微变了一下。 张致盯着她看了几秒,才沉声说道:“这就是我刚看到你的时候感到很惊讶的原因,因为你的声音……和昨晚电话里很不一样。你说实话吧,你是不是也正在失忆?” “没错。”关厌苦笑了一下:“可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也许是你查到了关键的信息?”张致的眼睛亮了一瞬,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但很快他又察觉自己这样不对,收敛了情绪问:“你还记得最近的事吧?你都查到了些什么?” 关厌却没有回答:“不如你先把你那边的信息说完,然后我再说我的,免得混乱。” “也好。” 张致吸了口气,说道:“那我继续说吧,就像你一样,我爸当时也出现了一些身体上的变化。一开始是声音——但没有你这么明显。然后开始掉头发,皱纹变多了点儿,皮肤也越来越黑……再往后,他就失踪了。我知道的只有这些了,你也知道,警方对这种成年人的失踪案通常不怎么上心,虽然我们报了警,也常常去警局催促,但警方几乎一无所获。” “监控呢?”关厌问。 他摇头:“我们当时住在亡人笑附近,你去过,知道那里什么情况,哪儿来的监控呢?反正在有监控的区域是完全没有找到他踪影的。” 张致顿了顿:“我说完了,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一开始那段时间我和我妈几乎天天跑警察局,拿着寻人启事到处张贴,网上也发了很多寻人贴,两个人累得心力交瘁,每天换着班轮流出去找人,休息时间不到五个小时……后来,我们渐渐没了希望,生活也被彻底扰乱,为了找我爸,存款用得差不多了,我妈身体也累垮了,连我都累出一身病。” 他抿了抿唇,苦笑道:“虽然我们都很想找到他,可总归也是要生存的,就渐渐的回到了正常生活里,只是每周末会和我妈一起去贴寻人启事。这手机号也一直是我在用,万一……万一我爸想起他的电话号码了呢?总之,就是这样了,该你了。” 关厌点点头,盯着他的眼睛,认真说道:“其实,我就是亡人笑现在的老板。”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让张致惊讶得眼皮一跳。 缓了一阵,他才说道:“可是,据我所知,亡人笑后来的老板都是莫名其妙出现在那附近的,而且……每个人都没有过去的记忆,唯一拥有的就是作为专业杀手的能力。” 关厌嗯了声:“没错,我也不记得我是谁,所谓的‘二伯’,只是我编出来获取你信任的故事。如果不这样做,我想你根本就不会冒险出来见我吧?” 张致不由笑了一声:“确实。” 毕竟他父亲的职业特殊,他不得不防备随时有可能出现的仇家,自然不会轻易跟陌生人见面。如果不是听说对方也跟他一样有亲人失踪了,哪怕是约定在公共场合见面,他也不会冒险过来。 忽然,他想起什么,开口问道:“我还记得,亡人笑后来的老板都会失踪,然后出现一个失去记忆的新人替代——如果你是失忆后出现在亡人笑成为老板,那么你现在的情况就代表……” “我也要失踪了。”关厌接过了他的话,声音听起来比刚才更加低沉,乍一听就像个男人。 张致吸了口气,犹豫片刻才说:“那如果……如果我们一直待在一起,是不是就能解开他们失踪的秘密?” 这确实是最合适的办法,可是关厌现在不能这么做,因为她手里还有一个任务:替那位下单的老人杀死包工头李秋梅。 李秋梅身上的疑点还没解开,她不能只顾着这一头,还得去调查那边的事。 她想了想,说:“这样吧,给我一天时间处理手头上的事,明天晚上之前我会联系你,到时候我们就尽量待在一起,弄清楚大家的失踪到底是怎么回事。当然,也顺便看看是不是有机会救我。” “可以,我今天也去公司请个假,把手里的工作交接一下。”张致站了起来,做好了离开的打算。 但关厌忽然叫住了他:“等一下……我想问,你父亲当时有没有做过什么奇怪的事情?比如神神秘秘地调查什么?” 别忘了,张故可是挂出了店面转让的。 而后来亡人笑的确成为了一个非常诡异的地方,也就是说他当时可能发现了那里的什么秘密,才急着想把它转出去拯救自己。 可惜的是,他没有成功。 张致闻言愣了一下,回忆了片刻:“在他失踪前三天,他的确很少在家,一直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做什么,我们问他也不肯说,后来第四天失忆的症状更严重了,他估计自己都忘了要做什么……那天晚上他就失踪了。” 关厌又问:“那他挂店铺转让的时间是哪天?” “出现奇怪情况的第二天。” 也就是说,在林有财“意外死亡”之后第十天,张故开始出现精神状态奇怪的现象,并且在两天后挂出了店铺转让。 关厌想了一阵,又问:“那么,他接下最后那一单之前呢?在那个时间点附近,有没有发生什么不寻常的事?” “没有吧……”张致说得不是很确定,仔细回想了一阵也没想起什么来,只能说:“这样吧,我回去好好想想,也问一下我妈,明天我们见面再说。” 关厌点头:“好,那就先这样,路上小心。” 张致离开前去柜台结了帐,走时又回头对她说:“你也小心一点,如果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 两人分开之后,关厌立刻赶往了距离这里不远的工地。 她现在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去确认。 因为她发现,除了自己声音的变化之外,她手臂上的汗毛也变得粗黑了一些。 这并不是什么很明显的改变,可这是她自己从小到大看了二十多年的身体,任何一点细微的变化都不可能不被她注意到。 张致说他父亲当时出现了声音改变、掉头发、长皱纹以及肤色变黑这些改变,而关厌现在声音变得像一个男人,手臂长得粗黑的汗毛也更像是个男性会有的特征。 到这里,她完全可以确定比失忆更严重的事情是什么了。 ——她正在,一点点的变成另一个人。 一个男人。 作者有话说: 正在复健中有点卡文,所以这几天更新量有点少,但会尽快开始加更的,努力在月底之前完结 第263章 又是她 站在工地大门口的时候, 烈日已经来到了头顶,热得人浑身直冒汗。 关厌顶着刺眼的阳光, 在那里恍恍惚惚的愣了将近十秒钟, 才想起来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她失忆的症状越发严重了,而根据张致的说法,他父亲是在失忆症状出现后第四天晚上离家出走从此失踪的。 如果四天是极限,从昨晚凌晨算起, 到今夜凌晨就是她的第一天。 同时, 今天是她接到杀手任务的第二天, 她必须在明天之内完成这个单子。 她不由开始怀疑一件事——为什么那个老人下单的时候一定要强调在三天之内杀掉李秋梅呢? 难道, 对方知道她即将失去记忆, 所以必须在那之前完成? 可这种事那样一个老太太又是怎么知道的? 再加上当年的林有财死亡时间跟第一任老板出事之间只相隔十几天,关厌可以百分百确定, 这次的仇杀单对解开亡人笑历任老板身上的秘密有很大的帮助。 她抬头看了眼工地大门,趁着守在门口的保安跟两个工人闲聊的时候悄悄走了进去。 这一次她不是为了李秋梅而来。 过来之前她在超市买了一包烟, 进入工地之后很快找到几个看起来年纪比较大的工人, 一边发烟一边东拉西扯地聊天。 花了将近半个小时, 她才从他们口中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李有财死后被埋在城外西郊的墓地里。 关厌又去买了个便宜手机, 顺便让老板帮忙,把那只不能解锁的手机里的电话卡取了出来放在新手机里暂用, 直接打车赶往墓地,在一排排墓碑间仔细寻找,终于找到了李有财的坟墓。 墓碑上,有一张他的遗照。 因职业的缘故,他常年在工地里监工, 风吹日晒之下, 看起来比同龄人要老一些, 面部皱纹比较多,头发略微稀疏,皮肤自然也被晒得黝黑。 看到这一张脸的时候,关厌心里的猜测便百分之百成了真。 她发觉自己的身体在逐渐变成一个男人的时候,就在想她会变成谁?总不可能是随机变成一个毫无关联的人吧? 可是在她进入这个副本之后到现在为止,所见过的男人屈指可数。 结合从张致那里得到的信息,关厌在奶茶店里的时候就有了一个离奇的想法:亡人笑的老板其实没有失踪,他们是一点点变成了上一个被他们杀掉的人。 这个离奇到荒唐的念头,她在看到李有财的照片时,一下子就变成了真相。 不过虽然她觉得可以确定了,但还是想让张致亲眼看一看,毕竟对方是曾经见过那个人的,是不是李有财一眼就能认出来。 关厌将照片用刚买的手机拍了下来,联系上张致之后,记下了对方的社交账号,把照片传给了他。 没等到回复,却等到了张致打过来的电话。 刚刚接起,对方就激动地大喊起来:“就是他!我爸失踪之后出现在亡人笑的那个失忆的男人!你怎么会有他的照片?这是遗照吧?他死了?!你是怎么找到他的?!能找到他的话,是不是也能找到我爸?!” 他一口气问了一连串的问题,隔着听筒声音都大得吓人。 关厌等他情绪稍微平复了才说话:“你先别激动,这事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我只是想向你确认当年出现在店外的是不是这个人……其他的我现在也不清楚,我会继续调查,希望明天见面时能有点进展。” 张致缓了一会儿,才勉强答应:“那好,反正我也等了这么久了,不急在这一天……总之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联系我。” “我现在就挺需要的。”关厌说:“打给你的这个号码是我在亡人笑店铺里发现的手机上的,但那部手机我至今没办法解锁,我需要这个号码去查它的主人到底是谁,如果你有时间也可以一起查查。” 对方一口答应,挂断电话后,关厌一边打车去工地,一边在车上查那个电话号码。 她没什么特殊手段,能做的查找方式就只有搜索这个号码,还好网页上的确有一些相关的信息。 首先这个号码并不是本地的,而是隔壁Y市的,在其他的网页里还有号码主人留下的合租信息。 关厌点开之后发现对方写的是在这个城市里租了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想找个人一起分担房租,最后一句是“希望是爱干净的女生,可以少付五百”。 扑面而来的猥琐气息,一看就知道是男人留的。 关厌翻了个白眼,往下继续翻找了一阵,看见了对方在一条“资源”贴里留了联系方式,正是这个手机号。 她想了想,在手机里下载了几个常用的社交软件,选择用手机号码验证码登录的方式,顺利登录了那个人的各种账号。 他的企鹅号绑定这个手机的有三个,其中两个是小号,上面加了一些头像非常暴露的女性,关厌随便点开一个,就看到对方相册里全是擦边照片,估计要么是小姐要么是在网络上聊骚的。 剩下的一个大号看起来就挺正常的,不过应该也不太用,最新的更新内容都停留在一年多之前了。 微信倒是一直用着,关厌结合两边的信息发现,这是一个已婚男人,有老婆有女儿,一家三口表面上看起来很幸福,至少从他的朋友圈里看着很幸福——如果不是她登上企鹅小号的时候立刻就有女人跟他热情打招呼的话。 男人的名字叫刘亮,职业是建材公司供应商,还算有钱,四十多岁,平时的爱好是喝酒钓鱼,当然还有偷偷摸摸找女人。 他找人合租的消息发在两年之前,关厌翻了好久朋友圈才找到那段时间的消息,发现他当时其实是在Y市工作,但合租房消息却说是在本地,也就是说,他不知道哪儿来的想法,打算背着老婆在隔壁市租个房子搞事情。 结果到底如何就不知道了,反正没离婚,因为他最后一条朋友圈还在秀恩爱。 关厌点开他老婆的朋友圈,见她最近还发了寻人启事。 信息发布时间是在七天前,内容上说她老公刘亮在四天前失联了,至今没有任何消息,希望大家帮忙转发找人。 上面附上了一张刘亮从家里离开时小区监控拍到的画面,他穿着白色格纹短袖衬衣,下面是一条西装裤,头发是非常短的平头。 因为画面太模糊,关厌看不清细节,但只是这些,就足以让她一阵恶寒。 ——她刚进入副本的时候,卫生间里那些正在腐烂的尸块之间,就夹杂着与他穿着相似的碎布。 而那颗已经看不出本来样貌的脑袋上,也的确是一头非常短的头发。 现在正值盛夏,天气非常炎热,如果那个人死在十天左右之前,那么到她看见的时候,也差不多是该腐烂到那种程度。 关厌已经从张致那里得到了证实:他父亲张故杀死了林有财,然后从林有财死掉的十天之后开始慢慢变成对方。 所以,如今关厌也正在慢慢变成死在十一天前的刘亮。 不过还有一些疑点没解开,比如昨晚半夜出现在亡人笑的那道人影是谁。 她又翻了翻刘亮的朋友圈,找到了一条生日当天发布的庆生说说,内容里提到了“45岁”,发布时间在去年。 于是根据这条信息关厌便知道了他的出生日期,拿出那部无法解锁的手机,尝试输入这个日期之后,画面一跳,屏幕终于被解开了。 锁屏界面是花草的手机,解锁之后的桌面却是一张令人意想不到的人像照片——李秋梅。 看到那张脸出现的一瞬间,关厌眼皮一跳。 什么情况下,一个男人会把一个女人的照片设置成桌面壁纸?可很显然,这个男人的老婆并不是李秋梅。 又是李秋梅……两年多之前死亡的林有财是她老公,林有财死后引发了亡人笑老板的“失踪”,而现在,一个男人被亡人笑的老板杀死,他正是李秋梅的情人。 再之后,年过九十的老人找上门,要求老板杀掉李秋梅。 从头到尾,都是李秋梅。 关厌摸出随身携带的纸笔,将现有的线索全部写了上去。 首先,那位老人一定要让她在三天之内杀掉李秋梅,就说明超过三天就来不及了,唯一的解释是老人知道她正在转变成另一个人。 而两年多之前,林有财“意外死亡”的真相已经被张致证实是亡人笑第一任老板所为,那么又是谁给他下了仇杀单呢? 会不会,就是李秋梅呢? 第264章 大胆假设 常年在工地干活的人, 如果有条件的话,应该都会买份人身意外保险吧? 林有财的死, 在关厌从网络上搜索的信息里被报道为“在建中xx小区发生意外致死事故”, 那些工人们谈起时也都说是意外死掉的,很可能林有财的死并没有被警方勘破,确确实实当做意外处理了。 这样的话,连警方都没发现内情, 那保险公司更不行了, 必然要给出一大笔赔偿才对。 假如——假如那事真是李秋梅干的, 她的目的是需要老公林有财死掉, 还是为了赔偿金呢? 也许可以查查看。 关厌把它记了下来, 还在思考别的问题,司机就提醒她目的地到了。 现在已经是下午五点左右, 因为天气炎热,里面的工人们干活都有些没劲, 看起来懒懒散散的。 门口的保安这一次很尽职地拦住了关厌, 她只能直说自己是来找李秋梅的, 叫他帮忙联系一下。不过她也只是来碰运气, 因为李秋梅说过后面几天没事就不会来工地。 保安说对方今天上午来了一趟很快就走了,现在根本不在这里, 让她有事就直接打电话联系。 关厌闻言,心念一动,当场就叹了一大口气,戏精上身似的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悲苦表情。 这样的神色果然很容易引起人的八卦之心,保安打量了她几眼, 开口询问:“咋了, 看你这样子好像有什么急事?” 关厌抿了下嘴, 苦笑着摆摆手:“倒也不是什么急事,就是李秋梅欠我家的钱已经拖了快三年了……唉,要不是最近家里有人生病急着用钱,我也不会一趟一趟地往这儿跑啊。可她就跟在躲我似的,怎么都找不着人,打电话也不肯接!” 她说着说着就激动起来:“你说她一个包工头,怎么可能缺钱呢!明明那么有钱,为什么就是不肯还我?!” “她欠你钱?欠多少啊?”保安来了兴趣,甚至朝她招了招手:“你过来,到这边阴凉的地方来,慢慢说。” 他坐在小房子里,旁边的风扇吹得呼呼直响,小桌子边还有冷饮,在这个闷热的下午他是既悠闲又凉快,确实很有心情听八卦。 关厌靠近了点,站在房子阴影里,抬手去抹额上的汗水时,手背带下了一缕头发。 她心中咯噔一声,很清楚这是身体的转变进一步增强了,开始掉头发了。 光是想想就知道再过不久自己会丑成什么鬼样子。 不过,眼下这一点是可以被利用的。 她一抬眼,就发现保安的视线正看着她手里的那缕头发。 关厌慢慢地将它扔在地上,嘴角勉强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大哥,既然你看到了我也就不骗你了,家里生病的人,其实就是我自己……最近在化疗,头发掉得很严重,医生说让我剃光头,我又舍不得……” 她恰到好处地低下头长叹了一声并吸了吸鼻子,过了好一阵才抬起头来,笑着说:“嗨,说这些干什么?反正呢,我现在就是想快点把钱要回来,虽然我这病是治不好了,至少能给家里人留点钱啊。” 因为她正在变成一个中年男人,现在肤色已经加深许多,脸上有了细细的皱纹,再加上声音变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大了很多,说话也变得更有可信度了。 保安看她的眼神明显写满了同情,跟着她叹气:“唉,真是麻绳专挑细处断啊……李姐欠你们家多少钱?先不说她这两年赚了多少,我听说,之前她老公死的时候保险公司就赔了不少呢,怎么会不还你钱呢?” “说得是啊!”关厌无奈道:“这两三年我们一直在找她要钱,她每次都有各种理由,就是死活不还!” “啧啧,真是越富越抠……” 两人就这么聊了起来,关厌有意无意地引导着,从他嘴里打听到了一些有用的线索。 保安整天守在门口是很闲的,所以特别喜欢跟人聊天,这工地里的人就没哪一个是他不了解的。 他说当年林有财出事前几个月,一直拖欠着工人的工资没发,导致大部分工人罢工不干活,甚至在修建到一半的工地门口闹事要钱,连警察都去过好几次。 当时这些事都是林有财一个人出面解决的,私底下还有人说他对老婆真好,知道工人闹起来可能会打人,都不让老婆过来呢。 后来,林有财在工地上出了意外,李秋梅扑到他血淋淋的尸体上痛哭不止,当闻讯赶过去的工人们到了之后,她更是跪在丈夫身边向大家苦苦哀求,表示一定会尽快把工资发下去,大家见她那样,起了恻隐之心,这才暂时没有再闹下去,让施工恢复了正常。 果然保险公司的赔偿金一到,大家的工资就都发下去了,李秋梅还给每人多发了一点当做补偿,因此有些工人觉得她人还不错,一直跟着她干,辗转多个工地,直到现在,所以才会有人把这事拿出来说,保安正是从那些人口中听说的。 也就是说,三年前的李秋梅一家的确遇到了很严重的经济危机,她真的有可能为了巨额赔偿金杀害自己丈夫。 另外,关厌还打听了跟何东有关的事,那个在老人口中被李秋梅杀害并藏尸于混凝土之下的男人。 保安跟之前其他工人说的没什么出入,都说他是个好吃懒做的人,工地上没几个人愿意搭理他,也就李秋梅看他可怜才没把他开了。 至于那一点因为拖欠工资导致的矛盾,后面李秋梅也把钱发下来了,他们之前根本没有需要谁杀了谁的仇恨。 总之一句话,李秋梅不可能杀何东,除非她疯了。 其实关厌现在也可以肯定这一点了:如果她要杀人,完全可以去找杀手,何必自己动手惹上一身麻烦呢。 那么,既然何东不是李秋梅杀的,他人又去哪儿了呢? 他和亡人笑历任“失踪”的老板不一样,在失踪之前没有出现任何身体上的变化,也没有失忆,肯定不是转变成另一个人了。 有人提过,警方在监控里看到是他自己离开工地的。 何东是一个六十多岁的单身老男人,在工友们口中,他吃喝嫖赌样样俱全,甚至因此进过局子好几次。 而这些恶习会导致的最直接的结果就是他身上一定是没钱的。 如果没了这份工作,他恐怕连吃饭的钱都没有,更别说要生活下去了。 那么在什么情况下,他会主动离开这里,消失了这么久还不出现? 另外,他那九十岁的母亲指定要关厌在三天之内杀了李秋梅,这么紧迫的时间限制,刚好与关厌即将失忆变成另一个人的时间差不多。 想要顺利完成杀人的单子,她肯定得在失去大部分记忆之前去做,所以三天之内就是一个非常有必要的时限。 因此她可以断定,老人提出这个要求一定是因为对方知道她即将发生什么。 可是,一个那么老的老太太,怎么可能知道这个秘密?这是连张致这个在调查自己父亲失踪案的年轻人都不知道的事! 唯一能解释的是,有人告诉了她。 而那个人……在这之前绝对跟亡人笑有过关联。 ——李秋梅。 关厌脑子里唯一能蹦出来的嫌疑人。 她在两年多之前就很可能下单杀死了自己的丈夫,十几天前死亡的刘亮也与她有暧昧关系。 可是……这也说不通啊。 难道李秋梅会指使别人去杀手那里下单杀掉她自己? 等等,得再捋一捋。 关厌站在路边树荫下,一边等出租车经过一边慢慢地想。 假如真是李秋梅指使老人去的,那她就一定是知道亡人笑历任老板都会变成被杀害的死者这个秘密的。 什么人会希望别人杀掉自己,再用凶手的身体“重生”?哪怕失去一切记忆? 答案应该是:本就将死之人。 关厌闭了闭眼,回想起唯一见过一次的李秋梅。 当时阳光很强烈,对方的脸被晒得通红,体型也偏胖,看起来挺健康的。 可是,那么炎热的天气,她随身携带着保温杯——杯子里装了什么没人知道,但味道闻起来肯定不是饮料,李秋梅甚至还专门为此解释了一句说是补品。 关厌想,她可能是得了什么病,治不好的那一种。 之前关厌去李秋梅女儿的学校打听过,林馨一直在学校里待着没离开过,但李秋梅曾借口女儿学校有急事,半个月没去工地。 也就是说,她去做了某件瞒着女儿的事。 是治病吗?因为病情严重,怕影响孩子学习,连女儿也瞒着? 如果顺着这个思路去想……似乎一切都能变得合理起来。 何东没有被杀害,是李秋梅给了他某种好处让他离开,这个好处大概率是一笔钱。 然后再让老人去亡人笑,以儿子被杀害为由下单让关厌杀死李秋梅。 这个老人应该的确是何东的母亲,否则警方会查出来。 如果关厌真的在这三天之内杀掉了李秋梅,那她现在还会不会继续变成上一个被杀死的刘亮? 还是变化就此终止,她开始变成最后一个被杀死的李秋梅? 应该是后者,否则李秋梅怎么敢下这种单? 总之,目前似乎大部分的疑点都已经连通成一条完整的线。 “大胆假设”已经完成,关厌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小心求证”。 去查出这个故事里她暂时没有证据的那部分。 第265章 三年前的病 时间已经不早了, 眼看就要天黑,第二天即将过去。 明天是关厌接到单子的最后一天, 她也能想象得到明天的她会比今天状态差多少。 如果明天她没有选择李秋梅, 恐怕那个老太太就又要变成刚开始出现过的那个怪物,直到杀掉她为止了。 解决这个麻烦的方法就是在那之前找到能够证明老人和李秋梅串通的证据。 关厌随便找了个店铺买了一顶帽子,在店里看了下镜子里的自己,差点被吓一跳。 也许是因为她即将从年轻女性变成中年男人, 所以变化看起来特别明显, 短短一天皮肤黑了好几个度, 皱纹明显, 连身高也比之前高了一小截。 最让她难受的是肚子开始往外凸了, 估计明天晚上之前就要变成大大的啤酒肚。 时间过于紧迫,关厌昨晚又没怎么休息, 现在状态实在不怎么好。 可她又不敢回去休息,万一一觉睡醒忘了很多事, 简直就是在给自己挖坑。 她考虑了一下, 干脆打车去了李秋梅女儿的学校。 之前她已经来过一次, 但没有直接见到林馨, 只是找人打听了一下关于她的情况。 这次,关厌却是要跟对方见面了。 在宿舍楼下等了十来分钟, 林馨便从大门口走了出来,四下张望一番后有些狐疑地来到了她面前。 青春靓丽的女孩与如今的关厌站在一起显得更加漂亮了:“我是林馨,是你要找我吗?你说是跟我妈有关的事情?” 关厌点点头,神色非常认真地说道:“你妈妈生病了,病得很重……但她一直瞒着你, 你还不知道吧?” 对方闻言愣了愣, 随即皱起眉头:“我不知道啊, 这怎么可能?!我妈昨晚还跟我打过视频电话呢!” “那你见过她本人吗?你怎么知道她不是强撑着精神在跟你说话?”关厌说道。 林馨后退了半步,十分警惕地盯着她:“你是谁啊?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你妈欠我很多钱,好几年了都没还,我最近找她要账才发现她得了重病,”关厌睁着眼睛说瞎话:“她说怕影响你学习,还求我也不要告诉你。可我也是当过女儿的,将心比心,如果我妈得了绝症,我一定会希望在她走之前好好陪着她,否则这一辈子都会遗憾的。所以我犹豫了两天,还是觉得应该来告诉你。” 她顿了顿,又说:“如果你不信,可以现在打电话问问她。” 每一个心理正常的儿女,在听说父母得了不治之症的时候情绪都不可能保持平静,尤其是关厌还发表了一番“将心比心”的言论。 话音未落,林馨就已经掏出手机,手指发颤地拨打了李秋梅的电话。 片刻之后,她声音发抖地开口喊了一声:“妈。” 对面似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假装没事地问她怎么了,被林馨打断了:“妈……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病了?是不是……三年前的那个病?” 三年前的那个病——关厌眉梢一扬,又多了一点线索。 林馨没开外放,她听不见对面到底说了什么,只看见眼前的年轻女孩逐渐两眼发红,接着控制不住地嘶吼了一声:“够了!你还想骗我?!你是不是想等到你死的那天才让我知道啊?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吼到一半的时候她就崩溃了,声音变得嘶哑悲伤,最后带上了哭腔:“妈……你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医生是怎么说的?” 手机那边说的话关厌一个字都听不见,但没关系,因为她已经确认了想要的东西——李秋梅的确得了无药可治的绝症。 林馨提到了“三年前那个病”,而在当时他们家的确陷入了经济危机,后面是靠着林有财的死亡赔偿金缓过来的。 按理说他们不可能平白无故突然没钱了,估计就是为了给李秋梅治病花光了钱吧。当时病治好了,现在却又复发了。 电话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林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直接原地蹲坐在了地上。 关厌没管她,后退两步悄悄的转身走了。 证实了李秋梅有绝症,她与何东母子串通起来找亡人笑老板杀掉她自己也就说得通了。 反正她是死路一条,被杀之后好歹还能以“失忆”的方式重生。 或许还有一个原因:她并不想承受临死前那缓慢的病痛,不如让人一刀把自己给杀了。 第266章 证据到手 接下来, 只需要找到能证明李秋梅串通老人撒谎的证据,关厌就不必完成那个杀手单了。 不过, 也许杀了李秋梅反而更好——她现在正在变成一个男人, 如果杀掉李秋梅,大概率会多出一些时间来转变成对方。 然而关厌不敢这么做,毕竟现在副本内产生的一切信息都指向于“查清真相”,这才是完成任务的办法。 假如杀掉关键NPC, 或许会导致任务失败。 从林馨的学校离开, 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关厌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体能在下降, 比平常疲惫不少。可她没办法放心去睡觉, 只能强撑着能做多少算多少。 她摸出刘亮的手机, 一边翻看一边在路边漫无目的地走,在翻开通讯录的一瞬间, 突然想起一件奇怪的事。 从她进入副本给手机充上电到现在为止,从来没有接到过任何电话。 按理说, 一个人失踪了这么多天, 就算其他朋友不联系, 至少家人会不断尝试打电话寻找吧? 她想起了刘亮老婆的朋友圈发布的寻人启事, 只在他失踪后发了一次,再往后便没了。 后面不光没有别的寻求转发帮助的信息, 更没有给这个号码打过一次电话,就好像……那只是走了个过场。 关厌心念一动——难道他老婆知道他死了?或者,他的死也跟他老婆有关? 她四下看了看,找个了没人的地方,直接拨通了刘亮老婆的电话。 漫长的等待音一声接着一声传来, 过了好久, 久到电话快要被自动切断时, 对面终于接了起来。 关厌没有出声,甚至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许多。 对面也没发出任何声音,但呼吸声却重得非常明显,像是在用嘴深呼吸,还带着微微的颤音。 双方隔着手机,无声地沉默了许久。 接着,那边传来一道口水吞咽的声音,女人终于说了话:“喂……刘,你是……刘亮吗?” 每一个字都抖得厉害,仿佛正置身在零下几十度的环境里。 关厌还是没有出声。 “喂……”女人又喊了一声,颤着呼吸等了片刻,声音里带上了哭腔:“你到底……到底是谁?刘,刘亮的手机怎么在你那里?” 关厌闻言,故意发出一道冷冷的低笑,放缓语速阴恻恻地说道:“我是谁?你听不出来吗?我的好老婆。” 她本来就正在变成已经死去的刘亮,声音自然是变得和对方极其相似了,隔着电话谁都听不出来差别。 对方一听见这声音,顿时发出了一声响亮的惨叫,仿佛在她眼前出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 就这个反应,她不可能不知道刘亮已经死了。 关厌心里有了结论,缓缓开口说:“你……为什么……要杀……我?还……我……命……来……” “啪”的一声,对面明显是把手机扔出去了。 “啊啊啊啊!!!!” 一连串巨响的尖叫声传了过来,那女人仿佛要崩溃了一样,似乎已经吓得没了神智。 她乱叫了好一会儿,关厌才隐约听出一点有用的字眼:“是你……出轨……对得起我和小玉吗……你活该……别来找我们……” 这话听来倒是令人意外了——没想到刘亮居然真是他老婆找人杀的。 关厌本以为是李秋梅下单杀的刘亮,他老婆只是知情者,可真相居然是他老婆杀了他? 但是……在这个杀手是合法职业的世界上,专业杀手数量可不少,怎么他老婆就刚好也找上了亡人笑呢? 另外,李秋梅知道关厌即将在最近这几天转变成刘亮,就说明她也清楚刘亮的死亡时间。 也就是说,是李秋梅向刘亮的老婆推荐了亡人笑! 可能是某种引导,也可能是直接告诉,总之,这个“老婆”和“情人”之间有关联。 电话里还在传出女人声嘶力竭的吼叫,关厌沉默地等待着,过了几分钟,对方才渐渐稳定下来。 等到那边传来疑似手机被捡起的声音,关厌才开口阴森森的说:“是不是……李秋梅那个贱人……让你杀我的?” “李……对,对对!你要报仇就找她!”女人似乎看到了希望,语气急促地把锅甩给李秋梅:“如果不是她找上我,我根本不知道你出轨的事!她说她早就想跟你断了,可你不愿意,死皮赖脸地缠着她,还在我面前炫耀说我没本事留不住男人!” “她说的那些话实在太气人了,还说你都跟她说好了,等过段时间就想办法和我离婚,说你的那些钱都是自己赚的,闹到法庭上我一个家庭主妇到时候根本分不到多少钱……我一想的确是这样,与其等着被你离婚,还不如……至少这样我和小玉还能过上好日子!” 关厌冷笑一声,又问:“那么多杀手,为什么偏偏要找亡人笑?” “是李秋梅!是她告诉我那家店的老板办事最妥当!”女人大声吼道。 对这句话关厌并不是很相信——哪个正房会相信一个小三能给自己推荐杀老公的杀手? 她现在这么说,应该是希望“刘亮”报仇的时候去找李秋梅,而不是找她。 于是关厌冷冷说道:“别跟我撒谎。” 女人声音一哑,吓得呼吸都停滞下来,好一会儿才深吸了一口气:“我说……我说……其实是我回家的时候在门口看到一张传单,就是亡人笑发的。刚好,我们家在Y市,亡人笑在隔壁市里,这样的话,警察也没那么容易查出你的真正死因……” 关厌早就把亡人笑里里外外翻过几遍了,根本没有传单那种东西,况且就算有,也不会那么巧跑到隔壁市的刘亮家门口去。 答案只有一个:那是李秋梅放的。 李秋梅借刀杀人,让刘亮的老婆下单杀掉了他。 这边的信息应该差不多了,关厌直接挂断了电话,又打给了李秋梅。 这一次电话被挂断了,她又接着打,连续五次之后,对方终于接了起来。 隔着手机,传来李秋梅胆怯且虚弱的声音:“你……你是谁?” 关厌语气冷淡:“你说还有谁?” 李秋梅吸了口气:“亡人笑的老板。” 她说得好像很确定的样子,但又透着一点底气不足的心虚。 做了亏心事的人,总是会怕被鬼敲门的。 关厌冷笑一声,淡淡道:“是你故意激怒我老婆,又在我们家门口塞所谓的宣传单,让她找到亡人笑下单杀了我的,没错吧?” 对面沉默着没说话,但呼吸声明显有些粗重。 她说的这些,“亡人笑的老板”是不可能知道的。 关厌继续道:“李秋梅,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吗?我连手机壁纸都设成了你的照片!没想到,你竟然想让我死!呵呵……老天有眼,你这恶毒的女人现在也要遭报应了!” 说话间,她打开了手机录音功能。 这话一出,李秋梅就是真的被吓到了。 下单杀死刘亮的人是他老婆,而李秋梅这两年多来并没跟亡人笑有任何接触,最近也就只见过那老板一次,说了几句话就再也没见过面,对方绝对不可能知道这么多事。 唯一的解释,就是现在跟她通话的这个真的是已经死去的刘亮。 关厌冷笑着说:“你倒是聪明,还知道买通手下的工人和他妈,一起串通起来下单让杀手杀你!哈,你以为这样一来,你就能借用那具身体重生吗?真是太可笑了!” “你……你怎么知道……”李秋梅被吓得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明明医院里人来人往灯火通明,她却感觉自己正在孤身一人面对无数的游魂野鬼,整个人都在发抖。 这些事情,就连亡人笑的老板也绝对不知道——因为他们都会失忆。 所以,才显得电话对面那道熟悉的声音更加恐怖。 关厌嗤了声:“我知道得比你以为的还要多。我甚至可以告诉你,就算你的计划成功了,那个变成你模样的人,也跟你毫无关系。像你这样恶毒的女人,先杀害了你的老公,又害死了我,还想重生?哈哈……可惜,你的算盘打错了,你只有死路一条!” “不……”李秋梅下意识想要反驳,因为对她这个将死之人来说,那“重生”是最后的希望。 可是她根本反驳不了。 关厌又说:“我倒是想知道,你是怎么发现亡人笑的秘密的?是你老公被你下单杀死后,又见到了他吧?” 李秋梅吸了口气,过了好几秒才“嗯”了一声。 她没什么可隐瞒的了,反正她已经离死不远。 细节也不需要她多说,关厌自己就能猜到:当年那一单是李秋梅自己下的,所以她事后也有可能去过亡人笑附近看见了跟死去的林有财一模一样的人,或者,在第一任老板张故发现自己身体出现问题后主动联系过李秋梅,想要调查真相,因此被李秋梅发现张故正在变得跟自己的老公一模一样。 也许后来她就调查过,也可能是最近病情复发才想到要详细调查,所以想办法引导刘亮的老婆去下单杀他,她自己则在暗处观察老板的举动,确定对方是由上一个死者变成的“失忆新任老板”,才串通老人来下了单。 现在还剩下一个疑问:昨晚去亡人笑偷东西的男人是谁? 在关厌发现自己身体出现变化之前,她一直以为对方是去找这只手机的。 可是在今天与张致见面得知真相后,这个念头自然就发生了转变。 因为张致说过,亡人笑开业之后每个月都能接到两三个单,但他父亲是在最后一单的时候发生那件事的。 按照杀掉人十天开始转变的规律来讲,在之前的两个月里就应该出事了才对。 唯一的解释就是在林有财被杀之前,亡人笑内部被触发了某种神奇的力量——或者诅咒。 那么昨晚出现的人,很可能就是在找那东西。 关厌已经问过张致在事发前有没有出现不寻常的事,他表示要回去询问他妈,估计等问到了就会告诉她的。 电话里还能听见李秋梅的吸气声,关厌直接挂断了,找到录音文件复制了两份当做备份。 时间太晚了,她回到亡人笑,把今晚这些信息全部记下来,并将最重要的部分圈了出来。 在店里调好闹钟睡了一晚,早上七点被闹铃吵醒时,关厌迷茫地坐在那里,脑子一片空白,好久都没想起来自己是谁,现在又身在何处。 还好,过了十来分钟,记忆逐渐清晰起来,让她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和一部分记忆。 她还记得自己是个求生者,记得父母还在外面等着自己,还有另一个人,虽然想不起他的名字和模样,可一想到他,心里就会有一种很开心的感觉。 值得庆幸的是最近的事还记得比较清楚,她拿起放在旁边的纸条仔细看完,巩固了一下记忆,接着就给张致发了个消息。 本以为时间还早对方可能没起床,没想到消息刚发出他就回了一条:“我已经查到了,现在正在赶去亡人笑,等见面再说。对了,你先看看新闻!怎么会有这么玄乎的事啊!” 看他这么一说,关厌才猛然记起“药丸”那件事。 她打开软件去看热门新闻的时候,注意到自己的手指也变了形,越来越像个男人。 下一秒她就被屏幕里的内容吸引。 【世界各地突发意外死亡事件】 【全世界死亡事件频发,各地陆续出现超自然事件!】 【网友自拍:真实超人空中飞行视频】 【穿墙术!一超市半夜被盗,老板查监控发现诡异一幕!】 关厌眼皮一跳——果然是“药丸”效果开始出现了。 她心里沉了沉,不知道这背后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是某个神秘而强大的生物在玩一场操控人性的游戏吗?还是……想要毁灭所有世界? 毁灭世界这种事情,在英雄主义电影里经常出现,可现实中其实也没那么容易发生——费那么大劲毁灭世界干嘛呢?吃饱了撑的吗? 在这个表象之下,一定是有别的目的。 第267章 任务完成度95% 亡人笑位于偏僻地段, 那些“超自然”现象暂时没有出现在这边,关厌只能从网络上了解一下情况。 有人将“药丸”和纸条都拍了下来曝光真相, 指责那些吃了药丸的人为了一点点没用的私利害死陌生人。 根据网友们的反应可以看出来, 有很多人根本不知道这东西的存在,但那些知道的人也并非都是像关厌他们这样的求生者。 因为求生者绝不可能蠢到明目张胆地暴露自己的特殊之处。 网络上讨论得热火朝天,甚至有人重金求购药丸,想要体验获得超能力的快乐。虽然也有人指责他们这是害人, 可想吃的人并不会因此就放弃。 死亡人数不断攀升, 超能力者也随之越来越多。 由于很多地方闹出了混乱, 国家不得不派警方干预, 于是又有人在逃脱追捕的过程中闹出更大的乱子。 连环车祸, 写字楼倒塌,大桥断裂, 洪水漫入城镇之类的灾难不断出现。 关厌看着实时热搜里不断出现的各种天灾人祸,心中的忧虑随之越来越重。 到底是因为求生者把异常事件带到了这个世界, 还是每一个世界都正在陆续发生类似的事? 如果每个世界都在经历这样的灾难, 那就是真正的世界末日了吧。 其实关厌不关心世界会如何, 但假如世界末日来临, 她的家人也不可能幸免于难啊。 想要……再快一点完成任务。 她不想再等下去了,打了个电话给张致, 以外面正在越来越乱为由,让他有什么话直接在电话里讲,就别等到见面再说了。 张致本来是搭了公交车的,半路上却遇到车祸,车辆全被堵在路上动不了, 现在就站在路边干着急。 听关厌这么说, 他便跑到无人的角落, 压低声音告诉她:“当时我不在家所以不知道,原来在我爸接到最后一单之前二十天左右,我妈去过亡人笑一趟。她觉得我爸把那个地方搞得实在太脏了,就里里外外做了一次大扫除,没想到,在她扫地的时候发现中央有几块地砖是松动的,撬开一看,下面居然埋着一包东西。” “她当时打开看了一下,里面装的是几块乌黑的骨头。我爸一看就说那是人的骨头,直接拿出去扔掉了。后来我爸失踪之后,我虽然问过我妈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怪事,但因为东西被扔了,又过去了二十来天,她根本没想起来这回事。” 东西被扔了…… 关厌问:“不知道扔哪儿了是吗?在哪里挖出来的知道吗?” “就在中间那个位置,中间那一口棺材正下方。”张致说:“东西是肯定找不到了,我爸是扔在垃圾桶里的,那地方三天收一次垃圾,早就不知道被弄到哪里去了。” 既然是绝对找不到的东西,那就跟任务无关。 关厌跟他聊了几句,叮嘱他路上小心,便挂了电话想去看看棺材下方的地砖。 现在这个任务的大部分信息都已经明了了,她昨晚跟李秋梅的对话录音里,对方承认了买通何东母子的事,所以等老人再来时她只要拿出录音就能阻止对方变成杀人的怪物。 那么剩下的关键就是在她彻底失忆和变成刘亮之前,破解亡人笑的诅咒。 张致说他父亲已经把找到的骨头扔掉了,可历任老板一直都没能逃脱,说明问题还是在这家店内部。 三口棺材静悄悄地摆放在店铺中央的空地上,关厌尝试好几次都根本搬不动它。 她想了想,转身走出亡人笑,去对面的棺材店走了一趟。 老板依然无所事事地躺在店内看电视,关厌进门便喊道:“老板,亡人笑那三口棺材你收不收?摆在那里太占地方了,免费送给你好了,但需要你自己去搬一下。” 一口棺材价值怎么也得几千上万块,免费送给他这么好的事,他怎么可能不要呢? 老板一听这话就顿时来了精神,直接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笑得眼睛都没了:“那怎么好意思呢?走走走,我现在就去搬!” 他一个人当然也搬不动,可他有专业的工具和汽车,在工具的协助下,三口棺材被陆续搬离亡人笑,整个店铺一下子变得空荡荡。 关厌看了下,店内的地面是由许多红砖铺成的,时隔太久,很多灰尘泥土填满了每一道缝隙,让它们完美地融合在一起,看不出哪一片是之前被撬开过的。 况且,既然要找线索就不可能只找中央那一小块地方,这整个大堂都得好好翻一遍。 她去厕所拿出了趁手的工具,将红砖一块块敲碎翘起,累得满头大汗。 大概半个小时后,在撬开原本左边停棺材的位置时,她终于在一块红砖下发现了东西。 一个小小的铁盒子,看起来应该是小学生爱用的那种铅笔盒,上面锈迹斑斑,几乎看不出原样。 它锈在了一起,关厌拿刀撬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撬开,哗啦一声从里面掉出了两样东西。 一张用塑封袋装起来的纸,还有另一团被布层层包裹的不知名物体。 关厌先打开那张纸看了下,第一眼扫到的就是最后的落款:张故。 竟然是第一任老板留在这里的东西! “亡人笑是一个受到了诅咒的地方,可惜当我发现这件事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看到这封信的人——如果我猜得没错,你就是‘我’吧。那就请你继续我未完成的事,让‘我们’成为这里最后的受害者。” 内容很短,关厌很快就看完了,接着打开了另一团被布包起来的东西。 黑布一层层裹得非常严实,当它被彻底打开时,里面露出了一团皱巴巴的深黄色物体。 它就像是一张厚实的纸被团成了一团,但关厌的手指触碰到它时,心里立刻涌上了一阵莫名的抗拒和恶心。 而当她将东西一点点慢慢展开时,这种莫名的感觉便有了合理的解释—— 这是一张人脸,准确的说,是由好几张不同人的脸皮缝合而成的东西。 它被展开放在地上,薄薄的一张,两个眼洞一个高一个低,最奇怪的是嘴部,明明只是一个轮廓,却能很明显地让人看出来,它半边是哭半边是笑。 屋内的光线不怎么明亮,关厌隐约看到人脸上有些暗淡的纹路,便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仔细一看才发现,那全都是密密麻麻的文字。 很多字都看不清楚了,而且是繁体,她认了好久,才勉强将大概的内容搞明白。 而在这之后,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张故会把东西藏在这么隐秘的地方,也懂了他深夜离家出走的原因。 因为,想要破除这个诅咒,唯一的办法……是杀掉他自己的亲生儿子。 人脸上面的文字表述得很清楚,当诅咒被触发之后,破解方法只有一个:将这张人面包裹住触发者血亲后代的心脏,以大火焚烧,直至烧成灰烬。 这个恶毒的诅咒来源于一百年前,有人请了工人修建房子,但修到一半时,一名工人施工时意外从高出摔下,脑袋刚好碰到石头上当场死亡。 而这个工人当时才十九岁,是辍学后跟着他爸爸一起来干活的。他父亲亲眼看见孩子死在眼前,房主不仅没有任何赔偿安抚,还冷言冷语说是他儿子自己不小心,房子还没修好就死了人,真是晦气。 尖酸刻薄的话肯定是全都被那位父亲记在了心里,因为那张人脸上面把内容写得非常详细,只是时间太久有些模糊不清了。 总之,他后来就留下了诅咒——在房子底下埋上了自己儿子的五根指骨。 后来,那房主很快出了事,不到十天就失踪了,连他妻子也失去了所有记忆——这个部分写得不详细,但关厌能猜到,其实是房主杀掉了他的妻子并隐瞒了下来,所以其他人都不知道他妻子已经死去。 然后房主失忆,并很快变成了他老婆的模样,也就有了房主失踪和妻子失忆这看似不相关的两件事。 而房主的儿子,也在第二年老婆生下儿子之后不到两个月时间里突然失踪,杳无音信。 他的儿子三十岁那年,在一天晚上酒驾回家时意外撞死了一个过马路的老人,并畏罪潜逃,就此失踪。 一代又一代,接连三代人都这样死去,他们家终于感到不对劲了。 多番波折,第四代人才找到已经行将就木的老人,跪地哭求对方原谅自己祖辈犯下的错。 老人在听说对方家中这些年的变故后,心里的恶气总算消散,拿出从祖宗那里传下来的人脸,将来龙去脉写在上面,交给了对方。 在脸皮后半段明确写着,诅咒被破解之后需要将它和指骨存放在同一个区域内,但不可互相触碰,一旦两者分开距离过远,诅咒将会再次生效,但效力减弱,生效过程变得缓慢。 后面的事情就很简单了,张故的妻子收拾亡人笑的时候无意间发现指骨,被张故拿出去扔掉了,因此诅咒再次生效,但效力减弱之后的结果就是像现在这样,需要好几天时间完成转变。 关厌看完之后眉头紧皱,因为完成这个任务的唯一办法是杀了张致,那个无辜的年轻人。 张故当年一定很纠结吧?他应该是来得及自救的,只要杀掉他的儿子就好——他是一个专业杀手,杀人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困难的只有一件事:那是他的亲儿子。 所以他把人面埋在亡人笑店内的地下,是既希望藏起这个秘密,也希望有朝一日诅咒能够被彻底破解。 他在彻底失忆之前深夜离家出走,大概也是害怕自己求生的欲望会打败亲情,最后忍不住伤害张致。 说起来,现在的关厌其实就是当年的张故。 从那个时候开始,亡人笑的历代老板就都是他一个人,又全都不是他。 张致发了条消息过来,说再有五分钟就能抵达亡人笑了。 关厌回头看了眼敞开的厕所大门,里面摆放着各种各样适合杀人的工具——杀掉他,破除诅咒,任务完成。 她收起地上的东西揣在口袋里,快速走过去,弯腰拿起一把锋利的长刀。 “轰隆——” 忽然,一道像爆炸般的巨响声毫无预兆地出现。 下一秒,地面传来剧烈的晃动,犹如发生了一场大地震! 年久失修的房子扑朔朔往下掉灰,甚至有一块瓦片啪嗒一声落下来砸得稀碎。 墙壁在摇晃间出现了越来越大的裂缝,人都快要站不稳了。关厌心中一沉,扔了刀连忙冲出大门,几乎就在出门的那一瞬间,身后的房子“轰隆隆”一阵乱响,刹那间化作一片废墟。 腾起的灰尘像冬日清晨的浓雾一般厚重,将附近区域彻底笼罩起来,几乎什么都看不见。 关厌被呛得连咳了好几声,心思却并不在这间倒塌的店铺上,而是——那漆黑的天空。 现在是早上,顶多八九点钟。 眼睛被灰尘搞得几乎睁不开,她勉强虚着眼抬头望去,好一会儿才看清楚,那黑乎乎的天空并不是普通的“黑夜”,而是像一些黏糊糊的黑色污泥糊在了上面。 她眨了眨眼,下一秒又被忽然刺眼的阳光刺激得偏开了头。 没等她反应过来,天空又黑了下去。 与此同时,一道白光在黑夜中迅速划过,带着越来越明亮的光芒,似乎有什么东西突破了大气层,直勾勾地冲向了地面。 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越来越多,犹如一场盛大的流星雨。 陨石坠落? 关厌的心脏扑通扑通直跳起来——这不是普通的流星雨,以那些陨石的体积,如果落到地面……必将会毁灭世界。 完了。 她只来得及想到这两个字。 下一秒,一切暂停。 “警告!因不可抗力因素,该副本即将被彻底摧毁!副本毁灭原因为:一名加班多日的上班族吃下了一颗药丸,获得‘言出必灵’能力本人却并不知情。无意间说出‘好累啊希望世界现在就毁灭’,导致副本崩溃!检测到嘉宾关厌任务完成度达到百分之九十五,可提前做出结算离开副本,但将无法获得任何奖励!请问您是否立即结算?” “结算!” 关厌没有迟疑一秒,立刻给出了答案。她张了张口,还有一句话想要问,可她失忆的症状还在,竟想不起来要问的那个人是谁。 紧接着,眼前一花,她回到了现实中的客厅内。 消失的记忆一下子回到脑海中,关厌缓了几秒,便立马转身抱住了身边的人。 戚望渊低头轻笑:“没事了,都出来了。” “我一直没联系上你,后来还把你给忘了。”关厌抬头看他:“你应该……没事吧?是被提前传出来的吗?” 他点点头:“对,我剩下的任务只有找到□□了,那道声音说完成度达到了百分之九十,让我提前结算了。” “没事就好……不过,□□?” 戚望渊说:“这次副本应该是求生者不能互相联络的单人任务吧,我每天都会联系你,从来没成功过。我的任务大概是找到并且销毁一张□□,最后线索指向了一家叫亡人笑的杀手铺,我夜里去过一次,差点被老板发现……” “咳,那个老板是我。” 关厌不免有点好笑:“你要是慢点跑,我们就能碰上了。” 当时她已经开始有一点点失忆,再加上眼睛适应了黑暗,在开灯的瞬间看不清东西,根本没发现那一闪而过的人影竟然是他。 戚望渊是去当贼偷东西的,只听见外面传来开门声,第一反应就是转身逃走,连看都没看到关厌。 还好,现在结果是两个人都活着出来了。 不好的是……那一个世界已经被毁灭了,而他们自己的世界,也正在变得一天比一天混乱。 关厌跟戚望渊只简单地说了几句话,根本顾不上互相对任务内容,便第一时间打开了论坛。 他们本来是想知道其他求生者在别的任务中有没有遇到类似的情况,看看这种现象到底蔓延到了多少世界里。 可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当二人点开APP的那一瞬间,就弹出了一个黑色的对话选择框。 【求生者关厌剩余待通关副本:3。】 【目前可选择:继续完成剩余副本,或下个副本留在本世界,阻止该副本毁灭。若任务成功,则可提前脱离死亡盛宴!】 第268章 世界都他妈的要毁灭了 【求生者戚望渊剩余待通关副本:4。】 【目前可选择:继续完成……】 关厌有些意外, 两人剩下的待通关副本竟然是不一样的。 但下面那一行提示却是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不管求生者本该通关的副本数是多少, 只要他们选择下个副本留在本世界, 就能直接在完成这一个任务之后彻底脱离死亡盛宴。 所有求生者都知道一件事:这邀请函的出现对他们来说是一种救赎,是对原本命不久矣的他们伸出的救命稻草。 它需要让他们通过一层层的考验,才会在最后赐予“寿终正寝”作为奖励。 可是现在,它打破了一直以来的规则。 这意味着……世界已经陷入了难以挽救的危机, 距离毁灭一步之遥。 那么, 其实对于这个世界的求生者来说, 是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的。 如果世界毁灭, 他们又怎么可能有机会去完成剩下的好几个副本呢?哪怕顺利通关, 也没有“家”可以回了啊。 再说,哪怕冲着“完成一个副本就脱离死亡盛宴”这一点, 也足以让求生者心动了。 所以至少关厌和戚望渊是完全没有犹豫地点下了第二个选择:留在本世界。 点击之后对话框内又跳出了更加详细的描述。 【嘉宾关厌选择完成最终任务:拯救世界。】 【任务完成后,生命奖励:长命百岁, 终生健康, 寿终正寝。金钱累积奖励:一亿人民币。】 戚望渊的内容和关厌一模一样, 完全可以想象得到, 如果这个任务顺利完成,等待他们的将是多么美好的一生。 可是, 他们也能想象得到,这个任务会有多么难以完成。 【检测到嘉宾关厌接受特殊任务,副本即将提前开启,请在十分钟内做好准备。】 手机里立刻弹出了新的提示,戚望渊也收到了。 之前从一个副本出来还有七天的休息时间, 但现在很显然事态已经火烧眉毛了, 就算它让他们休息, 两人也根本不可能安心玩乐七天。 把这个世界变成“副本”反而更好,这样一来他们在这里也能使用道具和称号效果,总能有点用处的。 不过,有一件事关厌很在意。 那增加寿命的按钮只是出现在了求生者的手机里,虽然全世界求生者加起来数量肯定不小,但地球总人口同样不低,就算每个人都按,也不至于让世界毁灭吧? 那为什么“死亡盛宴”会这么着急?急得甚至打破了它自己的规则,给求生者开出的奖励也比原定的要好太多。 再说,它给出这样的任务,只有那些按下按钮的求生者停下来不再继续,其他没按的人也不要按……这个世界不就安全了吗? 除非—— “按钮”即将扩散到非求生者的普通人里去。 那按钮出现时显示的文字是“给你一颗按钮,按下后就能获得一年寿命,但地球上会随机死掉一个人,你会按下去吗?” 在这句话里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关键:地球上随机死掉的那个人,不论他原本的寿命有多长都会死。 全世界几十亿人啊,就算每人只按一次按钮,这个世界的人类也会在顷刻间死得一个都不剩。 当然,应该没这么极端。至少不会在一两天的时间里达到那样的程度。 提示框消失了,关厌点进论坛看了一下,首页飘荡的全是关于刚才那个选择的话题。 不过她往下翻了一页,就看到一条同样热度很高的帖子:【大家都来说说看,你们最近进入的副本里有没有出现类似我们世界这样的情况?反正我是遇到了】 楼主先说了一下,他去的那个副本情况比这里更严重,给出的条件是:按下按钮给你十万块,但世界上随机死亡一个人。 按钮同样不限制次数,甚至也没有限定在某一类人中出现,而是随机让一些人得到了它,并且人数与日俱增。 在他完成任务离开副本的那一天,那个世界已经满目苍夷,短短几天时间就进入了末日阶段。 也正是因为发生得太快,那些按下按钮的人根本就没反应过来,还想着“世界上有那么多人,死一点也没关系”,等他们发现事情不受控制,世界变得无比混乱,再后悔时已经来不及了。 关厌心里沉得像压了块大石头——他们这个世界恐怕马上也要变成那样了。 下面跟帖的求生者也陆续说了几个发生在不同副本里的事,每个地方给出的条件和方式各不相同,但结果都一样:就是一定会死不少人。 这一切不可能平白无故地发生,一定是有某个强大的神秘生物在背后捣鬼。 说到强大的神秘生物,关厌首先想到的自然是烛月,可他不会干这种事,这对他来说也没什么用。 在她所认识的强者中,还剩下屈吾和阎忌。 屈吾……应该也不会,他建立“完美世界”自己待着,似乎过得挺好的,无欲无求的,怎么会突然想不开毁灭世界? 阎忌? 这个家伙倒是最有可能干这种事的。 毕竟他一直有什么事情需要烛月帮忙,但烛月又死活不答应,说不定那个事就是毁灭世界呢? 不过,这只是她认识的强大生物而已,也许是某个不认识的东西干的。 关厌心里有点乱糟糟的,感觉心底里一阵发慌,实在坐不下去了,起身对戚望渊说道:“我想回爸妈家去住,我实在不放心他们,万一……” “我能去吗?”他没有让她说出那个万一。 关厌顿了一下,看着他认真的眉眼,重重点头:“当然可以——这次,以我男朋友的身份。” 世界都他妈的要毁灭了,让大家都高兴高兴怎么了? 第269章 关父离世 两人说走就走, 简单收拾了一点东西,带上旺财便出发了。 虽然目前他们这个世界还没有出现大规模的混乱, 但全球各地毫无征兆和原因地大量死人, 也已经引起了很多人的恐惧。 如今这样的大白天,上班高峰时间,路上竟然没多少行人,而且人们大都急匆匆地赶着路, 每个人脸上都戴着口罩, 尽可能躲避着其他人, 连视线都不愿意接触一下, 仿佛那杀人的“病毒”会通过目光传染似的。 两人在路口等了许久都等不到出租车, 最后只能找了辆违规载客的小三轮儿,一路颠簸着出发。 出发后关厌给父母打了个电话, 夫妻俩听说他们要回去都显得十分开心,也没忘了提醒他们一路小心。 路上两人一直在看帖子里的新消息, 几乎全是关于这个“现实世界副本”的讨论, 很多人自行开帖提出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 结果就是不仅没什么用反而搞得更加混乱了。 然后有“猎杀者”组织的人组建了一个两千人大群, 说让大家用小号加入,开启全员匿名模式各抒己见, 一定能讨论出一个好办法来。 现在到了整个世界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就连这个之前与其他求生者为敌的组织也打算和众人团结起来了。 只是并没有多少求生者愿意跟他们这种没道德底线的人合作,帖子里全是辱骂,直到“北极星”组织的人出面。 北极星的老大亲自发声,建立交流群, 劝告众人暂时放下过去的恩怨齐心协力, 有什么事都等度过这次难关再说, 毕竟人类都快要灭绝了,那些仇恨又算什么? 北极星口碑一向不错,很多人愿意给她面子,再加上事实确实如此,人们这才陆续进了群。 关厌和戚望渊也都用小号加了一个进去,发现没多会儿就满了两个2000人的大群。 不过,虽然人是有不少了,但半个小时过去,都没人提得出一个有效的办法。 别说里面大部分人都是些任务经验不怎么多的新人,就算是像关厌他们这样快要完成所有副本的,经历了那么多光怪陆离的事件,现在也一样想不出什么办法来。 能怎么办呢?那按钮的出现又不受人为控制,随时可以出现在任何人的手机里。 唯一可能有用的方法…… 是它出现的方式是在手机中,在它扩散开之前由最高政府下达死命令,收走所有人的手机就是最有效的方式了。 不过首先有一个问题:怎么样才能让政府发出这种命令?人们又是不是都愿意上交手机呢? 北极星的老大在群内和论坛里都发出了相同的消息:不知道有没有求生者是有比较高的公职在身的,如果可以,希望你们能挺身而出,将此事的严重性传达到最高层领导人那里。现在是全人类生死存亡的最后关头,我恳请大家用一切办法……救救人类!也救救你们自己! 关家到了。 关厌和戚望渊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牵着旺财,一起走到了家门口。 她掏出钥匙,一边开门一边朝屋内喊:“爸,妈,我们回来了!今天中午吃什么好吃的啊?” 门开了,她推门而入,下一秒,手中提着的行李嘭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客厅里,关父姿势怪异地倒在地上,关母趴在他身边,两个人……都没有任何动静。 脑子里仿佛轰的一下炸开了一道惊雷,关厌愣在那里,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想要开口喊一声爸妈,嘴唇却像是被粘住了一样死活张不开。 戚望渊跟在她后面,见状连忙快步走过去查看夫妻俩的情况。 扶起上方的关母时,他心里微微松了口气:人没事,只是晕过去了。 可是……当他查看倒在地上的关父时,却发现对方早已经断了气。 “怎,怎么样……” 关厌好不容易缓过来一点,强撑着发颤的双腿走过来,一下子跪坐在了地上,想要伸手去碰碰父亲。 戚望渊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目光深深看了她几秒,才缓缓摇头:“你妈妈没事——” 后面一句,却根本说不出口。 他们的最后一个任务在出门之前就已经开始了,这个世界成为了副本,所以现在的他能感受到一些情绪。 连他都觉得难过……那她呢? 关厌从他戛然而止的话里,听懂了最不想听见的答案。 她恍惚了一下,缓慢地摇着头:“不可能啊……怎么可能这么倒霉……全世界那么多人,不可能偏偏是我爸啊……你是不是看错了?不可能……不可能的啊……” 第270章 扩散 求生者是见惯了生死的, 再惨烈的死状他们都曾亲眼目睹。 可当灾难降临到自己头上,哪怕父亲只是像睡着了一样躺在那里, 也是关厌绝对无法平静接受的结果。 她从来没有这么绝望过, 脑子里空荡荡的像被彻底掏空了,无法产生任何念头,如同木头一样愣在那里,许久都反应不过来。 渐渐的, 戚望渊说话的声音由小变大, 关厌迟钝地转头看过去, 好一会儿才明白他是在打120。 对……还有妈妈。 她猛然回过神, 发现戚望渊已经将父母都抱到了沙发那边, 并用一张毛毯将关父从头到脚好好盖住了。 她撑着身体慢慢站起来,摇摇欲坠地走过去, 戚望渊见状快速走来,单手将她扶住, 一边对接线员报地址, 一边忧虑地望着她。 挂断电话后他也没说话, 只静静地轻扶着她, 沉默着走到关母身边。 虽然他有很多事情都不懂,却明白在这种时候, 最没用的就是口头上的安慰。 救护车很久都没有到,反而是关母自己醒了过来。 她其实没什么事,就是在看到关父猝死的那一刻承受不住打击,一下子晕厥过去了。 如今迷迷糊糊醒过来,见到女儿就在身边, 忍不住抱着关厌痛哭起来, 一口气没缓上又昏了过去。 关厌顾不得伤心, 连忙给她掐人中,戚望渊则去接了盆水来,打湿帕子帮关母擦脸,让她慢慢缓了过来。 而在此期间,关厌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 等得了空去看才发现是莫惊雪打过来的,因为她一直没接电话,对方发了条短信过来。 【你还好吗?怎么不接电话?快看新闻,按钮开始扩散了!】 所有求生者都知道,这件事是一定会发生的,并且只会越来越严重。 她不关心这个世界如何,只怕,连她妈妈也…… “厌厌……” 关母靠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地抓住关厌的手,脑袋始终偏在一旁,望着被毯子盖在下方的关父。 她两眼通红,泪水始终没有停止过,整张脸透着不正常的惨白,仿佛……马上就要离开人世。 “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好端端的,怎么就……”关母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浑身抖得厉害。 关厌唯一能做的就是抱紧她,母女两人沉浸在灭顶的悲痛中无法自拔。 戚望渊用关厌的手机简单回复了莫惊雪两个字:收到。 然后坐在一旁静静地等待着,等关厌冷静下来。 十分钟后,关厌去卫生间用冷水浇了把脸,待了三分钟左右,出来时情绪已经好了很多。 关母也缓过来不少,虽然一直握着丈夫的手不断泪流,但没有再出现昏厥的现象。 关厌没有太多时间去安慰她,也没有多余的空闲让自己慢慢从悲伤中恢复,只能强压着痛苦,勉强打起精神查看目前的新情况。 其实,她甚至都不用去看网上的那些新闻——因为小区里已经喧闹起来了。 外面不时传来痛哭声和尖叫声,再远一点的地方有车辆撞到什么东西的声音,“嘭”的一下像打雷一样。 光是在小区内都能听到如此混乱的动静,外面到底乱成什么样完全可以想象得到。 “希望大家不要再有任何保留,有什么办法都拿出来用,最好在同一个地方的求生者能见面一起行动,大家团结起来,共同面对我们最强大的敌人。” 北极星的老大在群内艾特了所有人,号召大家共同行动,倒也有不少人同意了。 同时还有很多人将自己身边现在的情况发了出来,关厌随便点开了一个视频,就是大街上混乱尖叫的人群和倒地不起的尸体。 她很快关掉了,在群里提出一个想法:“我们每个人手里多多少少都有点道具,现在这个世界成了副本,道具是可以随意使用的。既然没办法联系到政府部分,不如让他们主动找我们。我们可以用一点道具,假装自己是最近突然了超能力的人,扩大影响,让政府最高级注意到我们,自然会来联系。” 其实当事态严重起来的时候,哪怕没有求生者存在,领导们也一定会下令收走所有人的手机。只是,他们不知道按钮会扩散到什么程度,也不知道它扩散得有多快。 关厌算是亲眼见证了上个副本世界的毁灭,简直就像是开玩笑一样——竟然只因为一个人获得了言出必灵的超能力就把整个世界给毁掉了! 恐怕就连幕后的始作俑者都没想到会有那种情况吧? “你错过了什么?” 有人在群里回复了关厌:“你往上面翻一翻,现在情况已经没那么简单了,按钮……不是出现在普通人手机里的。它是真实存在的,无法控制。” 第271章 亲爱的关厌小姐 几张照片被发了出来, 内容是从不同角度拍摄的“按钮”。 它看起来非常普通,是大家在日常生活中总能见到的样子, 鲜红色, 小小的,塑料材质。 如此平凡且廉价的东西,却正在一点点毁灭地球上的所有人类。 关厌看照片的时候又走神了一小会儿,等她回过神来时, 发现眼眶又已经有了湿意。 戚望渊递给她一张卫生纸, 为她撩开凌乱的刘海, 什么也没有说。 说什么都不会有用的, 他很清楚, 在关厌心里最重要的就是父母,他们是支撑她一直努力活到现在的唯一信念。 如果不是时间回溯也改变不了这种无法人为干预的随机死亡事件, 他甚至会向她提出可以去找烛月帮忙。 可惜……现在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叩叩叩——” 忽然,入户门外传来一阵不轻不重的敲门声。 关厌抬头与戚望渊对视了一眼, 心里有些疑惑, 这种全世界都开始混乱起来的时候, 谁会有心情来他们家串门? “我去看看。”戚望渊站起来, 扫了一眼所有注意力都在关父身上的关母,将右手背在后方, 时刻准备好拿出武器,警惕地来到门口,左手有些别扭地放在了门把上,隔着防盗门沉声问道:“是谁?” 说话间,他凑近猫眼向外看去。 “是我。”当他看清来人的那一刻, 对方也刚好开口说了两个字。 戚望渊意外的挑了下眉。 关厌也猛地站起身来, 脸色微微一变。 这个声音——是烛月。 “别紧张, 如果我要对你们不利,就不会这么有礼貌地敲门了。” 门外的烛月对着猫眼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用只够戚望渊听见的声音如此说道。 关厌开始向门口快速走去,下一秒,却被定在了原地。 戚望渊回头看了一眼,眉头一蹙,冷声道:“你要做什么?” “我只是不想让她打扰我们罢了。” 烛月依然挂着温和无辜的笑,可那让人无法忽视的邪恶力量却让他的神色显得比平常更加诡异妖邪。 他漆黑的眼睛仿佛透过猫眼直勾勾地盯住了戚望渊,徐缓地开口说道:“换个地方聊聊如何?就我们两个。” 戚望渊面无表情地回视着他:“我们之间有什么可聊的?” “拯救世界……没什么兴趣?”烛月仿佛能看透他的心声,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如果我说,有办法救活厌厌的父亲呢?当然,你们也可以顺便拯救世界。” 戚望渊松动了,他回头看了一眼被定格的关厌。 她的眼睛又红又肿,再怎么努力强撑起精神,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悲伤和绝望依然坚不可摧地缠绕着她。 他看向猫眼:“去哪谈?” 话音未落,眼前一花,下一秒戚望渊便来到了某栋楼的楼顶。 那位周身都散发着邪气的邪神距离他不到一米。 “我的能力是什么想必不用再向你介绍了,”烛月率先开了口,“我可以让厌厌回到过去,带着现在的记忆重新再来,这样一定可以改变现在这个未来。” “但是——” 他顿了顿,目光深沉地看着戚望渊:“改变这样的未来涉及到的因素实在太多了,哪怕是我,也不能仅凭一己之力完成。” 戚望渊懂了:“你需要我做什么?” “我要你的命。” 邪恶的神明以最诚挚的语气说着最残忍的话:“我要送厌厌回到过去,而你,是她除了父母之外最在乎的人。你的命,可以加强我的能力与她之间的联系。” 戚望渊垂了垂眼,沉默着没有出声。 “怕了?”烛月轻笑:“她看上的人也不过如此。” 戚望渊抬眸看他:“我只是在想,如果她知道这个条件,一定不会答应。” “为什么要让她知道呢?” 邪神循循善诱,仿佛哄骗孩童跟自己回家去的杀人魔:“你死后,她会忘记与你有关的一切,不会为你感到一丝一毫的难过。她只会记得她经历过的副本是怎么通关的,记得这个未来世界是如何害死了她的父亲。而我,会告诉她该怎样改变未来。” “到那时,她会顺利完成所有任务彻底通关,开心快乐地陪伴着父母度过余生。难道……你希望她在现在这个乌烟瘴气的世界里活着吗?” 烛月笑着说:“如果怕死就直说,不要找借口说什么她不会答应。” 戚望渊远离了关厌,内心几乎没什么情绪波动,却似乎有一种淡淡的悲伤始终萦绕着。 他思考了几秒,明白了那种感觉叫“不舍”。 他说:“我不怕死,但舍不得她。” 烛月嗤了声:“死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哪还有什么舍不舍得?” “你怎么能保证一定会做到?”戚望渊问,“如果你在撒谎呢?” 烛月盯着他的眼睛,不闪不避:“不可能的,这一次的时间回溯不是挥一挥手那么简单,我需要你从始至终都保持自愿,否则根本它不会生效。” “那就做吧。” 戚望渊闭了闭眼。 他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在关厌心里,他是绝对比不上她父母的。这很正常——凭什么一个半路出现的男人就能够在她心里占据和父母同等重要的地位呢? 所以,如果他的命能换来他们一家三口平安幸福地度过余生,顺便让这个混乱不堪的世界复原,那……倒也很值得。 他说:“在那之前,让我再回去看看她。” 烛月却哈哈大笑起来。 戚望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他笑着笑着,忽地停了下来,面上竟出现了一种将死之人才会有的释怀:“你能为她做到这种地步,我就可以放心了。” “什么意思?”戚望渊本就不擅长揣测人心,更何况是邪神。 烛月摇了摇头,慢慢说道:“你难道不想知道,这一切都是谁在搞鬼吗?” 戚望渊略微一想:“阎忌?” 既然对方已经这么问了,那对象肯定就在他们认识的人里,在这些人选中,唯有阎忌最有可能。 “是,”烛月点头:“他一直希望我帮他做的一件事,是复活他的亲哥哥。但是——” 说到这里,他的脸色微微的变了一下,竟隐约划过了一丝惧意:“那是个真正的魔鬼,在他活跃的那些年虽然没有对你们这个世界造成影响,但有很多别的世界都被他毁掉了,连像我们这样的存在也被他吃了不少。直到一千年前,各界强大神灵集合了所有力量,好不容易才把他分成数十份封印在不同世界里,让他沉睡至今。” 当年烛月还远称不上“强大”,或者说,如果那些神灵没有在大战中损耗过多……现在的他也不过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个。 总之,当初只是作为旁观者,他也被那个魔鬼强大的力量所震慑,并庆幸他被封在了各个世界中。 而阎忌——其实准确地说,他和那个魔鬼之间并不是真正的“亲兄弟”。 他只是对方在大战中被砍下的一段指骨。 指骨落在人类世界中,经过上百年的沉寂,模仿着人类的婴儿,演化成新的生命,又被不知情的人类当做被父母扔掉的孩子捡回了家。 阎忌像普通人一样长大,在参军后死于两国交战中。 直到死后,他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并且凭借“哥哥”遗留的、仅仅一根指骨的力量,轻而易举地成为了鬼界之主。 烛月对戚望渊说:“一根指骨就让阎忌那样强大,如果他本人被释放出来,谁都别想活。” 他顿了顿,才道:“尤其是我——他一定会第一个杀了我。” 因为阎忌屡次找他帮忙,他从来没有答应过。 “很明显,现在阎忌找到了别的办法去复活他。”烛月说:“这段时间我到过去看过了,这个办法就是在不同世界里大量收集人类的欲望,并制造出很多很多新鬼。强大的欲望足以将分散在各个世界里的‘他’逐渐唤醒,而那些新鬼,可以为刚刚醒来的‘他’提供足够的能量。” 所以阎忌其实也没打算毁灭世界,关厌和戚望渊上个副本的覆灭完全是个连他也没想到的意外。 毕竟,活着的人类才能为他提供源源不断的“欲望”。 当然死掉的也不是没用——他们会变成鬼,成为他哥哥的养分。 现在的鬼界恐怕比任何一个世界都要混乱吧? “其实我不需要你死。” 烛月从没这么认真过:“我只是希望,在我做那件事之前再确认一次,你是否真的值得厌厌那么喜欢。现在看来,我的确可以放心了。” 戚望渊皱了下眉:“你要做什么?” 他笑了:“送你们两个人回到过去……代价是我会死。但没关系,你应该能想到——过去还有一个我,一个不记得你们的我。我有一个要求,你得告诉她。” 戚望渊将他脸上的苦笑看得清清楚楚:“不要对你用那张道具?” “是。” 既然注定得不到,不如从未有过。 “还有一件事……” 烛月指尖一动,一张信纸和一支漂亮的钢笔出现在了戚望渊眼前。 “我说过的,这次的时间回溯没那么容易,必须与过去有所关联。”他虚点了点那些东西:“来吧,我说,你写。” 戚望渊展开信纸,一股淡淡的奇异香味扑面而来。 看他打开钢笔准备好,烛月清了清嗓子,轻轻地说:“亲爱的关厌小姐……” 戚望渊猛然抬头,冷冽的目光死死盯住他的脸,半晌才说出一句:“告诉我,这到底……是第几次?” 烛月不语,嘴角缓缓绽开一抹淡笑。 “请原谅我的冒昧,我已经坐在床边看了您一整晚……” “首先,恭喜您成为本次死亡盛宴的候选嘉宾……” “……” “如果不想就这样死去,那么请在意外降临之前,将您的名字写在信件下方的空白处,以获得正式名额。” 沙沙的写字声,在此刻显得有些过于响亮。 烛月停下来,等到戚望渊写完,才念出最后一句——“邀请人:X” 第272章 回到过去 戚望渊眼看着烛月将他写好的信装进了一只黑色信封里, 忍不住再次问道:“能不能告诉我,这到底是第几次?” 烛月慢条斯理地把东西收好, 才抬头看他:“你有这么蠢吗?我怎么会知道这是第几次?” 将他们送回过去会耗光他的力量, 如果时间在继续前进,他将会化作尘土,彻底消失。 但时间不会继续向前走,所以, 在送他们成功回去的那一瞬间, 他就和死了没差别。 而过去的那个他, 与现在的他并非同一个, 是不可能有这些记忆的。 换句话说, 不管这是第一次还是第十次,烛月完全不知道。 他只知道, 他必须、也只能这么做。 如果什么都不做,那个魔鬼的苏醒只是时间问题, 他可以确信, 对方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杀了他。 到那时就真的什么都晚了。 烛月今天主动找上门, 并不是为了帮助关厌和戚望渊, 也不是为了“拯救世界”,他只是不想死罢了。 “但你不是有穿梭时间的能力吗?这个未来难道你没有看过?”戚望渊问。 烛月笑了一下:“当然看过。” 可是凭他自己根本改变不了, 正如之前他说过的,改变一个涉及面非常广泛的未来,他的力量会被彻底掏空。 比如,他可以在合适的时间点想办法杀了阎忌,只要对方一死, 未来自然会改变——可他也会死, 那未来改不改变又有什么关系?他又不是什么超级英雄, 怎么可能为了拯救世界牺牲自己?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值得信赖的人回到过去,借人类之手改变未来。这样一来,过去的那个“他”什么都没做,自然也不会受到反噬。 所以,他不是什么都没做。 他在各个世界穿梭来回,耗费了极大精力,终于找到了让关厌和戚望渊可以带着记忆从头开始的方法。 一阵寒风拂过天台,吹乱了烛月漆黑的长发。 戚望渊问:“什么时候做?” 烛月:“越快越好,现在就行。” 戚望渊摇了摇头:“我得先回去告诉厌厌。” “别浪费时间,你等着。”烛月话音未落,人就已经不见了。 戚望渊微微一愣,下一秒就看见他带着关厌出现在眼前。 之前他只带戚望渊走是为了试探对方到底到底对关厌能付出多少,现在自然是没必要再瞒着了。 关厌被强行带过来,一落地就看见戚望渊毫发无损地站在那里,心里提着的一口气顿时落了下来。 她立刻跑到他身边,低声询问:“你还好吧?” 烛月见状,心中不免泛起一丝苦意。其实她明明看得出来他什么都没做,却还是如此防备着。 戚望渊摇摇头,看了眼烛月,低头简单快速地将事情经过都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关厌才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屈吾会说那样的话。 对他稍微好一点…… 其实哪怕回到过去改变了未来,烛月也彻底死了——活下的那个他,并不是现在这一个。 “没关系,”烛月仿佛能看透她的想法,“你应该很清楚,现在的我并不开心。厌厌……你一定要记住,不要再用那张道具,最好不要跟我扯上任何关系,就当——这是你给我的谢礼。” 关厌的确要感谢他。 因为他正在给她一个救回父亲的机会。 曾经的烛月为了博得她的好感,故意操纵车辆伤害了她爸,可现在的烛月,却真真正正地在拯救他。 关厌埋低了头,好一会儿才说出口:“烛月,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对不起,她不能回应他那强烈而真挚的爱意。 “好了,最后,我会告诉你们怎么才能杀掉阎忌。” 这一次他也不说没关系。 说完杀死阎忌的方法之后,他指尖一动:“事不宜迟,开始吧。”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剧烈的寒风裹挟着滔天的邪恶气息扑面而来,整个天空顷刻间开始变暗变黑,漫天的云像海浪一样疯狂涌动,遮天蔽日。 明明是个大白天,却一下子变成了深夜。 四周传来人们惊恐慌乱的尖叫声,他们仿佛以为世界末日就要到了,从高空望去,可以看到好多像蚂蚁一样小小的人影惊惶地四处奔逃。 烛月身形一动,刹那间悬浮至高空中,双臂一展,黑色长发随风而动。 恐怖的邪恶力量犹如泰山压顶,压得关厌和戚望渊几乎喘不过气来,身体难以挪动分毫,只能像两座雕像一样凝望着他。 直到这一刻,他们才真真切切地体会到烛月有多强。 他是翻手之间即可覆灭一个世界的邪神啊…… 高空之上,烛月垂下眼眸望向二人,视线却并未落在他追求许久的关厌身上。 他遥望着戚望渊,两道目光在半空中静静交汇。 几秒之后,烛月笑了起来。 不知是不是错觉,这一次他的笑容看起来竟没有丝毫邪恶之气。 下一刻,数颗金色光点从他眉心处飘落下来,一颗接着一颗,全部没入了戚望渊额头之间。 “虽然厌厌看上的人不会差到哪儿去,但我还是希望……你能给她更多的幸福。” 这是一句只有戚望渊才能听见的话。 随后,汹涌澎湃的邪恶气息如有实质般,争先恐后地涌入两人身体。 关厌只觉身体像是在被什么东西从内部向外撕碎一般,每个毛孔都仿佛要被那力量穿透,疼得她一瞬间便满头大汗,紧接着眼前一黑,竟生生疼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关厌从睡梦中悠悠醒来。 睁开眼的那一刻,明亮的灯光让她有些反应不过来,脑子里只划过一个遥远而模糊的念头: 昨晚睡前明明关了灯,为什么灯是开着的? 她懵了几秒,撑着胳膊想要翻身起床,下一秒头部突然传来钻心的疼。 这瞬间,她抑制不住地发出痛苦的惨叫,用力抱着头在床上不断翻滚,嘭的一声滚到了床下去。 床边的落地灯被碰倒,碎了一地玻璃渣,她却完全没办法去管,整个人疼得满地打滚,连玻璃渣嵌入后背的疼痛都察觉不到。 渐渐的,疼痛开始一点点缓解,随之而来的,却是多到难以接受的记忆。 关厌再次晕了过去,再一睁眼,便已经是来自未来的“她”了。 原来烛月的办法是把他们的魂魄抽取出来送到过去的自己身体里……确实,这是最好的方法了。 她来不及处理身体上的伤口,当即起身去床头翻找,立刻便看见一只黑色信封。 封口处是熟悉的金色火漆,她手指顿了顿,将信封拆开,看到了里面那些几乎刻入骨髓的字句。 上一次看到它的时候,只觉得这些字好看得令人眼前一亮,之后她签了名它就消失了。 现在再看才知道,这的确就是戚望渊的笔迹。 关厌不想去研究这到底是他们第几次重来,那毫无意义。她只希望,这一次一切顺利。 枕头旁的手机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一个没有被保存的陌生号码——戚望渊。 她接起电话,一边跟他约定在进入副本前不要见面,以免蝴蝶效应引发后续走向改变,一边拿着邀请函出了门,打算像之前一样去“报警”。 至少在进入第一个副本之前,为确保一切顺利,最好尽可能重复当初的一切步骤。 “有一件事我要立刻告诉你,”在她关上房门出去的时候,电话那边的戚望渊语气听起来很复杂:“烛月把他感知情绪的能力给了我。” 关厌想起来,最后那时候有金色光点飞进了他的身体里。 “所以我现在是个正常人了。”戚望渊说:“厌厌,等改变了未来,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关厌动作顿了下,唇角一扬:“哪有这么简单,不准备戒指跪下来求婚就想娶我?” - 一切都进行得非常顺利,她照样在路口遇上了突然撞过来的汽车,在人们惊愕又后怕的目光中奔向不远处的超市,购买中性笔,在邀请函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最后一笔落下的那一刻,信上内容瞬间发生了变化。 【第一张邀请函】 恭喜关厌成为死亡盛宴正式嘉宾,请按信中要求努力求生,坚强地活下去吧! 死亡盛宴任务一:存活一周。 任务提示:不要让他们发现你看得见。 任务奖励:…… 一切都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关厌眼前一花,再睁眼,便来到了那熟悉的“乌托邦”。 她还记得,这个副本是跟烛月有关的,但时间线有些奇怪,这里出现的他是被封印在干尸内的那一个。 还有……这里有时危,一个像吉娃娃一样又萌又凶的求生者。 一直令关厌不解的问题是,这个时危不认识他们,之后另一个副本的他也不认识他们。关键是,那个时危成为了邪神的容器——也就是这个副本里的干尸。 按理说不可能同时存在两个他,如果他是干尸,那这个活着的又是谁? 不过这都是小事,她并不关心,也没心情去探究。 这一次,作为“带着金手指穿越”的人,他们会用最快最简单的方法迅速完成任务。 在外面打电话的时候关厌就跟戚望渊约好了在哪里见面,在过完不得不经历的剧情之后,两人很快顺利碰头,简单商量了一下便行动起来。 不好解决的是这里拥有枪支的管理者们,但现在两人是有心算无心,且这个副本可以算得上是“新手局”。他们藏在数百个盲人里毫不起眼,但战斗力却是极高的,就连关厌也比曾经更强了。 当天晚上,二人就摸入管理者住处,悄无声息地将所有人全部解决。 次日清早,关厌再次借“圣教主”之名,用喇叭通知所有盲人:圣教主垂怜他们,赐所有人重见光明。 令二人没想到的是,他们完全没想过要联系的时危还是出现了。 他跑得气喘吁吁赶到厂房来,隔得老远遥望着他们,很久都没有出声。 直到戚望渊发现了他,悄悄告诉关厌:“吉娃娃来了。” 关厌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虽然相隔几十米,两人的目光却好像交汇在了一起。 这一瞬间,他的眼神让她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烛月。 下一秒,明明刚才还站在那里的人,一眨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关厌愣了一下,转头问戚望渊:“他人呢?” 他摇头:“忽然消失了……像鬼一样。” 她垂下眼睛,抿了抿唇,忽然间想通了一切。 “原来,这个时危不是时危……是‘那个’烛月的残念。” 是未来的那一个他残存的一丝挂念。 因为它的力量太弱了,让他连自己的本性都无法释放,更没办法用自己的形象出现,只能借曾经待过的那具“容器”勉强看一看。 难怪会同时出现两个时危,难怪之后蓝月副本的时危不认识他们——他们本来就不认识,他也从来都不是什么“求生者”。 烛月啊…… 关厌叹了口气:现在,那个他应该是真正地消逝了。 第273章 阎忌最怕的东西 乌托邦副本的要求是存活一周, 所以即使两人在第二天就解决了最大的麻烦,还是必须在这里待够七天才能出去。 好在外界的时间不会继续流动, 两人就将剩下的几天用来复盘曾经经历过的副本, 以免中途出现意外。 为了确保一切顺利,他们商量好,其他的任务都尽量照着之前的样子重复一遍,也不可以因为知道接下来的事就去救那些本来该死的求生者。 否则一旦出现蝴蝶效应, 烛月的死就成了无意义的牺牲, 而他们恐怕也没有下一次机会了——这次关厌不使用那张道具, 他们也就不会跟烛月产生任何正向的关联, 甚至会变成不死不休的仇敌。 那么即便未来没被改变, 烛月也不会再找上他们两人了。 很快七天结束,关厌和戚望渊都顺利回到了现实世界。 第二个任务关厌不是和戚望渊一起的, 她的副本主题是《房客》,一个老破公寓里弯来绕去的奇葩杀人案和各种丑陋的鬼。 也是在这个公寓, 关厌认识了卫雍, 一个温和斯文而且善良的老师。 只是可惜……他在后来死在了某个副本中。 再次看到活生生出现在眼前的他, 关厌心里五味杂陈, 但并不会为他将来的死感到遗憾——因为,按照副本顺序, 她和戚望渊会先遇见阎忌,然后在下一个“梦中人”副本再次和卫雍相见。 如果一切顺利,他们杀掉了阎忌,后面自然不需要顾忌那么多,完全可以直接提醒他在那个时间点小心一些。 房客的副本, 关厌一点儿都没有利用记忆去插手, 让一切都按照之前的发展自然进行, 最后也毫无意外地成功完成了。 第三个单人任务之后,她终于和戚望渊碰了面,两人像以前一样完成组队,进入第四个副本《童年》。 在这里他们变成了小学生,遇到了化名“唐秋”的莫惊雪和她哥哥。 她也像上次一样出手救了对方,得到非常重要的一张道具卡: 【我是你的白月光啊】 剩余使用次数:2。 可对指定的单个对象使用,使用后,对方将会把你当成ta心中最深爱的对象,单次持续时间30分钟。 就是这一张看起来根本没什么用的道具,在神降副本中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谁能想到呢?关厌只是救了一个人,随手选了一张看似无用的道具,却引来一个邪神的纠缠,最后甚至在世界即将毁灭时,因此而有了回到过去重来一次的机会! 这一切,都只是因为她在这场副本里救了莫惊雪。 如果当时她冷眼旁观……其实在神降副本里就该死掉了吧? 有着未来的记忆,再重新经历过去,总会让关厌对一切都产生一种强烈的奇妙感。 《童年》副本很快顺利结束,她甚至还省下了“白月光”道具卡没有在这里轻易使用。 返回现实世界后,关厌带着戚望渊去了一趟父母家。当然现在只能以朋友的身份。 因为下一场任务就是《神降》,她还是害怕会有无法控制的变故出现,所以直接在家住了六天陪着父母,直到任务即将开始才返回临市。 一切都和上一次一模一样。 诡异奇幻的时空交错,令人迷乱的幻境,幽冷的蓝色月亮,满地的干尸和行尸走肉,构成了一个危险而寂寥、即将彻底毁灭的世界。 关厌和戚望渊很快遇到了那个不认识他们的时危。 他还是一样凶巴巴的,生龙活虎。 可惜……他和卫雍老师不一样。 他是邪神的容器,也是关厌在第一个副本里就见过的那具干尸。 如果救下他,干尸就不存在了,那他们经历的第一个副本又怎么会存在呢? 时空悖论是绝对不可以出现的巨大BUG,根本不用动脑子就知道,如果他们救了他,别说改变未来拯救世界,就连他们自己都别想活。 所以,越是看到时危生动可爱的样子,关厌心里就越是难过。 为了那个最终的目的,哪怕两人都知道碎片分布在哪里,哪怕在第一时间就凑齐了,也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故意拖延,直到……时危被烛月选中。 关厌和戚望渊躲在暗处,眼睁睁看着时危被一道淡蓝色的光芒笼罩,而那个熟悉却又陌生的邪神从天而降,一点点、一点点融入这个人类的身躯。 当二者融为一体的那一瞬间,躲在暗处的关厌迅速将最后一片碎片拼入圆盘。 下一秒,一道灿烂无比的金色光芒由下至上迅速蔓延起来,像太阳一样刺目的光芒几乎瞬间击穿黑暗,将周围的一切全部淹没。 半空中,时危因这道光芒而短暂地清醒过来,面色痛苦地发出最后一声哀嚎。 “你们……死定了……” 一道幽冷邪恶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地飘荡过来,紧接着白光散去,半空中,一具干尸嘭的一下落在地上。 任务完成——可他们与邪神间的关系跟之前大相径庭。 上一次这个邪恶的神灵用满怀深情的话语告诉关厌:“厌厌……我会来找你的……” 这次却是放了狠话,说他们死定了。 不过没关系,关厌记得很清楚,邪神在这个副本受到了很重的伤害,需要很长时间去恢复,根本没机会出来找他们的麻烦。 等到他能出来自由活动的时候阎忌都已经被解决了,到时候再告诉他真相就行了——他要实在不听,关厌手里的“白月光”道具还没用出去,关键时刻保个命没问题。 总之接下来的副本比较轻松:《甜蜜恋人》,两人简直就像是去度假的。只是戚望渊与以前不同了,他拥有了从烛月那里得到的各种情感,装霸总的时候一点儿都不像。 《梦中人》让他们再次经历了一个小孩子凄惨的童年,而《杀死作者》却让第二次经历的关厌依然感到不寒而栗。 她总觉得,这个副本有些与众不同,和其他的都不一样。每一次抬头看天时,她都感觉有很多很多双眼睛正在窥视着她被写成了文字的一生。 最后,当她即将像上一次通关时,那位作者依然问出了那句话:“你不想问我,你以后会发生什么吗?” 关厌停顿了一下,回头问她:“你会说吗?我想问。” 对方笑了起来,不知为何又收敛笑意,轻轻地叹了口气:“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不论是故事里的你还是故事外的我。一定……会好的吧?” 最后一句话,轻得几乎听不清——明明是自己也不能确定的样子。 “我命由我不由天。”为了得到和上次一样的奖励,关厌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她顿了顿,又张口想要问一个问题,最后却没有说出口。 算了,反正她认为自己是活生生的人就够了,管它是不是小说都不会影响到自己的生活。 再之后……就是《粉丝》副本了。 也是——他们即将见到阎忌的地方。 说来有些好笑,烛月告诉他们的那个杀死阎忌的方法实在是太匪夷所思而且滑稽了…… 关厌和戚望渊按部就班照着之前的经历做任务,只不过这次没了邪神提供的“拉票”视频,到一天结束的时候关厌粉丝数才勉强排在中间。 而今天晚上,就是重中之重。 夜晚十一点,走廊上传来了“哒哒”的异响声,紧接着两人眼前一黑,来到了那条熟悉的鬼街上。 虽然时隔已久,但关厌依然对这个地方记忆犹新。 街边都是鬼怪经营的店铺,路上到处都是鬼,店招都是些什么“招牌红烧人脚”、“阎王宽面”、“爱靓鬼美甲店”之类的。 后来他们甚至还被一条巨大的狗追着满街跑。 而这条狗,就是关键所在。 二人没有跟其他求生者会合的打算,第一时间赶去了街角的垃圾桶,非常顺利地找到了被扔在里面的一条大狗。 它大概像田园犬那么大,长着尖利可怕的獠牙神情却并不凶恶,后腿断了一条,前脚掌也被砍掉了半个,皮毛上全是血,看起来被虐待得非常凄惨。 按照原来的发展,会有一个求生者提起,她隔壁办公室的人上班时房里就不断传出狗的惨叫声。 而那个人很快出现了,这条普通体型奄奄一息的狗忽然发狂追着对方咬,并且体型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一条巨大凶恶的可怕怪物。 原因是那个人为了涨粉,先是虐狗将它伤害得不成样子,再假装自己捡到受伤的狗,表现出极有爱心的一面博取鬼网友们的关注。 所以这条可怜的狗才追着他咬。 不过现在……那个求生者做了什么一点儿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 “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吧?”高高的天台上,烛月抿着唇角看着他们,像是在憋笑:“阎忌的本体,其实是那个魔鬼在大战中被砍下的一根指骨。” “所以,阎忌最怕的天敌就是……” “狗。” 猛鬼营销公司前台,鬼小姐浑身是血地坐在电脑旁,微笑着听完了关厌的问题:“我听说我们老板非常厉害,有好多分身,在办公室的不会也不是本人吧?” 鬼小姐摇了摇头,一说话就往外喷血:“这我也不确定呢,老板行踪不定,非常谨慎,本人在哪里是个大秘密,谁都不会知道的。” ——前台确实知道阎忌有很多分身这件事,够了。 -8楼财源广进办公室,关厌又一次站在了这里。 她吸了口气,强压下越来越紧张的情绪,站了将近一分钟,终于抬手叩响了面前这扇土豪金色的大门。 “请进。”是和当初一模一样的,懒洋洋的青年男声。 关厌不免回忆起那时候的场景:她看到外面又土又俗的装修风格,默默吐槽老板一定是中年暴发户,没想到推门进去后却发现内部装潢简约大气,老板更是个眉目温和令人眼前一亮的美男子。 而阎忌也只是像个聪明的狐狸,暂时没有露出他那恶意满满的尾巴。 “你是实习生么?找我有什么事?” 以前阎忌对关厌的态度有些不同,因为当初她是“烛月的心上人”,所以他自然会另眼相看,想知道这个人类有什么不一样。 可这一次,在阎忌眼中她就只是跟以往来“做任务”的求生者没差别的普通人类而已。 所以,在问她问题的时候,他连眼皮也没有抬一下,更懒得伪装出温和的模样来,冷冰冰的像一块千年寒冰。 关厌没有回答他。 她只是翻了一下手掌,迅速使用出一张道具:【我是你的白月光啊】 以前得到这张道具的时候她并没有将它看得有多重要,所以在《童年》副本中就让戚望渊用掉了一次,后来剩下一次用在了烛月身上。 这一回童年副本中没有使用,烛月那里也没有。 现在,则是使用它最恰当的时机。 这是一张连邪神烛月都会被成功蛊惑的道具卡,更何况个人能力远不及他的阎忌? 几乎就在她用完道具的一瞬间,对方的眼神就迷离起来,随即猛地一下站起身,目光极其炙热地盯住了她。 那双漂亮迷人的眼睛温柔而深情地望着关厌,看得她胳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自在地轻咳了两声。 阎忌似乎被她的声音唤醒,有些呆呆地开了口:“你……你好,我叫阎忌,你呢?” 关厌嘴角抽了一下:看来他也跟烛月一样,根本没有什么白月光,于是她这个使用道具的人就成了白月光本光。 “你是为了你们的任务来的吗?”看关厌没说话,阎忌又急急的说道:“没关系,你别怕,我是这里的老板,你有什么要求可以提,我一定会满足你的。” 说话间,他仿佛生怕吓到对方似的,两条本是白骨的腿瞬间填满血肉,连只有半截的裤腿都修复完整,成了个西装革履的“正常人”。 道具时限半小时,关厌不敢耽搁,见这效果很不错,便立即开口道:“你就是这里的老板啊,我是新来的实习生,来找你是为了举报实习生主管经理……” 阎忌没听完:“好,我现在就把她开除了。” 关厌:“……” 阎忌:“还有什么事吗?你要不要留下来当主管?” “不了吧。”关厌赶紧拒绝,又故作娇羞地说:“你今天有空吗,我想……想约你出去逛街。” 深受道具卡影响的阎忌几乎立刻就点了头:“不忙不忙,我一直都有空,现在去也可以!” “现在吗?时间上倒是没问题。”关厌迟疑了一下,从头到脚打量了他一下,说道:“可是我听楼下前台的鬼小姐说,你总是有很多分身,留在办公室的都不一定是本人……既然是要跟我约会,你不会还要用分身替代吧?” 阎忌愣了一下,笑起来:“是你的话,当然不会啦。” 话落,他的身体忽然燃烧起来,顷刻间化作一片黑灰,又逐渐消失得无影无踪。 紧接着,办公室大门传来“吱呀”一声轻响,另一个阎忌大步走进门来。 他笑得眼角弯弯,像只开心的小狐狸:“我来了,可爱的小姐。” 关厌靠近他,用一根手指朝他脸颊上戳了戳:“这次不是假的吧?” 他顺势抓住她的手,笑道:“你如果不信,可以试试用火哦,我的替身都是怕火的。” 这么大的秘密,好像在她面前都完全不用隐瞒似的。 不过关厌并不太担心他撒谎,毕竟这道具效果连烛月都无法抗拒。 她点点头,左手无名指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枚戒指,在心中默默通知了戚望渊。 随后,她说:“还有一件事,是我朋友的问题——能让他进来当面说吗?” 阎忌双眼一眯:“男的女的?” 醋意横生的语气和表情,让关厌差点儿被口水呛到。 她咳了两声,顿了顿,羞涩道:“男的,但没你好看。” “呵……”阎忌笑了一声又立刻憋住,看起来对这种话十分受用的样子,随后点了头:“既然是你提出的要求,那就让他进来再说吧。” 如果是烛月,哪怕中了白月光道具也没这么容易受骗。 但阎忌自身能力没强到那种程度,他无法预知“心上人”给他挖了多大的一个坑。 关厌十分淡定向他道谢,顺便又夸了一句:“阎老板,你人真好!” 阎忌挑了下眉,嘴角不受控制地勾着一点弧度,显然很是开心。 关厌这才摸出手机,装模作样地给戚望渊发了个信息让他上楼。 收起手机后,她自行走到了休息区的沙发那边坐了下来,阎忌见状也跟过去,还为她带上了一杯热咖啡。 这个地方离他的办公桌远一点——阎忌手里有很多神奇的道具,最好是让他没机会用出来。 几句话的时间,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关厌站了起来看向那边:“他来了!” 阎忌也站起身,喊道:“请进。” 戚望渊一听见声音,立刻抱着伤痕累累的狗推门而入。 这一瞬间,在场的人和鬼以及狗都很急——因为烛月的这个方法虽然有点合理,但……听起来就很不靠谱的样子。 第274章 正文完 因为感觉不是那么靠谱, 关厌尽可能接近了阎忌,如果在戚望渊带着狗进来之后对方没表现出一点点的慌张害怕, 那她就会第一时间动手。 而在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的是, 当戚望渊推开门进来的那一瞬间,被他抱着的那条狗就非常急切地大叫起来。 它的眼睛开始泛出浓浓的猩红色,獠牙以极快的速度向外生长,整个体型也在飞速膨胀, 并不停蹬着腿要下去。 戚望渊立刻将它放在了地上, 并整理了一下自己挂在脖子上的手机。 与此同时, 阎忌早已经变了脸色, 下一秒猛地弯腰伸手探向沙发软垫下方, 似乎想从里面摸出什么东西来。 这一瞬间,关厌及时使用了道具。 【受到污染的干尸手指】 这是一根从干尸身上折下来的手指。 使用后, 将散发出奇异诱人的香味,可短暂吸引单个生物, 持续时间5秒。 在重来一次的副本中, 因为本来就知道如何能最简单地通关, 所以他们尽量节省着用道具, 就为了等到这一天。 五秒钟在平时只不过是一闪而逝的时间,可在这种关键时刻, 却足以改变整个局势。 一根黑乎乎的干尸手指出现在旁边的茶几上,阎忌一下子愣在了那里,眼神迅速变得迷茫,仿佛被某种绝世美味所吸引,浑浑噩噩地抬起双手, 抓向那节手指。 与此同时, 那条越发恐怖狰狞的恶狗猛然扑了上来。 此刻, 它的体型已经大得像成年人一样,长满獠牙的口中不断滴落腥臭的涎水,双眼通红像一个丑陋的魔鬼。 而早就接到关厌通知的戚望渊,也在这一刻使用了攻击性道具: 【冰火两重天】 剩余使用次数:2 使用后,左右手将出现两团分别具有冰火属性的魔法光球,可对敌人造成毁灭性打击。 单次仅可召唤冰火各一团,发动攻击之前持续存在,无时间限制。 关键在于那团火。 3…… 2…… 关厌在心里倒数着,在最后一秒钟时,再次使用了下一张道具。 【从小女孩手中抢来的芭比娃娃】 剩余使用次数:3 这个金发碧眼的漂亮芭比娃娃,对于小女孩来说可能有点幼稚,但对你而言刚刚好。 对指定对象使用它,可以将娃娃与对象身体短暂相联。 无论你对娃娃做了什么,都将反应在对象身上。 单次效果持续时间:5秒。 这其实是戚望渊从童年副本里得到的,在上一次他用到了烛月身上,这一次却全部保留了下来。 然后在进这个副本后,所有控制性道具都给了关厌,攻击性的则都在戚望渊那里。 第一次使用成功,一个小小的芭比娃娃出现在她手中。 她抓住它的双手双脚死死箍住,如果是普通人,一定会像被捆绑着一样无法动弹,可这效果对于阎忌来说打了个折扣: 他的动作稍微有点僵硬,比平常的速度慢了一些,却真真切切地在行动。 那张原本懒散模样的脸挂着难得一见的惊惶,在那条狗扑倒他的一瞬间,努力地挥动了一下手。 “嘭”的一声,一道无形的力量从正面击中了关厌,将她整个人击飞出去,后背重重撞击在旁边的书架上,又弹落在地。 这巨大的力量几乎将她直接撞碎,她闷哼一声,感觉喉咙里涌起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浑身的骨头犹如将要散架了一样疼,可握在她手中的娃娃始终没有被松开。 这还是在她用过“白月光”道具,被阎忌当做真爱的情况下! 如果没有这个道具,就这一次攻击,她恐怕就直接没命了。 与此同时,戚望渊放出的冰火两团魔法球终于袭向了阎忌。 关厌手里的娃娃被攥得几乎要挤扁,阎忌动作僵硬地想要躲避,却还是慢了半拍,被火球“哗”的一下触到了肩部。 下一秒,“轰”的一声,火焰瞬间腾起,一眨眼的功夫就将阎忌整个人彻底烧毁! 与此同时,不知何时被推开的办公室大门口,一道身影背靠门框,悠哉地吹了一声口哨。 关厌挣扎着侧过头,看到了完好无损站在那里的阎忌。 戚望渊如临大敌地盯着他,右手虚空一握,一把漆黑的长刀立刻出现在手中。 “呵,两个愚蠢的人类,竟然妄图杀了我?” 阎忌慢悠悠地转了转脖子,面上挂着极其漂亮优雅的笑,可狐狸似的眼睛里,却蕴藏着汹涌的杀意。 那条已经比成年人还要大上一圈的恶狗,在扑空分身后更加疯狂地转过身向他冲了过去。 迅猛的速度和恐怖的獠牙,使阎忌也微微变了脸色。 可他是有备而来。 当关厌问他是本人还是替身的时候,他就已经察觉到了她的不怀好意。 而那使用在替身身上的道具,在假人消失的一瞬间就自然而然地失效了。 所以,第二个替身,从出现的时候起就只是在演一出恋爱脑的戏。 现在,他已经知道了他们的目的和为了杀他而做的准备——不知为何,这两个人类竟会知道他怕狗的弱点。 不过他怕狗又如何?这世上能杀狗的东西可实在太多了。 当恶狗扑向他的那一刻,阎忌指间微微一动,一片尖利的刀片便凭空出现,唰的一下飞掠而去,直接割开了恶狗的喉咙! 血浆四溅,那颗比篮球还要大许多的狗头“嘭”的一声砸在了地上。 他的道具显然是对灵体也有效的,头身分家的恶犬只来得及哀嚎两声,便化作尘埃消失得无影无踪。 至于这两个区区人类…… 阎忌冰冷的视线扫过二人,眉梢扬起,笑得自信满满:“现在,连狗都没了,你们又能如何?” 他并不怕他们那些道具,他的天敌已经死了,便没有什么是能杀死一个鬼王的了。 关厌浑身疼得仿佛要散架,好不容易才从地上坐起来,还未出声,就先咳出一口血。 阎忌的目光因此落在她身上,故作惋惜地啧啧两声,说起话来阴阳怪气:“看来,某人连我的一根头发都没伤到,自己却已经要死了呢。真是太可惜了呀……不过,临死之前你能不能告诉我,人类都像你们一样愚蠢吗?” “哈……” 关厌单手捂着发疼的胸口,低垂着头,忽然笑出了声。 明明嘴角还挂着鲜血,明明疼得面部扭曲,却笑得浑身发颤。 阎忌眸光一暗,心中涌起一阵莫名的不详预感:“你笑什么?” 说话间,他手中多出一枚奇怪的玉石,想必是什么厉害的杀器。 关厌低垂的眉眼忽地抬起,直勾勾盯住了他的眼睛,同时使用仅剩一次的道具:【我是你的白月光啊】 “你不会以为……咳……我们连这都想不到吧?” 阎忌原本精明的目光突然迷茫了一瞬。 戚望渊趁机向关厌走来,将她从地上扶起。 阎忌身体晃了晃,左手啪的一声按在门框上,喉中发出一道怪异的嘶吼。 关厌知道,道具已经生效了——可他不是烛月那样的恋爱脑。 从一开始她和戚望渊就知道,哪怕他们有备而来,甚至对阎忌的性格有所了解,也不可能一举成功。 就凭这只老狐狸的谨慎程度,就算面对自己真正心爱的人,也绝不可能放松警惕! 这张道具唯一的作用,就是让他在动手的时候稍微迟疑那么一点点,和其他道具一起,尽可能地拖延时间。 拖延时间……直到它们来。 不会忘了吧? 这场副本的主题是“粉丝”,任务做法是发布各种引流视频,以及开启直播吸粉。 所以……戚望渊进门那一刻就挂在脖子上的手机,一直都在直播中。 直播间标题:【鬼王弱点大揭秘,想上位的鬼们速进!】 副标题:【鼎鼎大名的鬼界之王,最怕的居然是狗?!】 难道这么简单的弱点,还不够吸引那些想要成为下一任鬼王的鬼吗? 尤其是,当阎忌本人说出那句“现在连狗都没了,你们又能如何?”的时候,鬼王的弱点是狗已经由他自己亲自证实! 阎忌手里的玉石都被他掐得陷入了肉里,理智让他非常想要使用,可感情上却又因“对关厌的爱意”而阻止着他的行动。 他牙都快要咬碎了,最后终于理智战胜感情,玉石“啪”的一声碎在了掌心里。 下一秒,一道寒冷的气息迅速扩散开,如有实质般向关厌和戚望渊包围过来。 那恐怖的冰凉感连空气里的水珠都被凝结起来了,两人甚至都能看到它飞掠而来时在空中形成的痕迹。 完全不用怀疑,如果他们碰到那东西,顷刻间就会变成两座冰雕,一碰就碎。 好在,他们也不是毫无反击之力。 关厌使用了道具—— 【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绑定道具不可交易。 剩余使用次数:3 请在空间大于2x2米的范围下使用,使用后将立刻出现一张温暖舒适的双人床,可供单人或双人躲进被子中并获得五秒无敌状态。 无敌状态下不可被攻击,也不可发动攻击。 一张双人床凭空出现,两人立刻掀开被子躲入其中。 这是《童年》副本中关厌得到的奖励,以前用在了神降副本里,这次却全部保留了下来。 温暖舒适的双人床完全隔绝了外界的冰凉,两人都能清楚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被子上方划过。 五秒的时间很短,在最后一秒钟,关厌再次使用了下一次道具。 与此同时,他们隐约听见外面传来了嘈杂混乱的声音。 其中,最多的就是各种狗的吠叫。 来了——这么好的机会,它们不可能不来的。 谁都知道,现在鬼界最强的就是鬼王阎忌,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可以抓住他的弱点群起攻之,如果错过,就只能永远受制于他! 可要是他今天死了,接下来一群小鬼争大王,最后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既然每个小鬼都有机会当上大王,为什么不争取一下呢? 但凡胆子大一点的,都一定会想办法去找一条狗带过来。 这也是阎忌自己挖出来的一个大坑——他怕狗,所以也不敢让别人看出来他怕,因此从不会对鬼界的狗下手,也觉不会表现出自己怕狗的弱点。 他以为这样就不会被发现,可若是他一直下死令,在有狗来到鬼界时就立马第一时间处理掉,那么及时被发现他怕狗,那些鬼也很难在短时间内找到这么多条狗一起包围猛鬼营销公司大楼。 阎忌聪明反被聪明误,所以现在,整栋大楼都是此起彼伏的狗叫声。 关厌掀开了一点被角,一眼就看到了阎忌那张比鬼还难看的脸。 同一时间,她使用了还剩下两次机会的道具:【从小女孩手中抢来的芭比娃娃】 此时,阎忌正陷在极度的恐慌之中,在心神不定的状态下,这道具的控制效果明显也变好了许多。 关厌死死抓着娃娃的手脚,将它的脑袋用力往下拧,阎忌也随之感到一阵剧痛袭来,脖子不受控制地扭了一百八十度,像橡胶一样拧了一整圈。 他回过神想要挣脱,可手脚却无比地僵硬,连动一动都十分困难。 他知道自己是受到了心态影响,可对此却毫无办法。 因为那些刻在灵魂里的恐惧,是根本无法用理智去抵抗的。 随着杂乱疯狂的狗叫声越来越明显,他心里更加惶恐不安,连变化出血肉的双腿都维持不住,变回了一对白骨。 第二次双人床时间到了,身下的床消失,两人摔在了地上。 戚望渊翻身而起,屠夫之刃出现在手中,趁着关厌使用第二次芭比娃娃的时候,猛地袭向阎忌。 “等……”阎忌身体被控制得难以行动,想要以话术暂时拖延,可戚望渊完全不会给他机会,“唰”的一刀斜斜砍下,一刀就砍掉了他的脑袋。 但是,这把刀能伤到鬼,却杀不了它们。 阎忌不会这么容易死,他只是在尽量拖延时间,希望拖到那些鬼带着狗赶来。 五秒的时间实在太短了。 第二次芭比娃娃道具很快失效。 关厌手里只剩下最后一种道具:【我是亿万富翁我摊牌了】 这道具效果是能震慑附近十米内的所有生物,让他们暂时无法行动,但具体控制时间要根据对方的经济条件改变,时间在0.5秒-5秒之间。 而很显然,阎忌就是0.5秒的类型。 偏偏还只有唯一一次使用机会,所以只有到最后,关厌才会用它。 阎忌的头滚落在地,身体却还站在办公室大门口。 敞开的大门之外,混乱的声音在走廊上响起,轰隆隆的像打雷一样。 近了……马上就到! 关厌使用了道具。 靠在门口的身体短暂停顿了一下,戚望渊趁机挥刀,唰唰几下,锋利无比的长刀寒芒闪烁,瞬间将那身体分解成了好几块! 与此同时,最先赶到的小鬼已经带着一条猛犬冲到了大门口。 那条狗似乎早已闻到了“骨头”的气息,发狂般地冲了过来,连跟着它的小鬼都被拖在了地上。 “汪汪汪——” 一阵接着一阵,越来越多的狗赶到现场。 原本算得上非常宽大的门,此时竟被堵得水泄不通。 阎忌的头在地上发出绝望而愤怒的吼叫,他大喊着让它们后退,威胁小鬼们要杀了他们,最后无奈地变成祈求。 可惜,恶犬的吠叫声彻底淹没了他的喊叫。 戚望渊走到他的脑袋边,低头扫了一眼,一脚重重踹上去,嘭的一声,像踢足球一样将它踢进了狗堆里。 绝望的嘶吼声夹在恶狗们欢快的叫声中几不可闻。 那些狗明显吃得很欢,一道道咀嚼血肉口水四溅的声音又响亮又恶心。 戚望渊退回来,扶住了身体还在发抖的关厌,担忧的问:“很疼吧?” 她摇摇头:“不死就行,马上就好了。” 半分钟后,阎忌最后一点声音也彻底消失。 与此同时,一道通知音在两个求生者脑海中同时响起。 【紧急通知!猛鬼营销公司老板意外身亡,本公司即将解体,不再需要招聘实习生!请各位实习员工前往一楼前台领取补偿金及返程车票!】 几分钟后,聚在一起的小鬼们为争夺新的鬼王之位打了起来。 戚望渊背着关厌,趁乱跑下了楼,在一楼前台鬼小姐处领取了补偿。 “返程车票”被二人接到手里的一瞬间,他们眼前一花,回到了现实世界里。 关厌缓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一切真的已经结束了。 她看向戚望渊,寻求一个肯定的答案:“阎忌确实死了,对吧?” “一定死了。”戚望渊拿起桌面的邀请函展开,“如果他还活着,我们不会以这种方式完成任务,而且……你看你的称号奖励。” 邀请函上显示着几行熟悉的文字。 【恭喜嘉宾关厌顺利完成任务】 任务基础奖励:生存天数+600,随机道具x1,现金90万。 由于您在任务中表现良好,获得特殊称号奖励:鬼王猎杀者、心狠手辣的负心人。 都不用去看详情,第一个称号就已经告诉了关厌答案。 她终于真正地松了一口气,身体一下子软在了沙发上,好一会儿才摸出手机拨通了妈妈的电话。 等待音响起之前,她牵住了戚望渊的手,笑道:“我们明天回家吧,但你今天需要先去买点儿礼物,男朋友。” 作者有话说: 再写个番外就完结啦 第275章 番外 最后一道出口 “快点快点!门要关上了!” 一扇两人高的石门前,关厌将整个身体都靠在缓缓闭合的石板上,用尽全力地抵着它,试图减缓一点点它关闭的速度。 十米之外,戚望渊背着一名白发苍苍的老人,用最快的速度向这边奔跑。 距离越来越近,石门也仅剩不到一米的宽度。 当他终于将人带到门前时,关厌已经快要被两扇门夹在中间了,不得不侧身退到了里面去。 戚望渊快速将老人塞进门,自己也侧着身体努力地朝里挤,关厌在内侧帮忙拉他,两扇一直在闭合的石门压得他连胸腔都疼得仿佛骨裂了一样,才终于勉强挤进了门。 关厌松了口气,将地上奄奄一息的白发老人用力扶起,和戚望渊一同带着他走向黑乎乎的通道深处。 几分钟后,前方出现了一道微弱的亮光。 戚望渊笑起来:“是出口。” 关厌转头看了看他,跟着点头:“对啊……是出口。” 这是他们的,最后一道出口。 只要完成这场任务,一切就都结束了。 虽然一开始带着记忆回来后为了顺利解决阎忌,他们尽可能地按照以前的方式在做任务,但不知为何,这一次他们都只有十五个副本。 阎忌死后,在那下一场任务没什么变化,可紧跟着分给两人的副本就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不过虽然是陌生副本,但似乎难度都比较低,两人一路轻松通关,来到了这最后一场副本中。 这一次和之前不同,难度显然非常高。 本来一共是八个求生者一起被投放到了这个偏僻诡异的山村里,没想到最后只剩下了关厌和戚望渊两个人活着找到了出口。 被戚望渊背过来的老人是个NPC——不是人的那一种。 这场副本的背景与拐卖人口有关,这位老人就是在十四岁的时候被卖到村里来的,她终其一生都在尝试逃跑,却到白发苍苍时也没能逃出去。 死后她的执念化作了一只怨气深重的厉鬼,将整个村子的人屠杀得干干净净。 然后,这里就成了一座彻头彻尾的鬼村。 通关方式自然是带着老人找到出口逃离村子,在一个个求生者陆续死亡的过程中,他们总算找到了藏在深山中的石门,又花了很长时间才找到开门的方法。 现在,终于是有惊无险地来到了最后的出口。 黑洞前方的白光随着他们的接近而越来越明亮,当两人带着老人一起跨进光芒之中时,一道充满喜悦之情的通知声也传入了关厌脑海。 【恭喜嘉宾关厌顺利完成最后一场任务!您在副本中获得的一切道具和属性都将在传出去的同时被彻底抹去,累积的所有金钱与生存天数已全部发放,请注意查收!】 【另外,为了感谢您阻止了一场世界大灾难,死亡盛宴全体员工将额外赠送您一份大礼!祝您余生平安顺遂,幸福美满!】 戚望渊也收到了相同的通知。 两人一同回到现实里,眼睛刚看清周围的东西,就第一时间发现了被堆放在玄关处的一大堆物品。 他们对视一眼,一起上前查看。 那是许多被仔细包装起来的礼物盒,大大小小各种颜色都有,按照体积由大到小堆放得满满当当,把整个走道都给挡住了。 关厌先拿起了最上方的一个小包装盒,只见上面还贴着一张小小的卡片,香喷喷的,内页写着可爱的字:【死亡盛宴后勤组019号,为我最爱的关厌小姐送上一条纯手工刺绣丝巾!是人家亲手绣的哟,请一定要使用~】 ……后勤组? 离开最后的副本时,那道通知音的确说过什么“全体员工”赠送大礼,但她怎么也没想到还真是员工送的礼。 她拆开包装盒,取出里面的丝巾,轻飘飘的质感非常好。 只不过,在展开它看到上面的刺绣时,关厌嘴角猛地一抽:谁好人给人家送的丝巾上面绣个骷髅头啊! 还请一定要使用,怎么用啊?出门去装杀马特啊? “这个挺不错的。”戚望渊拆了一只写着“道具组056号”送给他礼物盒,对方还写了一句:该怎么使用你自己懂的哟~ 里面是一把白色的梳子,上面雕刻着立体的玫瑰花,看起来非常漂亮。 关厌听他这么说,凑过去仔细看了一眼,神情一言难尽:“你没有发现……这是白骨做的吗?” 两人慢慢拆完了礼物,除了一对与【永恒的相思】一模一样的戒指之外,其他没一件算得上阳间的东西。 白骨,人体标本,人类头发做成的毛毡玩偶,尸臭味的“香水”,鬼新娘穿的那种婚服…… 确实,是一堆“大礼”。 某些东西只是让他们显得杀马特了一点,但还有一些东西是能够让他们去监狱里安度晚年的。 那对戒指自然是不具备通话功能的,但对他们来说,这的确是一份非常特殊的礼物。 次日上午,两人一起回到了关家所在的小县城,在距离关厌父母十分钟左右路程的小区内买了一套新房。 三天之后,在他们与父母一起吃饭时,戚望渊跪在关厌面前,当着她爸妈的面向她正式求婚。 没有多么热闹和独特的浪漫场面,只是在小小的家里,也只有父母作为见证。 但这正是关厌最满意的地方。 她不喜欢在人多的地方搞那种尴尬的求婚场面,只喜欢他认真看着她许诺时的眼睛。 关父关母都非常开心,戚望渊才刚替关厌戴上戒指,老夫妻俩就直接开始催促二人赶紧找个好日子结婚领证了。 ……反正关厌是早就看出来了,当她带着戚望渊以男朋友的身份上门那一天开始,他就变成他们俩的亲儿子了。 不过,虽然父母嘴上催得急,真做起来却一点儿也不着急。 真正处理好一切,定好结婚日期的那一天,距离戚望渊求婚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年。 这一年时间里,戚望渊重新开起了面馆,只是这一次它的名字不再叫“面馆”。 商量店名的时候两人想了半天都觉得不好,最后直接取了个“随便来一碗面吧”。 意思也很明确:只有标价没有菜单,客人进店付账等候,老板看心情随便上一碗。 本来两人也不缺钱,存款完全够下半辈子在这个小县城安度晚年了,就想随性一点活着罢了。 没想到这反而让面馆火了,不知道谁偷偷拍视讯发到了网上去,随性的经营方式还在其次,关键是还有个特别特别帅的老板穿着小黄鸭围裙煮面! 直到好多陌生人从各个地方赶来将店铺围得水泄不通,戚望渊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关厌平时都睡懒觉的,不太在店里,那一天戚望渊忽然一大早打了个电话过来把她吵醒了,电话那头吵吵嚷嚷的,他说了好几次话她都没听清。 最后他大喊了一声:“媳妇,快过来,有人要抢你家老公了!” 关厌:“……你疯了是吗?”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c)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